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想法的藝術」讀後感
P.165『據仔細研究過達爾文筆記的心理學家葛魯伯(Howard Gruber)指出,早在這位英國博物學者年輕的時候,就接觸過馬氏的想法,因此早在這種觀念浮現在他意識、讓他知道它們革命性的意義之前,這樣的想法就已經在他心中醞釀。達爾文可能以為自己是突然改變想法(演化論),...
「改變想法的藝術」讀後感
P.165『據仔細研究過達爾文筆記的心理學家葛魯伯(Howard Gruber)指出,早在這位英國博物學者年輕的時候,就接觸過馬氏的想法,因此早在這種觀念浮現在他意識、讓他知道它們革命性的意義之前,這樣的想法就已經在他心中醞釀。達爾文可能以為自己是突然改變想法(演化論),但就我們的看法,由書面的紀錄可以得知,他的改變是逐漸成形的,就像一般明顯的突破一樣。』
P.200『讀書識字誠然曠日廢時,但文字本身並沒有和我們的本能對立。相較之下,認知科學的研究卻顯示,學科的內容本身和大腦的訓練習慣,反而可能和我們的直覺完全相反。
讓我們舉幾個例子。伽利略告訴我們,所有的物體都以同樣的速率加速;牛頓則說,自樹上墜落的蘋果和軌道上的行星遵守同樣的運動定律;達爾文說,我們和黑猩猩源自共同的靈長類祖先;愛因斯坦則向我們的感官挑戰,認為時空未必是絕對的。
上面這些對現實世界的理解全都不是來自本能直覺。』
P.212 『為自己的教育負責,責任重大。這意味著個人已經把原本由父母師長所扮演、傳遞知識和技巧的角色內化。這名終身學習者必須了解如何觀察相關領域中的變化⋯這就是改進更新人類想法內容的方法。
同樣重要的是,要了解自己的大腦如何偵查運作⋯了解自己的大腦、知道它如何運作才最有學習效果的人,最有可能有效改變他自己的想法。』
我認為書裡最特別的觀點是:人的心理表徵(簡單說就是想法)無時無刻都在改變。
任何你接觸到的人事物、接收到的資訊和信號,若不是讓你「改變」想法,就是「強化」你原先的想法。(而原先的想法多半是錯誤、不甚完美的)
換言之,沒有任何想法或念頭是中立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心理表徵「不會」維持在固定態。
你只會:變得更好、或更差。
若你抱持開放的態度,和較可信的來源吸收資訊,那你就能改變自己的想法;但若你不夠開放、謙卑,那麼任何資訊都只會讓你在腦裡強化自己原先較差的想法。
為什麼我要說你(還有我)的想法是較差、錯誤的、不甚完美的?
因為⋯你的想法造成你的行為,造就今天的你。如果你的想法很好、如果你的想法是最好的,那你真的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了。
人生中我抱有「最大確定性」的事情之一(我極度慶幸自己得知了這個想法):就是幾乎所有人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都是錯誤的。
滿分十分的話,我有十一分的肯定。
每個人對世界的理解都不一樣,這也是肯定的,沒有人的心理表徵和想法會是一致的。
比如,同樣一個問題丟在你和Bill Gates面前,他可能覺得輕而易舉,而對你來說是世界末日。
你難道會覺得自己對事物、對世界的理解比他更「正確」嗎?我相信不會。
如果你不認同我用「正確」這個詞、如果你覺得對事物的理解沒有標準答案⋯那我覺得你可能不太願意面對事實。
世界上有滿多可以量化的標準,不管你對成功的定義是什麼 — 像在商業領域,誰的錢最多,就代表誰最聰明和正確。
如果你真的想(非常習慣)忽略這些標準,我猜你不會讀到這裡⋯
所以人真的要抱持開放的態度,持續學習。
聽起來像屁話。但真的能做到、且願意承認自己的想法並不好的,能有幾個。
認知科學,同樣幫助我們了解:人的想法是可以改變的,儘管可能面臨極大的阻力,也有可能非常困難,但是「可以改變」的。
人的想法能被打破、重組、結合、改變⋯
這是件令人雀躍的事!
人活著該充滿激情、該懷抱希望(若是個目光短淺的人,則很可能看不到)— 而了解自己的大腦是有無限的發展機會,幾乎表明了人能創造任何自己想要的事物。
鼓勵你別維持在固定態(人的心理表徵/心智表徵,其實根本沒有固定態)⋯別強化自己錯誤、不夠完美的想法,持續接受更好的想法,讓自己對世界現實的想法更接近「正確」、更趨近「完美」⋯!
另一件事,是真的有感而發:人的想法是逐漸改變的,就像人生是場馬拉松比賽,我不認為異常的頓挫、爆發性的衝刺有什麼意義。
人應該穩定地、持續地(然而積極的),改變自己的想法,並付諸實踐。(若只是看一本書、看一個影片,那絕不會是關鍵性的改變)
完美是不存在的,但你永遠都能追求趨近完美。
愛所有支持讀書會、支持我的人,
我們會讓所有想像成為現實。
心理表徵例子 在 彭菊仙之教養幸福又好玩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男孩不會表達情緒?男孩容易誤解扭曲性?】
#男孩與性
#男孩情緒教養
即便如我常寫親子議題,跟家裡三個男孩談到性愛問題,也不見得自在,孩子的爹屬老派的X世代,大約也很少想到要和孩子聊聊性愛問題。
在談年輕男孩性愛問題之先,我首先比較想關注的是:身為男性的孤獨與無助。
多數男生的情緒是沒什麼出口的,是很悶的,因為典型的雄性世界幾乎不大聊心事、不喜歡聊私事、不善於體察自我,當然相對的,也不善於體察或關心別人,這或許跟典型男生的天性有關,他們多半傾向關注「事物」勝過關心「人」。
但《男孩與性》、《男孩情緒教養》等書都提到雄性世界有種「兄弟規範(情結)」,男性在心底有揮之不去的刻板印象,認為「揭露自我內心」是一種懦弱無能的表徵,是比較「娘」的男生才會做的事情。
此強勢雄性文化終於讓男生從「不感受」弱化成「不會感受」,從「不表達」惡化成「不會表達」。
當然,在性平時代,我們欣見有愈來愈多「暖男」產出,他們懂得關注別人的情緒、也擁有關心別人的技巧,但這並不意味暖男在低潮傷心時,也敢隨意向「兄弟們」吐露真心,因為這種行為在雄性世界可能不安全,意味著缺乏男子氣概,換來的多半是兄弟們的嘲諷與不自在。
不論男孩在陽剛或陰柔特質的光譜上落在哪一點,多數男孩傾向不輕易吐露情緒,特別是負面的情緒,如「我好害怕」、「我沒辦法」、「我心好痛」。
在《男孩與性》一書裡,有個十八歲的男孩羅伯就說,他遇到難關時,他的爸爸就會要他「Man up(拿出男人的樣子)!」,他父親所呈現的就是整個傳統雄性文化的縮影。
羅伯說:「我不跟任何人談我遇到的問題,我認為,如果自己處理不來,那就不算個男人,代表你不夠努力,是個婊子。」羅伯所說的,也代表了多數男生的真心話,包含大男人、小男生,儘管性平教育已推展了這麼久、這麼廣。
「他們把情緒藏起來不讓他人看出來,甚至連自己也感受不到。但這些感覺不會消失,只是埋到心靈更底層。」(男孩情緒教養p.136)
不會消失的情緒,最後很有可能拐彎抹角地變形成「發洩式行為」,比如攻擊或是霸凌別人,或成癮於菸、酒、3C、毒品。
我和家裡的三個男孩談過,他們也都同意這個論點,他們說,男生之間互訴心曲也不是真的沒有,但極為稀有,除非是特別信任的死黨,不過多半心情不好時,死黨最常貢獻的也就是陪你瘋狂打電動、打球、打屁,成年之後可能就是去喝一點小酒,亂掰一通,很少集中火力正中情緒標靶。
「那心情不好時怎麼辦?」
兒子們說,女朋友、紅粉知己此時就變得很重要,她們是訴衷腸的最佳人選,在她們面前可以不需用力地掩飾自己的脆弱,但也不是每個男生都願意在女朋友或紅粉知己面前揭開自己的脆弱。
小子之一曾跟我分享過,他曾有個很願意傾聽他、也善於分析心理狀態的紅粉知己,兩人都心知肚明不可能成為男女朋友,但每當他心情低落時,他很自然地就會找這個女孩出來吐吐苦水,他在她面前不必顧慮會被嘲笑,因此總是能得到極佳的療癒效果。
只是此紅粉知己在交了男朋友之後,為了避嫌,就再也無法擔任小子的心靈伙伴,這讓小子難過了好一陣子。
「那怎麼辦?心情不好時找誰呢?」我問。
「所以有時候就回來跟老媽吐苦水了啊!要不然跟室友看看電影、打打屁稍微轉移注意力啊!」
可見家有男孩,直至他們青春期、成人,親子的關係都相當重要,因為男孩有苦無處訴時,如果和父母關係夠親密,或者夠信任父母,至少還有一處安全基地可以訴訴衷腸。
而另一方面,男孩在陷入情緒低潮時,或許不太能分析自我、感受自我,但是若懂得排遣情緒,也至少能把自己從亂七八糟的情緒風暴中拉出來。
因此,我實在不反對男孩們偶而聚在線上打打電動、胡亂喇勒、講些芭樂話,因為這至少是他們轉移壞情緒的某種低階、但有效的方式。
不少青春期男孩聚在一起還是打打鬧鬧,感覺非常幼稚,但,這就是他們趕走壞情緒最單純又方便的方式。
了解自己的情緒狀態是需要不斷挖掘與練習的,男孩從小就不樂於此道,雄性文化又強化他們避開這一塊,這當然對男孩的情緒發展極度不利。他們沒有機會細膩的分析自我情緒,當然,對於別人情緒的體察就更加薄弱。
我記得有一次去一個國中演講,輔導主任談到她也是住在「男生宿舍」,當時她的父親過世未久,和爸爸感情相當好的她非常難過,常常在家裡想著想著就哭起來,然而,家裡的老男人(先生)、大男生、小男生(兒子們)唯一做的,就是把她放在一邊任她盡情的傷心哭泣。
「你相信嗎?從我老公到兒子,沒有人過來安慰我一聲,抱我一下都好啊!這讓我更絕望更傷心了。」主任說。
「我真的很能體會妳的落寞,因為我家也是如此啊,我也適應了好久!不過,我必須說,你家男性們真的都非常非常的~正~常,因為當他們難過時,他們自己也是這樣處理自己的情緒:把自己關起來,沉默不說話、自己調整、自我消化。所以他們以為把妳放在一個角落,不去打擾你,讓你自己去消化情緒,就是善待你的最好方式。」
天知道,這麼多年來,我是暗示、明說、示範了再示範,才讓家裡的雄性動物包括兒子們懂得在我難過時大方走過來、擁抱媽媽的。(擁抱爸爸目前還是天方夜譚,爸爸也一定會被驚嚇到。)
男生不善體察自己和別人的情緒,甚至被男子氣慨文化塑型成「不能示弱」、只能當「強者」、甚至不惜以「攻擊」、「霸凌」作為真男人的象徵,這顯然已經變成「毒性男子氣慨」。這在男孩發展性意識、性行為會產生什麼影響呢?
在「男孩與性」這本書裡呈現了美國年輕男孩對性事不可思議的態度。作者Peggy Orenstein是紐約時報暢銷書作家,專研男孩、女孩對性議題的不同態度。
她說「有毒的男子氣概」這個凳子有三隻腳,第一是情緒壓抑,第二是貶低女性,第三則是拿「性征服」出來吹噓。
她舉出最有名的一段「男生更衣室對話」乃出自美國前總統川普。川普曾經吹噓自己曾經如何強吻女性,並引以為豪,宣稱「當你成為明星的時候,她們會讓你這麼做,你做什麼都行,甚至抓她們的陰部都沒問題。」儘管川普這番話引來極多反彈,包括男性,不過也真確反映了純男性性心理的有毒思維。
Peggy Orensteiny在書中舉了很多例子來呈現年輕美國男孩(特別是傳統異性戀男孩)扭曲的性觀點。在美國,青少年乃至大學都流行「勾搭文化」,這和我們所說的「一夜情」意思差不多,男孩很容易限於一個迷思,也就是把「性征服」當做「男性氣概」的表徵,征服的數字愈高代表愈具男性氣概。
性事,已無關乎愛與連結。美國東岸就有「曲棍兄弟(lax bro)文化」,內容大抵就是誇耀性事勾搭,貶低女性、厭女、物化女性。
男大生將性愛視為純粹肉體經驗,將女性當成「玩物」,當成征服的「標的」而不是「人」。能贏得多少火辣的女生,就能展現多少雄風、社會地位、自我價值。
書中指出,男運動員被控告性行為不當或是對親密伴侶暴力相向,比例是其他男生的三倍,「運動員文化」強調拚勁、競爭、強壯、勇氣等正向特質,但也成為一股煙幕彈,掩護運動員霸凌、奪權、性征服、以厭女語言為樂、貶低女性傾向的氛圍。
而也有很高比例的非運動員年輕男孩因為欠缺對情緒的體察、對女性心理的理解,再加上A片與媒體的錯誤示範,因而把「性」當成一件男高女低、控制女性身體的行為過程。
「如果只有男孩在,那麼你聽他們的對話,可能會分不清他們剛才發生親密行為、還是剛從建築工地回來。他們會說釘釘子、用力敲、碰碰撞、把東西打碎、砰地一甩、撕碎她、毀了她。」
這些都是以侵略女性身體為樂的描述,他們鮮少講述到彼此的心理連結、相互依戀理解、珍惜疼愛的滿足感,如果讓年輕男孩繼續依賴傳統而陽剛有害的雄性文化,他們可能很難學會看清楚「女生也是人,女生值得尊敬、需要尊嚴」。
此外, 現在的孩子是廣大A片實驗中的白老鼠,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很多異性戀A片都是透過「男性觀點」來拍攝的,性愛被描述成男人對女人「做」的事,而不是「和」女人做的事,這會有很可怕的影響,也就是更強化男孩把性當成控制女性、貶抑女性的過程。
然而研究顯示,青少年比大人看更多的A片,而且內容比大人更低級扭曲,可想而知男孩們性道德、性意識在比父母所知更早之時就已開始扭曲。
研究結果顯示,會在早年看A片的,無論男女,都可能比同儕更早性活躍、性早熟,比同儕更多性伴侶、懷孕的機率有比較高,最嚴重的是,「把性侵略看得更正面、把女人看得更負面,更容易從事A片所描述的那些冒險、非典型的行為。」
很多無知的年輕男孩因而犯下了自己也搞不清楚的性騷擾、性侵害行為。
書中就舉出一個看來無害的男大生在勾搭一個玲瓏可愛的女孩之後,軟硬兼施,不斷引誘女孩到他寢室,儘管女孩在過程中一再表示不想、不舒服,甚至幾度用藉口推託表示想離開,但礙於恐懼以及對方高大的身軀,最後被迫替男孩口交。
在這個男孩既有成形的思維裡,自己並無勉強女孩,更遑論性侵害,他還驕傲地認為是自己引導有步,而一廂情願地以為最後是女孩同意且自願的。
這也是作者Peggy Orenstein在多方訪談後發現的兩個事實,那就是:男性普遍會高估女孩對性活動的興趣和熱情,也太常把自己的愉悅看得比女生的感受還重要。
前述的男大生萬萬想不到,那一夜,他對女孩造成無可泯除的傷害,女孩之後避不見面,也無法療癒自己,直到多年後女孩勇敢地提出控訴。
這正是因為男孩在成長過程中普遍缺乏對女孩身心及性心理的理解,甚至早已在心裡塑造了牢不可破的扭曲的「男尊女卑、女生須屈從」的性道德框架。
事實上,也有很多男孩從頭至尾都不認同物化女生、貶抑女生的性事思維,但是在整個兄弟文化沆瀣一氣時,他們會退縮,而認為自己的想法是不值得一提的邊緣思維,而跟著大夥沒頭沒腦的哈哈大笑,以求得認同感。
事實上,專門研究青春期男孩行為的研究指出,大部分男孩比較喜歡的身體親密對象,是自己認識、信任、相處起來自在的人。男生追求性愛最大的動機並不是肉體,而在情緒層面,是因為想要對女生表達愛意或慾望。
自從交友軟體夯起來之後,「勾搭文化」在全世界默默的沸騰。我聽過太多年輕孩子把性與愛分開思考,把「滿足肉慾」當成一件紓壓的方式,或許連我們做為父母的可能都未必清楚孩子對性的看法。
這些我們可能無法理解或認同的新興性潮流也意味著,我們做為父母的,真的必須花點心思和時間好好的和孩子們談性說愛。
「#me too」反性侵、反性騷擾運動雖然引發全世界一同把「偏差性行為」、「男性特權」及「有毒陽剛特質」攤在陽光下一同省思、徹底清算。但是,在固化的純男性世界,卻未必真正翻轉了有害舊思維。
要把男孩教養成懂得尊重女性、灌輸他們「經過對方明確同意才能進行性探索」的性道德之前,首先得先把男孩教養成懂情緒、有同情心、尊重男女平等、尊重多元性向、尊重他人界線、允許自己也允許別的男孩示弱失敗、可以表達情緒、也能體察別人情緒的人,這是懂愛的前提。而懂得愛,才可能發展並維繫真正健康愉悅有連結感的性。
想要更了解男孩的情緒教養以及他們對性與愛認知的發展嗎?推薦以下兩本書。
【書訊】
•《男孩與性:改變青少年一生的九場對話,培養情感與性關係的尊重與同理心》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98257?sloc=main
•《男孩情緒教養:引導他好好說話,遠離恐懼、憤怒、攻擊行為》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79264?sloc=main
心理表徵例子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心智化 #重磅上市 #經典好書 #十年磨一書
#摘自本書前言 #依附 #情感調節 #自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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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心智化:依附關係.情感調節.自我發展(Affect Regulation, Mentaliza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the Self)
作者:彼得.馮納吉、喬治.葛瑞蓋、艾略特.朱里斯特、瑪莉.漢普沃斯
譯者:楊舒涵、魏與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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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的付梓仰賴於許多事物的貢獻。我們引進了多方的資源,雄心壯志地期待本書能針對多重的讀者群,包括心理學研究人員、臨床心理學家以及心理治療師,同時也包含了其他領域的發展學家。從最一般的層面來說,我們希望可以突顯 #發展心理學對於心理治療與心理病理學有多麼重要。我們整合了心理學發展的科學知識,以及與成人及兒童工作的臨床經驗,來解釋心理治療。我們相信,只有在個別心理治療師與專業研究人員雙方能持續合作的情況下,患者才能受到最好的照顧。像這樣的整合,其價值當然無法馬上獲得所有人的接受(見Green 2000; Wolff 1996),也確實不需如此。心理治療師主要是透過談話來給予病人臨床上的幫助,因為這些病人所尋找的幫助不(只)是藥物,更是一個願意對他將心比心的人。相關學科在科學上的進展不一定會對心理治療的實務有所幫助,比如說,1940與1950年代霍爾(Hull)與史金納(Skinner)所提出的學習理論研究,對當時的心理動力取向治療師就沒什麼幫助,卻有益於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心理治療學派,比較強調行為與環境,較少關注個人與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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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工作立基於那些傑出的前輩們,他們在精神分析與發展的理論上投注了相當大的心力,也建立了很好的理論基礎,如安娜‧佛洛伊德(Anna Freud)、梅蘭妮‧克萊恩(Melanie Klein)、馬勒(Margaret Mahler)、布洛迪(Brody)、埃姆德(Emde)、史騰(Stern),與其他許多人士。特別鼓舞我們的例子是安妮‧柏格曼(Anni Bergman 1999),她是分析師瑪格莉特‧馬勒知名的共同研究者,在她的書中,完美地整合了發展理論與臨床思維。讀者們也可在本書中發現柏格曼書中的許多想法,只是換成稍微不同的觀點來講。所有心理治療的發展都是起源於對人類發展的觀察,因此必然會共同享有許多重要的特色。同時我們也相信,在本書中討論的許多想法──像是父母鏡映的社會生物回饋理論、目的論與意圖位置、反思功能、精神現實中的精神等同與假扮模式、異化自我、心智歷程、情感等,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情感調節與心智化──都為精神分析與心理治療提供了真正的新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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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本書的思維與關注的方向並不侷限於精神分析,我們還運用了心智哲學的概念,以捕捉與描述嬰兒是如何透過探索他人的心智,來成就自身心智的歷程。人類會透過他人來探索自己,這個概念源自於德國的唯心主義,而後精神分析式的心智哲學觀又進一步地拓展了這樣的想法(Jurist 2000)。在社會認知的領域中,心智哲學的運用相當普遍。但我們的理論導向有些不同,因為除了認知外,我們也同樣關注情感。也因此我們援引了依附理論,依附理論強調嬰兒與原初照顧者的關係品質會影響到嬰兒的自我感(sense of self),並且有許多實證研究的支持。確切來說,我們的工作不只借用了依附理論,更對依附理論做了重大的重新概念化。我們認為,依附並不只有依附關係本身而已,而是能更進一步發展出表徵系統的能力,這可能是人類為了有助於存活而演化出來的功能。因此本書另一個具有貢獻的面向,便是舒緩了過往精神分析與依附理論的一些長期緊張關係 (Fonagy 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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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的書名是由三個標題(情感調節、心智化、自我發展)組合而成,主要內容就是在談這三個主題與其相互間的關係。我們主要關注嬰兒、孩童、青少年到成人的心智中,對心理狀態表徵的發展。心智化是一個發展理論界很熟悉的概念,論述了 #個體是如何理解到自己運用心智的方法,#好用以調整對於外在世界的經驗。心智化可說是自我發展的根本,因為心智化會逐漸豐厚內在組織,讓個體能參與社會,並與共享此能力的他人構築出複雜的人際關係。另外,我們也用「反思功能」這個詞,為「個體有多少心智化的能力」做出操作型的定義 (Fonagy, Target, Steele, & Steele 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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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智化會立即令人聯想到自我的兩個層面:主體性(agentive)與表徵性(representational),也就是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 1890)所說的「主格我」(I)與「受格我」(Me)。自我表徵的發展一直以來都受到學者的高度關注,詹姆斯的「受格我」,或是「實體自我」(empirical self)(Lewis & Brooks-Gunn 1979),指的是我們認為自己身上所真實擁有的一系列特徵發展,儘管這可能是藉由推論外在環境對我們的反應而得來(Harter 1999)。因此,心智化的這層面在精神分析理論與認知理論中,都是有著長久歷史淵源的概念(Morton & Frith 1995)。但是自我做為心智主體,或我們在他處所說的「心理自我」(psychological self)這個概念(Fonagy, Moran, & Target 1993; Fonagy & Target 1995),相對來說是常被忽視的研究主題。心理學家與精神分析學者對鞏固自我主體性的發展歷程這個議題的漠視,可能是因為在傳統上受到太多笛卡兒主義者「第一人稱權威」的影響,認為個體能夠直接並正確無誤地得知內在的心智狀態,而不是將其看成是一個困難重重的發展成就。瑪西亞‧卡佛爾(Marcia Cavell 1988, 1994, 2000)的工作尤其提醒了大家,精神分析的後設心理學其實與笛卡兒主義相差無幾。精神分析與人類發展學經常附和笛卡兒的傳統假設,認為心智主體性的經驗是天生的。我們試圖在本書打破這個主流哲學傳統,提倡心智主體性應該是種逐漸發展或建構出來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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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意圖行動之表徵的發展與哲學研究都顯示出,意圖心智狀態的表徵可能有更為複雜的內在結構。個體可能可以部分意識到這些意圖結構,也可能完全無法意識到。這件事情之所以很重要,是因為要能理解到自我是個心智主體,就得透過人際經驗,特別是與原初客體相處的經驗。#心智化包含自我反思與人際知覺,這兩種要素結合在一起,就可以使兒童區分內在與外在的現實,也能從人際溝通中區分出內在心智與情緒歷程。在本書中,我們會同時運用臨床材料與實證研究,佐以發展上的觀察,來呈現嬰兒能經驗到自己是個擁有心智的有機體,或是經驗到他自己的心理自我這件事,並非先天固有,而是從嬰兒期至兒童期逐漸演化出的一種結構。這樣的發展極為仰賴兒童與更為成熟、友善及具有反思的成人進行互動才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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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認為,心智化不僅只是一種認知歷程,同時也是透過與原初客體的互動來「發現」情感的過程。因此,本書也會把重點放在「情感調節」這個概念上。在許多發展理論與心理病理學的領域中,這個概念都十分重要(例如Clarkin & Lenzenweger 1996)。情感調節就是主動調整情感狀態的能力,與心智化關係密切,因為心智化就是自我感與主體感的基石。在我們的想法中,情感調節是心智化的前提;但是我們也相信,一旦個體開始心智化,情感調節的本質便會有所轉變。在此我們辨識出情感調節可以是種情感狀態的適應,若發展出更複雜的型態,也能運用情感來調節自我。「心智化情感體會」這個概念,指的是一種更成熟的情感調節能力,讓個體能在自身情感狀態中,發現主觀的意義。我們認為,在每一種心理治療取向當中,心智化情感體會都是療效的核心,這代表著 #個體能在經驗上理解自己的感受,而 #這種經驗遠遠超出了僅能在理智上理解感受的狀況。也是在這種境界中,患者的抗拒與防衛才有意義,因為此時治療者對抗的不只是特定的情緒經驗,同時還是一整個心智模式的功能;這些受損的模式不只會扭曲心智表徵,阻礙療效的進展,同時也抑制了心智功能 (Fonagy, Edgcumbe, Moran, Kennedy, & Target 1993)。所以我們可能會誤解自身的感覺,以為自己處於某種感受,但實際上真正感覺到的卻可能是另一種情緒。不僅如此,個體甚至有可能會把自己從情感豐富的經驗世界中踢出。比如說,有些人沒有能力從心理和心理社會的前因後果設想而一再重蹈覆轍,這可能就是因為此人的心理歷程受到了廣泛的抑制,或是鞏固這些能力的心理歷程發展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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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情感調節與心智化理論更豐厚了先前的理論學家所提出的論點,如約翰‧鮑比(John Bowlby)所談的依附的演化功能。我們認為,早期客體關係的演化功能是為了使幼兒打造出某種環境,在這個環境中,可以充分地開展出理解他者與自我心智狀態的能力。我們假設,對於自我與他人心智的反思,都是建構出來的能力,是由早期關係演化而來。對人類而言,發展出能解讀人際互動的心智結構非常重要,而由於心智化又是人際功能的核心,由此推論,心智化在演化上必定有其特別的地位。語言當然是象徵性互動的主要方式,但為了要適當地運用語言,就需要組織主觀世界。內在狀態必須要有其意義,才能夠用來與他人溝通;同時我們也要有能力解讀他人的心智,才能在工作、情愛與遊玩時與他人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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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會清楚強調,早期的人際經驗是最初的中介變項,影響著往後心理疾患與心理治療中會出現的心智能力。某種層面上,我們延續了心理社會取向的傳統,認為親職與早期的人際環境是發展病理學中的關鍵 (Cicchetti & Cohen 1995; A. Freud 1981; Masten & Braswell 1991; Rutter 1993; Sameroff 1995; Sroufe 1996)。儘管我們支持上述的觀點,但在上個世紀的精神病學與社會科學中,隨著領養與雙生子行為基因學研究證據出爐,上述觀點也開始陸續遭到批判(Eaves et al. 1997; Hewitt et al. 1997)。這些研究者們認為,過去的研究因為無法控制好基因上的變項,而過度高估了社會環境的影響。然而我們也注意到當前的精神病學文獻都變成了單純的先天論觀點,覺得只有基因資料是寶貴的,而且還有著精神分析這種只注重心理層面資訊的學門所無法提供的價值。其結果就是,早期環境只剩下少許影響,而且這些影響還是由於生理因素的緣故,而非心理因素(例如Marenco & Weinberger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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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更多詳請請見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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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智化:依附關係.情感調節.自我發展》
心靈工坊文化 出版
📖 https://tinyurl.com/4j7sms3h
心理表徵例子 在 盧斯達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盧斯達:龍應台深得國學精髓 只有最膚俗的「和平觀」】
在英殖末年,龍應台是在香港中文教育裡面被捧得很高的人物。良師益友都把她的東西視為知性讀物推介給後輩;在回歸中國前後的過渡懵懂時期,香港上一代知識青年對龍應台也是有一種懵懂的好感。所謂懵懂時期,就是心志還在孩童階段,對自己在世界的定位十分含糊,也因此對外部事物的鑑賞力,有著與年齡相稱的膚淺。也就是這種膚淺,才會覺得龍應台那種風格和定論人畜無害和知性。
依然是談論龍應台早前的「我反戰」貼文,這在台灣內部引出很多異議,而香港則只看到陶傑和李怡有談論的觸覺。無論如何,「和平」總是沒錯的。龍裝模作樣的反戰表述,就涉及一個中國學問的一個傳統問題——中國人在「西力東漸」以來,就自我定位為受害者,也因此錯誤以為自己向來是歡迎和平的;也接連將中國多年來的文化和歷史,解讀為多年來的平靜與和平被打破。
例如孫文生平的最後一個公開演講,就是在神戶高等女子學校,題為《大亞洲主義》。孫文在死前還是有泛亞主義的夢想,希望日本和中國聯合起來「興亞」;他壟統地將東方文明視為講仁義道德的「王道」文明,而西方近代則是講物質和槍炮的「霸道」文明。在具體的歷史脈絡中,在歐帝國主義陰影下的人,自然要化解天朝瓦解導致的內心痛苦,於是便如此解讀自身的過去,所以「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那說法真是永遠沒有錯。因此在往後的一百年,中國人即國共雙方,也抱持「中國是沒有帝國主義,一直都是和平」的歷史觀。
然而魯迅早就說過,在翻書的時候發現每一頁歷史書寫的都是「吃人」。這也不僅是隱喻,而是每凡打仗,人口大糧銳減、吃人遭吃的事情還是不絕於史。而中央集權的統一王朝不斷輪迴出現,也似乎並沒有令這片土地有多「和平」。體制內的歷史學家葛劍雄曾寫過一篇很大膽的論文,從傳統的「正統王朝」數起,由秦、漢、西晉、隋、唐、元、明數到清,發現實際「統一」的時間只有一半時間,甚至更少的33%,打破了「統一是常態,分裂是異常」的傳統說法;而更重要的是,如果不發動「統一戰爭」,則統一時期「連33%都沒有」。
從具體觀察可知,中國一直以來未必很統一;過程絕不和平,則幾乎是肯定。然而由周人入主中原以來產生的中國學問,便是一種帝國主義學問,也就是對侵略的文飾和歌頌,令中國文化下的人,往往以為自己是和平的;不管是中國士大夫多數認為「三代」是和平、孫文認為東方是和平,或龍應台認為自己在反戰,也是一脈相承。例如儒家製造了堯禪讓給賢君、政權在聖王之間和平流轉的神話,莊子則針鋒相對地在《盜跖篇》予以瓦解,指出現實是「黃帝不能致德,與蚩尤戰於涿鹿之野,流血百里。堯、舜作,立群臣,湯放其主,武王殺紂。自是之後,以強陵弱,以眾暴寡。湯、武以來,皆亂人之徒也」,一點也不和平,聖王全部是亂臣賊子出身。
一切侵略其實都是「內戰」
然而黃帝是「炎黃之孫」的象徵源頭,他和蚩尤等九黎部落尚且談不攏而導致戰爭,殺人無數;然而勝者為王,此極不和平的歷史事件,以蚩尤的傳說形象不斷妖魔化告終;非信史時代的傳說,預示了信史時代的歷史模型。秦朝攻打百越,又是殺人無數,但也被歌頌為「擴大中國疆域」的好戰爭;儒生比較愛漢朝,但漢武帝也主動攻打了一直維持「兩制」的南越國,以及其他鄰近地區。然而戰爭完結之後,天朝對外圍地區的內化和吸收,則被視為和平的推進;漢人佔據非漢人的土地,則是「王化」的擴展,亦可說是王道遍佈宇宙的進程。戰爭者同時是和平者,大戰爭等於大和平。中國傳統的歷史哲學,已經有一點馬克思式辯證法和「new speak」的味道。
所以這個邏輯推向極端的話,中國其實沒有戰爭過,因為寰宇一體,並無內外之分,一切侵略其實都是「內戰」,也是應然的,是一個支條綁成束棒、世界由分裂走向統一的過程。因此事實上並沒有和平和戰爭之分。中國傳統學問中的道德心性,和大政治是截然而分的兩個層面。不殺人乃至仁義禮智,都是個人道德修養範圍,但如果是一族侵略一族,則反而是神聖的,是令國家擴大的好事;個人範圍的道德心性,對國家大事沒有指導和制約作用。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主權和統一,比起個人和人權更重要。這在西方國家的政治現實,也許亦是如此,但中國只是說得更赤裸,內部也沒有任何現代化孕育的制約機制。為了國家統一和擴大,殺多少人都是值得,仁義禮智的個人教誨在事關國家統一的場域下,不會發揮作用;正如蔣介石也是得人心的,為了不給日本人拿走他的統一,死多少人也是必需的代價。而古世以來,和平和戰爭是在一個你中有我的混沌概念之中。和平不是由和平而來的,而是鎮壓到沒有反抗之後的眾人衰弱狀態。也就是古代人和現代人的和平觀並不一樣。中國解決「所有人與所有人戰爭」的那個自然狀態的方案,是聖王擁有一切權力,在國境之內只有一個人,只有一個公民,即皇帝本人,其他人民都是無權者,那就沒有爭端,那就是和平。而怎樣削弱所有人導致他們沒有權力?方法就是戰爭。
所以龍應台在說和平,用一堆歐洲的文化名詞來染出一個文青的文字氛圍,然而自由世界的敵人,何嘗不也是想要「和平」?只是對方觀念中的那個「和平」,是持續的戰爭、持續的鎮壓、持續的緊急狀態。龍應台的言論為何給人一種深刻的偽善感,並不只是她表層消費的那些歐陸文化名詞,不只這樣,那種偽善是來自中國傳統,是戰爭者以為自己是和平者的古老傳統。龍是在敗者那方,即中華民國那一方,所以她就像孫文一樣,認為自己是和平的、反戰的;然而這只是掠食者被更高的掠食者掠食之時,就開始講起仁義道德和小確幸。事實上中國人在台灣島內的鎮壓,亦異常慘烈。
禮讚墨索里尼
這不獨是中國文化的問題,任何深厚悠久的文明,都具有這種蠻性。在歐洲,例如龍應台帖文裡面充滿甜膩味道的維也納,或者奧地利本身,就充滿戰爭的古性。奧地利出了希特勒不說,在納粹德國崛起擴張的時候,奧地利人有很多都是熱烈歡迎,泛德意志主義只是表徵,更深層的是一種期待「王者帶來永久和平」的渴望。也因此,他們同時是戰爭和政治狂熱,但也是「和平主義者」。
奧地利也出了佛洛伊德,佛洛伊德的創見是開始觀察人類潛意識的混沌和原始一面,雖然他的表層也是用人文和理性將之克制,作為治療;而瑞士人榮格則是「反向地繼承」他,非常反感佛洛伊德那怕只是餘緒的理性主義;據說榮格認為希特拉是「是一位巫醫、一具神靈之器、一位半神半人,甚至根本就是一則神話」,認為他在世界的作用,就像巫師在原始社會一樣,引發出所有人的原始一面和潛意識本能。
這些都是歐陸的大學者、大文化人,但「絕對的戰爭亦即絕對的和平」的古老概念,對他們也是充滿誘惑。榮格這樣回顧:「當希特拉攫取了權力時,我非常清楚地看到,集體歇斯底里已經在德國發作了。但我還是情不自禁地對自己說:這畢竟是德國,一個具有道德感、遵守紀律的歐洲文明國家。因此,在我看來,這場明顯的群眾運動最終結果仍然是不確定的,正如元首的形象首先讓我感到,他僅僅是善惡兼具的存在⋯⋯像我的許多同時代人那樣,我有我的懷疑。」有趣的是身為猶太人的佛洛伊德,也禮讚墨索里尼是「統治者中的文化英雄」。
羅馬帝國和中華帝國的偉大意識,到了現代還是不斷發揮作用。例如活動到戰後的神秘主義兼納粹主義者 Savitri Devi,對希特拉便是頂禮膜拜,她用自身的文化信仰去解釋希特拉形象的方法,跟佛洛伊德和榮格也十分類似。Devi 簡單來說就是將印度教和納粹主義融合,在她的作品《The Lightning and the Sun》裡面,她根據印度教的說法,將歷史分為黃金時代、銀器時代、銅器時代乃至黑暗時代 (即現在)。基本上跟中國傳統認為世界是在一個不斷的衰竭狀態是一樣的;另外她將偉大的領袖分為三種,一種是「處於時間裡面」,代表是成吉思汗,即書題的「雷電」,帶來毀滅;第二種是「處於時間以外」,代表是埃及十八王朝法王阿肯那頓,代表書題的「太陽」,他的主要事跡是發起大改革,是一個抵抗時代衰竭宿命的仁慈形象,也很像中國古代「興滅繼絕」的那句話;第三種便是「抵抗時間者」,例子是希特拉, Devi 認為希特拉同時融合了雷電和太陽、毀滅與創造,是可以將世界由衰竭由拯救出來的神人。這跟榮格所說的希特拉「善惡兼具」的說法,竟然異常雷同。
從中國人到歐洲人,甚至非洲,這種深古的渴望都是共通,對一個無法用世俗道德 (仁義禮智) 解釋的強大領袖、一個神王,都是充滿了內心的渴望。歐洲乃至世界的統一,就是終極和平,基本上和共產主義認為要渡過血污海,到達天國的理想一樣。他們理性上知道他會帶來戰爭,但也渴望和平——即佛洛姆所說的人恐懼自己的自由,而「和平」就是自由被剝奪之後的坦然。聽來非常弔詭,但這就是人的民俗心靈。因此後來 Karl Popper 大力鞭韃的左派推崇的「劃一齊整解決方案」,便是古老文明所共享的異型,也是有一個追求大和平,同時在追求大戰爭的心理模式。
偽善的最高境界
於是回到龍應台。她肯定覺得自己被那麼多人炮轟很無辜,但又要保持優雅,不能表露出自己感到不快的實況。說到底,提倡和平有甚麼不對?然而偽善的最高境界,便是不知道自己偽善。而這種最高境界的偽善,不是單憑裝模作樣的天性就可以煉就,你必須承接古老世界的文化傳統,才能養出惡之華。就像要養出異型,必須有人類和抱臉蟲,缺一不可。她,或所有中國文人的問題,是不明白自己文化的好戰天性,誤以為自己十分和平,缺乏哪怕是一絲的反省。
一個文化長期在內部殖民邏輯之下孕養,對和平和戰爭的觀念都會變得極有辯證法味道,它的「和平觀」也只能是膚俗的——他們認為有一隻天真的貓、一張破沙發、有一堆「文明細節」、讀著書、喝著咖啡,就是和平——而事實上是被納粹佔領的巴黎,也做得到,也一樣具有法式文化風情,然而那是一個永久鎮壓的場景,而肯定當時法國也有很多人說不要打仗,邱吉爾底下的英國人也是,為甚麼要跟納粹地下反抗、打游擊,甚至是開戰,毀滅那麼多年累積的文明細節?事實上如果你只是想要喝咖啡和看書的話,來香港也能享受到,但沒有人可以說香港現在這個樣子就很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