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生活奮鬥記–006 -《我的高中生涯》(二)

1998年7月初北聯考試結束，最後一科考完後我就和陪同我來台北考試姐姐搭火車回花蓮。在火車上我計算著這次聯考的分數，我知道父親一定會問，果不其然，一回到家父親第一句話就問我「考的怎麼樣？預估會有幾分呢？」，我跟父親說「考不上了，大概只有…」。只見父親暗暗盤算，低頭看著桌上擺著的一張皺巴巴，不知看了多少回的紙，上面寫著各校大概的落點分數。

7月底北聯放榜，我靠著外僑身分（當時我還是拿越南護照和外僑留證）加分，總分達到六百出頭，選填到第四志願的「景美女中」。父親對於我能創造奇蹟的驕傲，激起了他努力復健，重新站起來打拼事業的希望。

**父親就因為連續二次的中風，家庭經濟拮据才會沒有接我回來台灣。

在我考完高中聯考到學校開學中間的那一個多月，是我們家最歡樂的一段時光，我們全家常一起在傍晚騎著機車到「亞士都飯店」旁的海濱公園吃東西看著滿天星斗。父親還向朋友借了20萬元，讓我們一家五口豪氣的去歐洲玩了一趟。從法國巴黎入境，之後北上比利時，在荷蘭阿姆斯特丹結束行程。我們在巴黎塞納河邊的小餐廳，喝到了粉紅色的草莓啤酒，在左岸拉丁區吃了特殊風味的烤肉薏仁飯，在布魯塞爾吃到了有名的布魯塞爾華夫餅（gaufres），還在阿姆斯特丹市紅燈區看到了櫥窗女郎…。

**曾經有好幾年的時間我狂熱的收集各國的「啤酒」，各式各樣的不同啤酒品牌，玻璃瓶裝、鋁罐裝的達到三四百種以上。是對那一次全家到歐洲旅行的懷念投射。

8月底開學前，父親託一位在台北的朋友幫我在臨近「師大」的「泰順街」，找了一間專門出租給學生的公寓分租雅房，每個月的租金是5千元。我想父親會幫我選在這兒的主要原因是希望我當一位老師，父親做事一向都有其意涵，讓我每天都能望見師大看見師大的學生，效法孟母三遷潛移默化的目的。

對我來說師大路這裡很熱鬧，吃喝都很方便，生活周圍不是學生就是老師和退休的公教人員，這樣單純的環境讓我能專心的讀書不會亂想。每天早上我只要走路到羅斯福路，坐一趟公車就可以到學校，非常的方便。

學校開學前一星期，姐姐在上班前騎機車載我到「花蓮火車新站」坐車（我始終不明白這麼老舊的車站為何叫做「新站」？）。臨行前一夜，父親交給我兩個月的生活費和半年的房屋租金共4萬元，我帶著簡便的衣物，在和姐姐相互擁抱後，搭乘著往台北的自強號火車，展開我的高中生涯。這是我第一次一個人到陌生的城市生活。

剛開始頭一個月，學校的功課還不是很重，空閒的時間讓我常不知所措，想要在假日和同學一起出去玩去看電影，計算著每一天可以花費的金額，扣除吃飯和坐公車的錢已所剩無幾，台北高昂的物價讓我寸步難行，我只得在房間裡偷偷的掉眼淚。寂寞想家的心情經常戰勝來台北唸書的目的和對新事物的好奇心。若要我以「味道」來形容我的高中租屋生活，我會說是「洗衣粉」的味道，單一又純粹，簡單的生活，洗澡換衣服洗衣服。

我都會在每天晚上從租屋處的「泰順街」走到「師大夜市」吃晚飯，大部份時是吃50元以內的自助餐，我控制一天的全部花銷在150元以內。吃膩了自助餐，就隨便在路邊攤買條糯米腸或是夜市裡有名的廣東粥解決一餐。

有一天晚上我買了幾個水煎包，走到師大路靠近和平東路的小公園人行道椅子坐下，看著往來的師大學生和逛夜市的民眾，我吃著手上的高麗菜口味水煎包，突然間隨風飄來陣陣帶一點醋酸香和說不出的豪華味道，轉頭一看是在我坐位後方的一家餐廳。透過玻璃窗看到裡頭衣著優雅的人們正在享受著牛排大餐。我抬頭仰望旁邊矗立的人行道路樹，樹葉隨風蕭颯，在水銀路燈的照耀下格外顯的脆綠，一種寧靜悠閒的美麗，「高處」的風景真的比較美。

想著父親努力栽陪我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就是要我求得智慧能成為人上人，能自由自在的走進牛排館大快朵頤，無須想著口袋裡還有幾個銅板。想通了，也舒服多了，眼前的人們更加可愛。

第一個月過後好不容易省下300塊錢，決定和幾位較好的同學一起到「西門町」看場電影。在去「西門町」前我特地先到便利商店買了兩個包子，準備帶進電影院裡面吃。這是我在台灣第一次看電影，一到影城大廳立刻被炫麗奪目的燈光和富麗堂皇的裝潢給嚇到了，我興奮的東張西望問著旁邊的同學「電影院裡面可以吃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