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了 這是一個事實，理解很容易，接受卻很難 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原來，是真的會有一個人，會在意想不到時，忽然說走就走 原來，奶奶真的走了 就算一年過去了，每當遇到如中秋一般要團圓的節日時，仍常會忘記這件事 正想說奶奶要吃素，怎麼會沒為奶奶準備素菜時，才想起奶奶走了 正想提起什麼時候回爺爺奶奶家，才想起已經只是爺爺家了 這就好像習慣了推眼鏡，即使有一天改戴了隱形眼鏡 還是會不自覺的想去做推一下的動作 直到推的那一瞬間，才會驚覺眼鏡沒了 親人的離去，就像是我們和死亡間隔著的那一道門 在此之前，死亡都只是一個很遙遠的概念 你知道這個概念的存在，打開電視機每天都有人在死亡 可唯有到就在身旁的親人走了 你才會真真切切的體會到死亡代表的意義是什麼 是那個即使行動不良，還是會拚了命走過來，要握握你的手 深愛你的那個人不在了 是那個能明白你心情，發紅包時會故意發兩份，一份讓你給爸媽收走 一份趁私下才塞給你，要你去用的那個人離開了 是你，與你最親近的家人，此生都再也看不到對方了 我還清楚記得一年多前的那個晚上 突然接到爸爸的電話，要我們立即趕往基隆，並要我把電話拿給媽 語氣異常的平靜 在我還搞不清楚狀況，把電話傳給媽媽的瞬間 「媽走了」隨後從電話傳出崩潰的哭聲 即使在旁邊的我也聽得一清二楚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聽到爸爸嚎啕大哭 「我的媽媽沒了」爸爸啜泣的說 就如同走失在人群中的小朋友般無助，手足無措的蹲在地上哭泣 從小到大，都是爸爸在我失意時安慰我 研究所落榜了，他跟我說:別難過，要開心，你已經如此優秀，如果還沒上 代表台灣有這麼多優秀的人才，很有希望阿 我爸爸很嚴厲，很專制，不太講理，固執的要命，很難溝通 但是卻也很溫柔，用他的方式愛人 然而在這當下，除了抱住哭到顫抖的爸爸 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真的不知道 病痛都沒了，奶奶出院囉。這是將奶奶從醫院送上車前，我唯一，也是最後能對奶奶說的話 奶奶已經放到袋子中，我並來不及看到奶奶最後一面 送走時已經是深夜，便回基隆家，為奶奶收拾遺物，準備遺照 爺爺奶奶都九十多歲了，可能也預期到自己要走 在一個舊舊的箱子中各放了兩包，人走時需要的各類衣物與鞋子 「那包是奶奶的，這包是我的，如果我也走了，再來幫我拿」爺爺這句話說的好和緩，好溫柔，好像已經看破了塵世 令人畏懼的死亡，也不過就如花開花謝般，再自然也不過 然而，我卻還是看到轉過身後，爺爺眼中來不及擦掉的淚 爸爸不斷哭了又哭，含者眼淚和喪葬公司討論各種事宜 我在旁邊靜靜地聽，真的不經感嘆，規矩之複雜 日子要挑，家屬生肖不能衝到，衣服口袋要縫紅線，手尾錢要多少，要準備哪些衣物，基本就是什麼都要錢 這年頭，若是窮人，連死的資格都沒有 那一晚，我聽了好多關於奶奶的故事 奶奶出生於民國13年，一個中國最戰亂的時代 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全都不在了 後來嫁進爺爺家，也從不肯享半點福 跟者爺爺一路顛沛流離到台灣 到台灣也是換了好多地方才終於在基隆安定下來 爺爺是跑船的，在海上的時間遠遠超過在家裡 就奶奶一個人勤儉持家了大半輩子 「天冷了，她卻連雙襪子都不肯多買。」爺爺這樣說 不斷做家事的結果，背都是彎的，手上結滿了繭 後來，爺爺退休了，也沒有讓奶奶失望 愛的程度遠超過人所能的想像 兩人攜手走過了超過六十個年頭 久到基隆市長還送了一個小小的純金紀念碑 在大概十多年前，奶奶摔倒，從此行動不良 就連上廁所也無法自理 又不久後，兩隻眼睛就都看不到了 於是爺爺每天從早上三點就起床幫奶奶做早餐 幫奶奶擦洗身體，扶奶奶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滿足所有需要 帶奶奶去醫院，無怨無悔，從來沒有一句抱怨 相依為命，扶者她一起走，兒子都在外頭 就兩個人獨處時光超過三十年 我總覺得，爺爺就像一艘船，不管多大的風浪打來 所做的就是默默承受，一句抱怨也不多說 總是默默做事，默默把壞掉的東西修好，默默在你不知道的時候 幫你把所有問題都解決 我這一生，從來沒有聽過爺爺講過一句我愛你 也沒看到爺爺做出什麼親暱的舉動 就連抱抱或要一起拍照都會害羞的稍微躲一下 說不用，不用啦 可是我卻從來沒有看過一個人能如此深愛另一個人 從來沒有 奶奶在離世前一晚，就被救護車緊急送到醫院 爺爺跟者過去，就默默守在病榻前，直到奶奶忽然離去 到奶奶送上車，九十幾歲的爺爺已經一天一夜沒睡覺 但卻仍不肯休息 不斷不斷的講者各種奶奶的故事 嘴巴上說:要我們別難過，能走到現在，已經是很有福 卻對者奶奶的遺物默默小聲地說: 嫁到我們家，讓妳受了一輩子的苦，辛苦妳了 我想，或許一個人成長的最好方式 就是有另一個想保護好珍惜的人 愛總是這樣，口是心非，默默苦在心裡 深怕你也會心疼他的苦，而選擇不說出口 行動才是一個人所能發出最大聲的我愛你 奶奶，我不知道您還聽不聽得見 願您在天上中秋節也快樂 我很想妳。 ___ #這是我自己的故事 #趁中秋節團圓好好抱抱家中長輩好嗎 #你不會永遠都有這個機會的 #趁你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