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懾怔意思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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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懾怔意思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21-02-26 1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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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有黑面紗】
     
    這次分享的故事,是霍桑的短篇〈牧師的黑面紗〉。描述一位深受愛戴的牧師,僅僅只是戴上了黑面紗,就從此被孤立於眾人之外。
     
    小編特別喜歡,牧師在末尾的控訴:黑面紗有什麼可怕的呢?現實世界中,人人都戴著黑面紗!
     
    來看看這部值得深思的短篇作品吧。
    -

    牧師的黑面紗 / 納撒尼爾·霍桑
     
    米爾福德村禮拜堂的司事,站在廊子上忙著拉扯繫鐘的繩子。
     
    村裡的老人彎腰曲背沿街走來。孩子們笑臉盈盈,跳跳蹦蹦地跟在父母身邊,有的則神氣十足地邁著莊重的步子,顯示自己一身過禮拜日的新裝。
     
    衣冠楚楚的小夥子側眼偷覷好看的姑娘們,覺得禮拜日的陽光使她們比平時更為動人。
     
    當人群大部分走進禮拜堂的門廊後,司事開始搖鈴,同時注視著胡波牧師的門口。
     
    牧師一出現就是停止鈴聲的信號。
     
    「胡波牧師可弄了什麼在他臉上呵?」司事驚訝地大叫。
     
    聽見的人全都立刻轉過身來,望見胡波牧師若有所思地緩緩地向禮拜堂走來。
     
    人們不約而同地怔住了,就是有個陌生的牧師佔據了胡波先生的佈道壇,也不致使他們這樣吃驚。
     
    「你敢確定那是我們的牧師嗎?」教友葛雷問司事。
     
    「沒錯,是咱們的胡波牧師,」司事說,「他今天本該與威斯伯利教區的舒特牧師對換,可是舒特牧師要做一次葬禮祈禱,昨天捎信說不來了。」
     
    引起如此震動的原因,乍看去其實不值得這樣大驚小怪。
     
    胡波年近三十,頗具紳士風度,雖然還獨身,但衣著整潔,像牧師應有的那樣;仿佛有一位細心的妻子為他洗漿了聖箍,刷去了禮拜日用的外衣上的一週來的積塵。
     
    他的外表只有一點引人注目:那就是箍在額上,遮住了臉龐的一面黑紗;黑紗低垂,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從近處看,那原是兩層絹紗,除嘴和下頦外把五官全都遮住了,不過似乎並沒有擋住他的視線,只是把眼前的一切生靈和木石之物都投上了一層陰鬱的色彩。
     
    胡波牧師眼前帶著這片陰影,緩慢地、沉靜地走來,他像心不在焉的人那樣,微駝著背,兩眼望著地下,可是對站立在禮拜堂臺階上的教民還是和藹地頷首致意。
     
    他們卻看呆了,顧不得還禮。
     
    「我簡直沒法相信那塊黑紗後面,真是咱們胡波牧師的臉。」司事說。
     
    「我不喜歡這塊面紗,」一個老嫗蹣跚地走進禮拜堂,一面喃喃自語,「他把臉這麼一遮,整個人就變成了一個可怕的怪物。」
     
    「我們的牧師瘋了。」教友葛雷一面說一面跟隨著她跨過門檻。
     
    在胡波牧師進去之前,這不可思議的怪事,早就在禮拜堂裡傳開了。
     
    教友們都騷動起來,誰都忍不住回頭朝門口望去。有人索性站起來轉過身。
     
    有幾個小男孩爬上座位的靠背又摔了下來,造成一片混亂。
     
    禮拜堂裡亂哄哄的,到處是女人們的衣裙窸窣作響,男子們的腳步拖沓移動,與平日迎候牧師蒞臨而應有的肅靜大不相同。
     
    可是胡波牧師似乎沒有注意到教民的不安。
     
    他幾乎毫無聲息地走進來了,對坐在禮拜堂兩邊的會眾微微點頭,走過最年長的教民身旁時躬身致敬。
     
    後者是位白髮老人,坐在禮拜堂通道中間的一張沙發上。
     
    最奇怪的是可敬的老人對牧師外表的異常竟毫無覺察。他好像也沒有感受到周圍的驚奇,直到胡波牧師由轉梯上了佈道壇,面對著教友,而與他們之間隔著一層黑紗,這時老人才若有所悟。
     
    牧師臉上那個神秘的標誌一刻也沒有摘下。他領唱聖詩時,那片紗隨著他的呼吸起伏;他宣講聖經時,面紗的陰影也擋在他和聖書之間。
     
    他祈禱時,面紗沉甸甸地貼在他仰起的臉上。他莫不是要在他向之祝禱的敬畏的上帝面前隱藏自己的面孔嗎?
     
    小小一塊黑紗,震動如此之大,不止一個神經脆弱的婦女承受不住,提前離開了會場。
     
    可是在牧師眼裡,面色蒼白的會眾或許就像他自己的黑紗在他們眼裡一樣,也是這樣可怕啊。
     
    胡波牧師佈道稱職,為人所公認,但他並不擅長辭令。他力求通過溫和的感化作用引導人們朝向天堂,而不是用奔雷般的言辭,鞭策他們前往。
     
    這一天,他的佈道在風格和方式上也仍具有他以往的特點。
     
    可是,也許是由於其中流露的情緒,也許是聽眾的想像力,總之,他今天的演說辭是他們聽過的最強有力的一篇。
     
    它比往常的佈道更帶著胡波牧師溫良的陰鬱的性情。
     
    佈道的主題是講隱秘之罪和人們對最親近的人、對自己的良知都要遮藏不露的隱私,甚至忘卻了全能的上帝是能洞察一切的等等。
     
    牧師這一字一句都有著一種神秘的力量。
     
    會眾的每一個人,從天真無邪的少女到鐵石心腸的惡棍,都覺得躲在可怕的面紗後面的牧師正悄悄逼來,洞察了他們思想行為的全部罪惡。
     
    不少人把叉著的雙手按在胸前。胡波牧師的話語並不可怕,至少並不激烈。
     
    儘管如此,他的憂鬱的聲調的每一個顫音都使聽眾發抖。會場中,與恐懼相隨而來的是一種意想不到的悲愴。
     
    聽眾強烈地感到牧師的異常,他們盼望一陣清風把黑紗吹開,而他們幾乎相信,露出來的會是另一個陌生的面孔,雖然眼前的形體、舉止和聲音明明屬於胡波牧師。
     
    禮拜剛一結束,人們不講規矩,前擁後擠地跑了出來,急不可待地要交流一下壓抑了許久的驚異,而且,眼前一沒有那塊黑紗,人們的心情顯然輕鬆起來。
     
    有的圍成小圈,擠在一起竊竊私語,有的獨自走回家,一路陷入沉思默想,有的人故意大聲說笑,褻瀆安息日。
     
    有幾個人自作聰明地搖搖頭,暗示說他們能識破這一秘密,還有的人聲稱這中間根本沒有什麼奧妙,只不過深夜的燈火損傷了胡波牧師的視力,需要遮蔽。
     
    過了片刻,胡波牧師隨著教民也走出來了。
     
    他那蒙著面紗的臉從這群人轉向那群人,他向白髮蒼蒼的父老表示敬意,又以和藹的尊嚴風度招呼中年人,如同是他們的朋友和精神嚮導一樣,而轉向青年人時則顯示著愛護與威嚴。
     
    他還把手放在孩子們的頭上,為他們祝福。這都是他每逢安息日的老習慣。
     
    可是今天,回報他的禮儀的只有驚奇和迷惘的目光。沒有一個人像往常那樣攀附牧師與他同行。
     
    桑德斯老爺,無疑出於疏忽大意,忘記邀請牧師進餐,自從牧師在此地就職以來,幾乎每個禮拜天都是在桑德斯家的餐桌上祝福的。
     
    這一天,他只好獨自回到住宅,在關門時,他回頭看了一眼盯著他的背影的眾人。
     
    一絲憂傷的苦笑從黑紗背後露出來,隱隱閃爍在嘴邊,然後隨同牧師一起消失了。
     
    「真怪,」一位婦女說,「這樣一面普通的黑紗,婦女們常繫在帽子上,為什麼在胡波牧師的臉上就變得這麼可怕?」
     
    「胡波牧師的腦子准是出了毛病,」她的丈夫,村裡的醫生說,「最難捉摸的是他這怪癖給人們的震動。連我這樣一個理智的人也不例外。這面黑紗,雖然只遮住了牧師的臉,卻影響著他整個的人,使他從頭到腳都帶著鬼氣,難道你不覺得嗎?」
     
    「一點也不錯,」他妻子說,「我說什麼也不敢一個人跟他在一起,我真納悶他自己怕不怕自己!」
     
    「人有時會自己怕自己的。」她丈夫說。
     
    下午的禮拜情況與上午完全一樣。禮拜結束後,為一位少女鳴響了喪鐘。
     
    親戚和朋友都聚集在那家房屋裡,關係疏遠些的相識則站在門口,談論著死者的美德。
     
    突然他們中斷了談話——胡波牧師出現了,仍然戴著那面黑紗,現在它倒是恰當的徽記了。
     
    牧師走進了停放遺體的房間,在棺材前躬身與自己已故的教民做最後的告別。
     
    他低下頭去時,黑紗從他額頭上直垂下來,死去的少女要不是永遠闔上了眼睛,就會看見他的面孔的。
     
    胡波牧師這樣急忙拉好面紗,莫非是害怕她的目光嗎?
     
    有人親眼觀察了這次生者與死者之間的會面,毫無猶疑地說,在牧師露出面孔的一刹那,少女的屍體戰慄起來,屍衣和那薄紗的帽子也跟著微微抖動,雖然死者的面容仍保持著死亡的寧靜。
     
    一個迷信的老太婆是這樁奇跡的唯一見證人。胡波牧師離開遺體去到哀悼者的房間,然後走到樓梯口,開始為死者祈禱。
     
    這是一篇深情的、感人至深的禱文,充滿了悲痛,而又浸注了天國的希望,在牧師最悲傷的語音之間,似乎依稀聽到了少女的纖指在輕輕撥動著天堂的琴弦。
     
    人們聽著覺得不寒而慄,雖然他們並不解其中深意。禱告中說,但願他們大家,和他自己,還有一切世人,都能像這位少女一樣,從容地迎接撕下面紗的最後時刻。
     
    抬棺材的人吃力地走著,隨後是哀悼的人群,死者在他們前面,胡波牧師戴著黑紗在後面,使得整個的街道充滿悲傷的氣氛。
     
    「你為什麼往後看?」送葬隊伍裡有人問他的同伴。
     
    「我有種幻覺,」他說,「似乎牧師和少女的精靈手把手在一起走著!」
     
    「我也這樣覺得,也是在那一瞬間。」
     
    當天晚上,米爾福德村裡最漂亮的一雙男女要舉行婚禮。
     
    胡波牧師平素是個憂鬱的人,但在這種場合總有一種平靜的喜悅,比喧鬧作樂更能引起共鳴的笑臉。
     
    胡波牧師的這一特點比什麼都更贏得他的教民的愛戴。婚禮上的賓客焦急地等待他的到來,滿心以為整日裡籠罩著他的那奇異的恐懼氣氛現在一定會煙消雲散。
     
    可是結果並不是這樣。胡波牧師一進門,人們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可怕的黑紗,它曾為葬禮增添了更深的哀痛,現在給婚禮帶來的只能是凶兆。
     
    賓客們頓時覺得似乎有一朵烏雲從黑紗後面滾滾而來,遮住了花燭的光亮。新婚夫婦站在牧師面前。
     
    但是新娘冰冷的手指在新郎發抖的手裡顫慄著,她像死一樣的蒼白引起人們竊竊私語,說這是下午剛下葬的那個姑娘從墳墓裡出來進入洞房。
     
    如果世上還有比這更慘澹的婚禮,那就是響起喪鐘的那著名的一次了。
     
    在儀式之後,胡波牧師舉杯向新人祝賀,他的聲調溫和輕快,這本應像爐中歡樂的火花,照亮客人們的臉。
     
    可就在牧師舉杯的瞬間,他在穿衣鏡裡看見了自己的形象,黑紗使他自己也捲進征服眾人的那種恐懼之中。
     
    他全身顫抖,嘴唇發白,他把尚未嘗過的酒灑在地毯上,直衝進茫茫的黑夜裡。原來,大地也戴著自己的黑紗。
     
    第二天,米爾福德全村只有一個話題,那就是牧師的黑紗。黑紗以及它背後的秘密成為街談巷議和婦女在窗前饒舌的材料。
     
    它是酒店老闆向顧客報導的頭條新聞。孩子們在上學的路上也嘁嘁喳喳地說著它。
     
    一個學樣的小傢伙用一塊舊黑手帕遮住了臉,這惡作劇不但使同學們膽戰心驚,把他自己也嚇得幾乎神智錯亂。
     
    說來奇怪,教區裡那些多嘴的、好打聽的人們,沒有一個敢直截了當地把問題提到胡波牧師面前,問問他為什麼這樣做。
     
    在過去,每當他有一點事情需人過問時,給他出主意的從不乏人,他自己也樂於聽從別人的規勸。
     
    如果說他有什麼過失,那就是極端缺乏自信,哪怕是最溫和的責備也會使他把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成犯罪。
     
    儘管盡人皆知他這過分隨和的毛病,可是教民中間沒有一個人提起黑紗的事,對他進行善意的規勸。
     
    一種既不明說、又掩蓋不住的恐懼使大家互相推諉,最後只好採取權宜之計,派出教會代表和胡波牧師面談,以免黑紗問題發展成為醜聞。
     
    從來沒有一個代表團履行職務像他們這樣失敗過,牧師友好客氣地接待他們,但就座後卻一言不發,把挑開這個重大議題的重擔全部留給他們,這顯而易見的議題可能已在胡波牧師的意料之中。
     
    黑紗箍在胡波牧師的額頭上,遮住了他的面部,只露出兩片安詳的嘴唇,嘴角上有時掛著一絲苦笑。
     
    可是在他們的想像中,那塊黑紗卻似乎掛在他的胸前,是擋在他和他們之間的一個可怕的秘密象徵。
     
    黑紗一旦拉開,他們就可以無拘束地談論它,可是在拉開之前卻不便啟齒。
     
    於是他們就默然無語,心緒煩亂地呆坐著,不安地躲避著胡波牧師的目光,他們覺得這看不見的目光一直盯在他們身上。
     
    最後,代表們無可奈何地回去了,向推舉他們的人交代說,事關重大,如果還不必要求召開宗教大會的話,也必須舉行教會會議。
     
    黑紗使所有的人心驚神悸,但村中卻有一個人不曾被嚇住。
     
    代表們沒有帶回什麼結果,甚至沒有敢於提出問題,她卻以自己個性的寧靜的力量,決定親自來驅散那越來越黑沉沉地、堆集在胡波牧師周圍的奇怪的陰雲。
     
    作為他的未婚妻,她有權知道是什麼隱藏在黑紗之下。她借牧師來訪的機會,簡單、直率地挑開話題,這樣就使得事情對他們倆都容易些了。
     
    牧師坐定後,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塊黑紗,但看不出震懾眾人的那種恐怖氣象:那只不過是雙層的絹紗,從額頭垂到嘴邊,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
     
    「不,」她笑著大聲說道,「這塊紗沒有什麼可怕,只不過遮住了一張我喜愛的臉龐。來吧,我的好人,讓太陽從烏雲後露面吧。你先把黑紗摘下,再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那樣做。」
     
    胡波牧師的臉上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那個時辰會來的,」他說,「那時我們都必須摘下面紗。要是在那時辰到來之前,我一直戴著它的話,就要請你不要介意了,親愛的教友。」
     
    「你的話也全是謎語。請你至少把遮住你的真話的紗摘去吧。」
     
    「伊莉莎白,我願意的,」他說道,「只要在誓言允許的範圍之內。要知道,這紗是記號和標誌,我受誓言的約束,必須永遠蒙戴,無論在光明還是黑暗之中,獨自一人還是眾目睽睽之下,也無論是處於陌生人還是親密的朋友之間。總之,塵世間沒有人能看到它摘下。這淒涼的陰影必定把我和人世隔絕,甚至你,伊莉莎白,也永遠不能到達它的後面!」
     
    「什麼災難落到了你頭上?」她熱切地詢問,「致使你要永遠遮暗自己的眼睛?」
     
    「如果說它是哀悼的象徵,」胡波回答,「那麼,和大多世人一樣,我的痛苦如此悽楚,需要黑紗來打上記號。」
     
    「可是萬一世人不相信那是無邪的悲痛的象徵呢?」伊莉莎白再次追問,「儘管人們愛戴你、尊敬你,難免會有流言說你隱藏自己的面目,是由於犯下了不可告人的罪惡。為了自己的神職,求你澄清這種流言吧。」
     
    她向他暗示了村裡流傳的那些謠言的內容,說著自己臉上也泛起紅雲。可是胡波牧師仍然是那樣沉著。
     
    他甚至又微笑了一下——還是那種悲傷的微笑,它像一道微光從面紗的陰暗處透露出來。
     
    「如果我為悲痛而隱藏自己的面孔,這理由就很充足了,」他回答說,「如果我是為不可告人的罪惡而遮住它,那麼請問,難道有什麼人可以不這樣做嗎?」
     
    他就這樣溫順而又固執地,拒絕了她的一切乞求。最後伊莉莎白沉默了。
     
    有一會兒工夫,她陷入了沉思,似乎在琢磨還有什麼新方法,可以把自己的未婚夫從這樣陰暗的狂想中拉出來。
     
    顯然,它即使沒有別的含義,也至少是神智不清的徵兆。
     
    雖然她的性格比他堅強,淚珠也從她臉頰上滾了下來,可是一瞬間,一種新的感情代替了悲痛:她正漫不經心地望著黑紗,突然,好像空中驟然出現了一片薄暮的昏暗,面紗的恐怖包圍了她。她站起來,在他面前嚇得發抖。
     
    「啊,你終於也感覺到了嗎?……」他悲哀地說。
     
    她沒有回答,用手捂著眼睛,準備離開房間。他衝上去抓住她的手臂。
     
    「對我耐心些吧,伊莉莎白,」他激動地叫喊,「儘管這面紗今生今世必定要擋在你我之間,也不要拋棄我吧!只要妳成為我的,在來世我不會再蒙戴黑紗,也不會有黑暗隔開妳我的靈魂!這只不過是現世的面紗,不是永恆的!啊,我一個人在黑紗後面是多麼孤獨、多麼害怕!不要讓我永遠留在這悲慘的黑暗中吧!」
     
    「把面紗只摘下一次,對著我看一眼。」她說。
     
    「不,那永遠辦不到!」胡波牧師回答。
     
    「那麼,別了。」伊莉莎白說。
     
    她抽回自己的手臂,慢慢地走開,在門口停下來,顫慄著向他長久地望了最後一眼,好像要刺破黑紗的秘密。
     
    即使在悲痛中,胡波牧師還是微笑了。他想到,把他與幸福拆開的,只不過是這麼一個物質的象徵。
     
    其實,這物件所投下的陰暗的恐怖,才必定會在最親密的情侶之間造成隔閡啊!
     
    從那以後,誰也不再設法使胡波牧師摘下黑紗,也不盤問他關於黑紗的秘密。
     
    有些人自認為超越常人的見識,指出那只是一種怪癖,這種怪癖常在正常人身上與理智的行為混合在一起,使他們顯得處處反常。
     
    可是在眾人眼中,胡波牧師是不可救藥的怪物。
     
    他不能平靜地在街上行走,因為,總會發現膽小怕事的人躲著他,而另一種人則存心擋住他的去路來顯示自己的大膽。後一種人的騷擾迫使他放棄了日落時到墓地去散步。
     
    因為每當他倚欄沉思時,墓碑後面就會有人探頭偷看他的黑紗。傳說是死人的凝視引他到墓地去的。
     
    使他痛心的是孩子們見到他就飛跑開去,他那憂鬱的形象還離得很遠,他們就中斷了最快活的遊戲。
     
    他們本能的恐懼比什麼都更使他最痛切地感到,有一種非凡的恐怖交織在黑紗的經緯之中。
     
    事實上,他自己對黑紗也極端厭惡,這是眾所周知的。
     
    除非不得已,他從來不到鏡前,也從來不飲靜止的泉水,以免在清泉寧靜的懷抱中看到自己而嚇一跳。
     
    從這裡便引出許多流言蜚語,說明胡波牧師犯下了掩蓋不住、而又只能隱約暗示的滔天大罪,致使他良心備受折磨。
     
    於是黑紗背後仿佛有陣陣烏雲向陽光滾去。這罪孽與哀痛的混合物包圍了可憐的牧師,使得愛與同情永遠到不了他身邊。
     
    據說魔鬼在黑紗背後與他相會。他就這樣永遠籠罩在黑紗的陰影之下,充滿了內心的顫慄和對外界的恐懼,時而在自己的靈魂黑暗中摸索,時而透過那層薄霧,凝望著慘澹的世界。
     
    據說就是肆無忌憚的風也尊重他那可怕的秘密,從來不把那片薄紗吹起。
     
    不過每當胡波牧師走過熙攘的人群時,還是對芸芸眾生的模糊面影淒然微笑。
     
    儘管有這麼多弊端,黑紗卻有一個長處,那就是助長了胡波牧師佈道的威力。
     
    他借助於那神秘的象徵物——因為沒有其他明顯的原因——對罪孽深重而陷入痛苦的靈魂具有異常的力量。
     
    被他領回正路的人對他懷有特殊的恐懼。他們斷言,儘管以委婉的方式,他們在回到天國的光明大道之前,曾和他一起沉落在黑紗的背後。
     
    真的,黑紗的陰影好像能使他與一切陰暗的感情共鳴。
     
    垂死的罪人大聲叫著胡波牧師,非等他出現才肯咽氣,可是當牧師彎身向他們低聲撫慰時,他們就顫抖起來,因為蒙紗的面孔離他們這樣近。
     
    黑紗造成的驚駭恐怖,甚至在死亡面前也不稍減!陌生人從遠方專程來聽他佈道,只因看不見他的臉,所以偏要看看他這個人,以資消遣。
     
    可是其中許多人來時心情輕鬆,走時卻戰戰兢兢。有一次,在貝爾切總督的任期內,胡波牧師被指派作選舉的佈道辭。
     
    他戴著黑紗站在長官、長老會和代表們跟前,給他們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以致那一年通過的法案竟具有早期宗法統治時期的陰鬱和虔誠。
     
    胡波牧師就這樣度過了漫長的一生,他行為無可指責,但陰暗的懷疑籠罩著他。
     
    他和藹仁慈,但不為人所愛,甚至引起無名的恐懼。他與世人隔絕,他們的健康和快樂與他無緣,而陷入臨終的痛苦時卻總要他幫助。
     
    流年似水,在牧師蒙著黑紗的額頭上灑下了白霜,他在新英格蘭一帶的教會裡頗有名望,獲得了胡波神甫的尊稱。
     
    他剛到職時已經成年的一代現已相繼去世,他的教民一部分在禮拜堂裡,更多的則在墓地上。
     
    終於有一天,他自己大功告成,生命臨到黃昏的盡頭,現在輪到胡波神甫長眠了。
     
    在老教長的病榻前,燭光慘澹,人影依稀可辨。他沒有任何親戚。
     
    在場的有儀表端莊而無動於衷的醫生,他正設法使病人膏肓的老人減輕痛苦。教會長老和其他各位以虔誠著稱的父老也在場。
     
    威斯伯利教區的克拉克牧師,是個熱心的年輕人,他騎馬趕到垂危的教長床前為他祈禱。
     
    還有護士,那可不是專門照料垂死病人的雇工,而是獨一無二的那一個,她那含蓄的感情,在沉默和孤獨中經受了歲月的寒霜而持久不衰,直到這死亡的時刻。
     
    這就是伊莉莎白。除了她還有誰呢?胡波神甫那白髮蒼蒼的頭,躺在死亡之枕上,黑紗依然箍在額頭,遮住了臉,隨著他掙扎的每一次呼吸而微微顫動。
     
    終其一生,那塊黑紗懸在他與人世之間,隔絕了人情溫暖和愛情幸福,把他禁錮在最淒涼的監獄之中,那就是他自己的心!
     
    那塊紗現在仍然貼在他的臉上,似乎使得那陰暗的病室更加黯淡,並且在他面前擋住了來世的光輝。
     
    他已經神志不清許久了,他懷疑地徜徉於過去和現在之間,有時竟跨進未來世界的一片混沌裡。
     
    不時發著高熱,輾轉反側,消耗了所剩無幾的氣力。但即使在最痛苦的痙攣掙扎中,在最荒誕無稽的昏迷狂想中,當任何思想都失去了理智的力量時,他仍然提心吊膽生怕黑紗掉落。
     
    其實,即使他那迷惘的靈魂會有所疏忽的話,坐在他枕邊的忠實伴侶也會轉過臉去為他遮住那副衰老的面孔;那在她最後一次看見時還是他正當盛年的韶秀容顏。
     
    最後,瀕死的老人在精神與肉體的極度疲乏之中平靜地躺著,脈搏幾乎感覺不到,除了偶爾一陣深長而又不規律的呼吸預示靈魂即將離去以外,氣息也漸漸微弱了。
     
    威斯伯利教區的教長走近床頭。
     
    「可敬的胡波神甫,」他說道,「你解脫的時刻到了。你是不是已準備好撤除那隔絕現世和永生的屏障?」
     
    胡波神甫開始時只輕輕把頭動了一下作為回答,後來,恐怕他的意思不夠明確,又勉強提起精神說道:「是的,」他有氣無力地說,「我的靈魂等待著這個時刻,已經疲憊不堪了。」
     
    「你要考慮到,」克拉克教長接著說,「像你這樣一個畢生獻身於宗教的人,思想行為聖潔高尚,用凡人的尺度衡量可謂完美無瑕的典範,這樣一位教會長老,怎能給人留下話柄,玷污你身後的美名?我的兄弟,我請求你,不要讓這種事發生吧。在你走向永生的時候,讓我們有幸瞻仰你光輝的容顏吧。在撤除永生的屏障之前,讓我先掀去你臉上的這黑色的屏障吧。」
     
    說著,克拉克就探身要去揭開這個多年的秘密。
     
    這時,胡波牧師突然顯出這樣的力量,把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他費力地從被子下面伸出雙手,死命按住了黑紗,決心作一番爭鬥,如果威斯伯利的教長竟跟垂死的病人動武的話。
     
    「不!永遠不!」戴著面紗的教長叫道,「今生今世,絕對不!」
     
    「莫測高深的老人!」嚇壞了的威斯伯利教長叫道,「你的靈魂是帶著怎樣可怕的罪孽去面臨最後的審判!」
     
    胡波神甫快要斷氣了,最後的氣息在喉嚨裡咯咯作響,可是他雙手拼命向前摸索,抓住那即將逝去的生命,以便把話說完。
     
    他甚至在床上坐起身來,在死神的懷抱中瑟瑟發抖,這時黑紗垂掛著,把整個一生的恐怖都聚集在一起了。
     
    那情景可怕異常。神甫臉上常見的憂傷的苦笑又在黑紗的暗影後面若隱若現,逗留在他的嘴邊。
     
    「你們為什麼獨獨見了我害怕發抖?」他說著用戴面紗的面孔朝著那些面色蒼白的圍觀者環視一周,「你們彼此見面也該發抖!男人躲開我,女人沒有惻隱之心,兒童驚叫跑開,只不過因為我的黑紗!其實它有什麼可怕,還不是由於隱約地象徵著的秘密?等有一天,等朋友和夫婦之間都能推心置腹,開誠相見,等人們再也不妄想逃避造物主的眼睛,卑鄙地藏匿自身罪惡的隱私,到那時,你們再為我這生死不離的象徵物而把我看作怪物吧!我看著我的周圍,啊!每一張臉上都有一面黑紗!」
     
    聽眾驚恐地面面相覷,互相躲避,胡波神甫卻倒在枕頭上,成為一具面帶黑紗的死屍,慘澹的冷笑仍然掛在嘴角。
     
    人們把他戴著面紗裝入棺材,戴著面紗埋進墳墓。
     
    年復一年,青草在那塊墓地上生長了又枯萎,石碑上佈滿青苔,胡波神甫的臉龐也早已化為灰塵。
     
    可是,想到它是在黑紗下面腐爛的,仍然使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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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0-09-10 11: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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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辰時‧靈開》
    .......要是平安符全部都燒光,他是不是也就完蛋了?
      當下他二話不說馬上打給『寶天師』,手機那端的軟軟嗓音傳來──
      「安啦,平安符還能再頂一次。」
      「寶小姐,他們一個晚上只會來找我一次嗎?」賀簡好好的一個商界菁英此刻可憐得像被遺棄街頭的夾尾哈士奇,哪裡還有半點平日陪同先生巡視集團時的赫赫氣勢。
      「不然你想他們一晚來幾次?」
      「……最好都不要。」
      寶寐咯咯笑了。「反應挺快的嘛,我還以為你會說一晚一次就好呢!」
      「寶小姐,我是害怕遇鬼,不是智商欠費。」
      「紙紮人不是鬼,沒什麼好怕的啦!」她安慰。
      「……」賀簡苦臉──您法力高強當然不怕。
      「沒事早點去睡覺,我要去追劇了。」手機那端窸窸窣窣撕拉開包裝袋的聲響,果不其然下一秒已經聽到她在嚼餅乾的聲音。
      隔天不用上班,可以徹夜追劇耍廢、癱在沙發上當一袋馬鈴薯的感覺真是太爽了哈哈哈。
      賀簡心情複雜至極結束通話,只能拖著軟如麵條的雙腿,鼓起勇氣把落地窗簾全部拉上,然後將那個平安符貼胸放好,這才敢去洗澡睡覺。
      好不容易,又撐過了一個晚上……
      星期六一早賀簡就迫不急待開車到了大稻埕寶小姐的住處外,可他萬萬沒想到本來應該在北京的先生居然也在這裡。
      「先生?」看見熟悉的座駕時,賀簡以為自己眼花了,下車後忙趨前。
      防彈休旅車前座暗色車窗降下,輪值的柳特助雷朋墨鏡後的眼神冷靜嚴肅。「先生在休息,凌晨在飛機上又整整開了三個小時的會。」
      先生睡眠品質本就不好,而且原計五天的行程又縮短成三天,肯定又是為了工作犧牲了休息時間。
      賀簡瞬間調整回菁英特助的角色,神色凜然,壓低聲音道:「怎麼沒勸先生先回家補個眠?」
      柳助理低道:「先生要抽空和你們走一趟嘉義。」
      賀簡一怔,感動至極。
      「──早點解決你的事,就能越快請寶小姐代為找出堂少爺的下落。」柳助理挑眉。「──你看是要入贅還是嫁人,總得有個交代。」
      賀簡滿滿感動都被這傢伙一盆冷水潑涼了──靠!早知道就不要在他們助理群組裡面PO文取暖了,還能不能有點同事愛了?
      「你們這是等著看我的笑話是嗎?」賀簡磨牙。
      「不是等著看,是已經在看你的笑話了。」柳助理露出雪白牙齒。
      賀簡要不是怕吵醒先生,肯定要把人拖出來到暗巷好好『談談人生』。
      寶寐準時打開家門,看到的又是這麼大陣仗,腳步頓住──
      好、吧!
            &   &   &
      不知何時,天空厚厚灰色雲層洶湧聚攏而來,起風了……
      大雨嘩啦啦落下,伴隨著遠處不斷撕裂空氣的炸響雷鳴,朦朧水氣飄浮中,樹林村景漸漸染上一抹舊色。
      那棟巴洛克式老洋樓隱沒在大片晦暗森林中,僅有一個入口,一條彷彿通往異世界的幽靈小路……
      「賀簡,你老家是鬼屋嗎?」開車的柳助理橫了坐在副駕駛座的賀簡一眼。
      「當然不是。」賀簡回瞪。
      柳助理喃喃。「確定?」
      賀簡看著煙雨濛濛中熟悉又陌生的入口處,硬著頭皮道:「當然確定,我過年還回來過,只是現在雨勢太大,路口的燈又壞了,看著比較嚇人罷了。」
      前方隨扈的悍馬車忽然打著閃光燈緩緩停了下來,他們也跟著停了車,看著黑西裝保鑣撐傘冒雨而來──
      「賀特助,前面入口柏油破了個坑洞,車子過不去,如果不是下車步行進入,恐怕得掉頭找另外的路。」傘下的保鑣神情凝重。
      「你老家有後門的通道嗎?」柳助理問。
      賀簡搖頭,神色也有些難看。「我曾叔祖父當年負責監造老宅,當時清末民亂盜匪叢生,只留主宅對外的出口,宅子四周是高牆,高處還有監守用的銃櫃槍窗槍眼……總之,後門沒通道。」
      後座的白摯闔上手裡的一本企劃書,看著身側揉著眼睛剛剛醒來的寶寐,清眸幽深。「寶小姐的意思呢?」
      「唔?」寶寐軟綿綿懶洋洋地在舒適真皮座椅上蹭了蹭,表情還有些睡意恍惚,正可惜著自己方才怎麼沒趁睡著的時候往他身邊挨靠過去,美男子的嫩豆腐能偷吃一口是一口啊!
      白摯凝視著她傻萌傻萌仰望著自己的模樣,雪白臉蛋猶殘留著被真皮座椅上壓出來的紅印子,依稀可見上頭淺淺的……車徽標誌。
      他心微微輕抽動了一下,有抹笑意像水底小金魚吐泡泡般細碎冒上來……雖然剛剛到唇邊就抑制住了,但再重複問了一次時,嗓音也不自覺溫和了些許。
      「喔,小事。」她聽清楚後,隨意地擺了擺手,笑道:「障眼法而已啦,不用管它,一樣直直開進去就好了。」
      「確定?」柳助理和賀簡跟保鑣三張臉浮現愕然。
      「孩兒們,沒聽過眼睛有業障這句潮話嗎?」
      孩兒……們?
      那句……潮嗎?
      三個高頭大馬的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其中就連幾天下來對寶寐信服到不要不要的賀簡也無言以對。
      「聽寶小姐的。」白摯清泠低沉的嗓音在大雨嘩啦聲中穿透震懾而來。
      「是,先生。」
      悍馬和防彈休旅一前一後駛過了原本應該有大坑洞的入口,卻在輪胎經過的剎那如履平地……兩輛車的駕駛心中不由一噔!
      難道,真是幻覺?
      寶小姐說是障眼法,可這突如其來的晦暗天色淒風苦雨中,隨著越來越大的雨而瘋狂戰慄搖動的樹林枝葉彷彿恐怖片老電影中的情景……
      大雨濛濛視線模糊,那逐漸靠近的巴洛克式老建築亮起了燈,按理說應該令人有種溫暖明亮的安心感,可眾人只覺得那昏黃燈影幢幢,好像有什麼正躲在後頭窺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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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6-08-30 22:0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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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閱時間到。
    這次是最後晚餐2第一章的第一部分,這次鬼鬼的布偶已經換了哦,就是封面上的那個,同時再次獻上一張OOI老師的線稿圖,大家可以猜猜看是誰哦XDD
    ——————————

    ◎第一章 被關注的死囚

    頂著炎炎夏日,吳恕覺得要盡快走進那條帶有陰影的走廊裡。對於行走在夏天的人來說,那處陰影簡直就是沙漠中的一片綠洲。
    這是一處位於市中心的老住宅區,隨著經濟發展,這種老式建築已經越來越少。此處的本地人已經漸漸稀少,增加的是一些在市中心工作、為了通勤方便但又沒有太多經濟實力的租房客。
    吳恕曾經來過這裡,但都是跟著另一個人來,次數也不多。而自從那個人消失在這個世上後,他就再也沒來過。倒不是刻意在逃避什麼,只是覺得沒有動力和必要。
    一條性命的重量,體重計是秤不出來的,但記憶可以。
    走進陌生而熟悉的走廊,踏著積著灰塵的階梯上了三樓,吳恕皺眉看著這一層三個房間良久,有點不確定目標是哪一間。
    話說回來,是三樓嗎?
    明明年紀還輕,卻還是會忘記很多事呢……
    吳恕悵然若失,他明白自己忘記的並不僅僅是房間的位置,更多的是自己跟隨那個背影的記憶。
    「幹麼磨磨蹭蹭的!」
    吳恕斜背著的一個米黃色的包包,探出一隻毛茸茸的橙色獅子玩偶。這個玩偶倒是比之前的熊貓看起來威風多了,至少爪子和尖牙的布料是白色的,讓人看得出來是一種肉食動物;可惜因為軟綿綿的布料,讓它依舊沒有什麼威懾力。
    「趕快完事走人!洒家餓了!」
    這隻娃娃就是不久前換了寄宿體的鬼鬼。
    T恤因為汗漬牢牢地黏在背上,尤其背包的帶子斜斜地一勒,更顯悶熱。吳恕對此雖然並不在意,但聽到某個好吃懶做的傢伙為了吃東西只知道催促自己時,還是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情懷,情懷你懂不懂?好久沒來回味一下……」
    「情懷?洒家當然懂!」鬼鬼得意洋洋地說:「古往今來,跟你一樣給洒家吃食的人類可是有好多!幾百年前,還有當大官的才子呐!人家那才是情懷!比起你……」
    鬼鬼高傲地抬起頭看了一眼吳恕,伸出短短的爪子比劃一下高度,彷彿是高個子的幼稚小學生在鄙視矮子那樣,「……哎。」
    嘆了口氣,鬼鬼連評價都說不出了。但那神態、那語氣似乎都在告訴吳恕,那不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而是物種的差距。
    「當大官的才子?」
    吳恕倒是不在意鬼鬼的鄙視,反正這傢伙永遠都是一副誰都看不起的樣子,「誰啊?」
    「名字有點忘了,好像姓舒?」
    「哈?」吳恕愣了一下,隨即不屑地說:「你連人家名字都不記得,還好意思說情懷?」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發明了很好吃的東西!」鬼鬼搖頭晃腦地說著,語氣中充滿了留戀,倒硬是出現了幾分緬懷的感覺──如果他不是緬懷食物的話,「東坡肉!好吃!」
    「東坡肉……舒、蘇東坡?蘇軾!?」吳恕嚇了一跳,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小聲罵了一句:「人家那是姓蘇不是舒!」
    「那不重要!」鬼鬼這話說得理所當然,一點不好意思的想法都沒,甚至他的神采中充滿了一種「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莫名氣勢。他哼了一聲:「所以別和洒家講情懷,情懷那玩意洒家早就吃膩了!」
    「情懷不是拿來吃的!」吳恕翻了個白眼後,狐疑地打量鬼鬼,「你真認識他?」
    「洒家從不吹牛!」
    「那來幾句詩詞聽聽?」吳恕覺得此刻自己就像是懷疑學生作弊的班導,但鬼鬼下一句立時讓他心中一驚──居然真念出來了。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這《水調歌頭》被鬼鬼念得抑揚頓挫,一下子唬住了吳恕,心中暗想這傢伙居然記住了食物以外的東西,蘇東坡不愧是蘇東坡,這種吃貨也能給他感染出三分才氣,不由得信了大半。
    「不知……不知……」
    嗯?
    吳恕挑了挑眉毛,「想不起來了?」
    「……不知……」鬼鬼憋了半天,無比尷尬,最後吭哧吭哧地憋出一句:「不知今天晚飯,有沒有肉圓!」
    「……」吳恕沉默半晌,嘆了一聲,「好好的《水調歌頭》硬是被你念出了飯館味道,也算是種才能了。你有沒有情懷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蘇東坡如果活著,一定會想掐死你。」
    這兩個傢伙還在沒心沒肺地鬥嘴,在吳恕左側的一扇門卻驀然開了。開門的是一名樣貌俊秀的青年,他在家裡還沒來得及戴眼鏡,身上穿著一件背心和沙灘褲。
    「要喝水自己倒,在餐桌上。」
    而吳恕則傻傻地在門口站了良久才反應過來,他在門口脫了鞋,從旁邊的鞋架上拿了雙拖鞋給自己換,「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在陽臺發了會呆,有看到你,等了一會你還沒敲門……猜你估計是忘了路。」
    吳恕微微一怔。他知道林瀧並不是那種喜歡發呆的人,總是把自己繃得很緊,不喜歡浪費時間。即便是休假日,他也會讓自己忙起來,唯一的娛樂大概就是看各種懸疑片了。
    有一件事,吳恕估計連林瀧自己也不知道──林瀧發呆的時候,看起來很脆弱,一點都沒有平常的冷硬之感。
    「你還沒吃吧?要吃什麼?我叫外賣。」林瀧拿起電話。
    不得不說,非工作時間的林瀧,在吳恕眼中的威懾力大大降低,所以吳恕反問:「你平常不做飯?」
    「一個人住,沒那個必要。」林瀧搖搖頭,瞥了一眼吳恕,「而且我工作很忙……你沒想法我就隨便點了?」
    吳恕擺手表示無所謂,林瀧點頭,撥通外賣的電話,點了幾個自己喜歡的食物。他並沒有和吳恕客氣,因為他知道,吳恕基本上吃不出食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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