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週記05】
淺談陸生納保Ｘ居留定居議題(上)

這幾天由於立法院表決通過陸生由「停留」改為「居留」的初審，陸生是否應該納保及其未來在台居留的可能性等討論再興。其中，有些說法宣稱：
1. 以後陸生只要來台念書滿兩年，就可以申請定居。
2. 陸生or大陸籍人士進一步將取得臺灣的戶籍與身分證。
3. 陸生or大陸籍人士將可以享用健保在內的臺灣各種資源。
4. 陸生or大陸籍人士可以票投特定政黨，維持一黨持續執政。
5. 臺灣將像香港一樣，就此被統戰，失去主體性……。

一個一個串下來，聽起來很可怕。

其實，以上這些論點有許多連結明顯犯了滑坡謬誤（Slippery slope）的問題，如果把以上這些論點串成一條筆直的道路，它其實忽略了真實世界中，道路上有很多的選擇、叉路、可能性，在此卻避而不談，直接筆直地指向某個預設的目的地，這和真實情況並不相符。它也許是其中一種可能性，但是是微小的，且我們實際上有許多機制去防範的。

首先，「陸生來台唸書滿兩年就可以申請定居」
這句話，它本身不完全錯誤，但有誘導之嫌，好像唸書滿兩年的陸生一定就會去申請定居，且申請定居非常容易。事實上，唸書滿兩年到申請定居中間還有非常多關要過。
比如說，目前臺灣對陸生採取的「三限六不」政策中，其中一不就是「不能續留台灣就業」(註1)，陸生念完學位就得回家，除非變成陸配或專業人士，通過相關審核後才可再來台灣。(註2)

就算要申請「長期居留」，也還必須需要符合一些嚴苛條件，如果是依照「因經濟、社會、政治、教育、科技或文化專案許可留在臺灣」這個路徑去走。必須符合《大陸地區人民在臺灣地區依親居留長期居留或定居許可辦法》第十八到二十二條(註3)，落落長列了一些對台灣國防安全有重大貢獻、諾貝爾獎得主、產業技術上有傑出成就等條件，就是為了吸引大陸優秀人才。

即便是申請居留or定居中最簡單的「大陸地區人民基於經濟之考量，經許可在台灣地區長期居留滿２年者，得申請定居。」這個路徑，
都必須符合這些條件：
（一） 最高學歷證明。
（二） 邀約機構邀請函證明文件。
（三） 詳細且完整之經歷證明。
（四） 符合主管機關認為確有必要（如臺灣地區所亟需或短期內不易培育）之專業技術能力證明。(註4)
重點在第四項，簡單說，你必須牛到臺灣政府承認迫切需要你，你是臺灣急需的人才，才可能通過定居的申請，並沒有那麼容易。種種限制之下，有多少大陸優秀人才願意長久定居臺灣，貢獻其才能？不無疑問。我有試著查詢歷年申請定居、居留人數，但目前似乎沒有資料。

再談「陸生or大陸籍人士進一步將取得臺灣的戶籍與身分證」，
陸配到現在要拿到身分證依然需要六年時間，不如外配的四年。儘管修法呼聲疾疾，到現在依然躺在立法院尚未通過。即便申請定居成功，多久能拿到身分證？不無疑問，可見的未來，大致是四到六年。(註5)

「陸生or大陸籍人士可以票投特定政黨，維持一黨持續執政」，
這句話其實沒說完，應該是「也可以票投特定政黨Ｂ，或政黨Ｃ」。民主政治制度下的選舉競爭類似自由市場，政黨依據政策與價值博取選民認同。如果先入為主認為某個族群就是票投A黨，所以B黨與B黨支持者千方百計阻擋某族群的權益，各位看官覺得某族群是會繼續票投相對來說較友善、照顧他們的A黨，還是會投給B黨？對B黨來說，這將會成為一個自證式的預言，與悲劇。

一個成熟的政黨，應該思考如何在不違背自己的政黨理念前提下，因應政治現實與環境改變面臨的挑戰，而不是一味杯葛、抗拒。況且，誰說陸生、陸籍人士就一定支持特定政黨？我就看過一些獨到的多元意見，再說，他們大多數人一拿到投票權後，只可能願意去投Ａ黨，Ａ黨以外的各政黨Ｂ、Ｃ、Ｄ等，是否也應該檢討自己對待該群體的方式、政策並付諸實踐？仇恨式、反射性的排外思維取代理性思辯與衡量得失，無論在現下或長遠的未來，對依賴國際貿易甚深的台灣來說，都將是不歸路的開端。

「臺灣將像香港一樣，就此被統戰，失去主體性….」，
如果有願意支持自由民主法治體制的大陸人民來投奔自由，我們豈能拒人於門外？如果他們願意呼吸自由的空氣，耗費一切代價、突破一切條件限制，舉家遷入臺灣，願意做個民主社會的好公民，或至少在寶島落地生根之後，開始學習，各位，這是誰統戰了誰呢？(註6)

總的來說，即便有陸生or大陸籍人士希望在臺灣申請定居，除了要通過層層審核關卡，要容忍社會上其中一股並不那麼友善的輿論、當下與香港、新加坡、歐美相比較不一定較有發展的產業環境(但生活上熟悉、親切許多)、四到六年的身分證等待、三限六不尚未鬆綁….等等，種種條件的限制，有多少陸生or大陸籍人士(除非結婚)願意鐵了心定居於臺灣？即便有心，也可能望臺興嘆。

臺灣與大陸交流的初期過程中，雙方對彼此的確互信有限，我怕你派間諜，你怕我反統戰，這很正常。正確且有效的態度應是懷抱善意，但同時也保持維護國安底線的用心，透過文化、教育、科技各個層面交流，真正認識對方，開放交流才有意義。更何況，無論你是否將人家當成客人或朋友，僅憑想像力來做判斷，對雙方都不公平，而且也容易失準。

至少，絕大多數陸生都是懷抱著憧憬臺灣的心態來的，憧憬小吃也好、風景也好、民主制度也好、找點歷史文化也好。我們更早已看到許多陸生甚至比臺灣學生還關心台灣，在各地、各領域發光發熱。

當然，你有權利可以不必把陸生當成自己人、好朋友，但如果你把陸生當外國人、陌生人(現在陸生納保費率是比照外籍生的，還並不是給什麼特優待遇)，卻又想要採取眼不見為淨甚至杯葛的態度對待人家，這樣真的就能夠維護臺灣的小確幸，還是只是滿足消解自己面對未知的恐懼？維護臺灣的安全，是要多爭取一個朋友，還是多一個敵人？面對大陸，不必非敵即友，還不是朋友的，我們想辦法，交了他。

下集，談談陸生納保的應然與實然。

(附圖：from本期亞洲周刊p.59)

註1：
〈陸生三法Q&A〉，http://www.npf.org.tw/post/13/8392，國家政策研究基金會。

註2：
大陸人民申請居留流程：http://www.immigration.gov.tw/wizard/Q05-08.htm
大陸人民申請定居流程：http://www.immigration.gov.tw/wizard/Q05-09.htm

註3：
移民署法規查詢系統，〈大陸地區人民在臺灣地區依親居留長期居留或定居許可辦法〉，http://ppt.cc/iVA-。

註4：
內政部移民署，移民業務小精靈，http://www.immigration.gov.tw/wizard/0608.htm

註5：
〈陸配領證改4年 盼綠營勿杯葛〉，http://www.chinatimes.com/newspapers/20141009000821-260108，《中時電子報》，20141009。

註6：
〈擔心陸生被台灣「統戰」，北京市急做問卷〉，http://www.ettoday.net/news/20120225/27509.htm，ETtoday大陸新聞，2012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