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Ｌ先生送往還押之後，他的家便沒有人用，正好他被關進去前已付清租金，所以我們決定不要浪費，呼朋引伴上了他的家玩。 輾轉經過朋友的朋友介紹，最終集合在大廈門外的，一行男男女女大約有七至八人左右。我們對上了視線，便覺得對方是自己的人。「你是Ｌ先生的......」「嗯。」我們全部都是這樣相認。 我們輸入了大廈的大門密碼，一行人擠進了狹窄細小升降機，幾乎臉貼臉地站著。在按下Ｌ先生的單位樓層之後，我才頓然醒覺——如果不是Ｌ先生，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認識對方。 ＊＊＊ 我就是在這時候認識Ｋ小姐。那夜她戴著一頂貝雷帽，一件黑色的T恤外面，是一件連身的牛仔工作褲。我打趣說她很像一個畫家。可是Ｋ小姐告訴我，她不懂得畫畫的。我們就這樣聊開了。 Ｌ先生的家裡，充滿著Ｌ先生和Ｋ小姐兩個人的回憶。裡面的照片，全部都是他們的合照——有她們慶祝生日的，有她們一起去旅行的，有她們一起看的落日，她們一起逛的海灘。 我們之所以到這裡來，完全是為了吸Ｗ，但是一群不認識的人應該怎樣開始呢？一想到這裡，整個房間的氣氛就沉重下來。然後Ｋ小姐播了一首歌，走到了放滿雜物的餐桌上，拿出了一部小機械，一張紙，一些Ｗ，然後把它們捲成了一根煙。 ＊＊＊ 我對當夜的記憶是，窗簾關上了，整個大廳都沒有燈光，只有某個正在播音樂的電腦屏幕，在那天花板上泛起了閃動著的藍光。 整個空間，好像被一層灰色的霧所填充，讓我彷彿看見半空飄浮的塵。我們有些人席地坐，有些人躺在沙發上去，有些人在本來屬於Ｌ先生和Ｋ小姐的床上做愛，呻吟聲傳來了廳上。 Ｋ小姐坐我的旁邊，我們相擁著了，談了很多話，但是談了甚麼，又不記得。可能是Ｌ先生被還押的事。她一面吸著W，一面吐出一層霧，然後又把W傳給了下一個人。我不滿意她這舉動：「為甚麼還未到我呢？」 Ｋ小姐很想念Ｌ先生，我看得出來，所以她才會和我擁吻。我把她按在沙發上了，看著整間Ｌ先生的屋內的人。這些牽手的男人，爭相吸著W的人們，他們放空了雙眼，在音樂裡浮沉。有些人在甜笑，有些人在哭，但我真正看得見的，卻只是從電腦屏幕射照到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像死亡一樣的蒼白。彷彿整個時代的青年，現在都變成這模樣了，而且在我想到這裡時，我剛好搶到W。 ＊＊＊ 最先在哭的人，是Ｋ小姐。我們圍上去想安慰她，可是誰都說不出話。自從Ｌ先生被還押之後，這裡像有十年不曾清潔過似的，而且他們也不夠錢來交租，無法應付生活的開支。 我們在吸著的W，就是Ｌ先生留下來的最後的財產。據我後來所知，這貨源質素已是全港最好，是Ｌ先生的珍藏，他打算在人生最高興的時候就吸了他。可是還沒遇到人生的最高峰時，便對所謂高峰沒盼望了。我們問Ｋ小姐：「你在哭甚麼呢？」 「因為W吸完了啊！」她大叫。 我為他們捲了另外一枝，接著我們把它一個接一個地傳下去，一個到一個吸。我們在隔閡之間愛上了對方，不論男女地。這裡有些人侃侃而談，想所有人都聽他說話，但有些人甚麼都不說。而我對人世之後的印象，就是K小姐的裸體。 我覺得很噁心。K小姐這一個人，本身是很漂亮的，身材均勻，如果有幸和她做愛，很多男人都會一輩子拿她吹噓。但在當夜，我就是覺得噁心了，好像有些甚麼已經飽和，不想再碰。 做愛期間，她叫了Ｌ先生的名字。 ＊＊＊ 我是繼K小姐之後，第二早起床的人，沙發上面攤著幾條認不出樣貌的屍體（明明昨天還稱兄道弟）Ｋ小姐和Ｌ先生的房門沒有鎖上，半開著，現在他們的床上睡了兩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茶几上面有很多莫名奇妙的零食，有芒果、辣魷魚，還有薯片，以及幾個譚仔的塑膠碗。每個人吸W時都有各自喜歡的食物。比起一起吸的W，我認為他們各自所吃著的，那才是每一個人真正的本質。 Ｋ小姐的裸體，就出現在另外一堆裸體的影像上面，那道從窗簾縫隙透來的朝陽，照在Ｋ小姐的半邊裸體上，她逐一把房間裡面會發光的東西關上——那些音響、電腦、屏幕——她的身體在黑暗之中就更光亮了。朝陽落在她的半邊臉上，我仔細欣賞她的鎖骨、她的胸部、她的腰、她的腿。 「Ｌ先生還有多久會回來？」我問。 她在客廳裡逐一找回她的衣服，內衣、胸圍……一件一件地穿了上去。後來她找到襯衫，上班要穿的西裝裙，還有西裝外套。她走過來，拍拍我的肩，叫我站起來，然後她在我本來坐著的沙發上面找到她的絲襪。她提起一條腿，穿了進去。 Ｋ小姐抱怨我昨夜射精射得太快了。她確實讓我尷尬起來。她誘惑我，叫我下次的表現要再好一點。她化好妝，塗好口紅。我問她：「你要去哪裡？」她搖搖頭，只是在我面前轉了一圈，問我這套衣服好不好看。 我說好看。 ＊＊＊ Ｋ小姐身上的每個部分都很好看，而且完好無缺。 「你現在啊，像甚麼事情都沒有似的。」 「我就是要這樣啊。」Ｋ小姐滿意地甜笑著說：「不然我們怎能活下去呢？」 我叫住她，希望她能停下來，然後在某房間裡拼命地哭。我向她伸出一隻手，但是她已到了玄關，準備要踏出去。以一個正常人的姿態。我問她：「為甚麼要這樣呢？」 「我要上班啊！如果不努力工作，怎樣能買W呢？我要買更好的Ｗ！更純粹的Ｗ！」Ｋ小姐歡快地答。 / / / 靈感來自 @imisshotmail 《今天沒大麻在身》 #羊格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