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五晚上，和阿達在誠品音樂的合照，想了一週，不知該給這張照片寫些什麼 — 或者說，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寫起。 這天氣陰鬱的午後，我聽著David Darling的〈Cycle Song〉，試著簡單說些心裡話。 阿達是水晶唱片的創辦人任將達，是我求學路上碰到的幾個至今依然有聯絡、且深深感念的老師之外，在校園外遇到的第一個貴人。 2000年夏天，我和班上同學毛致新與林怡廷（她後來成為傑出的記者）跑去水晶唱片實習，對廣電系的學生來說，去唱片廠牌實習是滿奇怪的一件事。 同學通常是去電視台、電台或報社實習，好吧，唱片廠牌也算廣義媒體圈的一種，偏偏水晶與大眾品味格格不入，也或許，我們這幾個人在班上向來是怪奇分子。 2000年夏天，第一屆海洋音樂祭、兒童樂園的野台開唱最後一天的團序是：四分衛、五月天、脫拉庫、閃靈、濁水溪公社。 那是千年一遇的千禧年，地下樂團同步走到地上，是Pulp在〈Disco 2000〉裡預言過的： Let’s all meet up in the year 2000 我們和其他水晶人、搖滾客在水晶唱片的辦公室相遇，跟著他們去擺攤、到唱片行補貨，聽他們每天放超冷門的音樂（June Of 44），看著《搖滾客》雜誌準備如火如荼地復刊。 （以下容我省略五千字，詳情請見新書，我在書裡寫得比較好） 2001年六月，廣電系畢展結束後不久，有一天阿達打電話給我們，説水晶想發行我和毛致新的畢業製作《爛頭殼》，那是我們拍攝的關於濁水溪公社的紀錄片。 片子用VCD的形式在八月發行，幫我們做美術設計的是王志弘（那個現在會出現在張惠妹專輯封面上的名字），他當時接手做《搖滾客》復刊的設計，阿達順理成章便請他來幫我們設計《爛頭殼》，成了我和毛致新創作生涯的第一樣「出版品」。那年我們22歲。 2001年九月我去當兵，然後，將近十七年過去，我沒有再見過阿達，阿達也鮮少讓公眾再見到他。 他變成一個傳說中的名字，一個共同朋友們聚在一起總會不經意提起但他的近況總是沒人可以說得很肯定的人物。 直到這兩年阿達開始接受一些媒體採訪，我得知他別來無恙，但也沒有動過特別去和他聯絡的念頭。水晶二十年的歷史，我是一個匆匆的過客，而且，他還記得我嗎？我不免會這麼想。 新書出版隔天，適逢清明節連假，我住的鬧區有一種百業蕭條之感。當晚，我和一個沒見過面的臉友打探阿達的聯絡方式，他前陣子剛採訪過他；臉友說，阿達不用手機，只用臉書訊息，我可以試著在臉書加他。 我在給阿達的自介信中說明來意：自己是水晶哪一年的實習生，剛出了一本新書，書裡有寫到水晶的故事云云。 阿達很快就回覆了：恭喜啊，很高興你把水晶的記憶放在你最精華的人生記憶片段裡，還公諸於世，感謝。你說的對，集體記憶是讓一個社會更加凝聚的無形力量，佩服並期待很快能翻讀你記憶中的我們和我記憶中的你們，謝謝。我的地址是......。我還是會再以讀者的身分去書局購買並分享你的喜悅及成長。 那天半夜，我在電腦前讀得熱淚盈眶。 但同樣的，我也沒有動起「那我們來見個面敘敘舊吧」的念頭，一如阿達說的，他收到書後一直不敢翻頁，也許都有一點近鄉情怯吧？ 又是出於純粹的機緣，上週五晚上敦南誠品音樂館把我新書的一場快閃活動和電影《北韓搖滾解放日》的映前講座安排在同一晚，講者不是別人，正是阿達，於是我們再次相遇了。 重新開始聯絡後，阿達寫了不少鼓舞的話語給我，那些溫熱的情感和祝福，我便留給自己品嚐。 但其中有一句，我視為對這本書最高的評價：《我們告別的時刻》不是一本九零年代的次文化指南書，它，就是九零年代次文化本身。 阿達，謝謝你。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ZGWJ5XiwbV0 也謝謝你在月初點給我的這首歌 Oh, Closing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