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親子諮商室：描述，帶來滿足與愛】

入夜。

三三躺在我身旁，她對我發出的困境是：

為什麼她老是不滿足，她該如何才能延長收到禮物的幸福感，而不汲汲營營的追求更多的禮物。

三三深陷在不斷索求禮物卻不滿足的痛苦裡。

三三：媽媽，我也想像你一樣一直覺得自己很滿足，我該怎麼做才能跟你一樣？

我：讓我先確認一下，那些你已經不覺得稀奇的禮物，在你渴望得到更多新禮物的同時，那些舊的禮物你是捨得送人還是捨不得？

三三：不行送人，我才剛得到，怎麼可以送人。

我：如果不是剛得到的禮物呢？可以送人嗎？

三三：當然也不行。

我：所以，你對那些已經得到的禮物不是不喜歡了，而是已經得到了，所以你就安心了，這讓你可以放心的去追求新的禮物，是這意思嗎？

三三：對，就是這樣。

我：所以你並沒有不珍惜，只是你把心思都放在追求新的禮物，對已經擁有的就沒那麼關心而已，是吧。

三三：對。

我：三三，你剛剛說我一直很滿足我擁有的生活或物品，在你眼裡，我是怎麼樣滿足？

三三：就是你對生活很開心，不管是遇到什麼事情，你都很開心。你對得到的東西都很珍惜，而且也會一直用，像是你戴的手錶，一戴就是十年，而且每天戴。像我的手機手錶，我戴一戴就不想戴了，想要買新的手錶來戴。像你戴的琥珀項鍊，一戴也戴好久，幾乎很少拿下來，我也想像你這樣，可是我做不到。

我：你也想像我這樣嗎？

三三：想。

我：你知道像你這樣的生活方式，和像我這樣的方式，都有優點嗎？

三三：我也有優點？

我：當然有，你這樣性格的優點就是，你對自己想要的東西，會非常積極，是非常有企圖心的。

三三：那像媽媽這樣就比較沒有企圖心，是嗎？

我：應該說，你對萬事萬物都具有企圖心，我以前也和你一樣，但媽媽畢竟比你大，該爭取的我都爭取過一輪了，深深知道很多東西並不是我想要的。比如，我以前很愛買娃娃，但是越買越多之後，根本沒地方放，我裝袋收在衣櫥上，一堆又一堆，放久了也從來不會拿下來，新的娃娃又一直買，不管新的舊的每一隻都好可愛，全部捨不得丟，日子久了我才體會娃娃只會讓我的家越來越小越來越髒，那並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從此我不再買娃娃了，而留在身邊的娃娃也只有你和妹妹送我的「夢可嚕」，雖然只有這一隻，但我很明白它對我的意義，所以我每一次抱著它，就會和它說說話，重新體會擁有它感受，這麼一來我就會好滿足。

三三：媽媽，什麼叫「重新體會擁有它的感受」？不懂。

我：還記得老爺嗎？

三三：記得。

我：老爺雖然離開媽媽六年了，但是老爺還在的時候，媽媽經常陪著老爺去散步，冬天去散步的時候手很冷，我的手一直都很冰涼，所以我就會故意去牽老爺的手。老爺冬天總是穿著大棉襖，棉襖的袖子是很寬大的，所以老爺都會把左手藏在右手的袖子裡，而右手反過來躲進左手的袖子裡，我會故意去把老爺的手拉出來，不讓他藏著，誰叫他只顧著自己揣著溫暖，所以我要他也分一點溫暖給我。

每一次老爺被我冷冰冰的手偷襲的牽著時，老爺總是嚇一跳的說「唉呀！凍死了，你的手怎麼這麼冰」，聽老爺這麼說，我就會很開心，覺得自己偷襲成功。雖然說是偷襲，但沒有一次老爺會甩開我的手，他總是用溫暖的大手牽著我冰冷的手，我就感覺很幸福。

每一次想念老爺時，我就會反覆的把這個畫面細細的從頭溫習一遍，我會把當時和老爺散步時的天色、氣溫、老爺的表情重新在心裡講述一遍給自己聽，然後神奇的事情就發生了。

三三：什麼？

我：我會重新從老爺身上得到幸福的感覺，我會覺得我無比的幸福，因為老爺的愛，一直都在我身邊，不會因為他離開了而消失。

三三：媽媽，這和我一直想要新禮物有什麼關係呢？

我：你不是問我，要怎麼讓自己滿足於自己擁有的嗎？

三三：對。

我：每一個物品，都不要視為理所當然。

三三：什麼意思？

我：因為每一個東西都是費盡千辛萬苦才能來到你身邊。當你忘記時，你可以把你擁有的東西，從外貌長相到內部功能，怎麼得到它的，誰給你的，統統從頭到尾講一遍給你自己聽，最後記得感謝它來到你身邊。

三三：就像我有一隻倉鼠，然後講我有一隻倉鼠，謝謝你，這樣嗎？

我：不夠，你要講的越仔細越好。例如：這隻倉鼠是在兩年前的寵物店買的，當時你走進寵物店時，就好想要買小動物，然後你看到倉鼠，好小好可愛，你就好想買，後來媽媽答應了，你就好開心好開心，感覺那天真是你最幸福的一天。選倉鼠的時候，你選了一隻很可愛的布丁鼠，他的毛是淡咖啡色，眼睛非常的圓，嘴角上兩邊各有四根白鬍鬚，吃東西的時候鬍鬚也會跟著上下動，他是你看過最可愛的倉鼠了。

三三：好仔細喔！聽完之後我好像真的回到第一次去寵物店看到布丁的感覺喔。

我：敘述，會帶來重新體會，體會之後，你會覺得幸福感就會回到你身上，那麼你就會很珍惜你此刻擁有的倉鼠，你會因此感到滿足，最後記得要謝謝倉鼠一直陪在你身邊。

三三：我好像有些懂了。

我：找一天，把你擁有的所有東西都擺在書桌上，然後一個一個的把他們的樣貌描述一遍，他們是誰送的？是怎麼來到你手上的？帶給你的感受是什麼？仔細的講給自己聽，最後謝謝它一直都在你身邊。

三三：好，下一次我會試試看。媽媽，牽手，睡覺了。

我牽起三三的手，緩緩的說：每一次牽你的手，我都感覺你又長大了一些，手掌也增厚了些。三三，謝謝你來當媽媽的第一個孩子，因為你，讓我成為一個母親，你帶給我許多考驗，也帶給我許多幸福，謝謝你，媽媽很愛你。

三三：媽媽，我也愛你。

年紀增長，我對物欲的渴望越低，對身旁的家人珍惜感越強，每一次擁抱孩子時，我必會在心裡將孩子的樣貌、性格講述一遍給自己聽，這會讓我身心都活在當下的這個擁抱，當我活在當下，我就活在珍惜與滿足中，那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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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五十來歲的男士從睡房走出來，一邊打呵欠，一邊拍打對面房間的門，大叫著：「子杰，起床了！」
子杰被男士的喊聲吵醒，睜開惺忪的眼睛，深深地伸了個懶腰，便俐落地下床，步出房間。
子杰走到洗手間，向正在刷牙的男士說：「早晨，爸！」
子杰爸爸加快速度完成梳洗，和子杰說：「該你了，我去做早餐。」
子杰父子倆吃過早餐，換好衣服便一同出門。

他倆來到一座唐樓面前，抬頭見到一大塊招牌寫著「恆記錶行–專營古董錶」。這店鋪就藏身在唐樓樓梯底下，裝潢簡潔又帶有歷史洗禮的味道。右手邊是一個玻璃展示櫃，上面寫著「精工修理」，內頭放著各樣的古董錶。展示櫃後面是一個桌形展示櫃，既可以展示手錶，又可以在枱面工作，上面井然有序地放著電話和單據。桌形展示櫃後面是一個小小的吊櫃，放滿修理手錶所需的工具及零件。店舖位置不大，剛好足夠子杰和他爸爸兩個人一起坐，有時候子杰爸爸喜歡放一張椅子在店鋪外頭，坐著乘涼。
或許是受父親的影響，子杰很喜歡錶，比起新錶他更愛有歷史的古董錶，除了是欣賞古董錶的設計及功學外，他更在意每只古董錶背後的故事，到底它的前主人戴著它時都經歷過什麼呢？如果可以，子杰很想續一去瞭解。

「恆記！」一個五十來歲的男人朝店鋪這方向，一邊走來一邊大喊。
子杰爸爸高興地回應：「發叔！早晨！」
發叔：「一大早見到我，當然有好介紹。」
「又有斷當的手錶拿來嗎？」
發叔哈哈大笑著說：「你說得對！今個月我們押店有一隻沒人贖回的手錶，看你們要不要。可以稍稍修理就可以賣出。」
子杰接過手錶仔細端詳，是一只女裝手錶，啡色皮革腕帶，略黃的錶面上有幾顆小水晶，指針還能正常運作，估計稍作清潔便可以。
子杰得意地笑著說：「謝謝發叔，這只手錶我們便收下了。」
「不客氣！大家多年街坊，這小小意思算什麼。」
子杰取出一個絲絨小束袋，小心翼翼地把手錶放在裡面。
子杰爸爸見狀便說：「臭小子，又把手錶據為己有？」
子杰狡猾地笑著解釋：「爸！這手錶你看，已經這麼陳舊了，錶面上的水晶都差不多掉了一半，指針雖然還能運作，但時間已經不準確了，清潔好再賣出去，恐怕也無人問津，倒不如留著自己收藏。」
子杰爸爸揚揚眉，沒好氣地說：「好…你喜歡吧。」
子杰隨即把手錶收好。

《辰時•食時》
——我錯了……
黑色身影一僵，默默在嘴上貼了個『噤』。
　　寶寐滿意地給了大白（？）一個讚賞眼神，別別手就抱著那幾大袋麥當當往外晃出去。「接下來的就交給你們了，託夢啊，報警啊什麼的。」
　　一黑一白只得乖乖地分頭行事，一個領人……呃，魂，去託夢，一個拿出手機按110……
　　地上那魁梧男人魂體已經被啃咬撕裂得七零八落，但外觀看起來挺正常的，人也還留著一口氣，夠上法院蹲大牢了。
　　黑色身影看著那抽搐的魁梧男人，陰惻惻一笑。「──陽間的法律關不死你，裝瘋賣傻沒幾年又『可教化』假釋出來……不過陰間的律法可就沒那麼便宜了，地下十八樓『項目』很多，一個一個輪著來，盡、情、玩、啊！」
　　況且今天還被那位姑奶奶標記了，就算活著也是天天噩夢纏身半廢半殘。
　　──走出了暗巷外的月光下，寶寐掏出了紙袋中的一根乾癟薯條，歉然道：「對不起啊，剛剛害你被那個人渣摟了那麼久……好好的整顆馬鈴薯切條製作而成外脆內軟香噴噴薯條，卻被髒東西玷汙，連吃都不能吃了，但姊姊已經幫你報仇，你就安心的去吧！」
　　那根乾癟薯條剎那間炸成了一小朵澱粉煙火，轉瞬消失無蹤。
　　「咳。」有人憋笑。
　　寶寐美眸一閃，沒好氣地哼了聲：「阿土，今晚你是故意的吧？」
　　地面上漸漸浮起了一個笑容慈祥親切，左手抱金元寶，右手持拐杖的土地公爺爺。
　　「多謝大人仗義，鏟奸罰惡，除暴安良。」土地公笑咪咪，真摯地行禮致謝。
　　「別別別，」寶寐美麗彎彎的眉梢抽了抽，「老娘可沒那麼大的善心，也不是個好人，別給我戴那麼高的帽子……我只是路上看到有蟑螂，覺得噁心，不踩對不起自己而已。」
　　「大人太客氣了，」土地公滿眼祥和笑吟吟。「您還送了三個小姑娘功德之光，讓她們下一世投胎到富足安康人家去呢！」
　　「……哪個長輩見了小輩好意思不給點見面禮的？」餓得發慌的寶寐拿出一顆勁辣雞腿堡，狠狠地咬了一口，哼哼道。「話說回來，既然知道這髒東西到了你的轄區，幹嘛不自己動手？」
　　她很忙的好嗎？都工作了十六個小時了，還好意思讓她『加班』？
　　「回大人的話，」土地公微笑，嘆了口氣。「公務人員就是有公務人員的體制和無奈，還請見諒。」
　　不然祂老人家見到這種骯髒的敗類，也想狠狠幾拐杖下去尻得他生活不能自理好嗎？
　　但天律就是天律，三界自有約束，不能亂了規矩……只不過像寶寐大人這樣的，咳，自然不在此限。
　　開外掛什麼的，也是看人的……要不怎麼平平是玩遊戲，普通玩家就只能認份打怪升級換武器，而富豪玩家想怎麼氪金就怎麼氪金呢？
　　土地公爺爺默默仰天對月嘆息。
　　「……」寶寐太陽穴突突抽跳。
　　──阿土，你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臨老了還當超齡重度網癮少年一點也不科學啊阿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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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晨七點鬧鐘準時響起……
　　烏黑長髮夢幻浪漫披散在柔軟枕上的寶寐嚶嚀了一聲，緩緩掙扎著醒來，寬大睡衣滑落一邊，露出了雪白瑩然如凝脂的肩頭。
　　脣紅齒白眉目如畫，雲鬢花顏活色生香，好一幅海棠初醒美人兒曙光畫卷似的景象……
　　只可惜現代社會工作緊湊步履匆匆，能賴床的都不是苦命的上班族或職業媽媽。
　　這間置身於大稻埕許多翻新大樓豪華公寓之中的老平房，包含小院子占地二十坪，有高高的老式圍牆和一扇朱紅色傳統的鐵門，院子種了棵枝葉繁茂的老樟樹，樹蔭底下有張竹編躺椅和一截圓木做成的茶几。
　　休假日的時候，寶寐最喜歡坐在這裡乘涼喝奶茶滑手機，三百多歲的樟樹凝聚起來的靈氣雖然淡，但對於她來說，還是遠比吹冷氣舒服多了。
　　現如今天地靈氣稀少，不只大環境被破壞，連人類對正神的信仰都日益淡薄……反倒喜歡被一些邪魔歪道騙人騙錢當冤大頭，這到底是心靈有多空虛啊？
　　寶寐這麼多年看下來，還是看不明白人這種物種。
　　不過有件事倒是古今中外千百年來都沒改變過的，就是世道難行錢做馬。
　　還有，世上百分之九十的東家壓榨起員工來都是眼皮眨也不眨一下的凶殘。
　　寶寐幫自己烤了一大疊吐司，煮了一大壺黑咖啡，敲了六顆蛋進去平底鍋，在邊等待荷包蛋邊緣變成金黃的當兒，她已經慢條斯理吃掉了三片香嫩的奶油烤土司。
七點二十五分──她看了看腕際的手錶，喝了一大口提神的黑咖啡，熟練地將荷包蛋鏟攤進大盤子裡，端到餐桌上，開始真正享受起本日早餐。
　　八點整──寶寐匆匆換上了白襯衫黑長褲，用絲巾繫了個朱紅色的領帶花，把一頭烏黑慵懶如雲的長髮挽成了俐落保守的髮髻，戴上黑框眼鏡，拎著公事包……去趕公車。
　　她已經習慣了人類社會的模式和準則，在非必要情況之下，絕不做出『非人類』的行為。
　　況且她喜歡搭公車，很享受人間庸庸碌碌熙熙攘攘的煙火氣息，就連當天能不能好運搶到位置坐，都是一種平凡中的小樂趣。
　　今天也是幸運的一天，寶寐無視公車司機和男性乘客驚豔的目光，窈窈窕窕坐進了靠窗的座椅上，點開手機──
　　網路新聞頭條正是通緝多時的殺人強暴犯xx昨夜凌晨落網……
　　她淡定地轉到下一則新聞──台幣升值4.9分，創二十七個月來新高……歐美收紅投顧示警股市震盪……中東緊張局勢升高國際油價大漲……
　　寶寐揉了揉眉心……煩呢。
　　她買的那幾支股票又要跌了吧可惡！
　　「──這個世界對妖怪太不友善了。」她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