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起床的時候都是雨天，已經可以從踏過我臉上的暮暮的小肉蹼去斷定今天的氣溫是高是低，比如今早難得的冰冷，差一點以為是牠爆衝的時候踩到喝水的器皿，驚醒過來才發現原來是如此冷的一天。 ⠀⠀ 連續花了將近一個禮拜在整理家裡的各處，比如廚房各個櫥櫃、擺設、冰箱清洗、陽台，接下來還有（緩慢的）客廳和書房。每一天都弄得很狼狽，但每一天都很快樂。昨晚睡前跟他聊到三、四年前要搬離那個在台北住了近五年的老公寓時的景況。 ⠀⠀ 那天天氣很好，是一個很舒服的下午，一整週都在搬家，那時候已經把自己的東西撤的差不多了，撤去一個大概兩坪不到的雅房，沒有家的感覺，也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怎麼辦，但也沒什麼可以想像的，礙於太無知而傷心的對於現實生活的窘況，那時候的自己幾乎沒有重量，風往哪兒吹就往哪兒倒。 ⠀⠀ 然後我接到一通電話，要去搬剩下的一兩箱東西——他們是這麼說的，但後來我才知道我是被邀請去監工，看著自己曾經使用過的傢俱一件一件被敲碎。 ⠀⠀ 我跟他說，應該沒有人看過我看過的那個老公寓最後的樣子，我的意思是我們這一家人離開時，的那種最後。我的語氣有一點遮掩不住的自豪，好像因此就可以當最傷心的人而不用感到任何尷尬與不妥。 ⠀⠀ 我一打開門是堆滿的泡綿和木板、木屑及高至膝蓋左右，只剩一個小小的走道通往我的房間，原來是隔間被打掉了。那些幾乎都是米色、白色的破碎的垃圾裡（應該已經是垃圾了），零星可以看見鮮豔的顏色，我認出那是其中一個妹妹的書桌。某一年暑假，我們沒有錢買新書桌，又很想換新的房間裡的傢俱，於是兩個人跑去買油漆、色母，把自己的書桌、書櫃、衣櫃、椅子塗塗抹抹成自己想要的顏色。那是第一次很直接地看見我與妹妹的不同，喜好某種程度上極為赤裸地透露著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甚至是對於事物的想像也更細微地透露著。她把她的書桌塗上積木的顏色，飽和的正紅、飽和的正藍、飽和的正黃、飽和的綠，而我塗的不是白色就是淡色的黃、淡色的藍。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了。都已經被拆掉了嗎。都已經是垃圾了啊。 ⠀⠀ 我打開房門發現我塗過油漆的傢俱還在房間裡，然後我再次接到電話，下午會有人來處理我房間裡的傢俱們。是兩個皮膚黝黑的工人，穿著吊嘎和牛仔褲，身上有濃濃的汗味和煙味，我們面面相覷，電話裡的人說，妳搬不走的，就通通拆掉，於是皮膚黝黑的男人拿著鐵鎚把我的桌子、衣櫃、床架、書櫃，一聲一聲敲成木片和滿地的碎屑。 ⠀⠀ 我是親眼看著的，我跟他說。離開那個房子的時候，天空仍然明亮，陽光從有落地窗的陽台灑進來，散落在滿地的泡綿上，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這間房子的採光這麼好。 ⠀⠀ 其實搬不走的還有很多，只能任憑快樂的像酒精一樣在那裡揮發然後不見，傷心的像傷疤附著在自己身上拆解不了只好帶著離開，有很多記憶，也隨著那兩個工人的敲打聲被一一碾碎，再也沒有幸福的憑據，最後連一把鑰匙也沒有。 ⠀⠀ 昨晚想著這幾天丟掉的與新添增的，還有今天的進度又應該是房子的哪一個角落，忽然覺得生活是很沈默的，從來不會跟我們討論該如何淘汰、該淘汰什麼，不會教我們如何承載現實的瑣碎和數不完的麻煩事，一路換過幾把鑰匙、開過好幾扇門，看似平坦的長大，其實翻山越嶺了百百次（像暮暮每天早上在我的被子上爆衝一樣），才走到了今天的這個地方。 ⠀⠀ 有很多的期待，也多了很多的壓力與挑戰。這陣子手機不再時時不離身了，每天一定要的網路書寫好像不再那麼綑綁我了，也喜歡正在轉換新的節奏的自己。左耳17樓和聲音週記這個禮拜會有新的改變，會再慢慢發布出來。 ⠀⠀ 午安，下雨的星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