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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後期聖徒的信仰產品中有7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0的網紅,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神出生、死亡與復活——Zack Snyder 的擁躉在高潮甚麼? | 盧斯達 on Patreon】 導演版《正義聯盟》(Zack Snyder's Justice League) 在電影以外,本身就是一個電影業的經典暗黑案例,也是奇蹟。 電影的製作史抖出來,便折射出「製作電影其實好困難」。擁...
後期聖徒的信仰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神出生、死亡與復活——Zack Snyder 的擁躉在高潮甚麼? | 盧斯達 on Patreon】
導演版《正義聯盟》(Zack Snyder's Justice League) 在電影以外,本身就是一個電影業的經典暗黑案例,也是奇蹟。
電影的製作史抖出來,便折射出「製作電影其實好困難」。擁有 DC 版權的華納高層,太想複製 Marvel 宇宙的成功,便將最不適合的作者向導演,放入「製作委員會」架構,強迫 Zack Snyder 改變前兩部電影的風格和敘述;為了增加每日放映場次,強迫《正義聯盟》必須剪到 2.5 小時,結果必然是整個故事「支離斷裂」。
後來 Snyder 的養女自殺,最終令其退出製作。華納也自信滿滿地拉了《復仇者》導演 Joss Whedon 過來魔改。最終《正義聯盟》如期上映,畫虎不成,變成人人恥笑的怪胎。
逆襲與奇蹟
四小時的導演版能夠重見天日,則是奇蹟。首先是狂熱的教派粉絲大力推廣,買廣告版、買私人飛機拉巨型橫額宣傳,要求釋出導演版。後來電影的演員也在社交媒體發難參戰,站了導演版那一邊。加上串流時代,HBO 要搞好自己的串流影業,就加碼給 Zack Snyde 後期和補拍費,令導演版完汁完味上映。
沒有 Netflix 帶起串流這門生意,一部四小時的電影不適合電影院,就會上映無期。前網絡時代,是大片商主宰觀眾能看甚麼戲,觀眾唯一權力就是買票與否,但對電影製作的影響相當間接。公義一定會遲來。導演版《正義聯盟》由死亡至復生,也在戲外上映了粉絲與大片商的對決,卑微的人類最後以熱情和意志成功逆襲片商,完成大衛打倒巨人的奇跡。電影公司高層屬意的版本一敗塗地,普通人與串流影業的「策略性同盟」,最終復活了導演版本。
整個行動重新定義了「甚麼是電影」,也為「不適宜在商業電影院上映」的異類找到歸宿。在沒有奇蹟的時代,任何小奇蹟都足以令人熱淚盈眶。
為他的執著乾杯
以前我不看美漫,也不太看超級英雄片。應該是看 Zack Snyder 之後,才開始留意漫畫。改編美漫神話的《守望者》,還有 Snyder之後的超級英雄三部曲 (《超人:鋼鐵英雄》、《蝙蝠俠對超人》、《正義聯盟》) 也許都生錯了時代。2010 年代是 Marvel 的時代,Marvel 成功不是 Marvel 有問題,而是觀眾被特定的經驗局限了, DC 那邊也有諾蘭的三部曲作為前設,大家對超級英雄題材都有預設期望。我剛好沒有,就當劇情片來看,非常受落。
Snyder 的故事並不晦澀,通常是被大量剪走,戲院觀眾才會得出「前因後果解釋不清」。《蝙蝠俠對超人》即如此,導演版多了 30 分鐘劇情,一切都解釋得很圓滿。Snyder 當然有很多放飛自我的自 high 段落。他沉迷慢動作;他沉迷忠實改編而不考慮「非漫畫迷」的閱讀困難;他沉迷營造氣氛,導致每次亞馬遜人出場時都要響那個 BGM。你覺得他經常自 high 過度,但又為他的執著乾杯。
一般導演用對白交代劇情,Snyder 則用 Cinematography 交代劇情。奇觀式的鏡頭和節奏。那些東西無法用文字或者口耳相傳來播道,完全是用心去看才能一個人感受。例如《蝙蝠俠對超人》的開場,他堅持不用言語和對白來直接塑造世界觀,這部電影的時間線是蝙蝠俠已經退休和迷失,正在「墮落」。開場時重演蝙蝠俠父母被打死的場景:中槍的父母倒下,母親的頸鏈化成一顆一顆下墮的珍珠,到最後是韋恩少爺年少時跌入了蝙蝠洞。這一切都意象化蝙蝠俠人生的「墮落」。
然後演蝙蝠俠的 Ben Affleck 第一句說話是一首詩白:
Tere was a time above... A time before…
There were perfect things. Diamond absolutes.
But things fall... Things on Earth...
And what falls is fallen.
In the dream they took me to the light. A beautiful lie.
畫面繼續,韋恩少爺倒在蝙蝠洞,然後一堆蝙蝠包圍他,帶他緩緩上升,象徵他用蝙蝠俠的身份治療創傷,向上飛出那個象徵黑暗回憶的蝙蝠洞,但他說,光明的出口是一個漂亮的謊言,他在義警生涯早已失去信仰。後來他對管家說,他不在乎報紙寫甚麼,他一向是一個罪犯,跟他打擊的罪犯沒有兩樣。
這一段是整部電影的開首。通常是觀眾姍姍來遲,或正在吃爆谷時不留心的時間線,但訊息量非常大。它一開場,就是氣勢不凡的大師之作。
神之降生、死亡與復活
那麼這三部電影合在一起,究竟講了甚麼?它其實講了一個宗教故事,或直接說,是耶穌和凡人的故事。《超人:鋼鐵英雄》講耶穌降生、《蝙蝠俠對超人》講耶穌受難,《正義聯盟》則講耶穌之死啟發了門徒,門徒集結起來對抗降臨世界的邪惡,還有耶穌死後復活。不是過度解讀,而是 Snyder 的影像交代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超人:鋼鐵英雄》講超人對自己與別不同的身份困惑,最後在人類家人的啟發下,選擇為人類而戰,成為啟發人類變得更好的神子。敵人要他交出自己,便類似經書中的客西馬尼園,電影還特意安排超人到一所教堂找神父聊天,將耶穌的玻璃壁畫與主角並排呈現,他就是神的化身。
《蝙蝠俠對超人》講人類如何面對外星人存在於世界的難題,整個世界都在批判超人是否應該行動,而他的救人行動都會有無關的傷亡者,令「神之子」良心受到責備,受到考驗。墮落的蝙蝠俠、操持一切的 Lex Luthor 都代表人類,人類無法接受自己不是宇宙中心,也不能忍受上帝之子不受人類控制,於是在十字架上釘死耶穌。
可以殺死氪星生物的氪星石,最後被製作成一支長矛,即歷史中刺中耶穌的朗基努斯之槍(Lance of Longinus)。最後超人用它來殺死故鄉的怪獸,同歸於盡,令質疑他的人類最終接受了「全善」確實存在。超人之死令蝙蝠俠「悔改」,重新找回行俠仗義的初衷。
《正義聯盟》,耶穌死後落葬,而蝙蝠俠則為了應付外星侵略者而招集隊友,是第一代聖徒集結起來的戲份。管家問為甚麼他做這些事,為甚麼相信這個行動,蝙蝠俠說:「因為信念 (faith)﹗」非常的宗教感。
聖禮
大致橋段的發展,導演版基本上是 re-contexualize 了 Joss Whedon 版本 (或者反過來說)。 Joss Whedon 的版本是超人最終一個救全家,其他人都成了配角,一部爆谷電影輕鬆完結; Syder 的版本則突出鋼骨起源與重要性,還有閃電俠在行動失敗之後突破自己,將時間倒流的段落。雖然超人還是各種能力點滿,但整個行動沒有其他人努力參與亦不會成功。你會感受到 Syder 對這個故事的角色充滿關注充滿愛——有時是太多的愛,所以一些刪掉也可以的段落,也在這次「告別之作」全部保留。
整部電影經歷了導演養女的死亡,之後電影死亡又重生,那種來自古老世界的神話意象撲面而來,一切最後以一首《Hallelujah》作結,與其說是電影/影集,整件事更像一首神話詩。它像一部21世紀的《吉爾伽美什史詩》,帶出了英雄和諸神的起源,世界的危機和墮落,講述人們的信念失而復得。
在《蝙蝠俠對超人》被評為「太過自我質疑的超人」和「太過黑暗的蝙蝠俠」,都只是處於「神被死亡試煉」的章節,他們都在《正義聯盟》完成了角色的弧度 (character arc) 。超人死而復生,成為之後人們熟知的樂觀積極的超人;蝙蝠俠由不再相信別人,變成懂得相信別人。Snyder 的角色是有發展的,只是發展速度不符我們的心急預期,像他的慢動作一樣,很慢,但看到最後一刻,看到所有的點和線都連結起來,確實有非同凡響的滿足感。
這三部電影攤開來,就是兩個主要角色的聖禮。本來是破碎的,然後通過試煉,變成更好的人,變成更好的英雄。前兩部電影的所謂「黑暗」只是為了鋪設他們後來的脫胎換骨。只是公司迫不及待,拔苗助長,最後浪費了精品。還是那句,華納太想學 Marvel,但你不是耶穌,你不能把水變成酒。你要醞酒,要找對人,還要給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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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出生、死亡與復活——Zack Snyder 的擁躉在高潮甚麼? | 盧斯達 on Patreon】
導演版《正義聯盟》(Zack Snyder's Justice League) 在電影以外,本身就是一個電影業的經典暗黑案例,也是奇蹟。
電影的製作史抖出來,便折射出「製作電影其實好困難」。擁有 DC 版權的華納高層,太想複製 Marvel 宇宙的成功,便將最不適合的作者向導演,放入「製作委員會」架構,強迫 Zack Snyder 改變前兩部電影的風格和敘述;為了增加每日放映場次,強迫《正義聯盟》必須剪到 2.5 小時,結果必然是整個故事「支離斷裂」。
後來 Snyder 的養女自殺,最終令其退出製作。華納也自信滿滿地拉了《復仇者》導演 Joss Whedon 過來魔改。最終《正義聯盟》如期上映,畫虎不成,變成人人恥笑的怪胎。
逆襲與奇蹟
四小時的導演版能夠重見天日,則是奇蹟。首先是狂熱的教派粉絲大力推廣,買廣告版、買私人飛機拉巨型橫額宣傳,要求釋出導演版。後來電影的演員也在社交媒體發難參戰,站了導演版那一邊。加上串流時代,HBO 要搞好自己的串流影業,就加碼給 Zack Snyde 後期和補拍費,令導演版完汁完味上映。
沒有 Netflix 帶起串流這門生意,一部四小時的電影不適合電影院,就會上映無期。前網絡時代,是大片商主宰觀眾能看甚麼戲,觀眾唯一權力就是買票與否,但對電影製作的影響相當間接。公義一定會遲來。導演版《正義聯盟》由死亡至復生,也在戲外上映了粉絲與大片商的對決,卑微的人類最後以熱情和意志成功逆襲片商,完成大衛打倒巨人的奇跡。電影公司高層屬意的版本一敗塗地,普通人與串流影業的「策略性同盟」,最終復活了導演版本。
整個行動重新定義了「甚麼是電影」,也為「不適宜在商業電影院上映」的異類找到歸宿。在沒有奇蹟的時代,任何小奇蹟都足以令人熱淚盈眶。
為他的執著乾杯
以前我不看美漫,也不太看超級英雄片。應該是看 Zack Snyder 之後,才開始留意漫畫。改編美漫神話的《守望者》,還有 Snyder之後的超級英雄三部曲 (《超人:鋼鐵英雄》、《蝙蝠俠對超人》、《正義聯盟》) 也許都生錯了時代。2010 年代是 Marvel 的時代,Marvel 成功不是 Marvel 有問題,而是觀眾被特定的經驗局限了, DC 那邊也有諾蘭的三部曲作為前設,大家對超級英雄題材都有預設期望。我剛好沒有,就當劇情片來看,非常受落。
Snyder 的故事並不晦澀,通常是被大量剪走,戲院觀眾才會得出「前因後果解釋不清」。《蝙蝠俠對超人》即如此,導演版多了 30 分鐘劇情,一切都解釋得很圓滿。Snyder 當然有很多放飛自我的自 high 段落。他沉迷慢動作;他沉迷忠實改編而不考慮「非漫畫迷」的閱讀困難;他沉迷營造氣氛,導致每次亞馬遜人出場時都要響那個 BGM。你覺得他經常自 high 過度,但又為他的執著乾杯。
一般導演用對白交代劇情,Snyder 則用 Cinematography 交代劇情。奇觀式的鏡頭和節奏。那些東西無法用文字或者口耳相傳來播道,完全是用心去看才能一個人感受。例如《蝙蝠俠對超人》的開場,他堅持不用言語和對白來直接塑造世界觀,這部電影的時間線是蝙蝠俠已經退休和迷失,正在「墮落」。開場時重演蝙蝠俠父母被打死的場景:中槍的父母倒下,母親的頸鏈化成一顆一顆下墮的珍珠,到最後是韋恩少爺年少時跌入了蝙蝠洞。這一切都意象化蝙蝠俠人生的「墮落」。
然後演蝙蝠俠的 Ben Affleck 第一句說話是一首詩白:
Tere was a time above... A time before…
There were perfect things. Diamond absolutes.
But things fall... Things on Earth...
And what falls is fallen.
In the dream they took me to the light. A beautiful lie.
畫面繼續,韋恩少爺倒在蝙蝠洞,然後一堆蝙蝠包圍他,帶他緩緩上升,象徵他用蝙蝠俠的身份治療創傷,向上飛出那個象徵黑暗回憶的蝙蝠洞,但他說,光明的出口是一個漂亮的謊言,他在義警生涯早已失去信仰。後來他對管家說,他不在乎報紙寫甚麼,他一向是一個罪犯,跟他打擊的罪犯沒有兩樣。
這一段是整部電影的開首。通常是觀眾姍姍來遲,或正在吃爆谷時不留心的時間線,但訊息量非常大。它一開場,就是氣勢不凡的大師之作。
神之降生、死亡與復活
那麼這三部電影合在一起,究竟講了甚麼?它其實講了一個宗教故事,或直接說,是耶穌和凡人的故事。《超人:鋼鐵英雄》講耶穌降生、《蝙蝠俠對超人》講耶穌受難,《正義聯盟》則講耶穌之死啟發了門徒,門徒集結起來對抗降臨世界的邪惡,還有耶穌死後復活。不是過度解讀,而是 Snyder 的影像交代明顯得不能再明顯。
《超人:鋼鐵英雄》講超人對自己與別不同的身份困惑,最後在人類家人的啟發下,選擇為人類而戰,成為啟發人類變得更好的神子。敵人要他交出自己,便類似經書中的客西馬尼園,電影還特意安排超人到一所教堂找神父聊天,將耶穌的玻璃壁畫與主角並排呈現,他就是神的化身。
《蝙蝠俠對超人》講人類如何面對外星人存在於世界的難題,整個世界都在批判超人是否應該行動,而他的救人行動都會有無關的傷亡者,令「神之子」良心受到責備,受到考驗。墮落的蝙蝠俠、操持一切的 Lex Luthor 都代表人類,人類無法接受自己不是宇宙中心,也不能忍受上帝之子不受人類控制,於是在十字架上釘死耶穌。
可以殺死氪星生物的氪星石,最後被製作成一支長矛,即歷史中刺中耶穌的朗基努斯之槍(Lance of Longinus)。最後超人用它來殺死故鄉的怪獸,同歸於盡,令質疑他的人類最終接受了「全善」確實存在。超人之死令蝙蝠俠「悔改」,重新找回行俠仗義的初衷。
《正義聯盟》,耶穌死後落葬,而蝙蝠俠則為了應付外星侵略者而招集隊友,是第一代聖徒集結起來的戲份。管家問為甚麼他做這些事,為甚麼相信這個行動,蝙蝠俠說:「因為信念 (faith)﹗」非常的宗教感。
聖禮
大致橋段的發展,導演版基本上是 re-contexualize 了 Joss Whedon 版本 (或者反過來說)。 Joss Whedon 的版本是超人最終一個救全家,其他人都成了配角,一部爆谷電影輕鬆完結; Syder 的版本則突出鋼骨起源與重要性,還有閃電俠在行動失敗之後突破自己,將時間倒流的段落。雖然超人還是各種能力點滿,但整個行動沒有其他人努力參與亦不會成功。你會感受到 Syder 對這個故事的角色充滿關注充滿愛——有時是太多的愛,所以一些刪掉也可以的段落,也在這次「告別之作」全部保留。
整部電影經歷了導演養女的死亡,之後電影死亡又重生,那種來自古老世界的神話意象撲面而來,一切最後以一首《Hallelujah》作結,與其說是電影/影集,整件事更像一首神話詩。它像一部21世紀的《吉爾伽美什史詩》,帶出了英雄和諸神的起源,世界的危機和墮落,講述人們的信念失而復得。
在《蝙蝠俠對超人》被評為「太過自我質疑的超人」和「太過黑暗的蝙蝠俠」,都只是處於「神被死亡試煉」的章節,他們都在《正義聯盟》完成了角色的弧度 (character arc) 。超人死而復生,成為之後人們熟知的樂觀積極的超人;蝙蝠俠由不再相信別人,變成懂得相信別人。Snyder 的角色是有發展的,只是發展速度不符我們的心急預期,像他的慢動作一樣,很慢,但看到最後一刻,看到所有的點和線都連結起來,確實有非同凡響的滿足感。
這三部電影攤開來,就是兩個主要角色的聖禮。本來是破碎的,然後通過試煉,變成更好的人,變成更好的英雄。前兩部電影的所謂「黑暗」只是為了鋪設他們後來的脫胎換骨。只是公司迫不及待,拔苗助長,最後浪費了精品。還是那句,華納太想學 Marvel,但你不是耶穌,你不能把水變成酒。你要醞酒,要找對人,還要給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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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期聖徒的信仰 在 無影無蹤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2020金馬經典影展:費里尼100系列專文(二):費里尼與天主教會的情與仇〉
●作者:翁煌德(FB: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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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德里柯.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是怎麼看待天主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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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可先參考《羅馬風情畫 Roma》(1972)。費里尼在劇中安排了一場詭誕不經的神職人員走秀大會。可見主教、修女與修士齊坐在觀禮台上,看著神職人員們像是時裝秀的模特兒般隨著尼諾.羅塔(Nino Rota)輕盈而古怪的配樂,依序走上伸展台展示經過特殊剪裁的華麗聖衣。整場戲可說是既華麗地令人著迷,卻又荒唐地引人發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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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如,在回顧家鄉往事的《阿瑪珂德 Amarcord》(1973)之中,面目呆滯的神父只管問男孩有沒有「自瀆」,其他一概不在乎。更不用說《生活的甜蜜 La Dolce Vita》(1960)的開場,馬斯楚安尼(Marcello Mastroianni)飾演的主人翁馬切羅坐在一個懸掛著耶穌像的直升機上橫越城郊,雖然畫面一度有如耶穌再臨的神蹟,但下一刻我們卻看見馬切羅高聲搭訕一群美女。耶穌像頓時像是一個被夾起來展示的商品,神性蕩然無存。這個經典的開場,同時預示了道德淪喪的主題,而看在教會眼中,這無疑是對天主的褻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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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影迷們從費里尼的作品來推敲他的信念,絕不會認為他是一個天主教徒。然而,費里尼在受訪時從來沒有直接詆毀過天主教的權威,甚至一向都以天主教徒自居。不過在義大利影評人的喬瓦尼.葛拉契尼(Giovanni Grazzini)的一次追問之下,他才忍不住露餡說:「我已經說過我喜歡天主教,而且生在義大利,我還能有什麼選擇?」(註1)從中可見難以道盡的無奈,畢竟天主教對於費里尼而言,乃至於對所有義大利人而言,幾乎是如同父母般的存在。即便你有能力忤逆之,仍不可避免地受到它的深刻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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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費里尼在早期擔任羅塞里尼(Roberto Rossellini)的御用編劇之時,便與宗教主題的創作結下不解之緣。在羅塞里尼執導的《愛 L'amore》(1948)之中,他甚至參與演出,飾演瘋婦的安娜.麥蘭妮(Anna Magnani)將費里尼當作是下凡的聖徒,而這部辯證信仰意義的作品不出意料地激起了教會保守人士的批評。兩年後,當羅塞里尼與有夫之婦英格麗.褒曼(Ingrid Bergman)發生婚外情之後,卻風格丕變,找來費里尼編寫了歌頌聖徒方濟各(St. Francis)的天主教電影《聖方濟各之花 The Flowers of St. Francis》(1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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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塞里尼甚至找來兩位天主教神父進行劇本監修,以確認作品完全符合天主教精神。不過當時收到劇本大綱的費里尼,卻是苦不堪言,要不是因為他允諾費里尼能以助理導演的身分參與拍攝,他是壓根不想參與。在回憶錄裡,費里尼甚至不留情面地指出該片「故事單調,角色沒有說服力,講述的題材對現代觀眾過於遙遠而且難以置信。不過我自己還年輕,有本錢面對一個這麼差的劇本」。(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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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不只是費里尼覺得難以置信,就現代觀眾的眼光,大概都難以想像大導演羅塞里尼何以好端端放下寫實主義題材,去拍攝一個傳說中的完人,而且故事呈現確實頗為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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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費里尼後來開始擔任起導演之後,引領其入行的師傅羅塞里尼卻多次扯後腿,刻薄地批評他的電影。然而,費里尼卻不願公開與之辯駁,唯在羅氏過世之後,他才坦承自己其實質疑羅塞里尼當時拍片動機不純,指其拍攝《聖方濟各之花》是為了「安撫被他和英格麗.褒曼緋聞所震怒的天主教審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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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案例可知,教會當時對義大利電影的影響力是超乎當今所想像,如果遭受教會方面抵制,不僅作品上不了,嚴重可能連膠卷都可能面臨被沒收並銷毀。早期執導演筒的費里尼還不敢造次,並未刻意諷刺教會的迂腐,但亦不屈服於其淫威之下。無論是聖母、妓女的角色原型抑或關乎救贖的結局,都有濃厚的宗教底蘊鋪陳,也偶有巧妙訊息參雜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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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騙子 Il bidone》(1955)之中,布羅德里克.克勞福德(Broderick Crawford)飾演的老騙徒奧古斯都偽裝成神父走入民居,利用了義大利人對教會權威的盲目遵從,順利從平民手中詐取錢財。然而,當他再次故技重施時,一名罹患小兒麻痺的少女卻對這奧古斯都扮演的假神父熱切地闡述自己的信仰觀,反而與墮落的他形成了諷刺性的劇烈對比。費里尼很清楚地告訴觀眾這個神父是假的,但至少在那一剎那,我們所看見的是一個神父之於平民百姓的意象(見附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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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卡比莉亞之夜 Nights of Cabiria》(1957)準備在義大利上映時,費里尼所面臨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打擊。卡比莉亞是曾在《白酋長 The White Sheik》(1952)當中驚鴻一瞥的妓女,由費里尼之妻茱麗葉塔.瑪西娜(Giulietta Masina)飾演。她是一個始終對人深信不移,卻屢屢受騙的悲劇角色。在百廢待舉的戰後義大利,費里尼呈現了街頭的買春景致,又以妓女為主人翁,自然惹火教會,未上演就先被威脅禁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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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費里尼在耶穌會友人阿帕神父(Angelo Arpa)的協助之下,找來一位樞機主教在熱內亞觀賞影片。該主教看完片後對費里尼說:「可憐的卡比莉亞,我們應該要幫她一點忙。」(註3)隨後電影果真獲准上映,這固然是費里尼想要的結局,但費里尼在回憶此事時卻不帶感激,戲稱:「不知道那位位高權重的主教是真的看完或睡著了,可能是阿帕神父在適當的時刻,如宗教行進儀式或有聖像畫面時把他搖醒了吧。」(註4)此說算是相當明瞭地表達了費里尼對教會介入電影創作的不滿,顯然也對神父素質感到不甚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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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很不幸的,電影最後仍然挨了刀,片中一場戲描述一位善人分發食物給流浪漢,看在教會眼裡卻是嚴重冒犯,只因為他們認為這似乎是在諷刺教會沒有善盡行善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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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的費里尼與教會苦苦周旋,只能試著在「夾縫中求生存」,但基本上他仍然處在可被接受範圍之下。然而,當他以《大路 La strada》(1954)和《卡比莉亞之夜》連獲奧斯卡獎殊榮,奠定國際聲譽之後,表徵其創作史新開端的《生活的甜蜜》便完全露出了真實面貌,直接反映出了信仰淪喪的命題,並且露骨地揭露了肉慾橫流的義大利中產階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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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反對他的影評人予以盛讚,反而原本為他背書的神職人員紛紛叛變,雙方在報章雜誌上你一來,我一往地打起筆仗,使得電影未演先轟動,爭議十足。大概對於一般觀眾而言,直覺會讓教會氣得直跳腳的影片肯定值得一看,反而帶動起觀影熱潮,使得該片在義大利在當時創下破天荒的票房佳績。當年影迷爭相觀影的盛況可以在皮亞托傑米(Pietro Germi)執導的《義大利式離婚 Divorce Italian Style》(1961)中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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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場觀影熱潮,卻形成了教會內部的腥風血雨,當時在米蘭擔任樞機主教、未來的教宗保祿六世(Pope Paul VI),竟出手掃蕩了出手聲援《生活的甜蜜》的耶穌會信徒,諭令其團體解散,並將教會領袖調往曼谷。自此之後,費里尼反而更不假思索、也更直覺地反映他對教會的見解。他在《羅馬風情畫》之中對教宗的浮誇刻畫,也顯然可解讀成是對保祿六世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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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費里尼卻也是有自覺性地意識到天主教確實是驅動他創作的能量來源,他並不否認自己確實為天主教的概念感到著迷。對此,他曾說:「我喜歡它(天主教)的行進儀式、永遠不變像催眠的場面、寶貴的佈場佈景、沉鬱的詩歌、教義問答、新教宗選舉、奢華的死亡一事。我對一切的隱晦、扭曲、禁忌都有一份感激⋯⋯」(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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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認從小深受保守教會壓抑,但諷刺的是,天主教那不合時宜的儀式道統,卻啟發了費里尼開創了自己獨有的美學觀,或是他中後期創作得以完全脫離寫實的原因之一,那是他對所謂「一切的隱晦、扭曲、禁忌」的探索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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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教會關係的千絲萬縷,一言難盡。在教會眼中,費里尼肯定不是值得被表彰的傑出教徒。只是也沒人會想到這個和解居然來得特別快,在費里尼過世後兩年,梵蒂岡的宗座教會文化資產委員會公布了教廷觀點的45部影史十佳,又稱作「梵蒂岡的電影清單(Vatican's list of films)」,《大路》與《八又二分之一 8½》(1963)同樣在列,雖然不免避開了《生活的甜蜜》,但仍可以視作是教廷對費里尼的善意認可。只不過在費里尼眼中看來簡直一無四處的《聖方濟各之花》卻也入選其中,他若地下有知,大概也不免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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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1:Giovanni Grazzini,《費里尼對話錄》,邱芳莉譯,遠流出版社,p.84。
註2:Charlotte Chandler,《夢是唯一的現實----費里尼自傳》,黃翠華譯,遠流出版社。
註3:Peter Bondanella,《電影詩人費里尼》,林文琪、刁筱華、羅頗誠譯,萬象出版社,p.164。
註4:Giovanni Grazzini,《費里尼對話錄》,邱芳莉譯,遠流出版社,p.115。
註5:Giovanni Grazzini,《費里尼對話錄》,邱芳莉譯,遠流出版社,p.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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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伸閱讀:
〈2020金馬經典影展:費里尼100系列專文(一):費里尼的秘密情人〉
https://www.facebook.com/nofilmnome/posts/2549613078474753
〈2020金馬經典影展:費里尼100週年誕辰系列專文(三):費里尼導演生涯的寂寥尾聲〉
https://www.facebook.com/nofilmnome/posts/2606715329431194
〈2020金馬經典影展:費里尼100週年誕辰系列專文(五):電視文化狂潮下,大導演費里尼的逆襲〉
https://www.facebook.com/nofilmnome/posts/2626446480791412
〈2020金馬經典影展:費里尼100週年誕辰系列專文(六):情聖還是渣男?費里尼為何要拍歐洲第一風流才子卡薩諾瓦?〉
https://www.facebook.com/nofilmnome/posts/26700822930944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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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經典影展 #費里尼 #費里尼影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