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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射性定年法題目 在 余海峯 David . 物理喵 phycat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費曼102歲誕辰】兩年前費曼百歲誕辰時,我寫了這篇文章,內容全靠我自己多年重讀N次所有費曼的書和傳記而寫成(加上後來一點fact check)。我大致把他最有趣和最有意義的生平事跡都寫過了,我想暫時也難再寫另一篇了。
立場link:http://thestandnews.com/cosmos/百年華誕紀念-繼續鬧吧-費曼先生/
//一百年前今天,理查.費曼 (Richard Feynman, 1918–1988) 在美國紐約出生。他的父親梅爾維爾.費曼 (Melville Feynman) 移民自白俄羅斯猶太家庭;母親露西樂.菲利普 (Lucille Phillips) 則來自波蘭猶太家庭。費曼五歲時,父母誕下了第二個兒子。不幸地,這個孩子在四週大時夭折。費曼的妹妹喬安.費曼 (Joan Feynman) 在他九歲時出生。
費曼是誰?他是理論物理學家、諾貝爾奬得主、開創量子電動力學、發明費曼圖;他亦傳奇無數,曾偷偷打開放有原子彈機密的夾萬、為脫衣舞廳老闆出庭作證、在皇室面前邊抽煙邊講爛笑話、身為物理系教授跑到生物系與學生一起上課做功課、飛到巴西參加音樂表演等。費曼從不介意別人目光,他甚至寫自傳細說這些離經叛道的行徑,使他可能成為物理學界裡比愛因斯坦更有名的物理學家。
父親啟蒙費曼踏上科學路
費曼與愛因斯坦一樣,很遲才開口說話。費曼從不認為自己是天才,他把對科學的啟蒙與熱情歸於他的父親。費曼憶述,雖然他父親是個賣制服的商人,但他從父親處學到了如何學習。有一天,費曼在玩一輛玩具貨車。他在玩具貨車上放了一個球,然後他發現當他把玩具貨車向前拉時,球會向後滾。
費曼覺得很奇怪,為什麼玩具貨車明明向前跑,但球卻向後滾?他跑去問父親,父親對他說,「其實球並沒有向後滾,你試試水平看著玩具貨車,就會發現這只是錯覺。」費曼照做,果真發現球其實是向前滾的。他再問父親,為什麼?父親的答案影響他一生往後看待宇宙萬物的態度:「那是個神秘的現象,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普遍的原理是,運動中的東西會繼續運動,靜止的東西會繼續靜止。科學家們叫這做慣性,但事實上,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慣性。這只是一個稱呼。」費曼的父親教會費曼「知道東西的名字 (Know-what) 」和「知道東西 (Know-how) 」的分別。費曼的父親雖不是科學家,但他有科學家的態度:誠實地說不知道。
我希望分享另一個關於費曼與父親的故事。話說城鎮裡的家庭都會在暑假期間一起到郊外度假。男人們會在週中回城工作,在週末回到度假區陪伴家庭。一天,費曼與其他小孩一起郊遊,他們發現了一隻特別的鳥。其他孩子就比賽誰知道那隻鳥的名字。他們問費曼,費曼說他不知道。他們就嘲笑費曼:「難道你爸爸什麼都沒教你嗎?」
其實,費曼與父親早就見過同一種鳥。費曼父親當時對他說:「理查,我可以告訴你這隻鳥在世界上每種語言裡的名字。可是,到最後除了世界各地的人如何稱呼牠。關於牠的一切,其實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要觀察這隻鳥,試著理解牠在做什麼。」費曼父親教會他名稱只是人類的創造,與大自然真實的知識毫無關係。
費曼回憶,他父親很喜歡與他一起閱讀大英百科全書 (Encyclopaedia Britannica) 。當他們讀到一個段落,例如恐龍,他父親就會停下來,圖像化地解釋:「暴龍身高二十五尺,頭闊六呎,我們來看看這是什麼意思。這代表如果有一頭暴龍站在窗外,牠能從這裡的二樓窗外看見我們。不過牠的頭太大了,穿不過窗戶。」
這影響了費曼日後做物理研究時,往往喜愛從圖像化方式入手把問題簡化。費曼曾說過,如果我們無法把一個理論簡化至大學一年級的程度,我們就不算真正理解這個理論。他發明的費曼圖,大大簡化了量子力學的計算方式,就是明證。費曼圖幫助費曼推導出光與物質的互動——量子電動力學,費曼因而獲頒 1965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
厭惡權威的費曼
費曼厭惡權威,這點與愛因斯坦相似。費曼的父親是個制服商人,看盡世上各種制服行業的虛偽。他曾對費曼說:「教宗衣服下的那個人,也只不過與我們一樣,需要吃飯。」後來,當費曼知道他要從瑞典國王手上領取諾貝爾獎,他仍十分抗拒穿上西裝。
費曼不喜歡榮譽。他在學校的時候,被邀請加入了一個叫做「Arista Honor Society」的精英學生團體。費曼說他不喜歡這個團體,因為他們開會時做的唯一事情就是討論「誰有資格加入我們」。當費曼成為了有名的科學家後,他又被選為美國國家科學院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 院士。費曼非常反感每次開會都在討論「誰有資格加入我們」。最終,費曼忍受不住這些沒有養份的會議,不得不請辭。此後,費曼再也沒有加入過任何榮譽團體。
費曼母親:不怕炸了整間屋 更怕扼殺了費曼的好奇心
費曼的科學家性格可能培養於學生時代。他曾在家裡建立了一個小實驗室,製作一些電路和做些電學實驗,有時候更會發生一些小意外。費曼的母親邀請朋友來家裡時,朋友們問她,妳不怕費曼炸了整間屋嗎?她回答說,她更怕扼殺了費曼的好奇心。
費曼喜歡把電器拆開,研究內部結構再重組。有一次,鎮上一個人找費曼幫忙修理一部收音機。費曼簡單檢查了一下,就看著收音機沉思,思考解決方法。那人看了,就問費曼為何還不動手?費曼就說:「我正在修!」最後果真給他想出問題根源,修好了收音機。那人就周圍幫費曼宣傳:「他用想的就能修好收音機!」
與妹妹的約定
有一晚半夜時分,費曼把妹妹叫醒,說有東西要給她看。費曼帶她到外面空地,喬安抬頭看到美麗的極光。喬安問費曼,這是什麼?費曼說「這叫極光,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會出現極光。」喬安覺得極光很有趣,便說日後也要成為科學家,研究極光。他們就約定,費曼可以研究世上任何現象,除了極光要留給她。最終,喬安真的成為了一位天體物理學家,一生都在研究她與哥哥約定的極光。
費曼成名後,有一位物理學家想請教費曼對極光成因的想法。費曼說他是有一點想法的,但是他必須先打一個電話。費曼當場向學校借用電話,「喬安,我可以說我對極光的想法嗎?」然後回頭向那位物理學家說:「對不起,我跟妹妹有個約定,這世上所有現象我都可以研究,除了極光要留給她,所以我不能夠回答你的問題。」
精於數學 自創符號
費曼對數學很感興趣,很早就自學超越學校程度的數學了。他想學習微積分,就去圖書館借相關的教科書。可是,圖書館管理員竟然因為費曼只是個小孩而不借給他。費曼要說謊稱書是幫他父親借的,才能得到他想學習的知識。
由於費曼的數學知識大多靠自學,他自己發明了很多數學符號。他也不喜歡記著科學實驗或理論的名稱,他認為只需要知道內容就可以了。這導致他教導同學、寫筆記和交功課時,有時會不自覺用了自創的符號,以致沒有人明白他在說什麼!他後來笑稱,他父親忘記了告訴他名字是跟其他人溝通的重要工具。費曼的數學功力十分深厚,他於高中最後一年贏得了紐約大學數學冠軍賽。
輕視人文哲學題目 卻愛上素描、邦哥鼓藝術
費曼曾認為「真正的男人不會對詩詞和類似的東西感興趣」,這與他後來沉醉於素描和邦哥鼓等藝術相映成趣。由於中學時代的費曼的人文科目成績不太理想,而且他來自於一個猶太家庭,即使他的數學和物理成績都十分優異,這些都使他在升讀大學時碰到不少困難。他曾經試過考哥倫比亞大學 (Columbia University) 入學試,但並沒有被錄取。最後,麻省理工學院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錄取了他。
費曼進入麻省理工學院修讀物理學,成績優異。不過,他有時候還是會用了自己發明的數學符號,使他的同學們一頭霧水。費曼很不喜歡人文學科,可是麻省理工要求學生必須修讀人文課程才能畢業,費曼就勉強選了哲學,因為他覺得這是最接近科學的科目了。
在英國文學課裡,教授要求同學們寫一篇文章,費曼絞盡腦汁也寫不出來。最後,費曼把自己正在研究的物理題目亂寫一通,竟然獲得教授稱讚,並在課堂上朗讀出來!這使費曼從此輕視某些人文和哲學題目。
調皮搗蛋的費曼
費曼也愛捉弄人。在大學裡有間房間,很多同學都會在裡面溫習。每當有人進去問問題後,裡面的人都會大叫「請關門! (Please shut the door!) 」有一天清晨,費曼睡不著,散步經過那房間。他發現兩扇門的其中一扇不見了,只留了一個牌子,寫著「Please shut the door」。
費曼認為應該是有人很煩厭這句話,所以惡作劇拿走了門。費曼覺得很有趣,就偷偷把另一扇門也拿走藏起來。沒有人找到那兩扇門。後來,學生聚餐時就討論該怎麼辦。費曼發言說:「我建議拿走了門的人,可以匿名留下字條,寫出門的藏處。」學生們並未認真考慮費曼的建議。高年級的學長認為事態嚴重,於是對在場的每個人逐一問話:「門是你拿走的嗎?」每個人都說不是。
輪到費曼時,學長問:「門是你拿走的嗎?」費曼回答:「是的,門是我拿走的。」學長就說:「費曼!這是很認真的,不要開玩笑!」然後就去問下一位學生了。之後,門被還回來了。直到幾個月以後,他們才發現原來其中一扇門真是費曼拿走的。他們就很生氣,說費曼不應該說謊。費曼說,可是他明明有誠實回答啊!
別鬧了,費曼先生!
費曼大學畢業後,報考了普林斯頓大學 (Princeton University) 的研究生課程,並在物理入學試中取得滿分。他的數學成績也非常出色,可是英文和歷史科卻考得很差。這令普林斯頓物理系主任非常擔心。不過,原來他並不擔心費曼的成績,而是費曼的猶太人身分。因為歧視,大學分配給猶太人的學位很少。費曼最終被取錄,跟隨約翰.惠勒 (John Wheeler) 進行理論物理學的研究。
費曼第一天進入普林斯頓,去了參加院長的茶會。費曼從未參與過這種社交茶會,不知道原來有很多禮儀。茶會上,院長夫人問費曼:「費曼先生,請問你想要加檸檬或是奶油?」不懂如何選擇的費曼說:「都要。」院長夫人就笑說:「嘻、嘻、嘻、嘻、嘻。別鬧了,費曼先生!」費曼後來才知道,每當院長夫人「嘻、嘻、嘻、嘻、嘻。」地笑,就即是有人犯了社交錯誤。後來,費曼第一本自傳的書名就叫做《別鬧了,費曼先生!(Surely You’re Joking, Mr. Feynman!)》。
費曼打算在他的首個研討會上報告他與惠勒共同研究的一個結合量子力學與電動力學的構想。惠勒竟然邀請了大名鼎鼎的愛因斯坦;現代電腦和博弈論之父、數學家約翰.馮諾曼 (John von Neumann) ;以及提出量子力學效應「鮑利不相容原理 (Pauli Exclusion Principle) 」的華夫岡.鮑利 (Wolfgang Pauli) 等人出席!
知道了這些科學巨人將會來聽自己第一次的研究報告,費曼當然非常緊張。研討會當天,費曼很早就到課室準備。怎料愛因斯坦剛進課室,向費曼說的第一句話是:「請問茶點放在哪裡?」想必費曼當時不會知道,未來自己會成為跟愛因斯坦等人一樣有名的科學巨人吧!結果,當費曼開始講解物理的時候,就完全忘記了聽眾是誰,完全不緊張了。
加入曼哈頓計劃 偷走夾萬文件
1942年,正在寫博士論文的費曼,被羅拔.奧本海默 (Robert Oppenheimer) 招募進入極機密的原子彈研發計劃「曼哈頓計劃 (Manhattan Project) 」。研究部門設於新默墨西哥州洛斯阿拉莫斯 (Los Alamos, New Mexico) ,費曼與其他科學家都必須搬到建於當地的研究所居住。
洛斯阿拉莫斯研究區是軍事重地,保安非常嚴密。進入時必須在入口閘門經過冗長的安全檢查,然而離開卻只需出示證件就可以了。費曼發現圍籬上有個大洞,可以避開安全檢查進入研究所。費曼認為軍隊安全意識不足,然而他愛玩的性格又驅使他不直接報告,而是跟軍隊開個玩笑。費曼利用籬上的洞進入,然後在閘門出示證件離開,如是者不斷地重複進進出出。負責檢查的軍人覺得奇怪,為什麼這同一個人沒有進入過,卻不斷離開?結果他們竟然拘捕了費曼,而不是去正視問題。
大家可能聽說過費曼的開鎖傳奇。研究所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夾萬。費曼研究了夾萬運作方式,發現很多人選的密碼都很容易猜到。結果,他練成了能在短時間內打開研究所內任何人夾萬的技術,經常偷走其他人夾萬內的重要文件,放在他們的辦公桌上,希望提高他們的安全意識。每個人都非常害怕費曼,他的開鎖技術連真正的鎖匠也為之景仰。結果,將軍竟然不是要求眾人更改密碼,而是叫所有人提防費曼。
研發平行運算 改變運算方式
研究所訂了一部當年最新的 IBM 打卡式電腦(即是用打有孔的卡片進行計算的最早期的電腦),足足有一個房間那麼大,用來計算提煉鈾元素的方程式。費曼領導一隊從全國挑選出來的精英中學生,要在幾個月內算出結果。由於計算複雜,而人手更換卡片的速度又慢,進度落後很多。最終費曼與學生們發現,如果分開幾隊人手同時計算不同的部分再整合結果,速度會快很多。這使費曼成為平行運算 (parallel computation) 的創始人,而且是在現代電腦被發明出來之前的人力平行運算!
物理學家的愛情故事
費曼第一任妻子叫做阿琳 (Arline Greenbaum) 。他倆從學校讀書時已相識,是對青梅竹馬,而且亦認定對方為終身伴侶。1996 年的電影《無限 (Infinity) 》描述的就是費曼與阿琳的愛情故事。可惜,天意總弄人,正當一切都看似美好時——費曼是物理學界的明日之星,仍未博士畢業就參與了曼哈頓計劃——阿琳被診斷出患有肺癆,當時這是不治之症。阿琳剛出現症狀時,醫生以為阿琳患的是小病。費曼卻不同意,他自己一個在圖書館裡尋找資料,對比阿琳的病徵。最後是他向醫生建議,阿琳患的可能是絕症。多麼動人、又多麼令人心碎。
費曼在普林斯頓的博士奬學金有一附帶條件,就是受獎人不能已婚。1942 年,費曼取得博士學位後,就立刻向阿琳求婚。雖然費曼的父母反對,費曼與阿琳仍然在紐約史丹頓島 (Staten Island) 的市政廳結婚。由於肺癆會透過接吻傳染,費曼只能在婚禮親吻阿琳的臉頰。沒有親人和朋友來他倆的婚禮,只有一對陌生人見證。
因為曼哈頓計劃是機密,阿琳不可以隨費曼搬到洛斯阿拉莫斯的研究所居住。而且,她因病情嚴重,必須廿四小時住院。費曼於奧本海默的協助下,在新默墨西哥州阿布奎基 (Albuquerque) 找到一間療養院供阿琳入住,以便費曼能於週末駕駛幾個小時的車程穿過沙漠去探望她。
費曼和阿琳喜歡以書信通訊。在戰時的軍事重地都有一個不明文規定,軍隊負責人會拆開所有信件,確保軍事機密沒有外洩,而且會擅自刪改內容。為了不讓其他人明白信件內容,費曼和阿琳就發明了一種只有他倆明白的密碼。但亦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的信件常常通過不了軍隊審查,因為軍隊想要知道他們的密碼有沒有洩漏機密!不過費曼和阿琳很享受寫這些密碼去刺激軍隊,軍隊花時間解碼後發現密碼內容只是日常購物清單之類!
當時,費曼因為介意其他人對自己的看法而苦惱。阿琳告訴他,不用介意別人的評價,要忠於自己。阿琳在療養院對費曼說:「你管別人怎麼想? (What do you care what other people think?)」阿琳過世後,費曼寫了兩本自傳(都是他口述然後朋友幫他寫出來)。費曼第二本自傳的書名,就是以這句話命名。
當阿琳快不行的時候,醫院打電話給費曼,叫他快來醫院。費曼就借了朋友的車(他們後來才發現這個借車的朋友是間諜),極速向醫院開去,但在途中車子又壞了幾次,幾經波折才趕到醫院,可惜已經來不及見阿琳最後一面。費曼回憶說,他當時很傷心,可是卻沒有哭出來。他看到阿琳床邊放著阿琳送給他的手錶,錶面時間竟然停在阿琳的死亡時間!費曼初時覺得這是阿琳留給他的訊息,然而理性告訴他這不太可能。這手錶曾經壞過幾次,每次都是費曼把它修好。所以,費曼知道應該是護士拿起手錶記錄阿琳的死亡時間時,不小心再次弄停了它。
費曼回憶說,直到很多個月後,他在街上看見一間時裝店的一條裙,心想阿琳一定會喜歡,終於才淚流不止。阿琳生前很喜歡與費曼寫信。阿琳死後一年半,費曼寫了一封最後的信給他的太太。費曼自己一直收藏著這封信,直到他 1988 年離世後人們才把信打開。信中充滿費曼對阿琳的愛,在最後一句,費曼寫道:「附注:請原諒我沒有把信寄出。我不知道你的新地址啊。」
“PS Please excuse my not mailing this — but I don’t know your new address.”
原子彈試爆
史上第一個原子彈試爆時(試爆計劃代號是「三位一體 (Trinity) 」),所有研究人員都被安排在遠處觀看。由於核反應會釋放出極大量的高能量輻射,包括伽瑪射線、X射線和紫外線,每個人都分配有護目鏡。只有費曼沒有戴上護目鏡,他選擇於車內觀看試爆,因為他知道紫外線並不能穿透車輛的擋風玻璃。試爆成功,所有人都非常興奮,因為他們的研究終於成功了。只有三位一體計劃負責人肯尼.班布里奇 (Kenneth Bainbridge) 對奧本海默說:「現在我們都是婊子養的。 (Now we are all sons of bitches.) 」
費曼回憶道,當日本的廣島和長崎被原子彈毀滅時,他們還未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直到後來,興奮感褪去了,費曼才意識到,這將是世界末日的開端。戰後很長一段時間,當費曼看見街上有工人在建設房屋和橋樑時,他都會想:「這些全都沒有意義;這一切都將被摧毀。為什麼還要建設?」的確,當年不少科學家認為世界即將發生第三次世界大戰,而且人類會因核戰而滅絕。
隨心研究 由餐碟擺動到量子電動力學
戰後,費曼在康奈爾大學 (Cornell University) 當物理學教授。他曾有一段時間因為想不出新的物理構思而非常苦惱。費曼覺得自己不值得大學高薪聘請,他走去跟物理系主任說:「我想不到重要的問題去研究。」系主任就跟他說:「別擔心,聘人是我們應該承擔的風險,你儘管做自己感興趣的東西就好。」從此,費曼就真的不管任何人,只做自己感興趣的事。
有一天,費曼在餐廳看到幾個學生在拋餐碟。餐碟上印有學校的標誌。費曼發現標誌旋轉和擺動的頻率似乎有著某個數學關係。他覺得這個現象很有趣,於是立即埋首計算。他把計算結果交給系主任看,主任問他:「這很有趣,可是有什麼用?」費曼回答:「我只是覺得這很有趣,我不管它有什麼用!」
世事難料。費曼在 1965 年獲頒諾貝爾物理學獎,原因是他成功推導出電磁輻射與物質的交互作用的一個完整理論,稱為量子電動力學 (quantum electrodynamics) 。費曼對其中電子自旋的計算靈感就是來自於當年餐碟標誌的計算。
費曼與朝永振一郎 (Shin’itirō Tomonaga) 以及朱利安.施溫格 (Julian Schwinger) 共同獲得 1965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他們三人各得 1/3 獎金,因為他們各自使用不同方法推導出相同結論。其中,費曼的方法與別不同,他用圖象方法代替繁瑣的代數運算,使整個物理過程能表達得更清晰。我們現在稱之為費曼圖 (Feynman diagram) ,是粒子物理學計算不可或缺的工具。或許費曼擅長把物理問題圖象化,是因為他父親的教導。
有一次,工作人員帶費曼去看巨大的粒子對撞機。費曼問:「這些機器用來做什麼的?」工作人員說:「費曼教授,這些機器是用來驗證你的理論的!」「花了多少錢?」「3 千 7 百萬美元。」費曼笑說:「你們這麼不相信我的理論嗎?」
熱愛邦哥鼓 街頭巡遊表演
費曼的父親在 1946 年離世,費曼因此受抑鬱症狀困擾。也是於同時期,費曼寫了上述給阿琳的最後情信。1951 至 1952 年,費曼使用他的研究休假(sabbatical,研究員可在休假的情況下自由進行研究)到巴西授課。
費曼很愛打邦哥鼓 (bongo) ,他甚至因為作為愛打邦哥鼓的物理學家而為人所識。在巴西,費曼深深受森巴音樂所打動,他學習了一種叫「frigideira」的巴西獨有的樂器。他參加了一個地道樂團,而且更被選拔進入街頭巡遊表演!
表演那天,費曼入住的酒店一個相熟的侍應生知道費曼熱愛森巴音樂,就跟費曼說:「教授,今天街上有森巴音樂巡遊表演,你一定會喜歡!」費曼就說:「今天我有事要做。」結果,當費曼的樂團經過費曼的酒店時,那侍應驚喜地發現費曼竟然是表演者之一!他就大叫:「那是教授!那是教授啊!」費曼在巴西歷險之後,沒有再回到康奈爾大學,轉到加州理工大學 (California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任教直到 1988 年離世。
以科學角度欣賞花朵之美
費曼最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可能並非他的科學成就,而是他對知識的態度。費曼的藝術家朋友 Jirayr Zorthian 對他說:「科學拿走了花朵之美,令花朵變得枯燥乏味。」費曼回答道:「我也可以感受到花朵之美。但同時我看到其他人並不一定能立即看出的更深刻的美麗。我能看見花朵之中複雜的互動之美。花是紅色的。這代表花朵演化出顏色去吸引昆蟲嗎?這帶出另一個問題:昆蟲能看見顏色嗎?牠們會審美嗎?如此類推。我看不出研究花朵何以拿走它的美麗。這只會加深。我不明白這如何減少。」
“The beauty that is there for you is also available for me, too. But I see a deeper beauty that isn’t so readily available to others. I can see the complicated interactions of the flower. The color of the flower is red. Does the fact that the plant has color mean that it evolved to attract insects? This adds a further question. Can insects see color? Do they have an aesthetic sense? And so on. I don’t see how studying a flower ever detracts from its beauty. It only adds. I don’t understand how it subtracts.”
費曼認為,世界的美麗是每個人都可以看見的。但透過科學,除了世界外表上的美,我們更可以看見大自然運作的美麗。後來費曼跟 Jirayr 約定,每隔週末輪流教導對方自己擅長的事。這個禮拜,費曼會教他物理學;下個禮拜,他會教費曼畫畫。最終費曼學會了素描,舉辦了(匿名)個人畫展,更有人以高價買他的作品。費曼說, Jirayr 卻學得不太好。
沒有架子的科學巨人 為脫衣俱樂部辯護
費曼從不擺教授的架子。他試過在休假年走到生物學系上課,因為他對生物學感興趣。生物系的教授就說:「你可以跟其他學生一起上課和實習,條件是你要跟他們一樣交齊功課和報告。」結果費曼真的照做了。
費曼喜歡光顧一家脫衣舞酒吧,他會點一支可樂(他在巴西時戒了酒,從此他未有再喝過一滴酒精),然後計算一些物理問題,或是練習素描。酒吧顧客也不乏其他專業人士,有律師、老師等等。後來,這家酒吧被人告上法院,說他們破壞社區形象之類的。酒吧老闆請求常客們幫他辯護,可是那些專業人士們一個也沒答應,除了費曼。費曼想,我喜歡這裡,而且也沒有做什麼違法的事情,怕什麼?費曼就出庭作證了。結果,第二天報紙就刊登了「物理學教授經常光顧脫衣舞酒吧」。
費曼走出失去阿琳的極度傷痛後,曾兩次再婚。他與第二任妻子 Mary Louise Bell 去度蜜月的時候,竟然同時沉迷於破解古馬雅文明的文字,這一點各位男士最好不要學,除非得到了太太的批准……
疼愛子女 遺憾未能見證女兒長大成人
費曼與第三任妻子 Gweneth 於 1962 年誕下了卡爾 (Carl Feynman) ,然後他們於 1968 年領養了米雪 (Michelle Feynman)。費曼曾嘗試使用他父親當年教育他的方式,跟卡爾和米雪一起讀大英百科全書。可是費曼發現這只對卡爾有效。卡爾後來成為了電腦科學系教授,而米雪則成為了著名的攝影師。
費曼很愛他的兩個子女。費曼於 1978 年被診斷出患有脂肪肉瘤(癌症的一種),可能是由於當年曼哈頓計劃時接觸太多放射性物質(他們每天都會用手摸一個放射性物質造成的球)。《費曼的彩虹 (Feynman’s Rainbow) 》作者倫納.姆沃迪瑙 (Leonard Mlodinow) 曾經問費曼有沒有什麼遺憾。姆沃迪瑙本來以為費曼會回答他在理論物理上遇到的難題。然而,費曼眼泛淚光地說:「我最大的遺憾是我可能不能親眼看見我的女兒米雪長大成人。」
關心教育 啟發下一代
費曼也關心教育。他在加州理工學院曾講了一次為期兩年的物理學課程,對象是全校所有新入學的學生。費曼講課生動,深受學生喜愛。結果,很多教授和研究生每堂都會來旁聽,使得座無虛席,連地板和樓梯都坐或站滿了人。這套講義被完整記錄了下來,編成了著名的《費曼物理學講義 (The Feynman Lectures on Physics) 》。這一套三冊紅色硬皮教科書,時至今天依然風行於物理系學生之間。加州理工學院現已把所有《費曼物理學講義》放在網上,使所有人也可以免費讀到費曼教的物理學。
費曼曾經幫助政府審查中學科學和數學課程用的課本。他非常認真的逐書逐頁看完,寫下了很多感想和意見,希望出版社和作者能夠改善。可是根本沒有人理會費曼的意見。費曼也發現,委員之中只有他細心看過這些課本。此後,費曼決定不再幫助政府做任何事。
不以為意諾貝爾獎 發現自然定律便是最大榮譽
費曼並不喜歡諾貝爾獎或任何其他榮譽。他認為榮譽只會為他帶來煩惱。1965 年,當諾貝爾獎委員會於美國半夜時間從斯德哥爾摩打電話給費曼時,他生氣地說:「現在什麼時候?明天早上再打來!」就掛了電話。很多記者一個接一個打電話給費曼,使得他要把電話線拔掉。費曼苦惱地問妻子,他應不應接受這個獎。他妻子就說:「如果你不接受這個獎,你會更加出名。」於是,他無可奈何地就接受了諾貝爾獎。
諾貝爾獎是瑞典國王頒授的,諾貝爾獎得主需要走到台中間從國王手中接過獎項(只有一次例外,就是 2009 年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高錕因患阿茲海默症,瑞典國王親自走到高錕前)。費曼以為離開時不能背著國王,於是就練習倒後行。後來有人告訴他瑞典沒有這個規定,他才鬆一口氣。
費曼在諾貝爾獎晚宴上看見丹麥公主,他就問可否坐在旁邊,公主說:「可以,你不是其中一位得主嗎?你是做什麼領域的?」費曼回答:「我做物理的。」公主就說:「噢!我們不能談論物理,因為那是沒有人明白的領域。」費曼卻說:「正正相反。正是沒有人明白的東西,我們才要去討論。人人都明白的東西,就不需要討論了。」費曼說得雖然很對,但公主眼睜睜地看著他,面上頓時結冰。
費曼認為能夠發現自然定律,就已經是最大的榮譽。他享受找尋大自然定律的樂趣 (the pleasure of finding things out) ,認為成就不應該由獎項去量度。費曼說,他知道其他科學家會運用他的研究結果,就是他的成就。費曼得到諾貝爾獎後,他以前的一個學生 Koichi Mano 寫信祝賀他。費曼回信問 Mano 現在做些什麼研究, Mano 回覆說自己的研究是「卑微」的。費曼看了,就回信說:「那些你能解決、能幫助解決、能夠出力的問題,就是值得花時間研究的問題。……如果我們能夠做些東西,這問題就不小、不瑣碎。你說你名不見經傳?對你妻兒來說,沒有這回事。」
重回政府助調查穿梭機爆炸慘劇
1986 年,美國太空穿梭機挑戰者號 (Challenger) 升空時發生爆炸, 7 名太空人全部罹難。政府邀請費曼成為事故調查委員會的成員,他本來是拒絕的。可是,費曼的妻子對他說:「如果你不去做,就永遠沒有人能夠發現這意外的真相。」最終,費曼調查出了事故原因:升空當天氣溫很低,不幸地穿梭機的 O 型環在低溫下會失去彈性,導致燃料洩漏並引發爆炸。費曼在聽證會上突然公開做實驗,證明 O 型環在低溫下的確會失去彈性。不過,這其實是委員會中的一位軍隊將領故意暗示,引導費曼找出答案。費曼知道後曾一度非常生氣,不過最後他倆成為了好朋友。
費曼公開展示美國太空總署的失誤,不單令全世界嘩然,美國政府對費曼的擅自行動也非常不高興。費曼獨自寫了一篇報告,可是委員會卻不肯把費曼的報告加入到最終要總統簽署的報告書之中。費曼就說,如果不加入我寫的報告,我就不會在報告書上簽名。這樣的話,調查就永遠不能結束。最後雙方妥協,費曼寫的報告被放在報告書附錄裡。費曼在裡面寫的最後一句話,當為所有人引以為鑑:「對於一項成功的技術,真相必須置於公共關係之前,因為大自然是不可能被欺騙的。」
“For a successful technology, reality must take precedence over public relation, for Nature cannot be fooled.”
晚年醉心研究克孜勒文化
費曼晚年時,曾與好友 Ralph Leighton 打賭世界上有個地方叫做唐努‧圖雅 (Tannu Tuva) ,其首府叫做克孜勒 (Kyzyl) 。費曼覺得這個地方一定很有趣,因為這個地方的拼音裡完全沒有響音。圖雅人也有著唱喉音的傳統,費曼非常希望親身去感受這個地方的文化。可是,圖雅是當時蘇聯的一部分,由於美蘇冷戰,一般美國人是很難得到簽證前往蘇聯的。蘇聯政府提出,如果費曼以諾貝爾獎得主身分去蘇聯的大學演講,就可以獲得特權去克孜勒。可是,費曼一生謹記他父親的說話,非常討厭特權,拒絕用這個方法得到簽證。他們花了很長時間研究克孜勒的文化,並以一般人的身分與很多研究圖雅的專家和教授交流。他們在美國舉辦巡迴展覽,介紹圖雅文化,希望以此換取簽證去克孜勒。
1988 年 2 月 18 日,能夠前往圖雅的簽證終於送到了費曼的家。可惜的是,費曼已經在 3 天前與世長辭。費曼清楚知道自己未必能夠等到簽證去完成他這最後心願。可他仍然堅持原則,不使用任何特權。費曼在人生最後的歷險之中學到了圖雅的文化,他已經達到了他的目的了。
不死的好奇心
費曼對世界的看法,很簡單,也很深刻。他接受大自然就是我們觀察到的樣子,無論我們喜不喜歡。他覺得,知道自己並不知道,比起以為自己知道但卻是錯的答案,更有趣。他曾說:「我可以與懷疑、不確定、不知道共存。我覺得比起知道可能是錯的答案,不知道反而更加有趣。」
“I can live with doubt, and uncertainty, and not knowing. I think it is much more interesting to live not knowing than have answers which might be wrong.”
費曼一生都覺得世界是有趣的,以純真的好奇心去看這個宇宙。他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說話,也許亦是他這一生歷險的最佳結語:「死亡很沉悶。我會討厭死兩次。」
“I’d hate to die twice. It’s so boring.”
謹以此文紀念費曼。希望在下個 100 週年,費曼的歷險傳奇和科學態度,仍會繼續啟發世界。//
放射性定年法題目 在 漂浪島嶼--munch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救老婆還是救女兒?】
核廢公投中,「把蘭嶼核廢遷回原廠」,說穿就是在玩兩難的文字遊戲,挽救蘭嶼,犧牲北海岸!
就像遇上土匪,被迫抉擇救老婆還是救女兒,但是誰不想兩人都救。最可惡的,還是要脅的土匪。
核廢,蘭嶼該遷出,其他地方也不該放,製造的難題,正足以說明核能的代價,竟然擁核者以自搞生成的苦果,要脅他人選擇。
如果公投題目改成「蘭嶼核廢遷出到土匪窩」,一定投贊成!
【發表會後,關於核廢料,有些話想說】(文長慎入)
就在剛剛,辯論後黃士修拿著把蘭嶼核廢遷回原廠的公投提案書和一支筆,湊上來問我:「洪申翰要不要簽啊?」、「簽嘛!簽嘛!」,然後他一個女性的同伴就衝上來,拿出手機拍。
我跟他說,「蘭嶼核廢大家都覺得該遷出,該簽的,我們都會簽,看什麼是最好的做法,我們都會支持」,然後,他聽了就有點開心的轉身回去說,「耶,洪申翰不簽!」
我當然知道他想要做什麼,我把他拉回來,我說:「聽好,我說的是,該簽的,我們都會簽,看什麼是最好的做法,我們都會支持,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心中當時當然是非常的不舒服。但面對這樣的惡意,我當下只能這樣講。
但針對蘭嶼核廢料的問題,其實我有很多話想說。但這些運動裡的經歷,都是辯論會場上不適合說的。
陳水扁執政的年代,游錫堃內閣對蘭嶼正式道歉,並承諾會把核廢料遷出蘭嶼,隨後,當時政府設置了兩個委員會,一個是遷場委員會,另一個是社區總體營造委員會。當然,遷出的事宜,就是由遷場委員會來談。遷出的技術不成問題,但遷場最大的問題是,到底要遷到哪?
2006年,當時政務委員葉俊榮推動的「低放射性廢棄物最終處置設施選址條例」(簡稱低放選址條例)在立法院通過,蘭嶼核廢遷出的機制,就移到這個選址條例上。簡單來說,在政策上,蘭嶼遷出這件事,就只有一條路,就是要透過這個條例選到一個最終場址。反過來說大家也許比較理解,就是如果沒選到最終場址,蘭嶼核廢就無法遷出。也在低放選址條例出爐後,遷場委員會就沒再召開了。
這個條例的設計,是先由經濟部做前階段的篩選,篩選到最後兩到三個候選場址,再由縣市政府舉辦公投,來決定要不要接受成為低階核廢的最終處置場。
最後,經濟部挑出兩個地方,台東的達仁鄉南田村,跟金門的烏坵鄉。但很容易想見結果。台東跟金門縣政府都不願意舉辦公投。
所以,低放選址條例的機制就卡在這了。蘭嶼核廢的遷出也就卡住了。
2013年三月,主題是廢核四的反核大遊行人數到達高峰,遊行隔天,蘭嶼的希婻.瑪飛洑跟綠黨北海岸選區的王鐘銘來找我,他們都在想,能否透過當時反核的能量,能讓這幾個地方的核廢議題得到多點關注。結果一聊之下,發現台灣幾個被放置核廢料的地方,包括北海岸,蘭嶼、屏東恆春,這個幾十年來,其實都沒有彼此的聯繫跟理解。甚至,因為核廢在這幾個地方之間運送,還造成了彼此之間一些不諒解。
所以後來,大家辦了第一次北海岸跟蘭嶼的交流,請蘭嶼的運動者到北海岸聊聊談談,我印象很深刻,蘭嶼的朋友說,他們知道他們的核廢料是從北海岸的明光碼頭來的,那個是送來核廢料的地方。而北海岸的長輩回憶,1996年明光碼頭出發的電光一號,因為蘭嶼反核廢的封港抗議,所以只能折返,從此,低階核廢料就堆放在核電廠的倉庫裡,沒法送出。
這場聚會,後來也促成了北海岸、蘭嶼、台東跟屏東在核廢議題上的結盟。在當時,這個結盟集體,成功要到了跟當時的江內閣有定期的機制協談,要求處理各地的核廢料問題。
結盟力量大,但問題來了,其實每個地方的議程很不相同,北海岸想談乾貯場的問題,還有地方回饋金的亂象。台東想要談低放選址條例跟原基法和部落會議的解釋關係。蘭嶼當然唯一的訴求是遷出,但要怎麼做呢?蘭嶼朋友要求要恢復遷場委員會,但以當時的機制來看,只要最終處置場址選不出來,遷出也就不可能。
所以,當時這個各地結盟開始討論,是否能把蘭嶼的訴求列為最優先,而且大家也討論出一個重要的訴球,就是希望蘭嶼的遷出要跟最終處置場址選址「脫鉤」。脫鉤的意思是,不要只把蘭嶼遷出鎖在最終處置場址成功選到而已,即便還是不確定會有什麼其他選擇,但至少,可能還會存在更多的可能性,困難度可能會降低一些。
北海岸的郭大哥跟許會長當然也有同意了這樣的訴求,但我知道他們內心的掙扎,因為,如果蘭嶼遷出最終處置場址選址「脫鉤」了,其實這些低階核廢料是有可能會回到北海岸的。他們當時常自嘲,北海岸的用過燃料棒,一束的輻射毒性就能抵好幾萬桶低街核廢料,但是,當時,馬政府還沒有真的決定要如期除役,而且上萬束的用過燃料棒到底能不能搬離北海岸也還不知道,所以他們其實是非常委屈的,自己在北海岸的訴求都還沒有明確著落勒。他們有時候會說,他們知道蘭嶼是被迫放核廢料的,但是,難道核廢料是從北海岸的土地自己長出來的嗎?當然不是,這也是後來政府來蓋電廠才有的啊。而且,他們最擔心的是,最後北海岸會不會變成所有核能廢棄物的棄置所?其他地方會想,反正你們就最嚴重最難處理嘛,就放過去啊,可以少污染一些地方。
但即便討論的過程有許多的曲折,但幾個地方的夥伴都還是覺得,蘭嶼的遷出應該要是最優先的事,因為如果蘭嶼的問題都無法處理,那還談什麼更複雜的高階核廢問題呢?
這些互相的體諒(的學習),確實都讓我感覺到當時的結盟非常重要,而做了很多的重要的嘗試。但要怎麼才能不踩上弱弱相殘的路,確實非常不容易。
2016年,綠盟跟幾個團體合作,召開民間的核廢論壇,就是希望在茫茫的核廢議題中,看能否有機會形成某些核廢處理的共識,這當時是極為困難的工作,很多的問題,你可以從在地的角度出發,但可能也要顧及其他地方的狀態跟感受,不同位置的思考,每個敏感議題的討論跟選擇都是困難,甚至在最後的大會上,也出現了不同地區之間的張力。在經過八場地區性的審議會議後,在最後的共識文件中,大家還是把蘭嶼的遷出當成最優先的議題,而且應不應該遷出根本不用談,這是最優先的應然。但問題還是,要怎麼落實遷出,機制與時程是什麼,這幾個問題的討論,還是非常不容易。但至少,遷出跟最終處置選址的「脫鉤」,再次得到更多的確認,也成為更明確的訴求。
民間核廢論壇共識文件
https://drive.google.com/…/0BwGKf6SNwgn2UlVxb2Q0MmpUV…/view…
民間核廢論壇後,原能會跟經濟部終於接受了「脫鉤」的訴求,也就是蘭嶼的遷出不限於只能選到最終處置場而已,包括中期的集中式場址,或是遷回原廠都成為可能的選項,但到底未來會怎麼發展,誰也不知道。
2016年的時候,也有傳出蘭嶼核廢可以遷回到原本的核電廠,但當時新北副市長侯友誼第一時間就跳出來表達反對 ( http://news.ltn.com.tw/news/life/breakingnews/1764367 )。當時這個新聞出來的時候,我們很擔心,很怕核廢議題被進一步廉價地政治操作,變成政客操作地方民粹的提款機,最後增加蘭嶼跟北海岸的對立。
這兩天,看到黃士修們突然想要搞蘭嶼核廢遷回原廠的公投提案,確實是想到過去很多事。這個難題真的可以用公投解決嗎?那這題到底是要用全國性的公投還是地方性公投呢?到底是該誰說的算?核一核二核三附近居民,如果他們在這種草率的操作下不願意,甚至更增加對立,那該怎麼辦?
今天下台後,我跟黃士修說,我覺得,公投不見得是最好的方式,我們之前有過一些討論,如果你真的有興趣,我們可以聊聊。但當然,他聽不進去這些。他只是拿著公投提案書問我要不要簽,可能很得意自己想到這樣一個「圈套」吧。我不曉得。
寫的太長了,我知道那個核電社群可能會覺得,不過就是低階核廢料,有什麼好怕的,都是被煽動出來的。(他們有一套自己認知的方式我知道)但這是第一次把這些過程寫下,想想還滿有價值的。
坦白說,對我來說,這就是這些年來,一些夥伴一起做的事,但這也就是核廢料的真實難題。
放射性定年法題目 在 媽媽監督核電廠聯盟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核廢處理不困難?!馬前總統只知用核電,不知核電代價!(08/29/2018 全國廢核行動平台)
近日擁核團體與國民黨大力鼓吹核電,更以核能就是綠能之荒謬言論,推動名實不符的「以核養綠」公投,若仔細閱讀公投理由,沒有看到任何跟綠能有關的內容,只有過時的核能至上論調,這套論調是1970年代黨國時期十大建設開始推動時,就不遺餘力推動的一貫核電洗腦教育,例如核能很安全、核廢料可處理之類的教條式口號,但卻無法回答核電已在台灣運轉屆滿40年期限,核廢料卻遲遲找不到最終處置場的事實。
馬前總統為了支持核電公投,再度說出「核廢料處理不困難」的驚人荒謬言論,如果核廢處理真像馬前總統說得這麼容易,為何在台灣核電運轉近四十年,核廢料還是無處去!?為何國際上至今尚未有任何一座成功運營的高階核廢料最終處置場?有人說吃米不知米價,馬前總統難道是只知用核電,不知核電代價有多高昂?想推動核電復辟,不該以謊言欺騙大眾。
高階核廢料是各國無法解決的難題
馬前總統故意略掉不提的是,核廢料已經拖到核電廠都快除役,也還是沒法處理,否則台灣三座核電廠不會均放著貯存池早已爆滿,卻運不出去的高階核廢料(用過核燃料)。而核四廠的地理環境條件根本不適合永久貯存核廢料,馬前總統隨口說可放核四,其實這不過只是暫時的儲存,就跟現在核一二三廠只能放在廠區乾式儲存的現況一樣,四十年乾式儲存到期之後怎麼辦?高階核廢最終處置場根本連選址都還沒開始。
核廢料若處置不當,危害程度非附近居民所能掌控,影響範圍可能很廣,持續時間也長,是核廢難以處理的原因,因此讓選址工作窒礙難行。高階核廢料的最終處置是全球性的難題,目前國際上通則,高階核廢料最終處置,存放地點至少要能夠讓高放射性的核廢料隔絕人類生活圈二十萬年以上,低階核廢料則是三百年。加上鄰避情結、程序正義、環境正義、世代正義等爭議,目前除了芬蘭與瑞典找到穩定地層開始選址與興建外,即使是核能大國如美、法、英、日都束手無策。
我國《低放射性廢棄物最終處置設施場址設置條例》第4條、《高放射性廢棄物最終處置及其設施安全管理規則》第4條均明定不可將處置場址設置於高人口密度區。因為有高度污染風險,所以要與生物圈安全隔離,這也是核電與其他能源大不相同之處。因為存放的時間如此之長,因此在地質、環境條件上都非常嚴格,低階核廢料相比起來還算較為容易,已有一些國家建置完成,但高階核廢料必須找到「深地質處置」地點,藉由多重障蔽,存放於地表下 300 至 1000 公尺。
以美國為例,在內華達州(Nevada)尤卡山(Yucca Mountain)核廢料最終場址的候選場址,在花費了120億美元的建設經費之後,工程師也始終無法確保輻射水不會滲透到附近的地層,在2010年起因「內華達州強烈且持續性的反對」而暫停尤卡山計畫,至今也尚未決定該計畫是否有機會復活,全球至今仍然沒有任何一座已經成功啟用的高階核廢最終處置場。
「核廢再處理」已被許多國家棄而不用
有媒體報導核廢料似乎有新科技可消除?甚至再一次提煉作為下一代核能電廠用的燃料?其實這仍是在很初步的研究階段,尚未發展到工程階段,當作科技資訊來看看就好,要想實際使用都還太過遙遠,還是空中樓閣。至於核廢料再處理其實不是什麼新發展,核工業一直嘗試推廣再處理、再提煉的技術,但費用太貴,減量效果不彰,核廢再處理的高昂成本是讓世界各國紛紛放棄再處理核廢的主因。
目前許多國家都沒有考慮把用過核燃料再處理,再提煉,主要的原因有兩個:一、再處理費用太貴,二、再處理與核武器擴散的關鍵。再處理工廠的運轉風險更勝於核電廠,提煉出來的Mox燃料棒僅能使用於特殊的規格的反應爐,因此一直都不是主流方式,比起直接處理核廢料昂貴許多。但法國政府「為了吸引外國客戶做核廢再處理、確保法國核工業在國際市場中的利益」,持續進行這些計畫。美國目前並沒有考慮把用過核燃料再處理提煉,芬蘭與瑞典更是放棄再處理這項風險高又昂貴的技術,直接將核廢埋在地層深層處置。
台電於2015年試圖與法國AREVA公司簽訂高放射性廢棄物再處理合約,國際上對於「再處理」興趣缺缺,讓AREVA近10年來已沒有新增委託其「再處理」的客戶,僅是將燃料棒運到法國再提煉,二十年後仍要運回台灣,且處理後的廢棄物仍帶有高輻射性與長半衰期核種,遭質疑不過是拖延時間,除了付出巨資請法國處理卻非永久處置計畫之外,更無視法國1991年修法禁止於境內存放來自外國的核廢料及再處理廢料的規定,不僅白花錢、助長核武擴散風險,更無法解決核廢根本問題,只是拖延時間,以致在立法院就被打了回票。
核工業過去強調的「再處理」回收使用、減少核廢料體積等說詞,其實是「徹底的誤導」。AREVA宣稱再處理可以讓用過燃料棒的九六%再使用,但即使是最理想的再使用狀態,『再處理』後真正拿去使用的也僅有八%,而且現在『再處理』後的鈾已無法再使用,所以回收使用的比例甚至降到只有一%。」且經過「再處理」剩下的玻璃固化高階核廢料,即使體積減少,也沒有變得比較好處理,單純縮小體積並不會減少最終處置需要面對的難題。過往嘗試「再處理」的國家都已面對過這些爭論,因此才放棄「再處理」這條路。
核廢處理費用高昂 向未來子孫借貸
台電先前估計核電廠整體除役經費(包括核廢最終處置)共需3,353億元,多次遭立法院質疑嚴重低估;目前,據最新版評估指出,總費用已增至6,200億元,核後端基金根本不足支應,短缺近3,000億元恐全民買單。若照當年台電提議,將台灣共23,000束用過燃料棒全數送境外再處理,需要再多花2157.6億新台幣,只是另一個無底錢坑的騙局,更加造成未來核廢料處置及除役的財務困難,這種「向未來借貸」的做法,只是加重後代的財務負擔,造成經濟上的世代不正義。
真正負責任的核廢處置政策,應從立即啟動與利害相關者的協商開始,研擬長程藍圖與負責任的核廢處置規劃,過去政府不論哪一黨執政,都忽視核廢處理政策的重要性,大眾也忘記了核電代價始終都是要支付的,不是丟到國外或是眼不見為淨之處就好,台灣至今還處在低階核廢料無法遷出蘭嶼、高階核廢料仍留在核電廠區出不去的無奈,環團呼籲馬前總統卸任後不該只講不負責任的幹話,只會變成國際笑話,應檢討當年沒有好好處理核廢,如今造成年輕世代的沈重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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