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很要好的女生朋友 好啦嚴格說，我從沒把她當女生 因為彼此爸爸是同事，我們很小就認識了 . 「怕什麼怕，什麼好怕的，來啦！」 . 有次員工烤肉在溪邊，小孩當然是要玩水啊，烤肉那是大人們的事 可她很膽小，畏縮在岸上，是我慫恿了半天，她才肯也跳下來的 重點是，玩到一半，突然想尿尿，便起身主動跑到一旁小樹叢去尿 . 『為什麼不直接尿水裡面？』跟過來的她好奇地問 . 「他們都在下面烤肉欸，尿尿跟著水沖過去，那多噁心」 .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也是覺得甚有道理，不愧是哥哥 . 『那為什麼要站著尿？』 . 「不然呢？」 . 『蹲著啊』 . 「蛤，蹲著尿尿？那腳不會很酸嗎？往後跌倒了怎麼辦？」 . 她又一次地被我說服了 於是接下來，就是我這輩子在腦海中最長久無法抹滅，最恐怖的一幕夢靨 我答應過爸爸媽媽要好好照顧，一直以來最信任我，也是我短暫人生裡最要好的朋友 小，雞，雞，不，見，了 差點嚇哭了知道嗎？拉起褲子就瘋似地跑回去找，還以為是不是溪中的什麼魚把她的小雞雞一口吃了 跟爸爸說，他也只顧著大笑，要我別擔心，害我從此以後對她特別愧疚，盡量補償她，都護著她 也就莫名其妙的，感情一直不錯了。 _ 對我來說，她就像是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她什麼都好，一路讀好學校、有好幾個從國中小、高中都留著的朋友，各方面都沒什麼太大缺點 唯一老是不順的，就是感情 至今愛情紀錄也是零 . 「我是覺得妳太難靠近了」在探究原因時，我想了想答 . 『？』 . 「很難形容欸，妳有種生人勿近的氣質」 . 「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兇兇的啊」 . 結論就是她吸引到的，總是些怪人 剛認識就取些怪暱稱，還會動輒情緒勒索，晚點回覆他就生氣的啦、很愛宣稱自己存款有多少，好似以為只要有錢女生就會貼的呀等等等 真蠻奇怪的，我也男生啊，怎麼身旁從沒看過的奇葩都專被她吸引，像奇葩吸引機似的 不過最近，她終於遇到了一個不錯的對象了 和這個有喜歡的男生已經進展到每天聊天，會出去約會 時不時就會截一張圖傳來，問我現在該怎麼辦、男生在想什麼、她又要怎麼回好 搞得跟高三時要準備學測，考後還要一一檢討似的一樣 . 『乾，你這個這麼早就遇到大嫂的幸運鬼不懂啦』 . 『我們這種凡人要遇到有喜歡又喜歡自己的人，X的，超難！』 . 那男生我也看了，感覺是個正常人，且從略帶曖昧的對話看來，應是有戲的 唯一問題是，拖太久了 在我經驗裡，曖昧一拖久，都會變質 不是一方壓根沒打算交往，就是另方的喜歡累到被耗盡 . 『那我主動告白啊』 . 「認真？」 . 『認真啊，不然怎麼辦？』 . 商議一陣後，我派出了女友提供協助 將她頭髮由黑換了灰杏色、眼鏡摘下多了放大片，衣服也從萬年的那幾件，給她添了一堆花花綠綠，其實我也叫不出名字的衣服 看著女友Line裡傳來帶她去試穿的照片 真突然深感那些平時很懶不打扮、長期都在爸媽、老師眼裡當乖女兒、晚上十二點前一定準時回家，這輩子還沒喝醉過，出去也都必定跟自己姊妹的女孩 各個，都是超級潛力股啊.. _ 總之，告白這天很快就到了 餐廳訂在間google評價4.9的酒餐館，還特別請服務生安排了靠窗，能看外頭車水馬龍，燈光美氣氛佳最浪漫的位子 連推薦可以點什麼，他開車、騎車不能喝酒的話可以另選什麼，都已經悉心查過 為了怕意外，我和女友還刻意訂了附近的位置在旁給予支援 如何，夠萬無一失了吧？ 也果不其然，進展看來是不錯的，男生稍遲到幾分鐘，進門看到她就先道歉，說明因不能騎車而搭捷運來，遲了些 之後喚來服務生，體貼地替她切肉，共點的點心盤上桌，也給她先選要什麼 那種青澀而略帶火花的曖昧感，看得身旁女友還不停掐我，要我好好看看，什麼時候都變懶了，這些都沒了 直到最後，她告白為止 . 「我還沒打算戀愛..」 . 在男生這句話後，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 「那為何牽手？」 . 『....』 . 『對不起』 . 「擁抱？」 . 『對不起..』 . 兩人對看的沉默 . 『我覺得我只是..需要有一個人陪..』 . 『可我對妳，沒辦法到那樣的喜歡』 . 『我知道很糟糕，對不起』 . 『生活真的，太寂寞了..』 . 「所以不是沒打算談，只是喜歡不上我，沒打算跟我談吧？」她啞然失笑 . 『嗯』 . 忽然，她又恢復了自信的燦笑 .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坦白，你走吧」 . 『那錢？』 . 「不用了，我來結」 . 『可..』 . 「不用了」她斬釘截鐵 . 『好吧，那等妳回家跟..』 . 「別了」 . 『好..』 . 『保重』 . 「會的」 . 又是那個招牌，客套而武裝的微笑。 _ . 「我們也走吧」男生離開後不久，女友也拉了拉我的衣服悄聲說 . 『可她..』 . 「走吧，聽我的」 . 我們才離開店門，窗戶裡的她笑容就消失了 呆呆地望著已空無一人的位置，任憑淚在妝後的臉頰上劃了兩道淺淺的弧線 一點伸手擦的意思也沒有 而後吸了下鼻子，仰了仰頭，拿起手機 . 「哥，對不起，讓你和大嫂見笑了」 . 「你們快回去，不要影響到心情了」 . 隨著叮咚聲，螢幕通知跳出的訊息裡，如此說。 _ 突然懂了 為何有些女孩，寧願錯過。 __ 文接續於上圖

下課時，上廁所喜歡跑到學校較偏僻的角落去 故意往上爬幾層，或到較遠的樓去上 只要在廁所門內聽到外頭有聲音 有人沖水、有人講話、有人洗手 立刻像演恐怖電影主角那樣，大氣不敢喘一聲，小心翼翼地聽著聲音 直到人漸漸走遠了，才敢推門出來。 ＿ 出社會後，我回高中母校找過老師 找不到了 繞了圈熟悉的校園，我一間一間辦公室去問 無一人認識。 . ＿ 跟朋友約定好一起去修一門課 開學第一堂，我提早約半小時就到教室了，因為知道修的人很多，想說提早來佔好位置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越來越多的人湧進教室，周遭環境從靜悄悄，到逐漸為聊天的人聲吵雜起來 . 『請問這裡有人坐嗎？』不時有同學過來詢問 . 「有耶，不好意思」 . 我不停望向教室門口處，心裡焦急的期盼她趕快來 拿起手機強裝鎮定等著，同時不斷傳訊問她在哪裡 直到上課鐘響，教室門關起，她也沒出現 她退掉了 為陪其他朋友，換了老師修 她沒跟我說。 . ＿ 屈o氏，11月生日寵i會員！祝您生日快樂 康x美，11月壽星生日快樂！來康x美實體門市任選一筆消費獨享點數20倍送 生日過了整天 唯一記得我生日的，是商家。 . ＿ . 「妳們剛剛在說什麼呀？我也想聽」 . 她們面面相覷 . 『沒什麼』 . ＿ 我高中念的是一個社區小高中，我是有史以來第一個來貓大念書的學生 大二那年，接到一位學妹電話，她說她學測申請進我們系面試了，透過輔導室拿到我資料，想問我能不能幫她 . 「好啊，當然沒問題」我開心的不得了 . 我在訊息裡細細跟她分享準備重點，把我的備審與自介稿都傳給她，慢慢幫她修 後來也聊起來了，漸漸變成不錯的朋友 她北上面試那天，我還把租屋處清一清，讓她來偷睡了一天 . 「面試順利嗎？」 . 『很順利，謝謝學姊！』 . 我跟她越來越要好，她也在聊天中一直問我關於大學的各種事情，還有對要來台北的興奮 直到我去問了名單那天，才發現裏頭沒有她的名字 . 『對不起，我其實後來沒有上』她跟我說 . 『班上只剩我要指考，我每天都過著從早到晚一個人念書的生活』 . 『和學姊能說說話，是我一天中僅剩能期待的事情了』 . 『我好怕如果跟妳說，妳會不會就不想再跟我說話..』 . 『對不起，妳幫我這麼多，我還騙妳』 . 『對不起』 . 語音那頭，她泣不成聲。 . ＿ 中秋節時，下意識問了媽媽今年不回外婆家嗎？ 才剛出口，我就後悔了，外婆去年底剛去世，外公則是在我出生前就走了 她聽到後，本來正在收衣服的動作旋即停了下來 對著衣架，愣了幾秒，沒有回話 . 我正焦急想怎麼化解尷尬時 . 「不回了，回去看空房子做什麼呢？」她頭轉向我，溫柔的笑了一笑 . 「我沒有家能回了呀」她又恢復繼續收衣服的動作，小聲喃喃的說 . 「我沒有爸爸媽媽了。」 . ＿ 當替代役期間，我在退輔會服務，常去眷村陪陪老人 其中有一位老伯伯，江蘇來的，說的是無錫話，不會國語 據說以前是會的，還是個很幽默的活寶 但後來有些老年癡呆，加上生活都在眷村內，國語就漸漸生疏了 然而，這個小眷村已經很破敗 子女稍微有成的，老早就都把家人接出去住 剩下的人，隨著年紀漸大，也一個又一個相繼去世 同鄉會辦到前幾年為止，就沒人了 在我去的時候，已經僅剩和他生活大半輩子的婆婆，還能和他用無錫話溝通 老伯伯的生活很簡單，每天早上起床就緩步去附近走幾圈，回來幫家門口的花花草草澆點水 下午跟婆婆一起看電視、講講話，偶爾兩個人一起去黃昏市場走走，買點簡單的東西做飯吃，七八點便上床睡覺 婆婆頭腦還清楚，是我們和伯伯的溝通橋樑 婆婆也很妙，她對我們外人都很客氣，但對伯伯立刻會變張臉 上秒才跟我們和藹地說謝謝，下秒就大罵伯伯怎麼還不趕快出來道謝 學長跟我說：別看婆婆那樣，婆婆很愛伯 伯伯不是每天會去散步嗎？婆婆都是遠遠地在後面偷偷跟著，唯恐伯會忘了怎麼回家，把自己搞丟 看電視、買東西、逛市場伯都不懂國語啊，全靠婆婆一一耐心解釋給他聽，誇張的手勢配口語說明，解釋幾遍都不嫌煩 婆婆就是伯的全世界了 退伍後幾年，有天剛好開車經過，心血來潮想繞去看看伯伯 我去的那時應該是他以前的散步時間 可是啊，我卻看到伯伯一個人，坐在家門口的板凳上發著呆 一旁原本茂盛的花草，全枯死了 我向他揮手，問他：伯，還記得我嗎？ 但他眼神裡頭只剩混濁的茫然，看起來早已忘了我是誰 我拿起手機，滑到退伍前最後一天，我和他及婆婆的合照給他看 驟然間，伯伯咿咿呀呀地激動大叫起來 . 「阿花！阿花！」 . 然後一手緊緊抓住我的膀臂，另隻手則不斷指著螢幕中的婆婆，好像要問我婆婆在哪？ 那天，伯伯淚流滿面，一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哭到兩眼紅腫，卻沒有半分要擦的意思，任憑眼淚流到嘴邊、流下兩頰、流濕衣服 手不停指著螢幕上的婆婆，喊著：阿花，阿花 一次又一次 我去打聽後才知道，婆婆走兩年了，現在只剩伯一人活著 後幾個月，我到處去找，終於買到無錫肉釀麵筋，記得婆婆曾說過伯最愛的菜，想帶去給他 打電話給以前服務單位一問才知道，伯幾周前走了 也好 這世上，又剩下誰還能懂他 他的世界，在婆婆走後，就已經沒了。 ＿ 樂擎文 #你的故事我幫你寫 更多故事，收錄於新書《筆尖上的擺渡人》，訂書、投稿、求助請見：@luke7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