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電幻物語(2001)
青春題材的電影確實常在讚頌燦爛、與直面黑暗兩極擺盪──《青春電幻物語》自是灰暗那一方──而無論哪種類型,共通的或許是其中,少年少女的迷惘。
《青春電幻物語》也不例外。從迷惘切入我想並不是要為其中的暴力與欺凌開罪,儘管加害與受害雙方同樣迷惘並痛苦著。我們往往是在感受到痛苦...
青春電幻物語(2001)
青春題材的電影確實常在讚頌燦爛、與直面黑暗兩極擺盪──《青春電幻物語》自是灰暗那一方──而無論哪種類型,共通的或許是其中,少年少女的迷惘。
《青春電幻物語》也不例外。從迷惘切入我想並不是要為其中的暴力與欺凌開罪,儘管加害與受害雙方同樣迷惘並痛苦著。我們往往是在感受到痛苦時,最深切地意識到自身的存在:「我為什麼降生於此──為什麼降生而承擔這些苦難?」
青春期的迷惘與痛苦確實相伴相生。迷惘的是青春期的我們,看著朝自己靠近的、「大人世界」的規則,似懂非懂間不只缺乏足夠經驗基礎,去理解那些規則的運作,更難以判斷哪些是自己要的。但大人的世界確實地在迫近。我們往往都是被一股腦塞進一切後,消化了些許,更多的是背著消化不良的腫脹就此長大。「人類社會過於複雜的know-how,讓上一代傳授給子女的過程,無論如何都是種傷害。」村上春樹如此回顧。
成人世界的運作過於複雜,但其中也有直觀有效的「法則」──暴力。既然還不知道自己要成為什麼樣的(大)人,又何必履行那些大人世界裡、攔阻暴力與欺凌遂行的道德規則?「青少年初期野蠻的程度可以到令人咋舌的地步。」韋勒貝克的註腳,而無論是他或岩井俊二,筆下的青春期暴行,都幾近令人作嘔。
──難道沒有救贖、沒有出口。《青春電幻物語》裡的大人自始至終都展現驚人的無知(ignorance),而那或許是必然的結果:連身處青春內部的少年少女,都無以掌握世界運作的規則;外面的大人,又如何能看清呢?《蒼蠅王》的孤島。耳機隔絕的碉堡。能穿透青春厚殼的,於是只剩音樂──莉莉周的音樂。
說莉莉周的音樂作為救贖或許相去不遠,但我更傾向認為她提供的是一種(被)理解的可能。聽著音樂覺得某部分的自己被承接住了;世界瘋狂殘酷無以理解,那就去理解莉莉周吧!而那當然僅是替代;不能飛的翅膀。儘管現在不太聽五月天了,我還是深刻記得〈盛夏光年〉裡的那句:「一萬首的mp3,一萬次瘋狂的愛,滅不了一個渺小的孤單。」
而我喜歡的,是阿信跟濁水溪公社、1976樂手們合作的舊版本。那時的阿信歌聲讓人窒息,如同國中一年級在開了過強冷氣的圖書館,我第一次在九歌的九十五年小說選集裡,讀到許正平〈光年〉時感受到的窒息。而等我真正看見《盛夏光年》的電影,已是大學的時候;我活過了難為自己與外人理解的青春,夾雜消化完與消化不良的部分,長成了後來的樣子。
長大或許是種倖存的過程。
不知為何,接近《青春電幻物語》的尾聲,無可避免地讓我想起《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夕照的教室裡彈著德布西的少女,少年無語地聆聽,未來的夏日是否會更燦爛明亮?
──不,那不是足以稱為希望的畫面;少年少女一如既往,只能在玻璃罩關住的世界裡,有限地選擇沉默、傷害自己或他人、給出尚且稚嫩便已殘破的愛。少女仍能彈奏,而青春已是殘渣。
而我無法結論,他們將去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