「律師，請你幫幫我，我一定要離開那個雙面人。」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無助，看著大律師的眼神顯得有些渙散，或許是長期受到精神及肉體上的凌遲，讓她已經有點無法維持正常的神智。

其實這一類的求助，我們一向不陌生。

「我先聽聽看你為什麼想離婚吧！」大律師語氣平緩，畢竟破碎的婚姻故事聽太多，謊言跟掩過飾非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了。
「你先看看他傳給我的這些訊息。」
自從某個綠色通訊軟體普遍被使用後，我們整天都在看當事人賴來賴去的截圖，真不失為最新流行的舉證方式。

「老婆，我知道你是一時衝動，我不會怪你的，我還是一樣愛你，我等你回來。」

「看起來你們感情很好啊！為什麼要離婚？」大律師看完了訊息後聳聳肩，把手機還給她。我猜想，他大概覺得又遇到了一對愛吵架的小夫妻。

她默默拉開了上衣的長袖，雪白的手臂上，一塊塊瘀青顯得相當怵目驚心。
「還需要我解釋嗎？」
望著我們驚訝的神情，她反而顯得平靜，開口緩緩道來。

「這不是第一次了。我們結婚到現在兩年，我一直都知道他脾氣不好，遇到一點不順心的事情就容易大發雷霆。但是，他不發脾氣的時候，其實對我很好，也會後悔一時心急對我動手，有一回還跟我跪下道歉。我就這麼原諒他，一次又一次。沒想到這次居然因為我跟他頂嘴，他從廚房拿了菜刀對著我咆哮，我就嚇得逃出來了。」
我真的很佩服有些女性的忍耐力，居然能熬到面對菜刀才心灰意冷。甚至還曾經有女性問我們說，聽說驗傷單要湊到三張才能訴請離婚，怎麼會有這樣的謬誤呢？
動手，一次都不可以！

「我跑出來以後，他就不停地發訊息給我，好像是我的問題似的。他就是這樣，家裡、外頭是兩樣人，在我的朋友或家人面前，他都表現得體貼又溫柔，形象好得不得了；但在家裡，他不但跋扈，甚至只要我說話逆了他的意，他就突然一個巴掌揮過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忍受到現在，居然相信他會改。」其實就我們所知，這樣的案例多得不勝枚舉，真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故事，隱藏在社會的角落。

聽了她的傾訴，大律師的正義感發作了。
「我們先從聲請保護令開始吧，先跟他保持距離。過一段時間他如果冷靜下來，再跟他協調看看離婚的事，畢竟提起離婚訴訟曠日費時。如果可以協議離婚，你們就直接約在這裡，由我們見證。」
「保護令有用嗎？他會遵守嗎？」長期忍受他的暴力相待，已經讓她像驚弓之鳥，常常沒有安全感。
「根據家庭暴力防治法的規定，違反法院保護令所為的禁止實施家庭暴力、禁止騷擾、接觸、跟蹤、通話、通信或其他非必要之聯絡行為，會成立違反保護令罪，最重可以處三年的有期徒刑。先走一步算一步，我想，你不會希望跟他打個一年半載的離婚訴訟的。」大律師說明。

與其他的訴訟相比，離婚訴訟最大的特點就是因為雙方原本是最親密的人，也最了解彼此的陰暗面，因此一旦上場對戰，攻擊的都是對方最大的痛點。
只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些恨意往往是經年累月成形的。

幾個月後的某一天，我接到了她預約見證協議離婚的電話，電話中雀躍的聲音告訴我：「他答應離婚了，因為這次我再也不相信他會改變了。」
她沒有任何條件，只想越快結束越好。至於他，過程中倒是客客氣氣的，實在不像她口中形容的那個男人。
不到二十分鐘，就結束了她兩年多來的惡夢。

「律師娘，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雙面人了！」在男人先一步跨出事務所後，她輕輕拉著我的手，低聲地跟我說。
「恭喜你，但別忘了去戶政事務所登記喔！」我還是改不了雞婆的個性，再三提醒她。她點了點頭，踏向了未來。

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我想起她初次來事務所諮詢時，脫口而出的一些隻字片語：「我受夠了他的霸氣和我的不能犯規。」
然後是……「這一次，我再也不要忍耐了！」

你說，婚姻中，到底能夠承受多少妥協？

★文章摘自《說好的幸福呢？：律師娘的愛情辯護》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681258?sloc=m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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