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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往生者帽子折法產品中有3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4萬的網紅Tommy Cheung 張秀賢,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加訪】【「我根本都唔係叫韓寶生」—— 劫後餘亡】 「721唔見人,831打死人。」一年間每次遇上警民衝突,這句口號總會在耳邊響起。721唔見人雖然是既定事實,但警方過去不僅多次避談,至近日更搬出一個令全港嘩然的新說法;故831打死人,雖然被多次予以肯定的否認,亦未能市民信服,每逢月尾總有鮮...
往生者帽子折法 在 Tommy Cheung 張秀賢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加訪】【「我根本都唔係叫韓寶生」—— 劫後餘亡】
「721唔見人,831打死人。」一年間每次遇上警民衝突,這句口號總會在耳邊響起。721唔見人雖然是既定事實,但警方過去不僅多次避談,至近日更搬出一個令全港嘩然的新說法;故831打死人,雖然被多次予以肯定的否認,亦未能市民信服,每逢月尾總有鮮花放在太子站外,以示悼念。
其中「韓寶生」的名字多月以來,隨當日僅有的片段不斷被提起,指為當日的遇難者之一。到今年7月17日,831暴動案的被告首次上庭,名單中卻不見有韓寶生一名,更令一切變得撲朔迷離。然而7月22日,英國保守黨人權委員會副主席Benedict Rogers在社交媒體上載一張合照,明確寫著「韓寶生」未死,更與他在英國酒逢知己飲…
《加山傳播》幾經追查,終於聯絡上這位「知名手足」,這位活生生的831「生還者」…
-- 那夜晚上,我走進了位於太子的港鐵站--
「我都唔係姓韓。」訪問一開始,劈頭的一句已解開大半年內的一個謎。「韓寶生」從來沒有失蹤,而是從來就不存在。他真名是王茂俊,是一年多的抗爭中,600多名被控暴動的其中一人,更是831事件中,首批被控人士中的首被告。
831當日太子站內發生過甚麼,眾說紛紜。畢竟一個密閉的空間卻沒有鏡頭好幾小時。監警會所就「831事件」編寫的報告中,指當時示威者和一名男乘客發生爭執,並出手掌摑。但王直指監警會的報告,根本不是事實。
「根本唔係我哋打藍絲先。事件嘅來龍去脈,係佢先郁手打記者」,之後車廂內有人情緒激動,期間有政見不同的人士取出武器作狀挑釁,然後衝突就發生。「但就無提起過呢一部份。」
列車之後在太子站停下,與此同時警方的速龍小隊進入港鐵站。「咁大家咪雞飛狗走」,跑到對面月台的列車上。他亦在此時被制伏在月台上,並曾經成功逃離控制,沒入人群之中,之後就再無鏡頭拍到他的去向,關於他的死訊亦由此而起。
但現實是整個港鐵站根本無處可逃,他之後亦再次被制服,被押在月台一角。他憶述當時整個港鐵站充斥著求救的聲音,多人被打傷,更有人出現驚恐症。
大家最關心的,車站內是否有人死亡,王只表示自己眼見沒有,但「有幾個人真係俾打得好重」。他指自己在月台被要求面壁時,背後曾傳來「醒啊!醒啊你!」的聲音(根據傳真社的追查,王口中的這名傷者之後亦已經蘇醒);亦有另一個穿軍綠色上衣的男子,因曾經嘗試救自己而攻擊警員,被打到頭破血流。但即使有如此多人受傷,王記憶所及一直無人獲得即時急救,直到過一段長時間後,才有消防員進入。
消防處和警方之後曾指,太子站內一共只有7人受傷。他肯定地說絕對不止,指有很多被補的都在到達警署後才要求驗傷,況且被捕者由太子站被押到警署的過程中,亦有不少暴力事件發生。
當日在站內被捕的示威者,被分兩批經港鐵,分別送到荔枝角站和油麻地站。王記得在列車上,自己雙手被扣上手扣,坐在列車一角。有一名警員被王形容「以勝利者的姿態」,上前走向他問「跟邊個架?出嚟玩收咗幾錢啊?」,他當時心有不忿,以一副不太友善的態度回答「咩收幾錢,我無收錢」,卻換來一句「咁即係我屈你啦」,和朝右臉打來的一拳。
甚至是到達警署後,暴力亦從未停止,不論精神上還是物理上。他指一同被押到葵涌警署的示威者中,有一位身上有紋身的,事隔一日後再見已是滿身瘀傷。而他自己亦被要求全裸搜身,之後更被轉送到新屋嶺扣留中心。
--劫後餘亡的亡活--
王現時身上背負2條暴動罪,2條刑事損壞罪,1條非法集結罪,1條普通襲擊罪,1條對襲擊致造成身體傷害罪和1條搶劫罪。說出罪名時,話音另一端是充滿憤慨的語氣。「有一半罪根本係砌生豬肉」,他指出許多罪根本自己未有干犯,或法律程序上未有做足。如刑事損壞港鐵82萬財物,王就笑指「我邊有能力破壞82萬嘢,蜘蛛俠左手一件右手一件咩」;而襲擊罪等明明要經認人的手續,程序卻被完全跳過。
他直指自己之所以要背負最多罪名,和自己不斷被謠傳死訊有大關係。「警察都知有咁樣嘅一個故事,亦都有mon po」,所以將最多罪名加諸於他身上,藉此透過他向外界高調地傳達「831無死人」的訊息。
「我知道大家心目中嘅劇本係想有人死,可以用嚟攻擊警方」,但現實是王依然活生生地存活於世上。而站在王的立場,其實自己是生是死根本不重要。他認為在「831事件」上,可以被關注,值得被關注,應該被關注的事實在太多,有更多嚴重的細節值得被關注。如他和其他被捕者之後被暴力對待、警方進入港鐵站後的無差別攻擊,甚至是「831事件」之前,在上環發生的每一件事;反而當日是否有人死亡,可能並不重要。「我之後有浮屍(意指陳彥霖)、周梓樂都死埋,咪一樣無補於事」。
「不如俾佢哋安息啦,如果真係死咗,都係受咗好多嘅屈辱同折磨。在生嘅就不如用在生嘅方法,去繼續同極權去抗衡」。王希望香港人反思,不斷去探討一個人的孰生孰死,對「往生者」而言是十分不尊重的行為。「如果我真係死咗,吓吓都將我個樣放大嚟評鑒,咁樣又有無尊重過我先?」
然而被誤傳死訊所帶來的問題,卻不只被不斷加重罪名。他亦曾多次在不同場合,澄清自己仍然在生,自己不是韓寶生,換來的卻是廣被香港人質疑,甚至有人會指他是警察假扮。「大家根本唔相信,只相信自己個劇本,認為我呢個角色就必需要死」。他坦言一度十分灰心,感覺自己像是被當成安全套一樣。「被警察打完,出嚟澄清仲要俾人當係狗。」
他透露自己在被捕後左手手腕嚴重受傷,物理治療做了半年,連帶對自己攝影的工作也出現影響。但即使面對暴動罪,王的特殊情況,令他自己亦處於一個不受歡迎的對象。尋找法律協助時亦屢屢受到刁難,甚至曾被回應過「個個都告暴動啦!」而被拒絕協助。他慨嘆只要不在霓光燈下,要找到協助十分困難,故亦令他有想離開香港的念頭。
王指由去年9月1號正式被拘捕,接近1年間都未曾想過要離開。「我成日諗有無後悔,當日決定進太子站內,全因在彌敦道上一句站內有人被捕,但個陣係為咗救人,我係做緊正確嘅事」,但近一年的經歷,令他覺得運動裡不同人有不同目的。
「我曾經都相信煲底見。」王坦言自己離開的決定十分倉猝,甚至離開前亦不能和身邊人透露太多,只能「默默咁講再見」,而且「放唔低所有嘢」,放不下香港的親人、朋友、人際關係。
--回望是憤慨。看得到未來?--
1年間,由一個普通不過的香港人,變成一個流亡的香港人。
王指很多人對流亡有誤解,認為到了一個新地方就高枕無憂,但這只是有霓光燈的待遇。「唔好預期好多人幫你,好多嘢只能信自己,靠自己。」人生路不熟,無依無靠,要靠自己在異地生存,他只是眾多相同流亡遭遇的其中一人。
他語帶感慨指,自己作為一個香港人,一直生活於香港,但流亡後環境的改變,令他大感不慣。「係呢邊香港嘅事變到好遠」,但離開香港,並不等於告一段落。即使在一年間,因本著為香港的心,而要流落異鄉,甚至被家鄉扣上「通緝犯」等等的帽子,他仍然覺得為香港發聲是他的責任。王認為自己現在背負著一個流亡的身份,就更加要善用流亡者的角色。
「我依加係靠『光復香港』嘅信念生存落去。」
過去一年間,「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由一句競選口號,變成香港日常的口號;但對於王來說,就有著「很想回家」的另一重意義,一個信念。他指知道香港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嚴竣,未來有如虛無漂渺,但仍寄語香港人「唔好放棄呢個信念,信念可以擊倒一切。」
「30歲知天命(正確應是50歲),我今年29,我真係發現到我自己嘅天命。我要用盡我一世所僅餘嘅力氣,去令共產黨倒台,做乜都得。因為我要報仇,我要『光復香港』,我要返屋企。」
內容僅代表受訪者立場,和本台立場無關。
另配圖僅為配合專訪內容,部份相片由受訪者提供。
一切以文字版本為準。
文/胡戩
#DBC #DBChannel #加山傳播 #香港 #抗爭
往生者帽子折法 在 粘拔的幸福碎碎念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兩年前的今天,我陪伴我爸爸走完他人生的最後一個上午。我送他去殯儀館,手續辦完之後,對著冰櫃鞠躬,又跑回醫院開記者會。我爸喜歡開記者會,他說開記者會的人運氣一定要好,不然會被其他新聞蓋掉。說來真巧,那天是禮拜天,也沒有其他大新聞,所以他的新聞播個不停。我回家後一直在看電視,看到幾位過去和他有交集的人發表感想,其中兩個人讓我印象深刻,一個是王世堅,一個是蔡英文。人的情感是很特殊的,我爸生病到離世十個月期間,我在他身邊看盡人情冷暖,時間久了,自然養成了一種動物般的原始直覺,能判定誰是真心、誰是虛情假意。王世堅受訪的時候哭了,我當時還不認識他,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真心的。蔡英文臉書上寫了一段話,從字裡行間裡,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真誠和胸襟。當時鄭麗君主動提議頒發褒揚令,我婉拒了,此事在對岸變成新聞,說我有「民族大義」,其實我婉拒的理由和民進黨執政毫無關係,而是我爸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東西。我一直記得鄭部長的好意,去年參加謝聰敏告別式,我還特別向她表達感謝。兩年來,我結交了很多民進黨的朋友,比如王世堅和他的辦公室主任沈志霖,還有王定宇、高嘉瑜、林楚茵、范雲等立委,也認識了立場各異的媒體人黃光芹、楊文嘉、周玉蔻、陳凝觀、彭文正等等。從和他們的交往中不難感覺,儘管在兩岸問題上和我爸立場不同,但大家都很尊重他對台灣的付出和熱愛。這種尊重不同意見的氣度,正是台灣的可貴之處。
我之所以提及這些小故事,是因為兩年來它們對我的觀念產生了極大的衝擊。今天「統派」、「親中」在台灣之所以變成貶義詞,還真怪不了民進黨,而是「統派」本身本來就雜碎橫行、假貨輩出、勾結大陸有關部門欺上瞞下粉飾太平,枉顧真實台灣民意。自己把「統一」招牌砸爛了,能怪誰呢?一個真正的統派,不應該是無條件、無腦地幫大陸說好話,而是理性客觀提供建設性批評,幫助兩岸變得更好(我父親批評大陸的部分,經常被「和諧」掉,以至於有些智障說他不敢批評共產黨)。敢於提供批評,前提是你得沒有利害糾葛,具備這種條件的統派,又有幾人?在我眼裡,統派值得尊敬的就兩個人,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張安樂。張安樂雖然爭議不斷,但不可否認他是發自內心的理想主義者。好笑的是,張安樂官司纏身,大陸官方每次看到他說的話都一樣:「祖國十四億人民是你堅強的後盾。」這就是典型的大陸外事部門作風,成天出一張嘴,四面八方唬爛人。
說到大陸有關部門,從我父親過世一事上,我徹底看清了他們的德行。當時,國台辦主任張志軍和海協會董事長陳德銘都發了吊唁信,發佈之前,先傳給鳳凰衛視老闆劉長樂(他當時特地來台北安排鳳凰衛視做的追思節目),劉長樂讓我寫幾句話表達感謝,我直接說,「我拒絕接受」,「人活著你們打壓他、不准他的書出版、縱容針對他的謠言滿天飛,人死了你們才假惺惺慰問,我不但不寫,還不接受這個破雞巴吊唁。」劉長樂好說歹說,我才同意接受,但堅持不表達感謝,最後採取折中方案——由他的秘書來寫,我「看過」以後再發給國台辦。後來,我把手機拿來,刪了三分之二的官樣客套語句,只剩下一句話表達「收到,謝謝」之意,我知道刪掉的最後肯定又被加回去了,但我也沒辦法計較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爸走的那天,中國大陸正在開兩會,中宣部對這件新聞有兩個指示:一是不能蓋過兩會的新聞,二是只能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思想,不提及自由主義的思想。我最了解我爸爸,他既是民族主義者,又是自由主義者。他出生在1935年的滿洲國,親歷日本殖民統治,所以他肯定共產黨帶領中國走向強大,也希望共產黨循序漸進放寬言論自由。這兩個原則,一點也不矛盾,但他的言論,經常被不同立場的人惡意曲解。在大陸官方眼裡,誰在乎你言論的完整性?他們只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言論、生吞活剝地硬套符合官方的宣傳口徑。我看的一清二楚,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在對岸,我只在乎兩件事:一個是李敖的名譽,一個是李敖著作的正常出版。我一直天真地以為,以我爸爸的「兩袖清風」,面對這種微不足道的請求(國民黨權貴談的都是幾個億的項目),他們會給面子。為此,我還特地寫信給新上任的劉結一,希望他保障我爸的基本權益,還引用《荀子》裡「故君子結於一也」一句話讚美他,現在想來,我非常對不起荀子,我怎麼可以侮辱他!我的立場很簡單,我爸一路走來,基於他的理想促進中國統一,不把「統一」當成生意來做、不把「統一」當搖錢樹在大陸騙錢、更不當「雙面人」大陸一套台灣一套,他的一切言行,都禁得起檢驗。我們父子要想在大陸撈錢,早就發大財了。特別是我,以本人的條件,若真要當青年「樣板台胞」(這四個字是我發明的),整天在大陸唬爛台灣年輕人多麼認同大陸、想要統一,到各省參與台灣青年創業項目、每天出現在央視《海峽兩岸》胡言亂語、接廣告代言,誰搶的贏我?我們不幹這種和有關部門利益交換的沒品事,唯一一次開口,只拜託保障往生者的基本權益,結果呢?不但不理你,還變本加厲打擊你。
我想起2005年我爸去北京演講,當時北京房價低的要命,一堆人勸他買房投資,他當時是立委,堅持不能買,說不要給人講閒話。幾年以後,有次我在北京大冬天走在路上,凍得要死,隨口電話裡跟他抱怨,「要是我們之前買房子就好了」,他聽了很不高興,說要是買了,他哪來的立場在台灣談統一。我聽了很慚愧,再也不發這種牢騷,我也牢記我爸對我的教訓,絕不靠「統一」兩字騙錢發財,我確實做到了。我一直天真地認為,他的這種「美德」能換來有關部門對他出版物和名譽的最起碼保障,結果我完全搞錯了。大陸不會因為你的「美德」而尊敬你,反倒覺得你討厭——因為你的「美德」、沒有經濟利益糾葛,讓他們掌握不到把柄控制你的言論;因為你的「美德」,向社會大眾凸顯他們和國民黨權貴勾結的難堪吃相;因為你的「美德」,讓他們虛假業績下的歌舞升平幻想裡,多出了一個極不穩定要說真話的未爆彈。換言之,你有「美德」是你家的事,你的「美德」反倒給我們帶來不方便。你的「美德」,換不來我們對你基本權益的保障,要和我們同流合污,彼此有把柄在對方手上,才有資格談判。
正因為我看清了大陸統戰部門的德行,在這次選舉期間,我大力揭發國台辦如何利用「假統」演假戲、欺騙兩岸百姓、如何把兩岸關係的惡化「甩鍋」到民進黨頭上。我也希望台灣人認清現實,絕對不要盲目相信惠台XX條(不管是26條、31條、一百條還是一萬條)——它們只提前半段歡迎你的部分,不提你去了以後審查刁難你的部分。選舉完之後,我很少針對武漢肺炎發表意見,並非我有任何顧慮,而是我實在不知道能講什麼、講了又有什麼用。若說大陸官方的作為,過去半年我談的對岸官僚作風——自欺欺人、業績掛帥、選擇相信自己想聽的、只准立場相符的人說話、禁止立場不同哪怕出發點是為你好的人(比如李文亮)說話,哪一條沒有出現在這次的肺炎危機裡?若論肺炎下的各種悲劇,我親手簽過我爸的急救、插管、束縛(避免病人亂抓管子)同意書各兩次,還有殯葬火化的相關手續文件,經歷這些事情以後,再看武漢層出不窮的悲劇,我除了為他們感到可憐,也無話可說。
兩年來,親身經歷這些事情之後,我更加珍惜台灣這塊土地。在中國大陸,但凡你和政治沾上一點關係,你永遠只能活成他們給你量身定做的「樣板台胞」模型,你出於善意稍微提點意見,他們就給你扣帽子說你台獨,你堅持道德原則不同流合污,他們不但不尊重你,還覺得你來攪局、壞他們好事,加倍打擊你。只有在台灣,你還可以活成一個人想活的樣子——不管你政治立場如何,只要你有品,就能贏得尊重。我仍然支持統一,並非我對迂腐至極的大陸官僚系統抱有任何期望,而是遵守我爸爸交代給我的遺願。他在病床上對我說,「中國統一我看不到了,你要幫我實現它」,兩年來目睹大陸對他變本加厲的封殺和刁難後,我每當想起這句話,心理就五味雜層、欲哭無淚,我除了佩服他,更為他感到不捨和不值。
我支持統一,是遵守我父親的遺願,我一輩子不會動搖,但在大陸官方不大刀闊斧整頓陋習之前,我絕不會考慮促進它。與此同時,我會和整個統戰系統鬥爭到底,把它們的謊言和假戲全部戳穿、讓假統真面目無所遁形、讓面子工程丟臉丟到全世界。我如果連自己爸爸的名譽都捍衛不了,被大陸整成這樣還無條件支持統一,豈不是賤骨頭?有人會說,你認同統一卻不促進它,這是什麼邏輯?我的答案很簡單,這跟共產黨員認同馬列主義,卻不願實踐財產公有制,是一樣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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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的今天,我陪伴我爸爸走完他人生的最後一個上午。我送他去殯儀館,手續辦完之後,對著冰櫃鞠躬,又跑回醫院開記者會。我爸喜歡開記者會,他說開記者會的人運氣一定要好,不然會被其他新聞蓋掉。說來真巧,那天是禮拜天,也沒有其他大新聞,所以他的新聞播個不停。我回家後一直在看電視,看到幾位過去和他有交集的人發表感想,其中兩個人讓我印象深刻,一個是王世堅,一個是蔡英文。人的情感是很特殊的,我爸生病到離世十個月期間,我在他身邊看盡人情冷暖,時間久了,自然養成了一種動物般的原始直覺,能判定誰是真心、誰是虛情假意。王世堅受訪的時候哭了,我當時還不認識他,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真心的。蔡英文臉書上寫了一段話,從字裡行間裡,我也能感受到她的真誠和胸襟。當時鄭麗君主動提議頒發褒揚令,我婉拒了,此事在對岸變成新聞,說我有「民族大義」,其實我婉拒的理由和民進黨執政毫無關係,而是我爸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東西。我一直記得鄭部長的好意,去年參加謝聰敏告別式,我還特別向她表達感謝。兩年來,我結交了很多民進黨的朋友,比如王世堅和他的辦公室主任沈志霖,還有王定宇、高嘉瑜、林楚茵、范雲等立委,也認識了立場各異的媒體人黃光芹、楊文嘉、周玉蔻、陳凝觀、彭文正等等。從和他們的交往中不難感覺,儘管在兩岸問題上和我爸立場不同,但大家都很尊重他對台灣的付出和熱愛。這種尊重不同意見的氣度,正是台灣的可貴之處。
我之所以提及這些小故事,是因為兩年來它們對我的觀念產生了極大的衝擊。今天「統派」、「親中」在台灣之所以變成貶義詞,還真怪不了民進黨,而是「統派」本身本來就雜碎橫行、假貨輩出、勾結大陸有關部門欺上瞞下粉飾太平,枉顧真實台灣民意。自己把「統一」招牌砸爛了,能怪誰呢?一個真正的統派,不應該是無條件、無腦地幫大陸說好話,而是理性客觀提供建設性批評,幫助兩岸變得更好(我父親批評大陸的部分,經常被「和諧」掉,以至於有些智障說他不敢批評共產黨)。敢於提供批評,前提是你得沒有利害糾葛,具備這種條件的統派,又有幾人?在我眼裡,統派值得尊敬的就兩個人,一個是我父親,一個是張安樂。張安樂雖然爭議不斷,但不可否認他是發自內心的理想主義者。好笑的是,張安樂官司纏身,大陸官方每次看到他說的話都一樣:「祖國十四億人民是你堅強的後盾。」這就是典型的大陸外事部門作風,成天出一張嘴,四面八方唬爛人。
說到大陸有關部門,從我父親過世一事上,我徹底看清了他們的德行。當時,國台辦主任張志軍和海協會董事長陳德銘都發了吊唁信,發佈之前,先傳給鳳凰衛視老闆劉長樂(他當時特地來台北安排鳳凰衛視做的追思節目),劉長樂讓我寫幾句話表達感謝,我直接說,「我拒絕接受」,「人活著你們打壓他、不准他的書出版、縱容針對他的謠言滿天飛,人死了你們才假惺惺慰問,我不但不寫,還不接受這個破雞巴吊唁。」劉長樂好說歹說,我才同意接受,但堅持不表達感謝,最後採取折中方案——由他的秘書來寫,我「看過」以後再發給國台辦。後來,我把手機拿來,刪了三分之二的官樣客套語句,只剩下一句話表達「收到,謝謝」之意,我知道刪掉的最後肯定又被加回去了,但我也沒辦法計較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爸走的那天,中國大陸正在開兩會,中宣部對這件新聞有兩個指示:一是不能蓋過兩會的新聞,二是只能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思想,不提及自由主義的思想。我最了解我爸爸,他既是民族主義者,又是自由主義者。他出生在1935年的滿洲國,親歷日本殖民統治,所以他肯定共產黨帶領中國走向強大,也希望共產黨循序漸進放寬言論自由。這兩個原則,一點也不矛盾,但他的言論,經常被不同立場的人惡意曲解。在大陸官方眼裡,誰在乎你言論的完整性?他們只宣傳李敖支持統一的言論、生吞活剝地硬套符合官方的宣傳口徑。我看的一清二楚,也沒什麼好抱怨的,在對岸,我只在乎兩件事:一個是李敖的名譽,一個是李敖著作的正常出版。我一直天真地以為,以我爸爸的「兩袖清風」,面對這種微不足道的請求(國民黨權貴談的都是幾個億的項目),他們會給面子。為此,我還特地寫信給新上任的劉結一,希望他保障我爸的基本權益,還引用《荀子》裡「故君子結於一也」一句話讚美他,現在想來,我非常對不起荀子,我怎麼可以侮辱他!我的立場很簡單,我爸一路走來,基於他的理想促進中國統一,不把「統一」當成生意來做、不把「統一」當搖錢樹在大陸騙錢、更不當「雙面人」大陸一套台灣一套,他的一切言行,都禁得起檢驗。我們父子要想在大陸撈錢,早就發大財了。特別是我,以本人的條件,若真要當青年「樣板台胞」(這四個字是我發明的),整天在大陸唬爛台灣年輕人多麼認同大陸、想要統一,到各省參與台灣青年創業項目、每天出現在央視《海峽兩岸》胡言亂語、接廣告代言,誰搶的贏我?我們不幹這種和有關部門利益交換的沒品事,唯一一次開口,只拜託保障往生者的基本權益,結果呢?不但不理你,還變本加厲打擊你。
我想起2005年我爸去北京演講,當時北京房價低的要命,一堆人勸他買房投資,他當時是立委,堅持不能買,說不要給人講閒話。幾年以後,有次我在北京大冬天走在路上,凍得要死,隨口電話裡跟他抱怨,「要是我們之前買房子就好了」,他聽了很不高興,說要是買了,他哪來的立場在台灣談統一。我聽了很慚愧,再也不發這種牢騷,我也牢記我爸對我的教訓,絕不靠「統一」兩字騙錢發財,我確實做到了。我一直天真地認為,他的這種「美德」能換來有關部門對他出版物和名譽的最起碼保障,結果我完全搞錯了。大陸不會因為你的「美德」而尊敬你,反倒覺得你討厭——因為你的「美德」、沒有經濟利益糾葛,讓他們掌握不到把柄控制你的言論;因為你的「美德」,向社會大眾凸顯他們和國民黨權貴勾結的難堪吃相;因為你的「美德」,讓他們虛假業績下的歌舞升平幻想裡,多出了一個極不穩定要說真話的未爆彈。換言之,你有「美德」是你家的事,你的「美德」反倒給我們帶來不方便。你的「美德」,換不來我們對你基本權益的保障,要和我們同流合污,彼此有把柄在對方手上,才有資格談判。
正因為我看清了大陸統戰部門的德行,在這次選舉期間,我大力揭發國台辦如何利用「假統」演假戲、欺騙兩岸百姓、如何把兩岸關係的惡化「甩鍋」到民進黨頭上。我也希望台灣人認清現實,絕對不要盲目相信惠台XX條(不管是26條、31條、一百條還是一萬條)——它們只提前半段歡迎你的部分,不提你去了以後審查刁難你的部分。選舉完之後,我很少針對武漢肺炎發表意見,並非我有任何顧慮,而是我實在不知道能講什麼、講了又有什麼用。若說大陸官方的作為,過去半年我談的對岸官僚作風——自欺欺人、業績掛帥、選擇相信自己想聽的、只准立場相符的人說話、禁止立場不同哪怕出發點是為你好的人(比如李文亮)說話,哪一條沒有出現在這次的肺炎危機裡?若論肺炎下的各種悲劇,我親手簽過我爸的急救、插管、束縛(避免病人亂抓管子)同意書各兩次,還有殯葬火化的相關手續文件,經歷這些事情以後,再看武漢層出不窮的悲劇,我除了為他們感到可憐,也無話可說。
兩年來,親身經歷這些事情之後,我更加珍惜台灣這塊土地。在中國大陸,但凡你和政治沾上一點關係,你永遠只能活成他們給你量身定做的「樣板台胞」模型,你出於善意稍微提點意見,他們就給你扣帽子說你台獨,你堅持道德原則不同流合污,他們不但不尊重你,還覺得你來攪局、壞他們好事,加倍打擊你。只有在台灣,你還可以活成一個人想活的樣子——不管你政治立場如何,只要你有品,就能贏得尊重。我仍然支持統一,並非我對迂腐至極的大陸官僚系統抱有任何期望,而是遵守我爸爸交代給我的遺願。他在病床上對我說,「中國統一我看不到了,你要幫我實現它」,兩年來目睹大陸對他變本加厲的封殺和刁難後,我每當想起這句話,心理就五味雜層、欲哭無淚,我除了佩服他,更為他感到不捨和不值。
我支持統一,是遵守我父親的遺願,我一輩子不會動搖,但在大陸官方不大刀闊斧整頓陋習之前,我絕不會考慮促進它。與此同時,我會和整個統戰系統鬥爭到底,把它們的謊言和假戲全部戳穿、讓假統真面目無所遁形、讓面子工程丟臉丟到全世界。我如果連自己爸爸的名譽都捍衛不了,被大陸整成這樣還無條件支持統一,豈不是賤骨頭?有人會說,你認同統一卻不促進它,這是什麼邏輯?我的答案很簡單,這跟共產黨員認同馬列主義,卻不願實踐財產公有制,是一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