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革命》政治永遠無法跟生活完全分離 (8.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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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全文太長分兩篇
@looryfilmnotes 主頁部落格會是你最好的選擇
———————以下可能有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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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革命》是一部德國歷史劇情電影,由拉斯克羅曼執導,倫納德史萊賀、湯姆戈蘭梅茲主演,故事改編自...
《#無聲革命》政治永遠無法跟生活完全分離 (8.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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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1) 全文太長分兩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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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聲革命》是一部德國歷史劇情電影,由拉斯克羅曼執導,倫納德史萊賀、湯姆戈蘭梅茲主演,故事改編自真實事件,講述1956年東柏林的一班畢業生,輾轉得知匈牙利人民正對蘇聯發起革命而死傷慘重的消息,決定在課堂上發起兩分鐘的默哀致意。沒想到這看似無傷大雅的舉動卻引發教育部的關注,將他們視為反派份子,班上若沒人供出提議者不僅無法畢業,甚至家人工作也會受到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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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到底重不重要?它對人們有怎樣的代表意義?如果有一天我們回到過去極權政府統治的時代,失去了現在能跟朋友討論公眾人物是非,在網路上發表對公眾議題看法的自由會發生什麼事?對我們日常生活會造成什麼影響與轉變?《無聲革命》雖然是一個發生在東德且距今已超過 50 年的故事,但電影建立在真實背景之下所具有的戲劇張力,依舊能帶著我們從片中事件反思自身歷史,通過對過往悲劇事件與歷史傷痕的回顧,進而獲得避免再次步上後塵的教訓和省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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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總是會換個方式不斷重演。」在 1918 年造成大量死傷的一次大戰結束後,戰勝的協約國向德意志帝國提出軍備限制與必須償還巨額賠款的《凡爾賽合約》,讓戰間期德國背負沉重的經濟壓力,導致後來呼喊改革口號的希特勒上台,種下 20 年後規模更大、影響更深遠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火種;同樣的,納粹德國在 1945 年二戰末期不敵蘇聯與同盟國的東、西夾擊而投降垮台之後,世界也沒有因此迎來長久的和平,德國不久便分裂成西方「聯邦德國」與東方「民主德國」兩邊,以美國與蘇聯為首兩大陣營長達 40 多年對立的「冷戰時期」也隨之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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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這次故事背景建立在 1950 年代冷戰時期「東德」的《無聲革命》,雖然不像是《兔嘲男孩》或片名相似的《無聲救援》等電影呈現納粹對猶太人的迫害,但在後來東德作為「華沙公約組織」中蘇聯最重要的「衛星國」,奉行背後有著蘇聯支持的社會主義及一黨獨大體制的情況下,《無聲革命》所講述的同樣也是國家為了維持表面安定而封鎖外界資訊,甚至是限制人民權利與自由的真實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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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無聲革命》把故事聚焦在柏林圍牆尚未修建時,東柏林這個民主資本與社會共產主義兩大陣營的最直接衝突地帶,透過一群即將畢業的高中生受到匈牙利人民希望獨立卻遭到蘇聯出兵鎮壓的「匈牙利 1956 年革命」影響,在課堂上發起的「兩分鐘沈默運動」所導致後續一發不可收拾的結果,帶著觀眾看見這些身處於大時代中,年輕、天真卻富有理想的小人物是如何被體制給摧殘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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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返校》學姊方芮欣也沒想到讀書會只是讀了禁書就受到嚴刑拷打,甚至被視為顛覆國家而判處死刑,雖然《無聲革命》確實多少帶有對蘇聯的不滿,但學生們主要以紀念革命中陣亡將士作為出發點的默哀行動,竟然被國家高層無限放大檢視,最後讓他們深陷於同學、家庭、自身信念與未來出路等多方矛盾之中,《無聲革命》都藉此再次重申這個世上政治跟我們生活永遠無法完全分離的現實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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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無聲革命》的人物設計與塑造,無論是出生在藍領家庭的泰奧、父親為政府高官的庫提、跟祖母相依為命的泰奧女友蕾娜、父親為紅色陣線烈士且不支持沉默運動的艾力克,每個人對事件各自抱持不同想法和立場,不僅讓這些角色變得相當立體,當發覺事態嚴重時,彼此之間互相懷疑、衝突、掩護與和解所碰撞出來的強烈火花,也使得整部電影的探討面向更為多元豐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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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賽爾色立體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去年,昆汀塔倫提諾證實將第 9 號導演作品《從前,有個好萊塢》改編成書籍;今年年中,此書籍已經出版,昆汀目前正積極宣傳新書,在各節目中揭秘《從前,有個好萊塢》的相關幕後,其中包含原先屬意珍妮佛勞倫斯飾演達柯塔芬妮的角色;克里夫布茲的殺妻之謎等等,但最引人關注的,還是重新點燃的「李小龍」爭議。
2019 年 7 月,《從前,有個好萊塢》盛大上映之時,李小龍的女兒李香凝就曾表態昆汀醜化李小龍,李香凝不滿昆汀塔將李小龍描繪成「脾氣暴躁」、「傲慢惹是非」的混蛋,對此大嘆「令人沮喪」。 李香凝進一步說,身為 60 年代的亞裔美國人,李小龍需要非常勤奮的工作,付出比李奧納多、布萊德彼特飾演的白人角色更多努力,才有機會被看見。李小龍經常遇到挑戰和挑釁,但總是試著避免打架。在電影看到別人嘲笑我的父親,非常不舒服。
近日,昆汀則提及能理解李香凝的不滿(畢竟是她爸),但要其餘質疑此橋段的人「Suck a Dick」,聲稱是根據史實創造角色,同時說明當時許多特技演員都不喜歡李小龍,並解釋這場戲的意義。
昆汀的言論引起各界譁然,李香凝則於《好萊塢報導者》撰文回應,文章先是質疑昆汀根本不熟李小龍,而後強調受夠由好萊塢白人定義李小龍,因為他們總是將李小龍的自信、熱情曲解為傲慢自大,最後大聲疾呼希望昆汀別再評論評論李小龍。
從影像到文字,「李小龍」的幽魂似乎註定要在口水戰中跟著《從前,有個好萊塢》。然而,撇開李小龍的相關爭議,我個人非常喜歡《從前,有個好萊塢》,也藉此機會貼出舊評,提供讀者參考。此作目前也能在各大串流平台觀賞,會是防疫居家看片的好選擇。
🎬以下為《從前,有個好萊塢》評論:
《從前,有個好萊塢》充滿昆汀塔倫提諾的作者印記,熟稔昆汀的影迷,能在此作中發現許多昆汀的風格元素,並找到極大樂趣,武術、戀足癖、義大利西部片、美國老式 B 級片、非線性敘事手法、《惡棍特工》中火焰槍的惡趣味(將曼森視作納粹)等等。 片名《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1]更揭示了全片在寫實中充滿想像空間(與時間)的童話故事性(呼應充滿逆轉性的結尾),令人感受到昆汀對於曼森家族血案的浪漫憧憬,並帶著觀眾想像世界的未來能有一點不一樣。
要理解《從前,有個好萊塢》,得先從「時代」切入:此作背景設定於 1969 年。回望 1960 年代,美國社會經歷著諸多動盪導致人心惶惶:越南戰爭越演越烈;總統甘迺迪遇刺後,政治謀殺案一起接一起;「女權」主義興起;「黑人」運動高漲,對抗傳統價值與反社會主流的「嬉皮」文化於焉而成。
而在 1969 年 8 月 9 日,在不安的社會氛圍下,爆發了曼森家族對當紅女星莎朗蒂的謀殺案。當時莎朗蒂懷著 8 個月身孕,名導老公羅曼波蘭斯基則因拍片外出逃過死劫,此案震驚全美,當時的昆汀年僅 6 歲。
另一方面,在動盪的時代下,影視產業也存著極大矛盾,「電視」與「電影」間的競爭與對抗,讓許多片廠遭遇危機,電視機的普及也間接造成戲院的觀影人次下滑、營銷虧損,而且上游到下游「垂直整合式」的片廠制度早在此前瓦解;1960 年代末,一批新的創作者轉向更為私密的體制外創作,《我倆沒有明天》(1967)、《逍遙騎士》(1969)等挑戰美國正面形象的悲劇性電影逐漸出現,充滿疑惑、叛逆、徬徨、存在主義式的無政府主義者,取代美帝傳統英雄。
美國神話和傳統價值不復以往,勾勒出 1969 年好萊塢舊時代的疲軟,和反文化運動的興起,昆汀就是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書寫《從前,有個好萊塢》。
而昆汀與工作團隊極盡可能地還原這時代的好萊塢,街景採用霓虹、老式招牌;服裝則有嬉皮、西部牛仔、短裙長靴;音樂則能聽見 The Mamas & The Papas 的〈Straight Shooter〉、Los Bravos 的〈Bring A Little Lovin〉、Roy Head & The Traits 的〈Treat Her Right〉、Deep Purple 的〈Hush〉、〈Kentucky Woman〉等金曲。
此外,開場便能看見昆汀對於舊時代「膠卷底片」的著迷,可以發現「柯達 35mm」的影像質地,也能見到以「Super 8」和「16mm」拍攝的黑白影像,還有將李奧納多迪卡皮歐飾演的瑞克道爾頓塞進當時的各式知名影集;當然,更能看見特地重製 CBS 的知名西部電視劇《Lancer》(1968-1970)。透過這幾場戲傳遞出復古與現代的衝突與和諧,更讓昆汀的角色能活在這些影像中,別具意義。
角色的描繪上,昆汀創造出立體鮮明的雙人組合:李奧納多和布萊德彼特這對搭擋,有著與《虎豹小霸王》(1969)的保羅紐曼和勞勃瑞福相似的魅力與默契(片中也提及了日舞,勞勃瑞福的角色名稱)。此外,片中瑞克道爾頓演藝生涯的發展軌跡,似乎也與克林伊斯威特一樣。克林伊斯威特 1950 年代演出電視劇、1960 年代演出義大利導演沙吉奧李昂執導的「鑣客三部曲」,在大銀幕走紅;而沙吉奧李昂正是《狂沙十萬里》的導演。
照著這些歷史軌跡走,或許也可稍微洞見昆汀筆下的瑞克,未來會有何種發展。昆汀在瑞克與小女孩等待上戲的空擋一段中,呈現出瑞克在好萊塢新舊時代交替下,被迫從舊時代走進新電影的心理狀態,這些都是值得注意的細節。
昆汀也巧妙地利用李奧納多迪卡皮歐、布萊德彼特和瑪格羅比的居住地,製造出社會階層的上下關係,同時點出好萊塢產業鍊的上與下,甚至設計了布萊德彼特開車回下層的橋段,也靠著這場戲帶出鍾愛的洛杉磯往日風情。《從前,有個好萊塢》中的地域性對比,有著和《寄生上流》異曲同工的出色之處,這 3 個角色更有著昆汀對好萊塢「未來」、「現在」、「過去」的投射意涵。
當紅的莎朗蒂象徵好萊塢日後的光景;處在新舊時代夾縫中的瑞克代表了 1969 年影視產業的轉型;逐漸沒工作的替身克里夫布茲則是已經沒落遠去的好萊塢(所以倒閉的片場讓克里夫探視)。從這些側寫能望見昆汀在角色編寫的用心,電影前兩小時僅在 2 天的時間軸上進行,但這 2 天的資訊量已經豐富多變,在日常細節中說故事的電影,更顯見創作者的編導功力。
昆汀在舊好萊塢的致敬中找到新意,貼近老靈魂並賦予想像力,《從前,有個好萊塢》是一幅以懷舊為水墨潑灑而成的新畫作,昆汀大膽、奔放且柔情地獻給每位觀眾。如果說,艾方索柯朗敦厚、內斂地在 1970 年有《羅馬》和墨西哥城,那昆汀塔倫提諾則是絢爛、奔放地在 1969 年有《從前,有個好萊塢》和洛杉磯。
全片最令人感動的戲,私以為是由瑪格羅比飾演的莎朗泰在戲院與《勇破迷魂陣》(1968)合照。眾所皆知,這是莎朗泰被曼森家族謀殺前上映的最後一部電影(遺作《12+1》於死後上映)。昆汀大費周章地將莎朗泰進戲院觀影的戲完整拍出,讓片尾屠殺曼森家族逆轉歷史的結局格外動人,流露出昆汀對於莎朗蒂的不捨之情,也能看見類似《決殺令》、《惡棍特工》中濃厚的復仇主義。
如果從 2019 年坎城主競賽來看,西班牙名導阿莫多瓦藉由《痛苦與榮耀》,與過去的自己和解,用電影找到救贖之藥;昆汀塔倫提諾則藉由《從前,有個好萊塢》,與過往記憶共存,用電影讓私自的美好想像延續。
最後,在昆汀精雕細鑿的世界中,或許,瑞克道爾頓能與莎朗泰成為好友;或許,瑞克就能如願演出羅曼波蘭斯基的電影重振演藝事業(開頭即描述瑞克渴望與波蘭斯基合作);或許,歷史就能重新書寫。
至於一切的甜美,都活在昆汀塔倫提諾的電影夢中,永存在昆汀這封親筆寫給好萊塢的老派情書。《從前,有個好萊塢》是年近 60 的昆汀最溫柔、最成熟、最熱情同時最私密的作品,這是昆汀塔倫提諾的童年往事。
備註
[1]片名甚至也可看做對名導沙吉奧李昂的經典義大利西部片《狂沙十萬里》(1968)的致敬,此作英文片名為《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
曼賽爾色立體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經過幾天,我想從《當男人戀愛時》前進到下一篇評論了。至於讀者要怎麼持續解讀,詮釋權就同樣留給讀者。
這篇評論文章,談入圍今年奧斯卡六項大獎的《#父親》。
奧斯卡在北美時間 4 月 25 日頒獎,昨天補進度看《父親》和《猶大與黑色彌賽亞》,兩部都非常精彩,各有可觀之處,而《父親》更是我鍾愛的,藉頒獎前先談談我看到的《父親》(之後應該會談《夢想之地》)。
——以下有雷——
從舞台劇場首度轉戰電影導演的費洛里安齊勒(Florian Zeller),找來奧斯卡帝后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奧莉薇雅柯爾曼(Olivia Colman)主演的《父親》,在 97 分鐘的敘事,展現導演對於影像的高度理解,透過「時間」與「空間」的轉換,不斷打破觀眾認知,敘事經驗不斷反轉,成就特殊的觀影視覺體驗。
首先,開場第二顆橫移推軌的鏡頭運用,宣告觀眾跟著奧莉薇雅柯爾曼的緊湊步伐,從戶外踏進公寓,這間公寓,是安東尼的世界,而戶外灑落的安詳寧靜之感,被棕黃色調取代,就於這裡開始,導演逐步透過「空間」、「服裝」、「手錶」、「畫作」等符號表徵,慢條斯理地褪去記憶外衣、高雅淡然地破壞文明。
開場戲非常聰明的是,導演將觀眾拋進一個無從確認「真相」的世界,隨著劇情推演,當觀眾私自認為建立起人物關係,準備「安穩地」進入「女兒」——「父親」會有的預期對話時,下一瞬立刻被零碎且混亂的敘事線打破,於是觀眾直視了多重人物疊合的狀況發生。也就是說,電影之初,觀眾並無法「真正」確認誰是女兒,誰是女婿,而我認為,導演是有意識地拒絕觀眾建立人物關係,進而離散所謂真實感知。
很多時候,我認為故事在一開場就捨棄建立人物關係是危險的,當觀眾幾分鐘內無法迅速理解角色的位置,無從確立關係、台詞、敘事等細節,基本上就會邏輯混亂,導致喪失興致與耐心,便會脫離故事。但《父親》仍舊選擇透過「非線性」手法,抽離一般敘事商業電影急於確認的人、事、物,而這麼做是挑戰觀眾的。
至於為何導演要將片子置身於顯而易見的危險,我認為,這步險棋最重要的意義是——不斷反覆加深觀眾對安東尼這個角色的認知。
因此,片子透過「剪接」看似造成觀眾對敘事、角色的「邏輯混亂」時,但恰恰呼應的世界觀是——安東尼的「失智症狀」。所以觀眾的主觀視角,就被導演巧妙置放於安東尼身上,而當觀眾無法確認人物關係,深感無法進入故事之際,就會產生與安東尼同樣的焦躁、煩悶、不安,甚至發怒。
所以,換句話說,開場在導演手法的選擇之下,雖然觀眾無法確立角色關係,但是對安東尼的失智症狀便會產生極大認同感,縱使其餘「配角」仍舊模糊,但「主角」安東尼頓時變得鮮明立體。進一步說,導演在開場想做到且唯一重要的是——混淆觀眾對於角色、空間、時間的順序理解,而這樣的混淆正是遞出邀請函,試圖讓觀眾深入沉浸安東尼的失智症困局,進而塑造安東尼的形象,這無疑是這部片子最重要的事。
讀取到這件事之後,就能發現導演在鋌而走險之中裹藏著膽大心細,也就闢出了一條康莊大道。
誠如上述所言,這間公寓的主人翁,是安東尼;這部電影的主角,是安東尼。跟著安東尼共同經歷失智症的「邏輯混亂」之後,觀眾才被導演擺放在其餘記憶清晰的人物視角,在不斷辯證的台詞之後,逐漸拼湊人物關係。
開場能有這樣的效果,歸功於導演與剪輯的技法選擇,精湛地縫合「形式」與「內容」,令觀影者目眩迷離的同時,卻又心醉神往。延伸地說,這是透過「剪接」才有辦法做到的事,從劇場出身的費洛里安齊勒,絲毫感受不到對於電影媒材的生澀感,相當熟稔所謂的「蒙太奇」,當掌握「電影語言」並自如運用時,費洛里安齊勒也就成功地將《父親》從舞台劇躍然於大銀幕,深具說服力。
至於剪接在《父親》之中不只做到非線性的「時間」位移,也做到「空間」轉換。觀眾在不知不覺之中,於角色開、關門的動態之中,秒瞬穿越空間。於是在推進敘事之際,場域便從「安東尼的家」,進而轉換為「女兒安的家」,最後走入「安養院」,至於場域變化,象徵的是——安東尼的主導權逐漸喪失。然而,除了場域幫襯之外,導演同時透過「服裝」去強化這件事。
於是觀眾能看到,安東尼在擁有主導權的公寓,西裝筆挺、體態端正、禮儀到位;轉換到女兒家,甚至喪失睡衣替換為正裝的權力(之後就以睡衣示人)。場域不同(自宅、女兒家、安養院),體現失智症的每況愈下,潛移默化地將人類的「禮儀」與「秩序」全面破壞,更重要的是削去安東尼自我的主導性,進而達成全面失能。
至於,如何在剪接技法之下,判別場域的不同,簡單有效的方式是透過色調——棕黃色是「安東尼的家」、灰色調是「安的家」、藍綠色是「安養院」(當然還能利用畫作等物品的消失判斷),而這些線索,除了營造氛圍之外,更能在導演創作的世界中,撿拾起影像巧思。
在片中錯綜複雜、不落俗套的每個剪接點之中,看見的是團隊從前期拍攝到後期剪接製作,環環相扣的縝密佈局,甚至在空間、服裝等細節皆做到影像暗喻,不用台詞敘事,真正利用「影像說故事」,全片由內而外高度整合。
值得一提的是,導演在描述女兒與女婿的對立時,捨棄正面描述,採取旁敲側擊,此點是導演信任觀眾的證明。例如,觀眾看不見雙方的真正爭吵,卻能透過女婿的嘲諷、甩巴掌等事件,感知雙方對於父親去留的立場分裂,而最終迎來的「安養院」,觀眾便可嗅出女兒與女婿的角力結果,於我而言,導演刪減敘事給出的信任,加強了鋪墊影像的趣味。
綜觀上述而言,《父親》的影像語言匠心獨具,同時展現導演與剪輯工藝的不落俗套。我認為,縱使在場景設計偏於舞台劇部署,但影像化後的《父親》仍舊精準捏取影像特色,體現「電影媒介」才能做到的事,舞台劇的「影像化」,閃爍一亮。
當然,可以注意的還有片中大量的特寫鏡頭,能大膽運用特寫鏡頭,透出的也是導演和演員之間的信任,顯然,安東尼霍普金斯和奧莉薇雅柯爾曼並沒有辜負這一顆顆情緒濃厚的特寫。(至於兩名戲精的演技有多驚人,我便不在此贅述)
來到故事尾聲,當「公寓」、「手錶」、「畫作」甚至是「女兒」皆全然喪失之後,相對應象徵的是「階級」、「記憶」、「文明」、「親情」等人類普世秩序的根除。如同此篇文章首段所敘,導演從開場至結尾,逐步透過物體的表徵符號,循序漸進地破壞既有感知,游刃有餘地褪去記憶外衣,將年邁父親轉化為幼齡孩童。
而安東尼最後的「哭泣兒語」,閃回僅剩的兒時認知,在此出現的是不斷哭喊的「母親記憶」。這場戲湧現了孩童時代對母愛直接的渴求與召喚,在此節點的意義上,編導肯認了以生死作為生命圓周時,「母親」形象的存在,而映照觀看奧莉薇雅柯爾曼對「父親」的照顧與包容時,某程度上,「女兒」就與「母親」的形象遙相呼應,並流轉於奧莉薇雅柯爾曼。
進一步說,「父親」的形象透過安東尼的「肉身」體現;「母親」的召喚則在安東尼的「心智」溢入,當這兩種意義同時並存之際,恰恰展現賦予人類生命的核心,在這層意義上,全片題旨談的就不僅於「父親」,也同時談「母親」,看似雲淡風輕,卻劇力萬鈞,影像最終就在「父親」與「母親」的互為表裡之中緊密收束。
而當認知到「父親」與「母親」的同時存在之後,導演側身一轉,慢慢將鏡頭橫搖(Pan)推向窗外徐風吹動的盎然綠樹,當「禮儀秩序」的全然失去之後,導演在春風徐徐、恣意擺動的生命姿態之中,洗鍊出小人物與大自然的靜謐狀態,溫暖地透入心房。
最終,從銀幕吹拂的暖意徐風,是對生命的溫柔輕撫,進而疊合出生命運行的真理法則,悠遠而深長。於我而言,導演最終輕拾失智之重,小心翼翼地賦予生命循環的飽滿詩意,真摯且餘韻綿綿。
《父親》於本周五正式上映。
曼賽爾色立體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本週 4/15-4/20 這五天,正是奧斯卡會員如火如荼投票的日子,得獎名單將於美國時間下週日揭曉。如果你有一張選票的話,你會投給誰?
我必須說,在看完《#父親》(The Father)之後,若純粹以表演水準來衡量的話,我會把最佳男主角投給《父親》的安東尼霍普金斯(Anthony Hopkins)、最佳女配角投給同一部片的奧莉薇亞柯爾曼(Olivia Colman)。另外,我還會將最佳美術設計獎投給這部作品。
以心理學角度來說,近幾年沒有一部談失智症的電影比這部還好。觀眾直接穿上失智老人的鞋子,透過第一人稱視角,將一個失序世界的錯置時空重新建構起來,然後又眼睜睜看著所有你賴以為生的符號與記憶、人際連結、自我身分,一一崩解,而你卻無力回天。
過往我們常常在影視作品當中以病患家屬或第三人稱全知視角來「旁觀」一位失智症患者的心智瓦解,然而這部片卻打破這樣的常規,以第一人稱視角親身經歷那種真假莫辯的困惑。電影並不是直接告訴你角色遇到什麼事情,而是讓你成為角色,被動式地接受一件又一件事件的揭曉。這不僅維持整部片的懸疑張力,也讓角色想要逃離或改變現狀顯得徒勞,更添一種情緒上的無助。
就算整部作品只有少數角色(大概一隻手數得出來,這部分就非常典型的舞台劇),且大多由日常對話構築而成,但一點也不顯得枯燥。而這一切首先要歸功於新導演佛羅里昂澤勒(Florian Zeller)的劇本和調度,真難想像這才是他的第一部電影,簡直是才華洋溢。澤勒是一位年僅41歲的法國劇作家兼小說家,他這次將自己的法文劇場作品改編為英語電影劇本,並首次執起導演筒,卻毫無生澀感,劇本的流暢度與英式優雅也絲毫看不出法劇的原身。
導演下一部電影作品《兒子》同樣改編自自己的劇場作品,已敲定由休傑克曼和蘿拉鄧恩演出,非常令人期待。(導演的家庭三部曲除了《父親》、《兒子》之外,還有一齣《母親》,也許未來也有機會搬上大銀幕。)
而提到《父親》勢必得讚嘆兩位戲精爐火純青的演技。安東尼霍普金斯交出生涯代表作(是的,比《沈默的羔羊》和《教宗的承繼》更好),讓人看見病患除了「受病魔之苦」、「引人乞憐」之外,更加立體作為一位人的性格——包含他喜愛的歌劇音樂,以及心情好的時候還會跳起踢踏舞來的老紳士魅力。
奧莉薇亞科爾曼也是今年入圍奧斯卡女配角當中最強的,若不是前年才以《真寵》爆冷拿下影后,本屆應該輪不到《夢想之地》的尹汝貞。她那眼神一閃不禁潸然淚下,卻試著裝作沒事的哭戲真的是出神入化,從《真寵》的傲慢女王到《倫敦生活》的怪異後母,再到這部裡面心累卻充滿關愛之情的女兒,真的是當代最傑出的表演者之一。
另外也不得不頌揚一下這部的美術設計。整個故事都發生在同一個公寓場景,但每場戲之間,背景都會有一些細微變化。可能是牆上的畫作不同、床上的毯子顏色不同、椅子跟桌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變的,催眠觀眾在一個自以為清醒的狀態下,世界卻已不再相同。當意識到的時候,其實這才驚覺你以為從頭到尾是同一個場域,在故事中卻早已換了三個地方。整部電影彷彿讓觀眾玩每幕之間的「大家來找碴」,道具和家具擺設彷彿成為角色之一,起到關鍵的劇情作用,觀賞上跟《我想結束這一切》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部片本週末開始口碑場,下週正式上映(場次資訊請參考 采昌國際多媒體 ),期待大家看完後告訴我你們覺得如何。同檔期的還有一部衝奧片——《夢想之地》(Minari)。但這部我覺得比較像是給美國人窺奇早期亞裔移民生活的溫馨小品家庭詩篇,整體不過不失,但除了整體演員表現在水準之上之外,鏡頭語言和所傳遞的意念並沒有太讓我驚艷之處。
倒是五月初有另外一部入圍奧斯卡的《阿依達的救援行動》(Quo Vadis, Aida,拉丁文原意為「阿依達你要去哪裡?」),講的是一名聯合國翻譯官眼中的波士尼亞大屠殺事件。這部非常震撼人心,拍得非常穩健,也不會過於說教。在私人情感與國族政治之間的平衡掌握得非常精準,也不過度剝削慘絕人寰的煽情畫面,絕對足以和《辛得勒的名單》、《盧安達飯店》、《索爾之子》並列為戰爭屠殺悲劇的必看片單。若有更多奧斯卡會員們有機會看到這部的話,也許它會以黑馬之姿拿下本屆的最佳國際電影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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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奧斯卡最佳影片亮票:
游牧人生>父親>花漾女子>芝加哥七人案>猶大與黑色彌賽亞>靜寂的鼓手>夢想之地>曼克
其實本屆入圍的我都蠻喜歡的,不管誰得獎都為他們開心。
下週預計會上一個Youtube直播談奧斯卡預測,希望也會有機會再發文做逐項次的分析和預測,請大家拭目以待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