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生日，來公佈明年要出的最新長篇小說《無雪之島》好了。 這本小說，寫給「無雪之島」、寫大學生、疫情、愛情、封鎖、自由……以及追尋的心： 「我帶你去看一個東西哦──ㄞ，你要搭捷運回家嗎？」終於到了他們決定要回家的時候，她如此對他說。然後接著如此問他。 「喔，我可以搭捷運啊。」 從Louisa咖啡廳有點髒的座位起身，他們慢慢走下感覺隨時會讓人跌倒的狹隘木製樓梯。她將口罩戴起，他端著他們的餐盤來到了位在一樓的餐盤回收區。 他們的姓氏被以黑色馬克筆在空紙杯上記下。他掏出後口袋裡被他揉成一團的吸管包裝紙和發票，投進餐盤時，他發現她用吸管包裝紙在吸管上綁了一個完好的蝴蝶結，唯一缺陷的是一個為了取出吸管時戳破的小洞。 伸出手解開蝴蝶結，他習慣性的想把蝴蝶也揉成一團紙球，但不知為何，他在最後一刻決定放手，把她破了一個洞的包裝紙輕放回了餐盤上。 「所以要去看什麼？」 跟著她的腳步，他們走出了咖啡廳的冷氣範圍之外。 走進了台北有點悶又有點濕的夏天九點夜，她接著轉身向右，他也跟著轉身。兩人往捷運的方向走，與迎面而來兩名穿制服戴口罩的學生擦身而過、越過一群手搖飲料店外列隊的學生──「我好像在哪裡看過妳的背包耶。」他對她說。跟上她的腳步和她並肩走。背在她肩上的灰色後背包他覺得很眼熟。 「哦，這個很常見呀。」她說，接著轉過頭來笑了。「我在站前地下街買的，這個是韓系豬鼻子的背包，不過這麼便宜應該是盜版的。」 「豬鼻子是什麼？」 「你不知道豬鼻子嗎？」她說，側過臉，把左肩朝他側一邊，一邊試著把右手伸到背後的背包。 「你真的離開台灣太久了。」 側身的她用細長彎曲的食指指著背包上的什麼。不懂他的意思，他只是望著── 瞥見她凝視的眼神。他再一次覺得：原來從這個角度望著她，是多麼美又不真實的感受。 「哎呦。」抱怨了聲，她把背包從肩上卸下來，拿到了胸前。「就是這個。」 《││》 淺灰色的帆布背包上繡著菱形的標誌，而那商標上開了兩條小小的的縫，像是登山背包用來讓人掛繩索的裝置。 「喔。」他如此回答。 腳步跨出騎樓外，為了過到對街，他們越過了十字路口。遠方一輛黃色計程車朝他們的方向急駛，儘管距離很遠，卻也使他們過馬路的腳步頓了一頓。 黃色的車漆在暗夜裡看起來很像深藍色，紅色的「空車」標誌微微發光。緩緩經過了已經黯了的商店招牌以及路邊停了一排的機車，橫越霧黑天空的電纜線晃動了，唯有Ｋ書中心和連鎖飲料店的招牌還亮著。 「看起來還真的有點像豬的鼻子。」呼吸著，她聽見他對她說。此刻，她早已把背包背回背後。「我幫妳背。」他又對她說，然後如往常一樣把手伸到她的背後── 「不用啦，我自己背。」 「不會很重嗎。」 「不會。」 「喔。」 他記得，每天他們的背包幾乎都重到不行。記憶疊滿參考書、畫滿五顏六色的螢光筆，以及許多此時沉默的他遺忘和放棄的東西。 「啊所以這背包是什麼牌子的。」經過一間蠻香的滷味店時，他向她問。「為什麼要設計一個豬的鼻子在背包上？有什麼用嗎。」 「因為啊──」 眼鏡鏡面下，面無表情的眼神浮現了一道什麼。「以前有一隻小豬被主人帶出家門，要去很遠的地方旅行，」她沉默了一會，然後對他改口。「啊然後主人為了方便讓小豬呼吸，看看這世界，所以在背包上開了兩個洞……」 「這就是豬鼻子的由來。」 「真的哦？」 遠離了商店街的燈光，周圍黯淡安靜了下來。暗夜中，她看向他的眼裡，微微有點歉意。笑了。 #無雪之島 #nero黃恭敏 #文學 #小說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