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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斷袖之癖英文 在 《州警夫人克萊兒》華盛頓生活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20-06-15 14:2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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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二○年六月十二日 美國殺警日
    National Kill A Cop Day, June 12th, 2020

    州警大人十歲生日的時候,他阿姨送了一部州警大人夢寐以求的腳踏車給他。興奮的小州警大人迫不及待到街上試車。正當小州警大人搖搖晃晃騎上車時,一個比他大約三四歲的男孩停下腳步,走向州警大人說:「哇,好酷!我可以借騎一下嗎?」善良的小州警大人不疑有他,遞出腳踏車把手,大方與陌生小孩分享自己的玩具。沒想到,男孩迅速跳上腳踏車,頭也不回的騎走。

    天真的小州警大人繼續在原地等了半個小時,認為男孩一定會騎著腳踏車回來。眼看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小州警大人這才發現自己被騙,著急的他眼淚撲簌簌流下來。之後報了警,警方態度並不積極,明白告訴州警大人他的腳踏車是找不回來了。「怎麼會這樣呢?」小州警大人想不透,自己只是好心分享玩具,卻好心沒好報。他也決定,長大如果有能力幫助別人,他一定會盡力做到最好。

    /
    長大後的州警大人正是抱持這種熱忱加入州警局,他勤抓酒駕,堅持把酒駕駕駛送入看守所,因為他知道酒駕造成多少民眾家破人亡。不論雨天、雪天、大熱天,他蹲跪在地上幫民眾換輪胎,毫無怨言。有人的車沒油了,身上沒錢付錢加油,沒關係,他自掏腰包幫忙付油資。遊民肚子餓乞討時,他去餐廳買食物讓遊民果腹。處理家暴事件時,為了安撫受到驚嚇的小朋友,他帶著他們去買冰淇淋、糖果。

    處理重大機車騎士車禍時,他在封閉的道路上撿拾他們散落四處的屍塊。有時候為了救回重傷騎士的四肢,他雙手捧著被壓斷的殘肢等待呼嘯而來的救護車。看到濫用毒品的人無數次吸食過量毒品時,他迅速施打納洛酮 (Narcan) 將人救回。有人想自殺時,他要當充當心理諮商師,當救不回人時,他總是偷偷自責好幾天。碰上死亡案件,他要親自登門告訴民眾他們心愛的人過世了,看著他們傷心哭泣,卻什麼也做不了。

    但是,最讓他心痛又恐懼的,是看到脆弱的車輛被幾乎輾爛時,卡在車後座的是只有兩三歲的小小孩,而他們的父母因為酒醉或吸毒呆坐在前座,眼神茫然到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每當這種事發生,他真的好想不顧一切痛揍這些不負責任的父母,但他硬是壓抑自己的怒氣,要他們不要害怕,告訴他們一切都會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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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州警大人這樣的警察不是只有他一個。這些員警每天戰戰兢兢披上制服,為的就是幫助民眾共同打造更安全的家園。他們不顧自身安危,將街上的罪犯、謀殺犯、強盜犯、強暴犯、戀童癖一個個掃蕩殆盡。但這麼做換來的是什麼呢?

    2020年6月12日這一天居然被定為美國的殺警日。12日當天,州警局收到情報,暴民將這天訂為殺警日,打算上街找警察麻煩。州警局下令要自家鎮暴組員能夠隨時待命。然而,就算接收到殺警威脅,州警局依舊屈服在州長的要求下,對員警耳提面命,只有在生命受到威脅,才能使用催淚瓦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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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情況雪上加霜的是,6月12日,美國新聞頭條報導《27歲黑人得來速睡著卻遭警開槍奪命》,這麼聳動的標題,一看就讓人群情激憤。睡覺怎麼會被警察開槍?但我們仔細看看警方公布的錄影畫面。亞特蘭大警方獲報速食店的得來速車道被擋住,因為 Rayshard Brooks 在車上睡著。警察到場對 Brooks 進行酒測,他酒測沒過卻拒捕,警方試圖使用電擊槍制伏嫌犯,卻被 Brooks 搶走並使用電擊槍攻擊員警,因此遭到警察開槍擊斃。

    6月13日亞特蘭大警察局長火速宣布辭職,警察局發言人也在隔日宣布,開槍員警已遭革職。平心而論,這次事件警方該全權負責嗎?首先,警方是回應民眾的通報,並非隨意上街找非裔民眾麻煩,而 Rayshard Brooks 酒駕在先,之後又拒捕並攻擊員警。若員警放任 Rayshard Brooks 逃跑,而他之後使用電擊槍攻擊無辜民眾,警方是不是必須對受傷民眾負起全責?

    Rayshard Brooks 並非無辜的一方,若他不拒捕也不攻擊警方,就不會有後續狀況發生。而亞特蘭大警方處理方式也絕非完美,當嫌犯搶走電擊槍,而員警生命並沒有受到威脅時,警察應該使用催淚彈試圖制伏嫌犯,並呼叫支援警力,或請求警犬小組的組員協助追緝。不過,當時狀況混亂,在那幾秒鐘的時間裡,員警也有可能自認自身安危受到威脅,因而拔槍射擊。

    警民雙方對這起憾事皆責無旁貸,不過,這件事一曝光,加上媒體的推波助瀾,亞特蘭大民眾在十三日湧上街頭抗議,逾百民眾二度放火燒事發的溫蒂漢堡和附近車輛洩憤,並堵住高速公路示威要求起訴涉案警察。在政風處及司法機構的調查尚未出爐前,媒體及政界就開始對這位員警進行撲天蓋地的追殺,看到這樣的畫面,克萊兒真的不知道,以後究竟還有沒有警察敢取締非裔嫌疑犯?

    /
    最讓克萊兒覺得不解的是,就因為我寫文章為警察平反,就因為我同時支持 #blacklivesmatter 和 #bluelivesmatter,批評聲浪便不斷湧入,評論我並非真心支持黑人的命也是命。我不懂,為什麼每一個支持 BLM 活動的人,就必須對他們的一切訴求全盤接受?就因為我不願意對前科累累的前科犯歌功頌德?就因為我指出 Rayshard Brooks 犯法在先的事實?還是因為我起身支持辛苦工作的警察?我就喪失支持種族平權的權利?

    我真的很想知道,BLM 協會是有頒發金色證書給這些人嗎?還是因為在 Netflix 上看了幾部紀錄片,或者身邊有一兩個黑人朋友,就可以自稱 BLM 的專家?我必須承認,看了無數紀錄片,上網搜尋資料、與黑人朋友聊過之後,我還是無法瞭解身為非裔美國人的感受,也無法道盡美國種族衝突的血淚。但是,就連黑人社群對 BLM 運動都持有不同的意見,為什麼每一個支持 BLM 的人都一定要支持完全相同的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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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萊兒認識一些從小就在黑人貧民區長大的黑人朋友,他們雖然支持 BLM 運動,卻沒有特別熱衷。在貧困的環境下,他們坦言從小就在左鄰右舍的影響下學會兩件事:一、ACAB,二、票投給民主黨。ACAB是 All Cops Are Bastards.(所有警察都是渾蛋)的縮寫。所以即使平常沒什麼和警察互動的機會,他們只要看到警察經過,就本能的想嗆聲。

    貧民區還有一個特殊的潛規則,就是「no-snitch culture」,意思是「不(向警察)打小報告」。由於這些社區的居民普遍不信任警察,對警察懷有敵意。當警察到社區辦案,想找證人問線索時,社區裡不會有人願意對警察說話,也不會透漏重要資訊,就算有助於找到兇手也一樣。

    執法人員長期對於貧民區的忽視、以及不時傳出警察濫用暴力的新聞導致非裔對警察的不信任。痛恨警察並非他們的錯,只是他們在街頭的生存之道。然而,非裔對執法人員的不信任加深雙方的嫌隙,而非裔族群的敵意也加重執法人員對他們社區的誤解。兩方關係就這樣陷入膠著的惡性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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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仇視警察的聲浪一波接一波,現在甚至連卡通《汪汪隊立大功》(PAW Patrol) 都被要求停播,因為當中的警察太能幹又完美,是對警察的美化。官方 Twitter 被留言攻擊,指當中的警犬角色「應該被安樂死」。這究竟是不是矯枉過正,大家可以自行判斷。當然,我不支持《亂世佳人》被下架,原因是片中刻畫著「種族歧視」。沒錯,蓄黑奴是美國歷史上血跡斑斑的一頁,這在當年是錯誤的,現在也是錯誤的,但黑人遭遇的不人道待遇在歷史上真真切切發生過,怎麼能掩飾太平?畢竟我們都聽過 George Santayana 的名言:「無法記取歷史教訓的人,勢必會重蹈覆轍。」

    根據這種標準,再過不久,我們連經典名著/電影《根》、《湯姆叔叔的小屋》、《辛德勒的名單》、《蘇菲亞的選擇》都看不到了。而且好萊塢的警匪動作片應該要通通下架,因為《終極警探》和《絕地戰警》這種電影簡直就在鼓吹並美化警察暴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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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支持黑人平權及弱勢族群的平等是我們這個世代必須共同奮鬥的目標,也是克萊兒一生的理想,但種族平權並非是專屬於某一群人的專利。我不希望這個理想建立在一個政治正確的粉紅泡泡上。這個理想應該融入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而不是被政客當成政治操作的手段一步步撕裂美國。

    有人質疑,認為克萊兒專頁上的文章幾乎都在為警察發聲,怎麼還敢自認是BLM的支持者?這答案很簡單,和大多數 BLM 民運人士的看法不同,我認為 #blacklivesmatter 和 #bluelivesmatter 絕對是可以並存的。只不過,在這段時間內,各大城都有成千上萬民眾為非裔美國人走上街頭,可是卻沒有人敢公開表達對執法人員的支持。就連警察傷亡的消息傳出,主流媒體及政治領袖也大都噤聲不願譴責加害者。彷彿只要聲援警察、或對警察表達任何同情,就是公然反對黑人平權。但這是不公平的,我知道美國有一群警察正默默盡忠職守,不求回報。對這群人民保母表達感謝不應該成為全民公敵。

    /
    州警大人在星期六凌晨兩點回家,我們點了麥當勞外送,坐在沙發上談心。「我今天寫信給州長、西雅圖市長、還有我們的議員。我不懂,前一陣子因為 Covid-19 肆虐,大家都搶著感謝警察的付出,稱讚警察做的很好,怎麼才過不久,警察就變成無惡不作的壞蛋?美國怎麼會變這樣呢?」州警大人卸下一身裝備,牽著克萊兒的手說。

    州警大人的神情,讓克萊兒彷彿看到那個腳踏車被偷的十歲男孩,真心不懂他的付出怎麼會換來其他人的仇視。正因如此,克萊兒深信,當我們在為少數族群發聲時,依然可以對守護在我們身邊的執法人員表達感謝。如同州警大人在信中說的:「我們要的不是支持,而是一點點的尊重。」

    《州警夫人FUN英文》
    Peace cannot be achieved through violence, it can only be attained through understanding.
    和平無法透過暴力達成,只能經由互相理解才能獲得。
    -- Ralph Waldo Emerson 瑞夫.華多.愛默生

  • 斷袖之癖英文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18-09-06 11:0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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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懵懂、無知、快樂、傷心,都在生生不息的循環間,蛻變我,成為不一樣的個體,就像頭髮一樣](葉佩雯)
    頭髮之於一個女孩子,往往是愛美的象徵。

    我的母親雖然生了兩個女兒,卻不是一個很會操弄頭髪的女人,或許是因為她在太年輕的時候就嫁了人,又很快有了孩子,在還沒有機會為自己妝點些什麼的時候就從女孩變為母親。尤其我和姊姊都遺傳了母親的細軟髮,扁塌、脆弱容易斷裂的特性,讓我從六歲開始,就在母親的懶惰之下(她不想每天起床還要替我綁頭髮),失去了留長髮的權利。直到十歲時開始意識到或許一頭漂亮的長髮可以讓我變得更美麗,強烈抗議母親的專橫,才刀下留髮。此後我開始完全有了為自己頭髮做主的權利,一直到國中面臨髮禁,才再度剪去一頭長髮。

    長大之後,開始會打扮自己,雖然也逐漸明白頭髪的長度並不是女人味濃淡的關鍵,整體散發的氣質才是。但往前回溯,頭髮長長短短,我總會發覺自己其實有些迷信,當我想要圈住哪一個男人的時候,自然就想把頭髮留長了,想著彼此的思念,可以如頭髪一樣越長越濃。如李白那句「妾髮初覆額」,情愛的開始,和從臉際拂過的絲柔有關。

    那如果失戀了呢?

    頭髮慣常短了的男孩子會剃一個大光頭、女孩子會理一個更短的造型。

    人類不知道為了什麼,對於身上各處的毛髮大都有除之而後快的泯滅之心,偏偏對頭髪盡顯珍惜。所以在明末清兵入關的時候,舊朝遺民喊出「留頭不留髮,留髮不留頭」的激烈口號;民國建立,對於莘莘學子的先決教育,便是禁絕我們對頭髮的愛戀,好像剪下了頭髪,也同時剪下了個性,不論高矮胖瘦,都變成一模一樣的樣板,再也沒有自己。

    我是髮禁末年的孩子。教育部在我國二那年,解除了對於女學生頭髮長度的限制。雖然還是不能燙、染,但對所有女孩子而言,能夠至少決定頭髮的長度,已是值得普天同慶的事。

    高一下學期,我憑著對日本傑尼斯偶像的熱愛,參加校內的日本研習社,並當選社長。我的高中在每年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有一個三天兩夜的領袖營傳統,規定校內每個社團、校隊,都要至少派出兩位幹部參加,班聯會成員則是全體加入。這個營隊的用意,在於讓即將升上高二的校內各級重要幹部們,能夠彼此認識、聯誼,讓往後一年的承先啟後、中流砥柱時期,更有互助合作的機會。概念有點類似現在的EMBA學程,目的不在學習,而在交際。

    宿營第一天,寢室分發後,發現房間裡有架室內電話可以互通的康輔社長,打了電話過來,要找與我同寢的康輔副社長。康輔社長是男生,他打電話純粹只為向副社長交辦事項。聽見電話鈴響,恰巧在電話旁的我接起來。一聽見來電者是男生的聲音,登時玩心大起,假扮成網路世界尚未蓬勃發達前曾席捲全台、撫慰多少男性寂寞心靈的0204,嗲聲嗲氣地說:「副社長不在,這裡是0204,你們打錯了。」

    聽見我不實的言語,和我同房的一屋子女生全吃吃笑了起來,還有點含蓄,卻也想看好戲般,遂也不阻止我,還默默豎起耳朵聽,手上動作卻不敢遲下,只是僵滯;電話線另一頭的男孩子們則像是挖到寶般全炸了鍋,一個接一個輪流過來跟我講電話,問我什麼名字、幾歲、住哪、身高體重、什麼罩杯⋯⋯。

    我一向是女孩子裡面比較男孩子氣的那一個,我說的不是外表,而是個性。那些矯柔作態、狀似情色的對話,在十五、六歲、而且在學校監督之下、民智未開的少男少女之間,其實也就這樣迴圈般點到為止了。粗略看過幾部A片、尚沒有性經驗的我,雖然已經懂得在夜深人靜時滿足自已原始的慾望,但得到快感後還是會有種做壞事的恥辱感約束著我,因此在大庭廣眾下,雖然我能較一般女孩展露一些什麼,卻也還是會在開展到極致之前趕緊險險地縮回去,以防止秘密被發掘的恥辱感現身譴責。電話那頭的男孩們亦是。也許較女孩發展得慢速的他們,意淫的只是個0204的概念,也不是真的想要聽見什麼粗鄙下流的電話性愛。

    而我不知道的是,電話那頭有個男孩子,竟因此愛上了我的聲音。他在營隊那幾日向人打聽究竟誰是「0204」,然後在活動中成為默默瞅著我的一道視線。

    那時的我已把頭髮留長了,而將頭髮留回來的理由很直白,就是「我想談戀愛」。

    國中三年女校,還規定全體住宿,雖然曾經懵懂暗戀過幾位帥氣的學姐,但也從沒和誰真正發展成戀愛關係。我明白自己的心思是嚮往且充滿悸動的。雖然大人們總是諱莫如深,不然就是充滿一種「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的鄙視,滿口仁義道德拿「用功唸書以後才能賺大錢」這種直銷式話術洗腦我們,還是無法阻止我想和一個特別的異性有熱烈交流的思緒。

    我已經來了月經,開始排卵了,這是我生為生物的本能。留長的頭髮較胸前微小的隆起突出,變成更為明顯的第二性徵。

    三天活動結束,依依不捨和未來一年的夥伴們道別,正式進入暑假和無數個只有自己與棉被纏綿的寂寞的夜。我的青春像是熟透了的芒果,散發甜膩過度的香氣,迎來新的學年,也迎來了我在這所學校第一個流言:「有人想追妳。」接著我便落入了流言的陷阱,和對於戀愛的渴望,在還沒真正認識他之前,便因著這句話,也喜歡上他。

    他是合球隊的隊長,先愛上我的聲音才喜歡我的男孩。我該說我是幸運的,因為他亦不是其貌不揚的那種男孩子,甚至有點好看,還高高壯壯的渾身充滿各種強烈的賀爾蒙,明示暗示著性徵成熟的我就該選擇他。

    第一次有意識地見他本人,是在開學後不久,流言剛剛甚囂塵上,我秉著好奇心在中午吃飯時間的福利社,藉著人來人往的遮掩,又遠又近地拉著同學瞅著他一眼。然後他似乎也注意到了我的翩翩到來,出了福利社還和同伴一起坐在外頭走廊花台上,狀似清閒地說笑,卻還是被存著心眼的我直接認定是為了多看我一眼。

    接下來幾天中午,我都要偕著同學去福利社,即便自己已經帶了便當還要下樓去買罐飲料,然後宿命般的情節便會上演:他會先我一步出福利社並坐在花台上喝飲料、我依舊不發一語走經過他,假裝不在意,可是頭皮總是發麻,好像頭髮和他的視線連在了一起,一直到進了教室,那種感覺還不散去,像是他的心意就這樣掛著跟了上來。

    合球隊副隊長桂桂剛好是我的同班同學,還從高一就開始同班,所以升到高二後依舊是極熟識的。她是個髮型和性格都爽朗中性的女孩子,渾身散發一種正直的清新感,讓人很容易靠近。那時的我不懂得「中性」的魅力,我在女生中雖然是個性比較男孩子氣的一個,對於外表的追求還是很女性化,在真正的男生面前,就是能夠激起我交配慾望的男生面前,還是會先選擇耍弄許多扭捏把戲,證明自己的曲柔,不大敢真正透露性格的開闊之處。

    不知上演了幾次福利社前的「巧遇」,承先啟後、中流砥柱的高二上學期也鬧轟轟地要過去一半。我向來不愛唸書也不特別聰明,身兼日研社社長一職,還是個什麼活動都要參上一腳的好動鬼,功課不好自然不在話下。但是對自己、對這個升學掛帥的社會又做不到真正的放棄,二一添作五,心思在兩相雕琢下,我成了一個至少還要臨時抱佛腳的學生。這隻佛腳不長,但也竭我所能地不短了,大約一週。每到段考前一週,我的心就長毛似的緊張起來。討厭念書又做不到自我放逐的我,只好老實地每天放學後到學校圖書館報到。

    一天,桂桂邀請我和她一起到學校附近的圖書館讀書。還說,有人會幫忙佔位子。那時是段考前夕,卻還不到於我而言真要緊鑼密鼓的一週。因著那個男孩子的關係,我心裡約略有了明白,知道這大概就是那個時刻了。

    我和桂桂雖從高一就開始同班,感情也不錯,但若真要劃分團體,也不是成天黏在一起的那種,她會突然開口邀請我,不至於唐突,也絕非偶然。我有些故意地反問:「誰這麼好心要幫忙佔位子?」

    「我隊上的人啊。」她答,口裡有種意有所指的韻味,畢竟這流言沸沸揚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喔,我想一下。」我有些扭捏地不敢直接給出答覆,因為我也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什麼。確切來說,應該是我早已發覺自己的答案會是什麼,卻不願承認像不敢完全不讀書、放棄這個升學掛帥的社會一般放下矜持。

    「我們可以先一起去七三七巷吃晚飯再去讀書,我知道妳家很遠,可是讀完書以後有人會送妳回家啦放心。」桂桂繼續遊說,像是合縱連橫的蘇秦張儀,頗有種使命必達的態勢。但重點是,她怎麼會把「有人會送我回家」當作是優勢了呢?我有些好氣的羞赧,卻也不敢真正發出這個脾氣,怕會剛好證明自己太過在意,也怕會失去這個機會。

    上課鐘響適時解救我於進退兩難,桂桂還張著大大的笑顏,引誘我遁入戀愛的詭計。

    說來可笑,當時的我難以答應赴約的原因很天真、很夢幻,就是我是曾經發過毒誓要嫁給某人的。我對某人可以說是知之甚詳,也可以說是完全不了解。重點是某人根本不認得我,但我因著某種年幼的自信與強勁的願力,總覺得這世上沒有比我更愛他的人了,所以他就應該要愛我。完全秉持著處女情結在處理自己的愛情。

    某人是誰呢?

    某人就是我當時所喜歡的日本傑尼斯偶像赤西仁。我為了他去學了兩年日文、偷偷在放學後打工存錢飛到日本去看他的演場會、加入日研社、甚至當上社長⋯⋯,我以一個高中女生之姿,做盡了所有我能為一個偶像做的事。然而這個偶像雖然填補了我的幻想,卻無法實實在在進入我的生活,撫去我因思念而流下的淚水,當然更無法解放我於焦渴難耐的夜了。而這正是十六歲的我所渴求的。

    我還是很喜歡我的偶像。每次遇見不順心、氣餒的事,看著壓在書桌透明桌墊下的赤西仁照片,還是能很輕易地勾起微笑。他的笑顏那麼燦爛、那麼天真、甚至為了每個粉絲那麼努力,我擁有著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好怨懟的呢?

    可是高一升高二的暑假親自去了一趟日本,花了畢生積蓄看了兩場演唱會,還跟著櫻花妹們一起在演唱會後排隊等在藝人專用的出口通道外,期盼能和偶像有更多更近距離的接觸。等是等到了。我的赤西仁親切陽光地出得門來,在月色氤氳的代代木公園和每一個排隊的粉絲握手。我努力了這麼久、喜歡了他那麼久,等著的就是他終於有機會對我一見鍾情的這一刻。但赤西仁很公平。他微笑、握手,給每個人同樣的時間與幅度,像是一張大樂透,你不能說你不會中,但中的機率很低,低到即便誰佔了一分什麼優勢,都是無所分別。

    我感覺我心底用天真孵出的夢幻泡泡戳破了。被他一樣燦爛的微笑、他無所分別的公平戳破。我本以為會很痛,但搭上飛機返台的那刻,看著因緩緩升空而越變越小的成田機場,我竟也只能勉強流出幾滴不算激烈的淚水。

    我從此再也沒有瘋狂迷戀上哪個偶像。我會嚷嚷、會在看劇的時候排卵一下,但很快就能回到現實,知道他們也不過是一項商品,產品功能為引發雌激素劇烈運作。

    現實人生是,自己的卵巢自己救。

    上課鐘響完,屁股才沾上木製課椅,死黨大梅就傳了紙條過來,問我究竟要不要去?我又扭捏著回說不知道,感覺好怪,不然妳陪我一起吧。不過隸屬於空手道隊的大梅,在段考前都有和自己隊上成員一起唸書的習慣,因此很快就拒絕了我的邀約。然後我轉而把紙條傳給另一個死黨安琪,求她陪我一起。安琪和我家住得很近,很有戀家癖,放學後總巴不得快快離開學校這鬼地方,因此也是爽快斷然拒絕了我的請求。然後我又問:「妳覺得他帥嗎?」

    這次我等了稍久一些,久到都差點要遁入老師的魔咒專心上課了,紙條才回了來:「不是我的菜。可是我覺得妳可以試試看,不要再愛赤西仁了啦,妳應該腳踏實地談個戀愛,不是他也沒關係,重點是妳要認清妳這輩子不可能嫁給赤西仁。」好一段至理名言。我的好友竟能以十六歲之姿就悟透我到三十歲才懂的事,是我太蠢了還是她太早熟了?

    「那妳怎麼辦?」我指的是我們放學後會一起搭公車回家的事。這句問話其實是多餘的,我僅是還在為少女的矜持做最後的掙扎,還想拉死黨當墊背。

    「我可以自己回家。」收到這封回覆,我似是得到了象徵性的首肯,被好友充滿鼓勵的手隔空握實了一番。

    那日放學,我懷著惴惴又期盼的心情,跟著桂桂和其他合球隊的女人們(合球隊其他男隊員的女朋友),踏上一條以用功為名卻激似戀愛的道路。我在那一路上恍惚有些明白,人類是為藉口而生的動物,不論做什麼都要有正當名目包裝,才能顯得神聖而俐落。像歷史課本上教的十字軍東征,以上帝為名的他們各懷心思;以讀書為名的我,其實心跳劇烈得根本靜不下心來。

    女孩子們到的時候,男孩子們已經坐在圖書館門口抽煙了。

    男主角見了實在的我,而不是那種福利社前「巧遇」的我,突然有些慌張侷促起來。桂桂朝他使了個眼色,鼻間噴出的氣息充滿高分破關的得意,好像他們曾經拿我打賭,來與不來,各有賞罰。

    男生們先領我們到地下一樓的自修室放書包,那兒有幾個座位已經被他們擺上了一向空白得很的課本佔位。見著他的那一刻,我就再也無法自然地談吐。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麼回事,不過因為一個流言、幾次碰面,連話也沒有說上,胸腔就被堵得連出聲都那麼困難。

    那個「初識」,我們都十分客套,很少直接交談,大多是參與別人提起的話題,沾著個邊、抓著個小角。即便男生們不知是真的提早下課,還是自行早退去替大家在段考前夕搶手的自修室佔位,這樣的千載難逢、這樣的處心積慮,他也還是君子得沒敢直接坐在我的身側,還是和其他男孩子們一起,只有偶爾假借「請教」之故,拿著參考書「恭敬地」來找我問幾道英文試題。

    我高中三年雖然總體平均成績很差,英文卻因為從小五就開始補習,而打下了不錯的基礎(補習英文的原因是為了讓當時喜歡的男生有機會陪我走一段路,因為英文補習班和他家同方向),與本來就極有興趣的國文、歷史,算是我總不忍悴睹的成績單中唯三可以期待的亮點。喔,順帶一提,如果台灣教育真的重視五育均衡的話,我的體育成績也算是表現不俗,但這科到高三基本被其他「主科」借去複習考試,只有考五十公尺游泳時大家會真心拿命去拼,不然也真的是沒命了。

    這一夜之後,這樣的默契竟也迅速固定下來。第二天,桂桂問,我去了;第三天,桂桂問,我亦去了⋯⋯。他從不敢直接與我交談,到後來可以習慣成自然陪著我搭公車回家。我們沒有牽手但車上人潮有點多的時候,他總會輕輕將我抓著,或幹脆用他高大的個頭把我圈在一個安全的角落。

    段考結束,我考得爛甚以往,我有些難過但也絕非真心。這樣相處的節奏跟著考試劃下句點,我知道似乎該與他做個了斷才對得起我的爛成績,不論這了斷是肯定的——乾脆就跟他交往,反正我也只想戀愛不想讀書了;還是否定的——痛定思痛挽救成績大作戰,不要再與他來往。

    但我卻萌生了一個不算肯定也不算否定的奇特念頭:我想讓他一直追我。

    這個奇特的念頭或許和我對自己生理無言的羞恥感有關、也或許和自己內心理性的(亦或是被社會價值扭曲的)對自我的期許有關。我明白自己強烈渴求著他,每當他觸碰我,不論是經意、還是不經意,都能激起我心窩一陣搔癢;夜裡亦時常想著他的身影、喊著他的名字。現代台灣人平均初戀年齡雖有下降的的趨勢,但在我那個時候,在我那樣一所升學率還稱得上中上的公立高中校園裡,確立關係、明目張膽的戀愛還算是稀有,也容易在眾人矚目的口耳傳遞間,被套上一層「不規矩」、「不守本份」的負面濾鏡。

    我喜歡他,不想和他斷了這樣狀似戀愛的關係、可是也害怕某種自己似乎也控制不住的慾望終究會淹沒了自己,然後我就成了問題學生、成了校園邊緣人⋯⋯。當時的我還沒有能力檢視自己進而思索自己,只能暫且隨著強力的文化潛規則流轉,替我與他交出一個二一添作五的答案,一如我總臨時抱佛腳的矛盾。

    一天,他約我週末放假時去西門町。西門町算是我們這個世代年輕學子流行去的約會、打屁聖地,店家強力大聲放送的洗腦流行歌曲、掛得整路色彩斑斕的商品,也許提不起購賣慾望,但總能與快速循環的血液形成共鳴。我們需要這樣熱鬧非凡的地方,來掩飾自己總要爆發出的什麼、來感到同理與安全。

    那天,我穿上令自己感覺最好的衣服赴約。出門前,頭髮綁上、放下、綁上、放下⋯⋯循環好多次,最後才決定還是將頭髮放下吧。我在緊張時就會這樣,像是要遮掩不安般,把焦點移到一個可改變、且容易改變的地方,試圖轉換心思,卻也總是徒勞,更顯得自己盲目。這樣的習慣沒被糾正,一直保留到我長大成人。每每我去夜店,在進入舞池騙酒、搔首弄姿、遇見可能的邂逅前,都要先到廁所去將頭髪綁上、放下、綁上、放下⋯⋯。雖說技藝這事照理來講不會被基因傳遞,自己能學會什麼就是自己的本事,但我綁頭髮的技巧卻也跟母親如出一轍地爛(我姐亦是),從來就只能綁一根清湯掛麵的馬尾,就算盡了全力。最後我的瞎妹友人總會大聲喝止我:「不要再弄妳的頭髮了!」然後逼我拆掉馬尾,把頭髮放下來便好。這是女性最原始的柔美,像未經處理的陰毛,男人要的是那之後的東西,除不除、美不美觀,都是後話。

    他在熙來攘往的六號出口等我。微駝著背,像在沉思,但我想大約頂多是在耍酷。我有些遲到,三步併作兩步,急急衝上站滿了人的狹長黑色手扶梯。自然光線破出在出口盡頭那一刻,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他出現在光暈邊緣,隨著我的眼睛適應光線,他被陽光沖淡的身影也鮮活起來。然後我放緩腳步,像是在提醒自己要放慢心跳一樣,步下階梯、走向我可能實現的夢境。

    「走吧。」他的口氣淡淡,信步走在我前方半步遠的距離。我知道他私下是幼稚且搞笑的,只是每每我們相處之初,他都要像重新開機一般先收斂起神色,才有辦法一點一滴透露出本性。

    我先陪他去他常去的店瞎逛,然後在難吃的美食廣場吃了晚餐。我印象中我們沒有什麼能引起雙方強烈激昂的共同話題,反正對那時的我們而言,對方講什麼都是有趣。我獨獨記得我總愛嗆他抽菸這件事,除了因為我不喜歡菸味、而且我們未滿十八歲以外,女生總幼稚地希冀對方以改變某樣「缺點」為交換,來博取自己更多喜悅。我會以檢查他有沒有抽菸為由,靠近他的身側嗅聞。感情最好時,他還會自己向我報告這是他沒有抽菸的第幾日,好像感情光是這樣就能越來越濃。

    那時的他應該已經為我「戒菸」一陣子了,每次他身上都是香得教我迷離的香水味。我享受檢查時那種「情感確認」的安心感;也不免有些慌張於無法糾正他時的小鹿亂撞與無話可說。那天的他很香、沒有菸味,我白目地想再跟他討一個「愛我的證明」,便提了另一個於高中生而言也算是勁爆的話題:「你喝過酒嗎?」

    「有啊,偶爾我跟我隊友他們會喝。」他回答得自然,更增添一點帥氣。女生總愚蠢得容易被做壞事的男人吸引,然後再要求他們不能做壞事才有資格愛自己。我像是抓到小辮子般佯裝惱怒回道:「你怎麼可以喝?」(我又為什麼要問?)一種屬於曖昧的反唇相譏於焉開展。他說他只是偶爾比賽贏了和隊友喝一下慶祝,也不曾喝醉,只是好玩,不像菸一樣已經形成依賴,要戒很難。

    我說你為什麼總愛做一些不該做的事?

    他說妳為什麼總愛管我?

    「我⋯⋯。」我說不出話來。再下去,就只能承認我喜歡你了。

    我首次超越他的步伐,大步邁向他的前方,走進一間便利商店,直奔飲料冰櫃。「妳要幹麼?」他追上來,看著我梭尋的視線。

    「我口渴。」我回,然後鎖定目標,打開冰櫃迅速取了一罐藍白包裝的經典台啤,逕自走向櫃台結帳。他拿了一罐可樂跟上,在我掏出錢包付錢之際,先我一步從口袋掏出一張鈔票結了所有的帳。

    「妳幹麼?」他看著我手中的啤酒再問一次。

    「學你啊。」我一把扣下拉環,啤酒應聲開啟。

    「妳不要喝醉了我還要扛妳回家。」

    「你不要管我啊。」

    「我怎麼可能不管妳?」

    我咕嚕咕嚕不顧他的阻止灌下了我人生第一口完整的酒精性飲品。有點苦,但也沒有想像中難喝。可以繼續喝下去,但喝的過程會不禁懷疑這種味道究竟有何精妙之處能令世人為之瘋狂。他一開始假裝不在意,但看我一口接一口沒要停下的意思,終於長了點擔心,拉著我外套的袖管,將我引至一張無人的行人座椅。

    我倆無語。但不多時,我即了解世人為何喜愛這東西。重點不在味道,而在感官敏銳又鬆弛的感覺。

    「妳喝太快了,這樣很容易醉。」他終於發話,在發現我即將完食的時候,還伸手想拉開我手中的啤酒。

    「不要你管我。」我嬌嗔並幹了他一拐子,力道不重,但宣示台啤領土正當性意味鮮濃。

    「妳站起來走兩步我看看。」他要求。

    我異常乖順地照做了。果然有點重心不穩,如我所願。

    他終於搶下我手中的啤酒,迅速間接接吻替我喝完最後一口,然後也要我喝幾口他的可樂以緩和酒精蔓延的速度。接著他將飲料空瓶丟入路邊的垃圾桶,折返,在我身前半蹲彎腰:「上來吧。」他道。

    我沒什麼好不上去的,一罐台啤就將我拙劣的欲擒故縱收拾殆盡。我跳上他的背,感覺我小小的胸部貼擠著他。我期盼他感覺到了,感覺到,我也是個女人。

    如果那晚他問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我想我會答應,畢竟年輕人沒什麼控制欲念的理性,這是我們可愛直率的地方,也是我們可笑愚蠢之處。但我不知為何最後到了我家門口,他依舊沒有「趁人之危」問出口。

    我伴隨著既安心又失落的感覺第一次酒醒開來,自我安慰即使沒有前進,站在這一步也能天長地久。這不僅是我們自小被灌輸的愛情神話,也是該為那麼強烈的悸動負起的全責。

    接下來的時程突然如我所願般僵立,偶爾放學後他不用練球的時候,他會陪我回家或一起去哪裡走走。雖然依舊是沒有交往的事實,但校內所有認識我們的人都在傳,我們早就在一起了,只是裝作沒有在一起罷了。每當有人壯著膽子問起我和他的事,我總是笑著說沒有,然後享受眾人對我翻開寫著「妳說謊」字樣的白眼。

    事實上我們確實也沒有在一起,但在告白前的準備區裡,我卻享受著超越舞台前在一起般的甜蜜。

    如果兩人之間的愛意有一套確實的公式可以測量,那麼我想當時的我們分數應該很高。超越了牽手、接吻、公公婆婆的暱稱、愛撫、上床,我們純粹就是喜歡著彼此、暗自竊喜著鐵鋁罐裝飲料令人直接口對口飲用的設計。

    那時的我為自己感到驕傲。我不單守住了我心裡對於慾望、對於道德責任的模糊防線,也同樣守住了他的愛情。

    第二次段考很快復臨,我依照舊例,放學後跟其他「合球隊的女人」在川堂集合,一行人浩浩蕩蕩前往同樣的那間圖書館。不過兩個月光景,這次我充分展現駕輕就熟的態勢,不須扭捏得先和好友「商量」,自然地就在校門口與她們飛吻道別。

    太年輕的靈魂容易將某種規律當作永恆,就像我們總覺得爸媽不會老,而長大還距離那麼遠一樣。我們很輕易地就能說出「要用永遠當好朋友」、「要一輩子相親相愛」這種不負責任的甜蜜話語。除非明天就死去,不然對於「永遠」來說都像先上車後補票般的無賴。難以明白、或是假裝不明白,改變才是永遠會發生的事。

    第二次段考那陣,合球隊恰好在打全國聯賽,我們學校的合球隊很強,是全國冠軍的大熱門。背負這樣期待壓力的他們,即便段考在即也是將練球當作首務,因此都是練完球了、或是比完賽了,才會來到圖書館尋我們。但經過幾個小時強力操勞的他們,即便還有一絲心意想要讀書,也大都敵不過體力殆盡,常常都是在座位上呼呼睡去。

    算是熟識也算是確認彼此心意後,我對他已經不會那麼正義凜然,因為我自己也實在不是那麼勵精圖治的學生,可以卡在這個非戀人關係的縫隙裡,已是我對教育部最大的致敬。有時我看他累得趴在課本上睡著了,也就不忍心叫他;讀完書回家,也會貼心要他就別送我了,陪我等到公車就好,因為我們兩家剛好在相反的地方。我以為這樣的體貼是情感的進展、也以為兩個人話漸漸少了是相處的必然。當他在公車站最後那麼一點點相處的十分鐘也無法與我開個玩笑,只是機械式的陪伴、掰掰,甚至又自顧自地點起菸的時候,我感覺意識到什麼,可是我不敢戳破。我只能假裝戀愛就是這樣,只要還擁有永恆的框架,內容物與包裝不符也無須計較。

    我只敢偷偷失落、偷偷難過、偷偷和死黨抱怨幾句、偷偷和桂桂確認他的身心狀態。眾人大多是溫言安慰,他只是最近比賽太累,等拿到冠軍應該就會恢復常態。雖然怎麼樣都還是不安,我也沒勇氣承認與往壞處想,只能守著、忍著、觀望著,希望捱到聯賽結束,抽去他大半精神的事務告一段落,我也就能奪回他全部關注。

    段考結束後的週末,是全國聯賽的最後一場冠亞之戰。我和死黨安琪約好了去台中東海大學做一項課程報告,心裡一直很猶豫要不要提早回來看他比賽。最初,當我從某位合球隊大嫂口中得知冠亞戰的消息時,就一直在等著他會不會開口邀我去觀賽,不料他直到段考結束,都還對我隻字不提比賽的事。

    我心急了,遂自己拋磚引玉,別有居心地傳訊息告訴他,我知道你要比冠軍賽了,那天剛好我要去台中做報告,所以沒辦法親自到場替你加油,但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云云,沒想到他竟也爽快,要我好好做報告就好,不用特地過來沒關係。

    台中一路上,我不斷鬼打牆問安琪,他是不是其實很希望我去替他加油,只是害羞、只是害怕打擾我,才客套說不用?立場完全基於他還是非常喜歡我的狀態自圓其說。安琪看出我焦躁的心思,遂體貼道:「去吧,反正妳就是想去不是嗎,剩下的東西我來就好。」

    我趕著最快可以回台北的一班客運,即便計程車對高中生而言如天價般貴,也在所不惜地伸手攔了,還順手買了兩盒太陽餅當伴手禮。

    這次的我沒有藉口、沒有理由,就是為了他、為了戀愛而去。我甚至在路上打定主意,一見到他,就要告訴他,我要和你在一起。

    一到比賽現場,爬上二樓觀眾席,賽事已經來到尾聲 。我不懂合球規距,但我看得懂計分板,發覺雖然我方在比數上稍佔優勢,對方卻以不放棄最後一絲機會之姿,尚且來勢洶洶。接著對方進了一球,他們大聲歡呼、互相鼓勵打氣尚有機會贏得比賽;我方的幾個人緊緊蹙起眉頭,身為隊長的他甚至耐不住急切心思,出言抱怨造成他們失分的隊友。

    為了要給他驚喜,我蹲踞在二樓觀眾席的水泥圍欄前,露出半顆頭顱偷看。我看見副隊長桂桂特意繞到他身側安慰。一見桂桂,他的表情旋即和緩下來。裁判吹哨表示比賽繼續。兩人最後擊掌加油時,還依依不捨地互相交握了一下手才放開回到自己崗位。

    這時我突然有些後悔自己加入的是日研社而不是合球隊,不然我就是那個可以陪他打球、並時刻替他分勞解憂的女子,更何況合球還難得是男女一同在同一賽場的運動。不過我們學校合球隊因為很強,招收的隊員全都是體優生,從原屬國中直接保送上來。入了高中才知道這項運動的我,只能後悔莫及得極致,畢竟我連明天的事都無法預測。只盼稍後比賽結束,我的太陽餅、我從台中趕回的舉動、我的「願意」⋯⋯,能更令他如沐春風。

    桂桂能當上副隊長,除了因為她爽朗、沈穩的個性,有更大一部分原因是她過人的球技,很多男生都自嘆弗如,學校女籃甚至拜託她去「客串」,幫忙比賽。比數後來被敵校追平時,可以看得出我校隊員之間氣氛低迷,我喜歡的他更是明顯老大不爽。只有桂桂、和另一位本就面癱的我的同班同學思思表情尚且鎮定。哨音再起,球一下被更嚴密地防堵在持球者手上,待到終於傳出去,眾人又是一陣緊張的追趕。終於,球最後來到桂桂手上,她趕在防守者伸手防堵之前射籃。出手的瞬間,比賽結束的哨音剛好響起,伴隨哨音終結的,是進籃時悅耳暢快的唰——聲。

    幾乎所有人,不論場上、場下,都在同一時間齊齊轉頭看向主審,連別有心思的我都忍不住直起身子站立,也顧不得是否會被發現。計分板的牌子被翻過,比數更改,我校眾人爆出一陣歡呼,然後桂桂拉起她那圓朗的大笑臉,連面癱思思都忍俊不住在場上狂吼。我看見他在第一時間飛奔到桂桂身側,桂桂亦像是磁鐵相吸般在他移動腳步的同時奔向他。他們先擊掌,然後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直接擁抱,所有隊員也受到感召般衝上去抱成一團。

    我感動得幾乎要流下淚水,卻更有一絲千金難買早知道的心酸暗暗流淌,好久,都沒有和他這樣靠攏在一起。

    走下二樓觀眾席,我的出現讓眾人有些驚異,轉頭望了望男主角,又有些見怪不怪地一轟而散。一位合球隊大嫂過來親暱地勾著我的手,恰好補充我被運動場上陽剛氣氛拉攏而去女性嬌媚。我終於發覺自己還是有機會贏回他的心,即便我不會打合球,但他喜歡我不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

    不過他的笑容卻迅速收斂,好像還沒贏得全國大賽冠軍一樣。我只好客氣地拿出太陽餅分給在場每個人,試圖緩和這只有我發現也只存於我心中的尷尬。

    待到他們整裝換好衣服出來,我還依著「舊例」,和其他嫂子們在等著。他此時才發覺我似乎是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恢復平日的屌兒啷噹,上前來調笑於我。

    「妳要怎麼回家?」最後出了體育館,他關心地問。

    「搭公車。」我心下竊喜,淡淡道。

    「那妳自己小心喔,掰掰。」說完,居然就迅速轉身奔回隊員處。

    而他不知道的是,我早已從其他嫂子們口中得知他們稍後要去慶功的事,我為自己未受邀請感到詫異,卻也不敢出言反駁,說自己也想跟隨。我就這麼被自己的啞口無言絆得再也踏不出一步,稍前在客運上決定告白的雄心壯志也被瞬間澆熄。

    如果他已經是一個不愛我的人了,我回愛他又有何用?我將「我喜歡你」說出來兌現於空氣中不更是一種浪費?

    是的,在他說「掰掰」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明朗了他的心思、知道這段關係無以為繼。但此刻學校的人還在傳說,傳說我們關係不單純的事。我的確得到了永恆的框架,像有名無實的婚姻。我在眼裡、心裡深深留下他轉身的背影,然而這已然是我們之間的魁儡政權,他的心,早已出走。

    那天之後我們幾乎不再聯絡,像打水瓢一樣,不論多厲害、跳了幾次,最終依舊是要沈入水底。然後冬天的腳步悄悄跟隨我冷卻的心到來,在最冷的時候,我的生日,他打破沉默主動與我聯繫。說,買了一個東西給妳,早就準備好的,還是想送。

    我們約了一個時間讓他來到我家巷口。本就沒什麼共同話題的兩個人,少了愛戀加持更是無話可說。遠遠地,還沒碰到面的時候我就看見他在抽菸了,雖然他在發現我的瞬間迅速尊重地將菸拋去,縈繞在他周身的菸味依然預告了這段關係的腐朽。我不能說我下樓前沒有抱持一絲期待,我在頭髮綁綁放放間,還是選擇將頭髮放下。

    「生日快樂。」他將禮物遞給我。是一個小巧的紫色盒子,大不了一個掌心,上頭慎重地繫著漂亮的緞帶,顯見挑禮當下的用心。

    「你還記得啊。」我的聲線貶抑,說不出的無奈與不甘。

    「打開看看吧。」他接著道,像要迅速填滿空隙。

    我依言照做了。盒子裡頭是一條項鍊,具體的墜飾是什麼我已經忘了,不過確實是女孩子會喜歡的可愛式樣。

    「可以幫我戴嗎?」我把項鍊遞給他。

    「嗯。」他接下,解開扣鎖,繞到我身後,輕柔地將項鍊套在我的脖子上。我為了方便他動作,伸手撈起長髮,令他能更輕易地將項鍊掛上。

    「謝謝。」我一邊撫摸著墜飾。

    他沒有多待就走了。像是整個我與他的事件裡,最不可理喻的就是他愛上我這件事情。

    高二上學期第三次段考前夕,我隨安琪回去唸書,盡可能遠離所有能讓我想起他的鬼地方。儘管我有意逃避所有與他有關的事物,耳朵的設計卻不似眼睛可以自主關閉,新的流言還是傳進了我的耳裡。這次流言的主角已不再是我,卻較前一個更拉扯著我的心:桂桂和他在一起了。

    班上同學為了不讓我受影響,都刻意不在我面前討論這件事,或是一見我經過,便迅速一轟而散,像被人驚嚇的鯉魚。不過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在於它能隨著固體改變形象,像水一樣。我在死黨的刻意保護下依舊是知道了這件事(她們都不忍心讓我知道),然後在人前逞強、裝作沒事,也會主動找桂桂攀談,一方面想證明自己的瀟灑、一方面也想視察那本來是我的幸褔的模樣。

    一天放學,我藉口避開安琪,一個人來到士林瞎晃。我懂得死黨為了瞞我也瞞得好累,我自己也演戲演得辛苦。我想自我漂流,不見得為了什麼目的。不過感覺寂寞久了,反而會發現孤獨其實是最好的朋友,因為孤單一直都在,不論何時何地,接著竟也能像日久生情般接受寂寞。

    我四處走,瞎逛一陣,發覺慣常去的那間髮廊招牌不住地吸引著我。

    除了愛情神話以外,我還知道一個傳說,關於失戀的時候,為了證明自己的真心、或是絕情,人們會做的一件事。

    「歡迎光臨。」店裡的設計師很快就出來招呼我。

    「我想剪頭髮。」我道。

    「有指定設計師嗎?」

    「沒有。」

    「那這邊請。」設計師領著我到一張椅子上落座。

    當他蓋上小毛巾在我的肩頭按摩的時候,他問我想剪到哪裡。

    「大概這裡吧。」我五指併攏在下顎處比劃了一下。

    隔天,上學的時候,所有認識我的人一見我,皆是一陣驚詫。我雖然還是難過,卻異樣地漾起一股勝利的喜悅,好像證明了自己的真心可貴。

    流言很快地又傳遍校園:莎拉剪頭髮了。

    我故意在中午時分至福利社買飲料,如先前一般。我們又在福利社前的花台相遇,我尷尬笑笑主動和他打了招呼,他則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次我上樓的時候,便知道已不會有他的目光追隨,畢竟我已經把頭髮剪了,屬於我和他之間的什麼,即便無法迅速死去,還在我心內活著,也象徵性地,被我喧囂地斷開了。

    幾年後,上了大學,我又將頭髮留長、又談了幾場戀愛。所謂戀愛,若是奸巧潔癖的只算真有交往之實的「男朋友」,我所擁有的數量其實不多。但若是大氣地將所有令我產生戀愛心思的男子都算入,我會發覺其實我一直都有戀愛再生的能力,像總是能留長的頭髮,剪壞了的當下是悲劇,慢慢留回來之後又感覺幸好,而且還能藉此經驗更了解自己適合什麼樣的造型。

    我在一個高中同學特意約的懷舊夜店趴又與他相遇。時過境遷,當過往傷心的故事都能拿來當作幽默的養分,我懷著一種似是報復、又似是有趣、好奇的心情,特意打扮了才過去。

    我們這對曾經的緋聞男女主角,在眾人的起鬨下一起至舞池內跳了一曲貼身慢舞。借著酒意,我問他,你會後悔沒有跟我在一起嗎?

    「嗯。」他輕哼,並將我更深地抱緊。

    一曲終了,我得到了想要的答覆,瀟灑離開了那個場合。

    他沒有試圖翻轉後悔,再與我聯絡,我亦不是真心希冀前緣再續,所以自然地讓彼此退居幕後,成為青春裡的一道風景。

    即便聽見他後悔了,得到一種自尊心的虛榮,長大之後,我才明白,任何後悔其實都不是真的後悔,都是對當下生活的不如意,才會癡心妄想著也許過去的我如何如何,現在就會不一樣;現在過得好的人,才不會後悔任何事情,即便過去曾經有過多少傷痛,也是這些傷痛一步一步引著他來到這裡。

    這個世界,沒有永恆、沒有傳說,只有徹底了解自己過後投射到這個世間的眼界不同,所能踩出的不同步伐,慢慢將我們推向不同的結果。

    而在整個我與他的故事當中,啟發所有關鍵作用的桂桂,其實我從來沒有討厭過她、甚至我們直到現在都還是非常好的朋友。如果按照通俗小說的劇情,我早就應該要因為她「搶」了我心愛的人(事實也不是搶,就是愛意交錯的時間差罷了),從此痛恨她、避不見面、說她壞話。可是我卻因為本身太喜歡她這個人、喜歡她的性格,而從來沒有對她有負面的觀感。這是我這一輩子最珍惜的一項突破於人間道理的變化。

    我們不一定要被既有規則箝制,最終,自我的理解與修為才能更深遠地發生影響。

    我從此再也沒有為了誰改變髮型,留於不留,都是自己開心。曾經的懵懂、無知、快樂、傷心,都在生生不息的循環間,蛻變我,成為不一樣的個體,就像頭髮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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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斷袖之癖英文 在 阿扁們俱樂部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17-05-08 21:5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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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太政治哲學文化出版社
    【〈蔡英文總統罪己書〉全文一萬四千字一次刊完】
    〈蔡英文總統罪己書〉
    ──在自由台灣國運轉捩點上再奮起
    (寫於就職總統週年之際;袁紅冰自主代撰)

    【〈蔡英文總統罪己書〉全文一萬四千字一次刊完】

    〈蔡英文總統罪己書〉
    ──在自由台灣國運轉捩點上再奮起
    (寫於就職總統周年之際;袁紅冰自主代撰)

    一、罪己之意若何
    斗轉星移,天河濤湧;白雲蒼狗,轉瞬一年。
    一年之前,背負人民的希望、歷史的重託,我步入公權力的聖殿,同時也走上自由台灣命運的轉捩點。

    此次我榮膺台灣總統,具有遠超一般觀念上的執政黨輪替的意義。台灣人民用選票表述明確的意志──拒絕國民黨恐共媚共、投共賣台的國策,摒棄馬英九黨國體制回潮和殘害民生的執政方向;在對國民黨和馬英九的否定中,蘊涵著人民對於國家正常化的期待與苦戀。

    自由與尊嚴意味著存在的基本價值;對於人格或者國格都是如此。當代台灣,人民已經贏得自由,卻仍然沒有獲得應有的國格尊嚴──這是自由台灣的國恥。

    中共極權主義的全球擴張開為人類「大爭之世」的潘多拉魔盒;自由台灣宿命地被推上「大爭之世」的風口浪尖,避無可避。
    台灣再次站到國運的轉捩點上,而前途只有兩種高於生死的抉擇:或者溺於中共極權主義擴張的狂濤惡浪,台灣人民淪為中共統治下的「行政特區」的政治奴隸;或者克服一切必須克服的艱難,付出一切必須付出的代價,戰勝命運挑戰,贏得國格尊嚴,昇華為自由而壯麗的正常國家。

    國格尊嚴缺失,是台灣人刻骨銘心之痛;成為正常國家是台灣人血淚豐盈的祈願。台灣人的刻骨銘心之痛燦若雲霞,常在我胸懷;台灣人血淚豐盈的祈願如天頂之風,日夜縈繞我心間。
    然而,就職總統一年來,國事紛亂如麻,改革踉蹌蹣跚,經濟提振乏力,人心動盪不安,國家意志晦暗不明──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諛媚權力是人性最醜陋的弱點之一。因此之故,儘管執政不力,仍有人為我歌功頌德。與之同時,某些堅守投共賣台國賊意志的國民黨政客,也多方攻訐,惡毒詛咒,企圖逼我承認「九二共識」,背叛自由台灣事實獨立的主權。
    不過,諂媚阿諛之人的歌功頌德,不能讓我喪失自知之明;國民黨政客的攻訐詛咒,也難撼動我忠誠於自由台灣的鐵石之心半分。

    愚昧與怯懦者,遇事總喜諉過於人;大智慧者則常自責以正己。人世間最英勇之舉,莫過於正視自己的錯咎。我願效大智大勇者,作罪己之書,以謝國人。
    我罪己之意,絕不在於認錯買憐,沽清流之名,釣開明之譽;我之意只在青雲之間──願罪己之書能感動天心民意,以積累精神能量,引領自由台灣再次奮起,直上時代峰巔,成為壯麗的正常國家,一舉雪洗四百年來台灣國格蒙受的重重恥辱。

    二、罪己以正基本國策
    為國事操碎鐵石之心──此乃一身繫國運安危的政治家的宿命。自就職總統以來,「吾日三省吾身」,無時無刻不惕厲治國之誤。值此執政一周年之際,我願將罪己反思基本國策失誤之結論,告白天下。

    當代,台灣人民在經濟、國防、外交等領域承受的每一分艱難,都肇因於中共強權在全球範圍內對自由台灣的重重圍困;甚至台灣社會意識形態的分裂和族群對立,也是中共強權對投共賣台的「黨國餘孽」支持、鼓勵、縱容的結果。
    當代國際政治範圍內,只有一個強權把否定台灣人民決定自己命運和台灣前途的權利,視為其政治原則;只有一個強權日思夜想,欲使台灣「香港化」,進而剝奪台灣自由民主的生活方式;也只有一個強權把摧毀自由台灣事實獨立的主權,奉為其「國家核心利益」。
    這個強權便是共產黨極權專制的中國──在中共所謂「兩岸一家親」的假笑中,藏著一柄謀殺自由台灣國格的利刃。

    事實已經讓一個鐵鑄的結論呈現在時代的視野中:
    中共強權的國家意志是自由台灣避無可避的國家危機之源。
    然而,台灣朝野,鮮有人敢於面對上述揭示這種迫在眉睫的「嚴峻國家危機」的結論。
    碌碌政客、學者、名嘴,一涉此事,便或者欲仿鴕鳥,埋首於沙,聽而不聞,視而不見;或者語焉不詳,言不及義,作隔靴搔癢之談,蜻蜓點水之論。
    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當然在於「黨國餘孽」以回光返照式的亢奮散布恐共媚共意識──這個政治破落戶族群已經把充當中共強權的鷹犬喉舌視為生命歸宿。
    但是,毋庸諱言,四百年屈辱的殖民地奴性心理後遺症也是原因之一。不敢與強權作自由人的直視,總試圖猥瑣怯懦地迴避命運的挑戰──這正是殖民地奴性人格後遺症的經典表述。

    鑒於中共動用全部國家能量,在世界範圍內對自由台灣實施經濟、政治、軍事、外交圍困,以救亡圖存、應對國家危機為基點的兩岸政策,應當成為自由台灣執政者的基本國策。
    基本國策不立,則國運不行。那種「先注重內政、經濟,後處理兩岸關係」的論述,不過是沒有勇氣面對嚴峻國家危機的虛矯弄巧之辭,掩耳盜鈴之說。
    我大謬矣,思之痛徹心脾!痛定思痛,我的誤國之錯,千頭萬緒,千絲萬縷,總體歸結為基本國策之誤,即以「維持現狀」為執政之要,立國之基。

    審視台灣海峽兩岸雙方的情勢,「維持現狀」的政治意志都意味著基本國策之誤。

    台灣的政治現狀處於尖銳的矛盾狀態。
    一方面台灣已基本確立民主的政治生活方式,另一方面根據現行憲法的荒謬要求,兩千三百萬台灣人民必須仍然對東亞大陸上十五億中共的政治奴隸承擔主權責任──儘管這種荒謬源自早已成灰的歷史,但是,卻仍然以謊言憲法的現實權威,剝奪台灣人民活在政治真實中的權利;在謊言憲法的歷史陰影下,台灣不可能成為受到國際社會尊重的正常國家──以謊言為憲法原則,意味著國家的恥辱。

    同時,台灣被譽為世界上最自由的國家之一,可是,飄蕩在自由之島上的國旗和國歌,卻是黨國一體、威權專制的國格象徵;這種威權專制時期國格的象徵羈絆之下,台灣就相當程度上仍然活在歷史廢墟中,無法真正擁抱自由和未來。

    以上台灣現狀的尖銳矛盾,是一根刺入台灣國運眼球的荊刺,不拔除這根荊刺,不改變這種歷史強加給台灣的現狀,台灣就不可能昇華為真理之國;抱殘守缺、「維持現狀」的國策所維護的,恰是威權專制遺留的謊言憲法和黨國一體的國格象徵。這將使台灣故步自封於過去,並失去未來,最終只能在荒謬的現實中沉淪。

    反觀海峽對岸,中共強權謀台戰略黑雲壓城,文攻武嚇,咄咄逼人;口蜜腹劍,陰險詭詐──中共強權欲盡快改變自由台灣主權事實獨立現狀的虎狼之意如火如荼,從未有過「維持現狀」的菩薩心腸。

    馬英九執政時期,國共兩黨用子虛烏有的「九二共識」,撐起「兩岸一家親」的和平假象;假象之下,中共強權謀台戰略鼙鼓不息,以至於台灣維護事實獨立國格的政治經濟能量日夜流失,怵目驚心,鬼神不寧,「兩岸現狀」因此依照中共強權的意志不斷改變。

    在中共強權亟欲改變兩岸現狀的政治意志背景下,我以「維持現狀」為基本國策,只能是一廂情願的單相思,只能是罔顧事實的癡人說夢,必定落個刻舟求劍、誤國欺世的結果──
    現狀不僅無法維持,而且很可能向有利於中共強權,不利於自由台灣的趨向轉變。

    三、「維持現狀」的基本國策宣告失敗
    我確立「維持現狀」國策的初心,在於委屈以求苟全,在於用善意和微笑感動中共強權,緩解其謀台戰略的咄咄逼人之勢,從而為台灣的生存贏得盡可能長的戰略喘息期。

    為實現初心,依據「維持現狀」的國策,我宣布《中華民國憲法》和《兩岸人民關係條例》是處理兩岸關係的根本依據。有直言者因此指斥我實行的是「沒有九二共識的九二共識」,甚至稱我為「猶抱琵琶半遮面版的馬英九,向中共強權賣笑乞憐」──為委曲求台灣之全,我已經將自己的聲譽糟蹋至無以復加的程度。

    就職總統之初,我即「盈盈翠袖」,捧出一片真情,以向海峽對岸;笑靨蕩漾,善意如春花爛漫,以對中共強權。然而,事實證明,中共強權冥頑不靈,蠻橫霸道,既不相信善意,也不會被真情感動;強權者的頑石之心只渴望將其專制意志強加於自由台灣──
    中共強權欲逼迫我步恐共媚共的馬英九之後塵,公開承認國共兩黨滅絕台灣國格的「九二共識」,簽下台灣主權的賣身契。

    宣示遵從充斥歷史荒謬的中華民國謊言憲法,已使我對於自由台灣的政治忠誠受到質疑;屈服於中共強權的意志,公開承認「九二共識」,則將意味著對自由台灣的背叛。

    我可死,此等蒙羞千古、遺臭萬年之事,我絕不為。

    中共強權為此暴怒如狂。因「習寬衣」而艷名鵲起的中共領袖習近平威脅曰,無「九二共識」兩岸關係將「山搖地動」;中共嘴炮將軍王洪光,逞口舌之利,聲稱「數小時便可滅台」。危言聳聽之際,中共強權又祭出「窮台戰略」,欲逼迫台灣人為乞食而屈膝出賣國格。不久前,更有所謂「謙謙君子」張志軍,陡現惡奴凶相,放狂妄之言曰:「台獨盡頭是統一」──此一言道盡中共強權亟欲改變自由台灣主權事實獨立之兩岸現狀的蛇蠍之心,虎狼之意。

    我之委曲求全的初心原本真實如紅焰,於今無奈已化作一江秋水,浮黃葉殘菊蕭索西逝;我之盈盈善意只落得萬木搖落,淒風苦雨一片。面對如此情勢,「維持現狀」的國策已成「夢中情人」,水中花月,冢中枯骨,可思可念而不可即。
    如若繼續以抱殘守缺之心,不肯承認失敗,則只能自欺欺人,遺天下之笑。我不願自欺,更不願欺世,故告白國人:「維持現狀」之國策已敗。

    四、「維持現狀」基本國策之十大惡果
    設「維持現狀」國策之本意,試圖在大爭之世中使台灣得生存之道,在中共強權的覬覦之下為台灣求苟安之機。然而,事與願違;「維持現狀」國策實施一年,未見其利,反遭其害。現在,我願忍刮骨療毒之苦,披肝瀝膽,痛陳「維持現狀」國策十大惡果,以為執政之教訓。

    抱殘守缺、委曲求全,以得苟安──此乃「維持現狀」的思想基點。
    將如此懦弱的思想奉為國策的意志根據,台灣國運自不會有「長風破浪,以濟蒼海」的磅礡之勢,浩蕩之氣;亦不可能有「氣吞萬里如虎」的進取之志。

    「維持現狀」的國策注定台灣只能在軟弱中逐漸衰敗,而無法成為任何人不敢輕侮的堅強之國。
    懦弱的意志中沒有強者的基因;現實世界不相信軟弱,並只給強者的意志以尊敬。我欲用懦弱的善意換取中共強權的善意回報,結果必定是自取其辱。

    總統自辱,遂令國格塗炭──此乃「維持現狀」國策之第一項惡果。

    自由與尊嚴是立國的兩項根本價值。
    台灣已經成為自由之國,但是,台灣的國格尊嚴卻仍然沒有受到國際社會應有的承認。所以,「國家正常化」乃是自由台灣必須追求的國家理想,必須守護的國家信念──「國家正常化」才能使自由台灣得到國格尊嚴。

    「維持現狀」雖然有媚俗於市井庸人之效,卻同時意味著以基本國策的名義,放棄「國家正常化」的理想,使台灣淪為無理想之國。

    個人喪失理想,便成行尸走肉。國家喪失理想,則國家方向不明,國家意志陰晦,執政理念混沌。於是乎,官心不思進取,只圖顢頇度日,安於苟活;民心無所依附,民意迷失於物性貪慾。由此一來,國運只能在庸俗的氛圍中腐朽──
    國家理想之星隕落,無魂之國不知前途在何處;當前台灣社會種種亂象,根本上皆因喪失「國家正常化」理想而起。

    以上所述,可謂「維持現狀」國策之第二項惡果。

    一年以來,國際政治局勢發生極其有利於自由台灣的變化,真可謂天佑寶島,天賜良機。

    然而,外交機構卻抱中華民國歷史之殘,守謊言憲法之缺,不敢以創造性思維和行動,展開雙臂,迎接天賜之機,在國際社會彰顯自由台灣的獨立國格,相反,竟像古代偷情的小寡婦,面對熱情洋溢的歷史機遇,扭捏作態,滿臉紅暈,欲語還休,欲迎還拒,只敢怯生生露出幾分曖昧不明之笑。

    如此這般,最終只怕會冷了歷史機遇那顆「燃燒的心」。

    與之同時,面對中共強權的外交圍困,外交部門陷於左支右絀、窮於應對的被動局面,既沒有展示出奮起反制的歷史主動性,更缺乏挽狂瀾於既倒的壯烈情懷。

    這種情勢,直令壯烈之士氣沮,自由台灣國際形象蒙塵,也正是「維持現狀」國策第三項惡果的表述。

    將國家危機的真相告訴人民,乃是執政者的首要天職。

    然而,「維持現狀」國策的題中之義在於,以首鼠兩端、曖昧不明的「朦朧之美」,向中共強權顯示「不挑釁」的善意。因此之故,我不敢講出一個冷酷的真相,來警示台灣社會;這個真相就是,中共強權的謀台戰略,構成對自由台灣國運、國本、國格的唯一、且迫在眉睫的嚴峻威脅。

    受「維持現狀」國策之禁錮,沒有向台灣社會發出國家危機的警告,此乃我之失職。

    家庭主婦的失職,或只殃及一家;總統失職,禍必殃及國運。

    正由於我不敢公開宣示中共謀台戰略造成兩岸關係殺氣沖天、危機四伏的真相,致使相當一部分國人至今仍然沉迷於中共「兩岸一家親」的口蜜腹劍之辭,不能幡然醒悟。

    清醒認知當前之國家危機,乃是激起台灣人民同仇敵愾之情、衛護家國之心、救亡圖存之意的前提。面對嚴峻的國家危機,唯有台灣社會各階層形成「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台灣命運共同體意識,才可能獲得制勝中共強權謀台戰略的國家意志能量。

    然而,迄今為止,全面執政一年,基於現實的國家危機應當形成的「台灣共識」卻仍然沒有形成──這意味著危機中的危機。國家陷此困境,其罪在我;同時也是「維持現狀」國策的第四項惡果。

    中共強權長期在國際社會間構築「經濟的柏林牆」,企圖困死自由台灣。這是當前台灣經濟艱難的根本外在原因。

    二〇一六年,台灣人民用選票表明堅定的意志,即拒絕出賣國家主權以換取經濟利益,中共強權隨即實施「窮台戰略」,這是台灣經濟艱難的近期直接原因。

    為應對此種源自政治因素的經濟艱難,需要國家行政團隊制訂有效的經濟政策,引領台灣經濟殺出命運重圍,再創經濟奇蹟,以證明自由台灣的蓬勃生機。
    「小人喻以利,君子喻以義。」唯有璀燦的國家理想,才可能召喚有強烈國家責任感和創造歷史意志的才俊之士,加入行政團隊,共赴國難,共濟時艱。

    然而,「維持現狀」國策否定國家正常化的理想,只肯定屬於庸人政客抱殘守缺的實用主義策略。
    抱殘守缺的國策,自然只能召喚抱殘守缺的「老藍男」官員;以猥瑣的實用主義智慧為魂的國策,也必然只青眼有加於庸官俗吏。這正是我的行政團隊執政無能,引發民怨沸騰、民怨沖天的核心原因。

    正由於「維持現狀」的猥瑣意志被奉為國策,才使得貪利戀權、虛矯媚上的官員逐臭而聚,蜂擁蟻附於總統權力的臥榻之旁;憂國憂民的志士為愛惜羽毛則遠避權力,有「洗耳」之政治道德潔癖的能員幹吏,則不屑於同庸官俗吏為伍而「遠避山林」。

    「維持現狀」國策造成的「近小人,遠君子」效應之下,執政一年來,行政團隊行事昏聵拖沓,荒腔走板,致使「新南向政策」步履蹣跚,國家經濟方針或者盲人瞎馬,不辨方向,或者情急之下空發煌煌大言,欲以之欺世盜名,卻因缺少改革意志的底蘊而難於說服社會。

    行政官員中,或老馬羸驢如李大維者流,似乎只癡迷於故步自封,混吃等死;或肥貓碩鼠一窩,假公權力以圖一己之利,以斂私家之財,如「財經幫」。

    行政團隊毫無「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之意,更缺乏引領台灣經濟破重圍而縱橫全球的意志與能量──此「維持現狀」國策之第五項惡果。

    台灣人民決定自己命運和台灣前途的權利,是主權者權利的皇冠;失去這項權利,台灣人民就失去一切。台灣和平進入民主社會,但是,威權專制時期的政治法律殘跡,仍然相當程度禁錮著台灣走向正常國家的意志。

    民進黨全面執政,本應當通過修改「公投法」,一舉破除重重法律障礙,使人民得以通過公投的法治方式,決定自己的政治命運和台灣國家前途。

    然而,在「維持現狀」國策的陰影下,加之諸多「精明」的鼠輩小政客和衰朽老智囊的影響,台灣人民獲得通過公投直接實現決定自己命運和台灣前途的權利竟使我心生恐懼,因此,對修改公投法作出投機政客式的限制。

    我之所以產生此種畏懼之意的原因,全在於害怕人民通過公投推進國家正常化進程,從而「破壞現狀」,開罪中共強權。
    為委屈求全於中共強權,以減少執政的壓力,竟然為修改公投法設置障礙,試圖假法律之名,繼續禁錮人民做為主權者決定國家前途和命運的權利──
    此種悖逆天心民意之舉,背叛自由台灣基本價值之惡行,已經重創民進黨的政治聲譽,以至於社會輿論悲憤質疑,民進黨是否正在淪為維護黨國體制殘跡的「小國民黨」。

    為討中共強權安心,竟壓抑台灣主權者的權利;為求中共強權逼迫下的苟安,竟背棄台灣人民心底裡對國格尊重的渴望,對國家正常化的熾烈情感,從而使民進黨黨魂黯然,黨格蒙受難以雪洗之恥──此誠我之罪也;當然也是「維持現狀」國策的第六項惡果。

    意志是現實命運的起點──無論對於個人,還是國家,皆無二致。
    理想充沛之國方能湧現出堅定明確的國家意志,以「扼住命運的咽喉」,主宰現實命運。

    「維持現狀」是屬於庸俗鼠輩政客的心態。我使「維持現狀」的心態沐猴而冠,成為國策,其結果必定是用猥瑣的功利實用主義取代國家理想。

    哲人有箴言警世:「無理想者,無未來。」一旦喪失國家理想,台灣人民不僅隨之喪失未來,而且註定輸掉現實──
    沒有未來者,不可能贏得現實。

    執政一年來,各項轉型正義的舉措社會效應不彰,沒有以高屋建瓴、天河倒傾之勢,形成超越政治族群的關於正義和公理的認知。
    由於失去「國家正常化」理想,這個核心價值依據,竟使社會產生深刻的疑慮,即民進黨政府推行轉型正義不是基於國家根本利益和公義,而僅是出於黨派私利,為選舉考量,藉機打擊政治異己。

    轉型正義首先意味著精神領域內的一場自由民主革命,其目的在於徹底清除黨國威權專制的價值觀念,確立「國家正常化」理想,確立自由台灣的國魂。

    背叛「國家正常化」理想,同背叛轉型正義的核心價值是同一回事;國家理想湮滅於「維持現狀」的庸俗功利主義,所謂的「轉型正義」就喪失了公義之魂。

    摧毀轉型正義的國家理想的價值基石──這是「維持現狀」國策之第七項惡果。

    馬英九執政八年,國民黨權貴與奸商惡賈沆瀣一氣,威權專制主義在價值觀念、經濟、政治、司法各領域全面回潮。面對此種狀況,實施深徹改革已經成為自由台灣生存和發展的第一要務。
    然而,民進黨全面執政一年以來,各領域的改革進程幾乎無一不呈現出混亂無序、滯礙難行之情勢,有的改革項目甚至陷於進退維谷之困境。

    愁腸百結,長夜難眠;經罪己反思,終悟當前改革不行之根本原因。

    改革必然比抱殘守缺、苟安於現狀更艱難;深徹的改革必然要承受刮骨療毒之痛。因此之故,形成願為改革承擔艱難、承受痛苦的社會主流意識,乃是改革成功的前提。

    以煌煌公義為目標,以國家理想為價值依歸,改革才能獲得主流民意擁戴的道德基礎。人不怕艱難困苦,只怕沒有希望。而國家理想乃是與公義一致的希望,是希望「王冠上的明珠」。

    當前,唯有「國家正常化」的理想,這個從台灣人民四百年的血海淚濤中湧起的國格尊嚴的希望和信念,成為改革的根本方向和價值依歸,改革才可能產生感動時代的精神魅力,才會激起人民共赴時艱,共渡危難的救國之情,從而為公義而抑私利,以求改革成功。

    令我有噬臍之悔之處在於,設立「維持現狀」之國策,遂將「國家正常化」理想束之高閣──改革因之失去國家理想主義的大公大義之方向,也找不到根本的價值依歸。

    迄今為止,多項改革猶如失魂落魄之酒鬼,徘徊踉蹌於無星月之暗夜,其終極原因端在於此。
    致各項改革或躊躇不前,或荒腔走板,特別是司法改革大失民望,此乃「維持現狀」國策之第八項惡果。

    中共暴政在基本完成對蒙古人的文化性種族滅絕之餘,又將國家恐怖主義發揮到極致,繼續對藏人和維吾爾人的自由運動實施鐵血摧殘。當代藏人和維吾爾人的人權劫難震撼人類的良知。

    自由台灣同樣受到中共強權的主權逼迫,本應與藏人、維吾爾人同仇敵愾,共抗強權。然而,就任總統以來,對於台灣良知人士邀達賴喇嘛訪台事,我閉目塞聽、「假癡不癲」、裝聾作啞,宛似濁泥之塑,朽木之雕;更有甚者,放任外顯堂皇之氣、內藏卑鄙之心的小人,假「此時訪台不方便」之說,遠拒維吾爾人的精神領袖熱比婭於千里之外的日本。

    我之所以這樣作為,端因畏對岸強權如鼠輩畏虎狼,在中共逼迫的鋒芒前噤若寒蟬,不敢越雷池半步,以至於避人權大劫難中的藏人和維吾爾人如避水火,棄人類道德公義如棄敝屣。

    國有凜然之正氣,必成俠義之邦;遵「維持現狀」之國策苟且圖存、忍辱偷生之國,只能在國際社會輕蔑的斜視中趨向沒落。

    假如台灣對其他族群的人權劫難與苦痛,只會冷眼旁觀、冷血以對,又怎麼能指望台灣面對中共強權的終極主權逼迫時,得到人類社會的同情與支持。
    俠義之邦必有天佑;冷血自私之國必遭天譴。
    「維持現狀」之國策誤我至深;而我誤國事,使自由台灣不能以俠義之邦的名義感動世界,使自由台灣的國格蒙受冷血自私之羞──
    此乃「維持現狀」國策之第九項惡果。

    自由台灣的國運面臨前所未有的嚴峻挑戰。為戰勝挑戰,需要舉國同心,共赴國難。然而,「維持現狀」國策以世俗庸人的苟安之心態為價值核心,完全沒有以創造歷史的激情和壯麗的國家理想召喚民心民意的精神魅力,反而使國格陰柔昏冥,國家意志迷茫晦暗,自由台灣正在淪為無魂之國──
    「維持現狀」意味著維持保留重重「黨國」斷垣殘壁的「憲政體制」,而台灣國運將因此繼續被囚禁在歷史的陰影中。

    正由於國家願景不明,台灣社會至今陷於意識形態的混沌紛亂,難以自拔。「黨國」的遺老遺少,以及投共賣台的無恥政客、文人,仍然有空間在媒體上搖唇鼓舌,巧言令色,以至於欲滅自由台灣主權的「九二共識」幽靈不滅,恐共媚共之論甚囂塵上;與中共暴政「終極統一」之說,隨「愛國同心會」裸奔暴走、狼奔豕突於台北街頭;「蔡英文欲效馬英九,與習近平作政治幽會」的傳言,隨綿綿雨絲,無聲滲入台北暗夜,而陳德銘甫一拋出「一中分治」之說,又激起我倚為股肱智囊的宋楚瑜、許信良等讚聲不絕,遐思艷想無限。

    種種意識的亂象中,自由台灣的國家理想似乎要變成逐漸遠去的背影;社會精神分裂之下,有預言指稱,我將陷台灣社會於分崩離析之境。

    智者警世曰:「舉國同心」絕不意味著與投共賣台勢力的沆瀣一氣,而必須以國家理想,即「讓自由台灣成為正常的壯麗國家」,做為全社會的共同信念。

    唯有「國家正常化」理想成為國策的核心價值,自由台灣才能找回屬於自己的國魂;台灣社會才能建立起以全民根本政治利益為基石的「台灣共識」。

    罪己反思至此,「維持現狀」國策之第十項惡果已呼之欲出──其惡一言以蔽之:使台灣淪為無魂之國。

    五、「紅焰成灰,我心未死」

    「維持現狀」國策十惡俱足,貽誤國事甚深,戕害國運甚烈。反思罪己之餘,我有寒風裂骨之痛,紅焰焚心之苦。
    然而,白骨雖裂,報國之志猶存;「紅焰已然成灰,我心依然未死」。

    自由台灣宿命地走上大爭之世的刀鋒,面臨危險與機遇並存的國運轉捩點。在此艱難的時刻,我誓從罪己反思的浴血苦痛中崛起,以奔馬逐長風之激情,以堅逾鐵石而又明澈如玉山之雪的理性,履行總統天職,重振自由台灣之國運,再造自由台灣之輝煌。

    為實現此誓言,我決意將「維持現狀」之論裝殮入鐵棺,「沉於北海」,並重設再振國運六策,以告天地,以安社會,以聚民心,以向未來。

    再振國運第一策:透過發布總統令,確立「實現國家正常化」為國家理想和執政總綱。

    值此大爭之世,對於自由台灣,如果沒有勇氣自己肯定自己,就沒有人會肯定你;如果不敢自己確認自己,在國際社會就沒有立足之地。確立「實現國家正常化」為國家理想和執政總綱,就意味著自由台灣在根本之點上展示出肯定和確認自己國格的政治自信。

    「國家正常化」有兩項要點。

    其一,廢止歷史強加給台灣的謊言憲法,以及清除殘留在台灣國格標誌中的威權專制遺跡,創制與台灣現實命運一致的憲法和國格標誌,從而實現台灣人民活在真實國家中的權利。
    其二,以獨立的國格和體現自由民主價值的國格標誌,開拓國際社會生存空間,成為國際社會中與各國平等的一員,以實現台灣人民活在國家尊嚴中的權利。

    確立國家理想和執政總綱,乃是確立自由台灣的國魂之舉。國魂朗朗,以昭日月,方能為形成「台灣共識」提供精神凝聚力;方能為形成明確的國家意志和方向提供價值基礎。

    當前國內的情勢之下,確立「國家正常化」的國家理想和執政總綱,需要有「氣吞萬里如虎」的英雄意志。不過,具體推動「國家正常化」的進程,則必須深謀遠慮,全局策劃,運用巧奪天工的策略智慧,堅定不移、積極進取與謀定後動、穩重有序並重,方能收到創造歷史之效。

    再振國運第二策:在事關國本的海峽兩岸關係領域,確立台灣的「國家底線原則」。

    中共和國民黨以「九二共識」之名,逼迫自由台灣出賣事實獨立的主權,進而剝奪臺灣人民決定台灣命運的權利。執政以來,我借「模糊數學」之意,欲以「模糊政治」應對來自國共兩黨的內外相煎、上下交征的逼迫。

    可悲之處在於,「模糊政治」既沒有使中共強權放棄覬覦台灣主權的虎狼之意,也沒有改變國民黨權貴「聯共制台」的蛇蠍之心,反而使台灣的國家意志曖昧不明,藏首縮頸,盡顯「醜媳婦怕見公婆」的猥瑣之形──嗚呼哀哉!我誤國矣,使自由台灣國格蒙羞。

    沉痛懺悔之餘,我必一掃「模糊政治」沉鬱陰晦之氣,以「國家底線原則」,在國共兩黨的逼迫前,確立自由台灣的堂皇國格和大氣磅礡的國家意志。

    台灣人民決定自己命運和台灣前途的權利神聖不可侵犯;事實獨立的主權是衛護自由民主生活方式的堅盾,誓死不可放棄──
    這是自由台灣必須堅守的核心政治利益,也是我用以應對國共兩黨「九二共識」和「一中原則」的台灣「國家底線原則」。

    「國家底線原則」意味著台灣以獨立國格存在的生命線,因此,也是台灣處理兩岸關係的基本原則。台灣人民必須像忠誠於自己的靈魂一樣,忠誠於「國家底線原則」;必須像堅守自己的生存權一樣,堅守「國家底線原則」。

    為應對中共踐踏自由台灣人民主權的「反分裂法」,民進黨將推動制定「反吞併法」;民進黨還將透過再次修改「公投法」,實質上還權於民,一勞永逸清除相關法律障礙,以使台灣人民能夠真正實現決定自己命運和台灣前途的權利。

    再振國運第三策:斬斷中共套在自由台灣脖頸上的經濟絞索,衝決中共全球圍困自由台灣的經濟羅網,開拓多元化對外經濟關係。

    中共強權信奉一個原則,即經濟是政治的延續。因此,中共對台經濟關係的起點和歸宿,都在於實現其謀殺台灣事實獨立之主權的政治意志。

    馬英九和國民黨全面執政時期,以開門揖盜之意,洞開國門,使中共強權的經濟能量如洪水滔滔,湧入台灣;其所作所為,無異於助中共強權把一條又一條經濟絞索套在台灣的脖子上,而中共強權謀台的政治意志正是隨時準備勒緊經濟絞索的鐵手。

    不久前,中共強權因「薩德」問題對韓國的經濟圍獵,乃是中共借經濟能量將自己的政治意志強加於他國的最新例證。

    事實如刻在鐵碑上的警誡,宣示一個真理:「徹底改變馬英九執政時期形成的對中共權貴市場經濟體制的依賴,在全球範圍內開拓多元對外經貿關係,乃是自由台灣唯一的生路。」
    ──讓這個真理轉化成國家經濟政策的基本方向和具體內容,是政府經濟工作的第一要務。

    台灣民間從不缺乏創造經濟奇蹟的潛在能量,台灣人也從不缺乏出類拔萃的經濟智慧。現在政府必須履行的首要職責,在於凝聚社會共識,形成救亡圖存的國家意志,激勵全民共赴國危,將台灣民間的經濟潛能和台灣人的經濟智慧,鍛造成殺出經濟困境的長劍。

    有人說「商人無祖國」。此言大謬。
    我願說:奸商惡賈才會因圖利而忘邦國;良知燁燁如星辰日月的台灣商人,定將為美麗寶島、自由聖地、故國熱土的生存和發展而積累財富,並承受必須承受的經濟艱難。

    有人說:「包括勞工在內的台灣庶民勇於為私利而鬥,怯於為公益而戰。」此乃偏狹誣衊之言。
    我深信,只要瞭解到中共強權「窮台戰略」的燭天惡意,以及台灣由此不得不面對的嚴峻經濟危機,台灣民眾必會同仇敵愾,眾志成城,蹈千難而履萬險,忘私利而赴公益,共克時艱。
    意志,是包括經濟活動在內的一切人類社會活動的起點。

    做為總統,我的全部經濟職責可以歸結為一個關鍵點,即向天下宣示如下意志──
    為了自由台灣的國格不滅於中共強權的「窮台戰略」,為了實現「國家正常化」的理想,台灣人民必須付出一切不能不付出的代價,必須做出一切不得不做出的個人利益犧牲,必須克服一切無法迴避的艱難,再創經濟奇蹟,再現龍騰虎躍之相。

    再振國運第四策:確立「國家正常化」理念為轉型正義的價值依歸,以及全面深徹改革的根本導向。

    轉型正義本質上是精神領域的一次徹底訣別威權專制、確立普世價值的思想大變革,是社會意識的浴火重生;全面深徹的改革,則是轉型正義精神成果的現實制度表述,是思想大變革的實效性體現。

    轉型正義和全面深徹改革同自由台灣的國運息息相關。為徹底掙脫威權專制的意識形態束縛,在精神領域進入現代化國家的行列,就不能不實施轉型正義;為免於繼續迷失在威權專制遺留的制度性殘跡的歷史廢墟間,為走向公義社會,就必須進行全面深徹的改革。

    執政一年,轉型正義與全面深徹改革無時無刻不在我心中。

    然而,轉型正義之途坎坷艱難,諸項改革滯礙難行;黨國遺老遺少和國民黨權貴仍有負威權專制制度殘跡之隅而頑抗的空間,社會輿論對轉型正義與改革的觀念也紛亂如麻,莫衷一是。之所以出現上述現象,歸根結柢在於,「維持現狀」國策的價值取向與轉型正義及全面深徹改革的時代要求南轅北轍。

    「萬山磅礡,必有主峰;龍袞九章,但挈一領。」轉型正義唯有以「國家正常化」理念為價值依歸,才能超越黨派私利,與國家根本的政治利益一致;全面深徹的改革唯有以「國家正常化」理念為導向,才會目標清晰,道路明確。

    我願特別強調,司法是社會正義的最後一道防線,因此司法改革乃全面深徹改革的當務之急,首要之舉。

    應當通過特別立法,對「陳水扁案」、「郭瑤琪案」等引起社會廣泛質疑的案件進行特別調查,以查清案件訴訟程序中是否有非法關押、違法起訴、枉法審判、政治操縱司法等違法犯罪行為──一旦相關事實大白於天下,威權專制殘留的司法體制的具體危害也勢將隨之暴露在陽光下。

    以對上述典型案件調查的結果做為突破口,針對暴露出來的弊端,推動檢查司法體制的全面改革,迅速建立與實現司法正義要求一致的檢查官、法官任用罷黜制度;果斷放棄威權專制時期遺留下來的具有「法官職權主義」傾向的審判程序,實施「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和人民陪審制。

    再振國運第五策:外交政策的核心在於彰顯自由台灣的獨立國格於國際社會,為 「國家正常化」以及加入聯合國的戰略目標創造國際政治條件;同時,以台美之間潛在但卻真實的政治軍事同盟關係為支點,在全球範圍拓展實質外交,衝決中共強權對自由台灣的外交圍困,爭取更加廣闊的國際生存空間。

    為貫徹上述外交國策,台灣社會至少必須澄清兩項迷思。

    其一,某些已淪為中共強權思想鷹犬、理論喉舌的台灣媒體、政客、文人、名嘴,持續散播一種似是而非的意識,試圖惑亂台灣社會輿論。此種意識一言以蔽之,曰:台灣應當平衡對待中共強權和美國的立場,以免兩強相搏,台灣受池魚之殃。

    上述意識貌似「公允」,實則害台誤國的陰毒之論。在此,我以台灣總統之名宣示:「在中美之間絕不搞平衡,並勢將全面強化台灣與美國在政治、軍事、經濟各領域的實質性盟友關係──這是自由台灣生存所必須的選擇。」

    我作出上述宣示的理由簡單而明確:美國的「與台灣關係法」和「對台各項保證」,構成台灣國際安全的重要基點之一;中共強權則公開宣稱,滅絕自由台灣事實獨立的主權、剝奪台灣人民決定自己命運和台灣前途的權利,乃是其「核心利益」──
    中共強權是世界上唯一以摧毀自由台灣國格、國體為戰略目標的國家,也是當前自由台灣國家危機的唯一來源,中共強權正運用其全部國家能量,在國際政治、經濟、文化和軍事所有領域,欲置自由台灣於絕境死地。

    一為事實上的盟國,一為欲滅自由台灣主權而後快的敵意如熾之國,要求台灣在這兩者之間搞平衡,豈非不辨善惡的大荒謬。
    有必要再次重申:要求台灣平衡中美關係的說辭,意在惑亂台灣民心民意,離間台美實質的同盟關係,為中共強權謀台戰略效犬馬之勞。

    其二,中共御用宣傳機器如群蛙鼓譟,不厭其煩,論證美國很可能把台灣當作與中共進行利益交換的籌碼,而不可能為保衛台灣與中共一戰──中共強權欲以此論散布恐共媚共的迷思,瓦解台灣衛護主權的意志。

    中共御用宣傳機器的上述鼓譟,又在台灣某些政客、文人、名嘴的口腔裡激起喧囂刺耳的回聲。回聲甚囂塵上,迷思如東亞大陸霧霾入侵台灣上空。因此,有必要掃蕩迷思,還台灣社會意識一片朗朗乾坤。

    是的,毫無疑問美國不會只為保衛台灣的利益而戰,但是,美國會為自己的國際利益而對抗中共極權主義全球擴張。

    對世界作縱橫觀,美國與歐洲北約諸國,以及日本、韓國都分別結成同盟國關係,並承擔相應的作戰義務,即同盟國受到戰爭威脅時,美國將為保衛同盟國的安全而戰──
    這並不意味著美國慷慨到會用自己士兵的血為其他國家的利益獻祭,而是因為盟國的安全與美國國家利益有「唇亡齒寒」的一損俱損的關係;為同盟國的安全而戰,就是為美國的國家利益而戰。

    美國重申「與台灣關係法」和「對台六項保證」,並不是因為美國政客有抑強扶弱的俠義精神,而是台灣事實獨立的主權存在,有利於東亞乃至世界和平,有利於人類共同的自由事業,有利於美國反制中共極權主義全球擴張的國家戰略和國家利益。可見,結論就是:美國不會為台灣而戰,但是,美國會為自己的國家利益而與自由台灣一起,共同抗擊中共強權武力進犯台灣。

    當然,美國是否會因台灣而戰,首先取決於台灣人是否具備為衛護主權和國格而同任何強權決死戰的勇氣和血性。在此,我願代台灣人向天地盟鐵血之誓:「我們可以捨棄生命,但絕不放棄自由人的尊嚴;有敢犯我自由台灣者,失道寡助,定遭天譴地責,雖強必敗!」

    在風雲際會的大爭之世,台灣唯有敢於自己肯定自己,並展示出自己確認自己的自信,才可能免於淪為別國的籌碼,並贏得國際社會的尊重。

    強化台美事實存在的同盟關係是我們的基本國策,但是,台灣也有屬於自己不可動搖的「國家底線原則」,我們會讓包括美國在內的所有國家毫無疑義地瞭解台灣的國家底線,以昭示「台灣有獨立的國家意志,台灣是自己命運的主人;任何國家都不要指望自由台灣會成為別國的籌碼。」

    再振國運第六策:「遠小人,近君子」,重鑄國魂,以召天下賢能共克國之大難,共襄國之盛事。

    執政者為政之要,首在選賢與能。就職總統一年,國事紛亂如麻,國運陰晦不振,重要原因之一,可歸之為我任用的行政團隊缺乏承擔國家公器大任的政治道德素質和實際運作能力。若欲改變這種狀況,必遵「遠小人,近君子」之千古明訓。

    當前,「遠小人」之意在於,遣散熙熙攘攘於總統權力周圍那些油頭粉面、巧言令色以奉上的「政治小寵物」,黜退不思進取、抱殘守缺的「老藍男」,左遷「坐談立議無人可及,治國安邦實無一策」的庸官,罷謫戀權謀私、不思公益的俗吏。

    小人退,則君子進。

    在此,所謂君子者,乃心如赤焰、直陳謀國的錚錚鐵骨之人;乃奉「國家正常化」為政治理想和執政之要的銳意改革進取之士;乃忘我克己而憂心國事、奉公無私以紓國難時艱的能員幹吏。

    此前行政團隊中「小人」蜂集蟻聚的原因,根本在於我一度確立「維持現狀」為基本國策。「維持現狀」的苟且偷生意識之下,國家願景如晦,國家權力意志猥瑣曖昧。這卻正是鼠輩政客可以春風得意的政治狀態。

    罪己反思之餘,我走出「維持現狀」的白日昏聵之夢境;將「國家正常化」的理想,捧上權力之巔,我願以此重鑄國魂,廣召天下英才賢能,再組行政團隊,為使台灣國魂輝煌於歷史的天頂,為「讓自由台灣成為壯麗的國家」,殫精竭慮,鞠躬盡瘁,雖百死而不悔。

    六、結束語:選擇決定未來

    是在「九二共識」的魔咒下沉淪,或者在「維持現狀」意識下苟且偏安,直至「現狀崩潰」,還是追求「國家正常化」的高貴理想,以贏得活在真實中的權利──
    台灣人的選擇將決定自己的命運和自由台灣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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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亞太政治哲學文化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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