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實力」是什麼?就是那些聽起來很虛無飄渺的東西。審美觀、音樂鑑賞力、藝術見聞、世界觀......跟我小時候的教育環境比較之下,其實差距甚遠,我們在學時學的國、英、數、物理、化學、歷史、地理,無一不是與升學有關,或與證照考取有關。音樂課?美術課?體育課?就是用來混吃等死,或給主科老師補課用。
...
「軟實力」是什麼?就是那些聽起來很虛無飄渺的東西。審美觀、音樂鑑賞力、藝術見聞、世界觀......跟我小時候的教育環境比較之下,其實差距甚遠,我們在學時學的國、英、數、物理、化學、歷史、地理,無一不是與升學有關,或與證照考取有關。音樂課?美術課?體育課?就是用來混吃等死,或給主科老師補課用。
小時候我的家庭環境其實很不富裕,我們一家住在小小的員工宿舍裡,儘管如此,金女士發現我好像挺有語言與音韻方面的天份,所以還是買了台鋼琴讓我學著。
「你再不練琴,我就用菜刀劈了鋼琴。」金女士說。
『菜刀太小了。』8歲的我鐵著臉回道。
儘管那十幾年學琴之路很艱辛,但我至今仍感謝金女士孜孜矻矻拿著菜刀逼我練琴,因為學習古典音樂不僅讓我接觸到許多延伸的資訊,對於現在的工作,像是抓住影片的故事脈絡,為其搭配有質感的音樂與節奏,都是那幾年累積起來的。而且,克拉拉與舒曼和布拉姆斯的三角關係,舒伯特被女人拋棄,何嘗不是一種感情觀察?
年底時我收到Gary( @garytufashion )的邀請,問我要不要去畫畫,那時我正準備搬家,百忙之餘,還是想去畫一畫。我認識Gary時,他在精品活動裡為嘉賓畫畫像,端看他的穿著、用具、還有一絲不苟的工作模樣,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人很難搞」。不料,他的畫室正是一塵不染、井井有條的,一點兒都不似大家對「藝術家」那混亂與不羈的印象,顏料標籤一至朝外、間距相同,白色課桌椅沒有任何水彩痕跡整齊排列......陽光自玻璃屋撒下,照著我放好白色花朵的位置,我立刻知道,這是極具「挑剔力」的人才能擁有的工作環境
從研磨自己的顏料開始,Gary瞄了一眼我的紫色裙子,便在調色盤裡倒入三種顏料色粉。
「這樣調色比較精準,」他說「我看一眼就知道你裙子的顏色該怎麼調。」
『(真臭屁)』每次與Gary講話時,我總有這種感覺,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要多臭屁都是ok的。而且,還真的一下就給他調出跟我裙子一模一樣的顏色。
我學習運筆,學習水與水彩在畫紙上的關係,學習掌握五官之間的比例,學習用打破框架的方式勾勒出服裝的材質。牡羊座B型的我非常沒有耐性,常想掀了畫桌,處女座A型的Gary這時會認真的示範再示範,就算我亂畫也沒關係,老師會教我如何整修,哈哈!(摩羯座A型的導播在旁邊笑歪)
短短一個下午,是眼前的畫筆與顏料也好,牆旁整齊擺放的時尚美學書籍也行,我有種回到米蘭上課的錯覺,那些單純學習時尚與藝術的美好時光,原來並非回不去了。
下課後,我帶著兩張喜歡的小畫跑去師大附近的裱框坊,為他們挑選了精緻的框與隔板,我在店裡待了快一個小時,猶豫、比較、裁切,一邊想像著他們掛在家裡的樣子。
我發現,「軟實力」其實就是訓練對「美感」的追尋,發現世界上有更多的美後,我們會變得更挑剔,而挑剔的背後,代表著追尋更美好的人生。
2020年,你是否也想訓練自己成為一個更挑剔,更嚮往追尋的人呢?不妨從投資自己一個新的興趣開始。
因為興趣,可以帶你到很遠的地方。
📸 by @yuweiiv #yutopiamurmur
師大附近裱框店 在 詩聲字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顧蕙倩〈月光〉
吹開
破了角的記憶
譲歌聲隨那微風
掀起了我的窗
小小夜曲
月光搖呀搖
悄悄走到母親身旁
母親的笑,流過
小河彎彎
水中央,母親的笑
野草搖呀搖
月光照亮了我的窗
月光
留在我的小窗
點亮了燈火,母親的笑
在水中央
〆〆〆〆〆〆〆〆
⠀
#顧蕙倩 創作
#陳宛詩 手寫、襯圖,Instagram:wanshihchen
※本篇收錄於顧蕙倩詩集《#詩歌風景來對坐:#我的城蔓延 #你的掌紋》(斑馬線文庫,2020年2月),原有小題「#致胡伯伯」(見下文)。
※顧蕙倩(節自書介)
文學博士,現專事創作。熱愛小巷弄。曾任中央日報副刊編輯、國立台灣師範大學教師、國立師大附中教師。
著有詩集《傾斜/人間喜劇》、《時差》、《好天氣,從不為誰停留》,散文集《漸漸消失的航道》、《幸福限時批》、《遍路臺北》、漫畫劇本《追風少年》,論文集《蘇曼殊詩析論》、《台灣現代詩的浪漫特質》、《台灣現代詩的跨域研究》,報導文學《詩領空:典藏白萩詩/生活》等書。
※顧蕙倩網誌〈在「#寶藏巖居民訪實:#河流與月光」〉(2016年11月1日),篇首即為〈月光〉一詩,並記載:
面對河岸第一排,不但坐擁群山,還能親臨溪流,這麼清幽的環境,胡正懷伯伯說,「多虧葉樹生老鄉介紹的,」當初花了四萬五千元買些木板,就在寶藏巖找塊山坡地蓋了房子,胡伯伯笑着說,「沒想到一住就是四十五年。」
初見到胡正懷伯伯,就被他笑成兩條線的眼睛給吸引了,年輕時的胡伯伯一定很帥吧!獨居的他,兩個女兒都已離家居住外地,三餐幾乎都是自己料理,「你看你看,這些菜都是我自己煮的,」胡伯伯打開餐桌的紗罩指給我看。其實,當時我的眼淚都快滾出來了,桌上雖有貌似梅干扣肉的模樣,但菜餚的顏色已有異樣,我不敢說,怕是眼睛視線給眼淚模糊了。胡伯伯還帶我進去他的臥室、廚房逛逛,床邊貼的盡是一些美女清涼內衣圖,我指著美女圖說胡伯伯還真是過著快樂神仙般的愜意生活呢,胡伯伯很靦腆地笑了笑,再仔細一瞧,原來都是廣告紙,但胡伯伯仍未提及他的老婆。
在眾多美女圖中,有一幅裱着框的照片,玻璃已經明顯有了許多裂痕,木質框架也已支離,稍不小心就會支離破碎,裡面的兩張照片卻異常顯眼。「那是我父親母親的相片,是他們從大陸寄來的,這也是我僅有的相片。」胡伯伯仍然是帶著笑意地說。胡伯伯是江蘇陰縣人,民國14年生,21歲結婚,23歲到台灣。家裡有七個妹妹,有三個早夭,父親是油漆、雕像師傅,小時候就送他上私塾讀書,讀到12歲時,因地方上設立小學,便插班二年級,但讀不到一年,因為對日抗戰爆發便無法繼續就學。
胡伯伯說,後來就這麼一路跟著軍隊,參加舟山群島戰役、徐蚌會戰,輾轉來到臺灣。當時本來要從基隆登陸,但因為是地方部隊不是正規軍隊,所以被派駐到屏東恆春四重溪。之後部隊改編為暫一軍,又陸續改編為71師,以及93師。因為跟著部隊在臺灣南北跑,高雄、臺南也都去過,47歲以兩萬元聘金娶了苗栗大坪頂的十六歲女孩為妻,並在苗栗退伍前結婚,隔一年便生老大,民國60年再生老二。
胡伯伯說,他是在退伍後就搬到寶藏巖的。退伍之後,曾在三重當了一年多的鐵工,因為當時小孩還小,附近鄰居楊先生便介紹到三軍總醫院擔任清潔工,但不到三個月又轉為到病房當看護,胡伯伯說,這個工作當時稱作班長。當時看護的薪水約1萬2千元,不過有時陪病人檢查服務、跑腿買東西,病人或家屬會給些額外的紅包,所以也存了一些錢。
胡伯伯說,之前寶藏巖整建時,領的是部分補償金,當時雖然搬到新店住,不過後來又搬回來。現在這邊租金僅有4千9百元,這在臺北其他地方是租不到的,目前仍有十二年的居住權。有時寶藏巖藝術家舉辦活動,胡伯伯也會興趣盎然的四處看看。每天生活非常規律,清晨六點起床,到捷運站拿爽報看,有時會花兩個小時走到新店捷運站旁的新店市立圖書館看看書報雜誌。有時也會找隔壁鄰居聊聊天,如白玉生伯伯,或是其他的老朋友。
胡伯伯說,自己原本只是家鄉地方上的保安,但國共內戰時期國民黨政府兵源不足,於是調派了保安組織協助軍隊撤退,當年二十三歲的他就這麼跟著軍隊一路撤退,從上海松江到崇明島,再轉到舟山群島,「那時候國民黨軍備不夠,看到解放軍就只能拚了命的向後退,常常飯才剛煮好準備開動,聽到解放軍的炮聲,飯都還沒吃就急忙著拼命往後退」,胡伯伯回憶起當時的情況臉色終於有些激動,但隨即將眼神轉向屋外如畫如詩的風景。
胡伯伯說,他常常靠著屋外的欄杆旁向前來寶藏巖的觀光客介紹這片美麗的景色,心情好時喜歡對著河濱公園哼哼歌,隨即他就唱著整首的「綠島小夜曲」,歌喉嘹亮,音準一百分。胡伯伯說,他平日都會在寶藏巖內散散步,「要活,就要動」,這是胡伯伯的人生態度,希望胡伯伯每天都能如身旁的綠水青山般開朗自在,成為寶藏巖最佳代言人。
師大附近裱框店 在 Yutopia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軟實力」是什麼?就是那些聽起來很虛無飄渺的東西。審美觀、音樂鑑賞力、藝術見聞、世界觀......跟我小時候的教育環境比較之下,其實差距甚遠,我們在學時學的國、英、數、物理、化學、歷史、地理,無一不是與升學有關,或與證照考取有關。音樂課?美術課?體育課?就是用來混吃等死,或給主科老師補課用。
小時候我的家庭環境其實很不富裕,我們一家住在小小的員工宿舍裡,儘管如此,金女士發現我好像挺有語言與音韻方面的天份,所以還是買了台鋼琴讓我學著。
「你再不練琴,我就用菜刀劈了鋼琴。」金女士說。
『菜刀太小了。』8歲的我鐵著臉回道。
儘管那十幾年學琴之路很艱辛,但我至今仍感謝金女士孜孜矻矻拿著菜刀逼我練琴,因為學習古典音樂不僅讓我接觸到許多延伸的資訊,對於現在的工作,像是抓住影片的故事脈絡,為其搭配有質感的音樂與節奏,都是那幾年累積起來的。而且,克拉拉與舒曼和布拉姆斯的三角關係,舒伯特被女人拋棄,何嘗不是一種感情觀察?
年底時我收到Gary( @garytufashion )的邀請,問我要不要去畫畫,那時我正準備搬家,百忙之餘,還是想去畫一畫。我認識Gary時,他在精品活動裡為嘉賓畫畫像,端看他的穿著、用具、還有一絲不苟的工作模樣,我對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人很難搞」。不料,他的畫室正是一塵不染、井井有條的,一點兒都不似大家對「藝術家」那混亂與不羈的印象,顏料標籤一至朝外、間距相同,白色課桌椅沒有任何水彩痕跡整齊排列......陽光自玻璃屋撒下,照著我放好白色花朵的位置,我立刻知道,這是極具「挑剔力」的人才能擁有的工作環境
從研磨自己的顏料開始,Gary瞄了一眼我的紫色裙子,便在調色盤裡倒入三種顏料色粉。
「這樣調色比較精準,」他說「我看一眼就知道你裙子的顏色該怎麼調。」
『(真臭屁)』每次與Gary講話時,我總有這種感覺,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人,要多臭屁都是ok的。而且,還真的一下就給他調出跟我裙子一模一樣的顏色。
我學習運筆,學習水與水彩在畫紙上的關係,學習掌握五官之間的比例,學習用打破框架的方式勾勒出服裝的材質。牡羊座B型的我非常沒有耐性,常想掀了畫桌,處女座A型的Gary這時會認真的示範再示範,就算我亂畫也沒關係,老師會教我如何整修,哈哈!(摩羯座A型的導播在旁邊笑歪)
短短一個下午,是眼前的畫筆與顏料也好,牆旁整齊擺放的時尚美學書籍也行,我有種回到米蘭上課的錯覺,那些單純學習時尚與藝術的美好時光,原來並非回不去了。
下課後,我帶著兩張喜歡的小畫跑去師大附近的裱框坊,為他們挑選了精緻的框與隔板,我在店裡待了快一個小時,猶豫、比較、裁切,一邊想像著他們掛在家裡的樣子。
我發現,「軟實力」其實就是訓練對「美感」的追尋,發現世界上有更多的美後,我們會變得更挑剔,而挑剔的背後,代表著追尋更美好的人生。
2020年,你是否也想訓練自己成為一個更挑剔,更嚮往追尋的人呢?不妨從投資自己一個新的興趣開始。
因為興趣,可以帶你到很遠的地方。
📸 by @yuweiiv #yutopiamurmur
師大附近裱框店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我到底如何考上空姐的](人生很鳥)
最近有個女孩私訊問我是怎麼考上空姐的,她還說她就是指定想考我的公司,我只能說,這個問題問我就真的是問錯人了。
因為我從小到大就是個考運極佳的狗屎運大王 ,我到底如何考上空姐的我想破頭只想得到一個答案,大概就是因為我媽每年都會很認真地幫我拿一件衣服去某間她熟識的宮廟作法拜拜。
每年到了某個神秘的時刻,我房間裡的某件衣服就會突然消失,然後當那件衣服再回來的時候,上頭就會佈滿香灰的味道。我媽當晚會要我就穿著它睡覺,也不多做解釋,就說是對我好的。
而且身為這間公司的組員,最流行的事情有三:
一是認真經營IG,看有沒有機會爆紅成為超人氣網美空姐,就可以兩手一攤,辭職不幹了。
二是結婚生子,看有沒有機會釣個金龜婿,在家相夫教子當個閒妻涼母,就可以兩手一攤,辭職不幹了。
三是報考華航,看有沒有機會考上,就可以兩手一攤,辭職不幹了。
總結以上三點,就可以清楚得知這間公司就像是婚姻,外面的人拼了命的想進來,裡面的人拼了命的想出去。出得去的我們拍拍手恭喜她;出不去的沒關係,每年尚有從民間各處網羅而來嬌嫩妹子,待我一路步步驚心晉嬪位、晉妃位,最後當上皇后,隨便一個眼神就能嚇瘋一票小主,好像也不失為一種紓壓的方式。
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功課很爛的人。國中的時候班上大約四十五個人,我平均每次段考排名都落在三十七名左右。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我完全無法應付每學期的段考、小考,但我卻很會考大考!
國三開始有升學壓力以後,除了段考以外,我們還要加考各式各樣的大範圍模擬考。原本想說挫賽啦我媽花大把銀子給我唸那麼貴的私立女校,我已經每個禮拜一到五都被迫住校每晚要全班到教室晚自習三小時,我還功課那麼爛,不如就放棄吧,東南西北三開一強哪兒願意收我,我就往哪兒去,只要不要再是女校就好了。
結果第一次模擬考考完,我居然考了第十五名。
看到成績單的那一刻我真的下巴直接掉到B1視聽教室。
然後接下來的每次模擬考,我都大概落在十名左右,最好的一次好像還有第四名。不過跟模擬考同時並進的國三段考我依然考得非常非常爛(我到底是長了什麼腦袋?)。
而我那個時代剛剛開始推行推薦甄試多元入學方案。
這完全又是一項我必須去舔教育部長腳趾的德政!
因為我考完第一次基測以後,就想說反正申請了也不會少一塊肉,就是填一些資料而已,就送出成績資料去試試看。沒想到就這樣上了內湖高中,公立的很省錢,還有大把青春肉體等著我去挖掘(結果我們那個時代是男女分班,直接滑鐵盧滑到福利社買便當以求邂逅),而且我又是我們家第一個考上公立學校的孩子,媽媽在親戚們面前肯定可以很拉風。
最重要的是,我暑假可以放半年!其他同學還在為了七月大考拼命苦讀的時候,我每天就是在旁邊納涼,趴在課桌上睡覺睡到腳會突然顫抖驚醒,還要假裝沒事跟同學們眼神示意I am sorry。
高中三年我依然功課非常非常爛,也是班排倒數十名像枉死城的冤魂永世不得輪徊。
而且內中社團實在是太好玩了!整個學校粉粉藍藍就像是在暗示你:孩子,青春就該盡情揮灑。高中念三年是為了什麼?是為了可以水球大戰,丟的越高,考的越爛。教官抓我服儀不合格沒關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
只能說我老母不是替我養了小鬼就是徹夜排隊睡在廟門口搶到大甲鎮瀾宮頭香,我的第一次基測其實考得還好,五十六級分在內中算是中上水平。可是我又異想天開跑去推甄了,而且年幼猖狂的我,還自詡為天龍國中的天龍人,打死不考慮台北市以外的學校,新北市都不行。我也不知道那來的自信,功課爛成那樣,學測也不見高,卻只想念公立大學。
跟我考差不多級分的同學不是直接放棄不要推甄申請,就是只敢填淡江輔大東吳銘傳。我想我是項羽投胎轉世吧,因為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比我更狂妄自大的人了。
我才交完我的推甄申請書,中午吃完午飯就被班導叫到辦公室去聊聊。
「其他同學的申請書我的簽了,就妳的還沒,妳知道為什麼嗎?」班導耐著性子柔聲試探。
我用屁眼想都知道為什麼,可我就項羽啊,我寧可自刎烏江邊也不願殺死我的自戀。
我硬著頭皮滿臉堆笑,掐著嗓子回道:「不知道。」
班導先嘆了一口氣,眼神透著一點懷疑、輕蔑,但更多的是不忍心。
空氣凝滯了一陣,我的雙頰肌肉酸澀,我知道我的笑容還在硬撐著。
「妳不覺得以妳平時的成績填這兩所學校太勉強了嗎?」班導終於開口了,邊說還邊從桌上拿起我的申請書遞向我。
我低頭伸手接過申請書,突然感到無比的沈重。看著文件上兩所學校的名字,這似乎真的不是我能一肩扛下的地方。
「妳要不要改一下?或乾脆不要推甄了?」班導繼續追問。
那時推甄申請這個制度才開始沒幾屆,班導屬於比較守舊派的老師,信奉唯有讀書高,對於新式的多元入學方案持保留態度。她一直對我們宣揚一個觀點:學測只是一個指考前的一次練習,把心思用在指考就好。
功課不好就不能念好學校嗎?我心裡的小項羽衝出來拿刀揮舞著朝天空大喊,不信四面楚歌自己的霸業即將毀於一旦。
「老師,我只是推甄推好玩的啦!」再抬頭,我已換上天真笑容,瞇眼燦笑著揪著心裡那個已經怒髮衝冠的小傢伙的鎧甲一角:「真的,我也知道自己不會上啊,就是寫寫看而已,我還是會好好拚指考的,老師放心。」
班導懷疑地再看了我一眼,才拿起辦公桌前的簽字筆,在我那張寫著「國立台灣大學歷史學系」及「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圖文傳播學系」的申請書上寫下她的名字。
後來,我收到了師大寄來的通知書,要我準備第二階段的書面備審資料。師大的通知書是寄到學校,再由班導轉交給我們的。收到通知書那天,班導還把我叫到走廊上,再次確認「我真的只是好玩而已」的心意,才願意把那份白色信封袋交到我手中。
老實說,剛收到通知書的時候,高興雖高興,畢竟入圍就是一種肯定,但還是不免懷疑自己,這真的是我能去的地方嗎?
當初考上內中的時候,雖然也是一間實實在在超出我國中三年平均學業表現的地方,可內中這所學校在北北基的排名頂多在中段,踮個腳還勉強觸碰得到。但師大就完全不是同一個水準的地方了。我又不是念附中、中山、北一女,那種學校的倒數十名才有上師大的可能,內中的倒數十名可以上私立大學前段班就祖宗保佑了。
高興了幾個小時以後,我把信封袋收起來,決定存幾個月零用錢把這張入圍通知書裱框掛在房間的牆壁上,證明自己好歹還受過國立大學青睞,是我不去考喔不是他不要我。
可是過了幾日,不論我怎麼壓抑說服自己不去想師大的事,我還是會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偷偷跟空氣演起一場「你好你好,你讀哪?我讀師大」的戲碼,就像我有一位友人都在洗澡的時候大跟蓮蓬頭conversation練習英文,結果他現在是一間新創公司的台灣區高階主管。
直到繳交備審資料截止日期的前一週,我實在被那種又遠又近的想望撩撥到不行。反正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拼個幾天全力做備審資料搞不好還有上師大的可能;我少唸這幾天,也不會平白無故少幾百分連私大都上不了。
下定了決心,我心一橫,翹了晚自習,開始準備備審資料。沒想到我每晚都熬夜做到凌晨兩、三點依然做不完,最後三天只好請假不去學校,一整天早上出外拍照、下午跑影印店、晚上在家剪片,並在繳交期限最後一天的晚上跑到位於北車的郵局台北總局去寄出資料,才來得及蓋上當天的郵戳。
我請假在家做備審資料的那三天,班導氣炸了,覺得我欺騙了她,不遵守我們之間的約定,而且在做一件徒勞無功的事。她甚至向班上的同學們說,千萬不要像我一樣,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腳踏實地念書,把握最後的每分每秒全力拚指考,才能為自己的未來爭取到最大的利多。
過完那三天,我回到學校,回復如常的考生生活,每天不停複習、考試、檢討,像個機器人一樣,做著大家叫你一定要做的事,可是仍然不知道未來在哪裡,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要,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麼。
所有的一切都遙不可及、所有的試題都混在一起。
但至少我拼命過了,就算最後上不了師大,我依然很慶幸自己曾有勇氣全力為自己拼搏過,而不是垂軟無力的任命運擺佈卻又要抱怨什麼都不順心如意。
也許是上天垂憐、也許是我真的擁有自己都不知道的過人才華,我的備審資料居然過關,拿到最後一關的面試通知。
然後,五月的時候,我開始每天都睡到中午才來上學,順便幫班上同學外帶麥當勞跟五十嵐才進校門。教官不再鳥我,班導不再管我,我自願當萬年值日生幫同學跑腿任何事情,過著狀似頹唐放棄的生活。
但那是因為我曾經不放棄自己(因為媽媽可能開了靈界的外掛練到等級很高的小鬼),不陷自己在內湖高中倒數十名的囹圄裡,以跌破哈伯太空望遠鏡的黑馬之姿,錄取了師範大學。
不過人生要一直全力拼搏真的好累喔!當個受命運擺佈的阿吉仔還比較輕鬆一點(哇比八郎咖領金,哇比八郎咖怕ㄅㄧㄚˇ),明明是自己性慾太強還要怪男友老二不行、大跟姊妹們抱怨男友都餵不飽自己卻還能看謎片打手槍,人生何樂而不為。
所以我大學四年雖然頂著名校的光環卻過得相當廢物,完全不思進取,只想談戀愛跟狂打工賺錢買衣服鞋子化妝品打扮自己。
虛度光陰四年,有些同學已經出國去交換學生、或修習教育學程,考教師執照準備當老師、或讀輔系甚至雙主修,我卻還在夜店打工夜夜笙歌,看人喝醉,自己也想醉,醉醒了又很後悔;想振作一點回到「正常」的生活,但白天的世界卻似乎以光速在前進,容不下自己了(因為白天我也真的爬不起來),最後只能龜縮在夜的斗篷裡,熟悉溫暖,卻沒有明天。
白天,別人看我唸好大學,都誤會我是個聰慧良善、宜家宜室的女子,我雖然面上靦腆微笑回應他們,但其實我心裡非常心虛。
因為我雖然唸師大卻功課爛到連教育學程都沒辦法修。大家都會問我是不是畢業以後要當老師,我會馬虎回應說其實唸師大不一定要當老師啊。其實我根本連考慮要不要當老師的資格都沒有。
晚上,別人看我唸好學校,都很驚訝我怎麼能在陰陽兩界穿梭得那麼好,對我更好奇,也更容易迷戀上我這種反差。我雖然享受這種「出淤泥而不染」的吹捧,但其實我心裡非常空洞。
因為每次喝醉酒,哪有什麼誰高誰低的分別,吐的吐、鬧的鬧,我甚至醉得比對方更難看。隔天別人問我:「妳昨晚還好嗎?」我都覺得自己正在砸了師大這塊招牌。
正當我惶惶不知終日,大四下還在修28學分,而且一個都不能少,不然就是延畢的時候,我的一個好友,在一次朋友聚會的飯局上,興奮地向我們宣佈她要去考空姐的消息。
「其實妳好像也蠻適合的啊。」朋友們突然轉向我說。
「我嗎?我從來沒想過。」我有些驚訝大家對我竟也有這樣的想法。
然後,在眾人的慫恿之下,我在最後一刻報考了當年度第一間釋出招考資訊的航空公司,也就是我現在工作的這個地方。
在線上填妥了基本資料跟中英文自傳以後,我還差多益成績,所以緊急報考了最近一場考試的場次。
沒想到那年遇到了航空業景氣開始復甦之後的第一次大招!全台灣的多益考場都被報到爆。我若想在期限以前拿到成績,我就只能去台南考試,台中都沒有。
而在夜店界這個人人插科打諢的地方,我居然莫名的敬業。考試前一晚,我還去上班上到當天凌晨五點,回家洗個澡,就由我姐開車載我一路從台北直奔台南,參加下午的考試。
還好我小時候我媽有讓我去上何嘉仁(有幫我拿衣服去做法),我雖然唸也沒唸,考試考到一半還睡著(誰叫我要去夜店上班呢?),驚醒後只好全部猜C,我後來考出來的分數竟也低空飛過了。
後來我的第一階段書面審核資料神秘地過了,收到了第二階段到公司面試的通知(現在才開始講重點)。
第二階段很簡單,就是到南崁的航空公司總部去繳交書面資料,然後在頂樓的大禮堂等候叫號,再依序上台去簡單自我介紹:我是幾號誰誰誰,謝謝。
就這樣,台下會有五個評審面無表情地看著妳,從他們的眼神妳看不見希望,妳就是會覺得:oh, ok, fine 我不會考上。就像是誤闖了政商名流的私密派對,被裡面瘦得皮包骨且鼻樑墊得恨天高的女王蜂們用眼神從頭到腳掂量,然後,下一秒,安管就把妳請出包廂。
然後再經過一番神秘的擲筊儀式(人這麼多我真的覺得他們只能用這個方法篩選比較有效率),我又收到了第三階段的通知。第三階段是念廣播詞,也是人人聞風喪膽的階段,因為唸英文廣播詞也就算了,還要求我們要唸台語。
而現代的孩子大都是父母不想輸在起跑點的產物,小時候不是送去唸雙語幼稚園,就是想辦法送出國遊學,再不濟也要自力更生去澳洲打工度假,因此都有一定程度的英語能力,台語卻不見得流轉。有些來自外省家庭、客家家庭甚至原民家庭的孩子,你要他看民視不如叫他把電視砸爛,因為都一樣看不懂,一片漆黑還比較自在。
不過大家真的不用害怕,因為真的只唸非常短的一句而已,像是:有關電子用品的使用規定,請參考機內雜誌,或詢問我們的空服人員;本班機全面禁菸,請勿使用電子菸;現在航機即將起飛,請再次確認您的安全帶已經繫緊⋯⋯。
但真正到了這間公司上班以後,我默默開始覺得事有蹊蹺,因為這間公司負責念廣播詞的一直都是座艙長,近幾年開始才有選拔一些廣播詞唸得好的副座艙長來負責一個航班的廣播。從我面試廣播詞的這一天到我真的有一天能承擔大業來負責廣播詞,大概經過了七年之久。
為了七年後的這天而特地來辦一個考試,我只能說不是過度未雨綢繆,極有遠見遠到我都能去一趟火星來回,就是主管們太⋯⋯望子成龍,希望我們人人都在這間公司長長久久,一路扶搖直上幹到座艙長。
五個五個一組唸完廣播詞後,我們從小房間裡出來,會先被指定坐在外頭的椅子上等待殘酷的考核成果。約莫五分鐘後,會有一位試務人員拿著五張紙出來,他會按照上頭的名字依序發給我們,然後,你必須在剛剛跟妳一起進去的四個人面前,打開那張紙,確認妳這關到底是有過沒過。
如果是在私下接到結果,沒過的話還能放肆地大哭一場、罵罵評審有眼無珠之類的飆幾句髒話洩恨,可是就這麼在妳剛剛的對手面前接到結果,有過的話也不好跳個阿魯巴之舞,跟空氣朋友give me five大喊耶斯,還要裝地靦腆好像有過沒過真的於我如浮雲一樣。
而且空姐面試大概是我人生中經歷過最做作的場面,每個女孩穿著一樣的白衣黑裙(偶爾會有人穿很走針的橘色、綠色、藍色);梳一樣的包頭(偶爾會有人髮膠噴太多像剛從少林寺練完鐵頭功下山);掛著一樣的笑容(像剛接了醫美診所業配的部落客貪小便宜打了過多劑量的玻尿酸);明明眼神都在試探彼此;明明就在拔著心裡的玫瑰花瓣數算著別人:妳會上、妳不會上;明明前晚才去喝酒宿醉(好吧也許只有我是這樣);明明男友就劈腿卻還離不開對方(好吧這點也許也只有我是這樣)⋯⋯但一來到這裡大家瞬間就變身為真善美裡的馬利亞,有夠天真無邪都喝阿爾卑斯山的羊奶長大。
總之,就算妳不喝羊奶,都要把自己打理地跟工業化之前的地球一樣純淨無瑕,喜惡不顯於色,與人眼神接觸都要散發「如果你打我的左臉,我右臉也轉過來給你打」的聖潔光芒。
因為亞洲的航空公司賣的就是一個夢想:飛機上座椅很小很擠很不舒服沒關係,我們有親切可愛的天使空姐們隨侍在側讓你忘記旅途的漫長;剛好抽中籤王坐到附近的人有嚴重腳臭還脫鞋把腳跨在前面的椅子上沒關係,我們有親切可愛的天使空姐們隨侍在側讓你忘記旅途的漫長;飛機餐不知為何總是很難吃而且剛好坐到後面幾排雖小連想吃的選擇都選不到沒關係,我們有親切可愛的天使空姐們隨侍在側讓你忘記旅途的漫長⋯⋯。
要是連如此基本的場面都扛不住,以後上機也實在很難面對以上各種我們每日公親變事主的日常。
沒過當然就是黯然回家、有過就下午到醫務室報到,做基本的身體檢查,量量身高體重視力,然後回家再等待下一階段的通知。
第四階段是紙筆測驗,會考一張類似高中英文段考的考卷,還有一張數學考卷,但只考加法只是數字離奇地大,就是妳在這間公司上班一輩子都賺不到的金額,但可能就是要給妳一個夢想的藍圖,讓妳覺得:啊,老娘就要飛黃騰達(亞洲航空公司賣的就是一個夢想,不只賣客人,也賣員工)!還有一張問答題填填妳對於服務業的看法、對公司的忠誠度之類的鳥話。
第五階段(有完沒完啊)終於來到最後一關的中英文主管面試,我當時是先考中文,再考英文,一樣是五個人一組進去小房間面試。我這組有個超級強的女子,如果我們現在是在飢餓遊戲hunger game的話(其實也差不多了),她一定是來自第一區的專業貢品,從小接受嚴格訓練。
她長得非常溫婉美麗也就算了,還在我們被叫到名字要進去面試之際,搶先去替我們開門,其實我有看一些網路上的考試技巧也是說一定要搶到開關門的機會,因為這個小動作能讓評審覺得妳非常細心積極而且樂意為人服務。我在排隊的時候還很夜郎地想說啊呀真幸運老娘剛好排在第一個,等下開門的一定是我。結果我們一被叫到名字站起來,專業貢品居然不疾不徐的大步跨向前,先去幫大家開門了。然後因為她的動作身段實在太優雅,我看傻了還忘記要跟她搶,就這樣走進小房間了。
在我們其他四個來自第十二區的珍妮佛勞倫斯傻傻地排列站好在評審面前以後,專業貢品才輕輕地關上門,羅志祥般一枝獨show走向她的位子。
評審先請我們每個人自我介紹,才開始提問題。我印象中我好像被問到我以前在打工時有沒有遇到什麼特別印象深刻的事,還有我為什麼想考空服員,而我老實回答了其實當初我是陪朋友來考的,但很幸運地一路進到final。還有一些其他問題,但抱歉畢竟已經是將近七年前的事了,我的腦現在最要緊記的事就是56K要一杯可樂、60J想換位子因為中間扶手不能拉起來、63H覺得冷氣太強、71G要多兩顆枕頭還有眼罩牙刷拖鞋,所以這些事情早已丟進最近刪除還過了七年救也救不回來。
第二個珍妮佛被問了什麼我也是完全失憶,但他們問第三個珍妮佛的問題,我卻永世無法忘懷,除非我喝下孟婆湯。因為我跟二號珍妮佛、三號珍妮佛都剛好是師大的學生,評審們履歷看到二號還心說可能是巧合,結果看到三號還是念師大,忍不住就問了三號:「為什麼妳們讀師大的都不去當老師都要跑來當空姐?」
靠腰真的是幸好媽媽有養小鬼這題不是問我,因為這題絕對是連空姐補習班老師本人來考都答不出來。
為什麼不當老師要來當空姐?我能說是因為我成績爛到連教育學程都沒辦法修所以老師不能是我人生的選項嗎?
我超級無敵害怕三號珍妮佛如果回答不出來,那評審可能就會轉而攻擊我及二號。
「我不清楚為什麼其他兩位同學不去當老師,但我自己在師大唸了四年,我發覺我是一個自己讀書可以,在教導別人的時候卻很難讓人理解,就是比較不會教人吧,所以才沒有選擇繼續當老師。」三號珍妮佛答,成功救援了其他兩位師大珍妮佛。
四號珍妮佛的考題我一樣失憶,但五號專業貢品卻也令我永生難忘。
她就是我在「大便空姐」一文裡,說到面試時回答自己想當空姐,就是因為小時候搭飛機的時候看見空服姊姊很溫柔親切幫失禁的爺爺清理座位的那位。而且專業貢品的不愧是專業貢品,她居然還是那年上海世界博覽會的台灣館解說員,為了要來考本公司之空服員,竟放棄了這個代表台灣出國的機會,因為剛好與面試的日期強碰。
在旁聽完她這段經歷,我想一、二、三、四號珍妮佛都在心裡昏倒了,直接吞食夜鎖把冠軍送給她就好了。
待五號羅志祥開完世界巡迴演唱會桃園南崁場,我們同時一致轉身面向門口,魚貫走出考場,羅志祥這時又理所當然走第一個替大家開門。
好吧那至少這次關門可以輪到走最後一個的我了吧。結果當我走至門邊,哇靠羅志祥還站在門口,微笑看著每一個珍妮佛,但手卻緊緊拽著門把,誓不放開這個機會!
我有伸手暗示志祥可否與我交棒,但志祥不依,依然溫婉堅定地用眼神告訴我:休想!
所以我們就這麼傻傻走出去了,出去以後我特意偷偷回頭看,志祥居然還再朝評審們點了個頭說:「謝謝評審。」才轉身把門帶上。
高啊高!被分到與此人同一組面試,雖然考上的機率渺茫,但也算是長了見識。
過了一陣子,我居然接到通知:考上了!
再過一陣子,我來到這間公司受訓,才發現,我們最後一起面試的五個人居然都考上了。我只能說我們其他四位珍妮佛的媽媽應該都是養小鬼職業工會的理事,在我們面試當天左青龍、右白虎、南朱雀、北玄武,擺陣結印逆天而行,愛女心切終於打動上天。
很多女孩想當空服員,都是覺得這個職業聽起來高雅、體面,薪水不錯,可以出國看看世界。剪裁合身的制服和優雅的髮髻、航空公司對職員外貌的要求,更讓這個職業引人遐想,而誰不想成為人人欣羨追逐的對象?
雖然空服員從來都不是我個夢想,但在考試這樣一關關折磨的過程中,我的心態也被陶冶地開始「想要」這頂后冠(所以各位少女們請謹記一定要折磨所有追求妳的男人)。實不相瞞,我在最後一關面試之前還特地找了朋友扮演考官,拿著網路上找來的教材,實地模擬練習了幾次;也偷偷上網看了好多關於這份工作的資訊,無數次地幻想自己真的穿上制服、當上空姐會是怎麼樣(不過事後證明我的許多幻想真的都只是幻想,像我曾幻想當空姐就是每飛到一個地方,就在那裡玩到爽了再回家。結果沒有喔,大部分的地方都是讓妳休息到基本的休時就迅速要妳滾了,我睡覺都來不及了何來玩到爽。三小時以內的航線更直接要妳打來回,飛過去等待下一批客人上機就閃,我去過沖繩無數次,都只待在飛機上連土地都沒踩到)。
在此總結一下我的成功心法:一、誤打誤撞碰上機會;二、莫名其妙對自己非常有自信;三、開始跟空氣朋友演對手戲;四、全力拼搏奮鬥一發;五、聽天由命等待結果輕輕放下吧。
我既不是台銘也不是永慶居然還敢整理自己的成功法則,尤其我的成功都蠻小的也真是狂妄(我是項羽),如果你們還選擇相信,那我也只能祝福你們了啦。
不過當上空姐以後,我真的有比較快樂嗎?老實說,我沒有。
不論是師大還是空服員,這兩個名牌都沒有真正的為我的人生幸福加分,尤其當我很自傲於這些外在事物的時候,我更是在暗地裡為自己作嘔。
我念師大的時候,當時的男友劈腿,劈腿的對象是我的同班同學。我念的圖文傳播學系分成兩個組,一個是影視組,是讓高中生念的;另一組是印刷組,是讓高職生念的。但有一半的共同科目不分組別要全班一起上課。我和男友都是影視組,他劈腿的同學念的是印刷組(詳情請見老文章「因為自私所以離開你」)。我當時非常的膚淺幼稚,總是一直在比較:因為她念印刷組她是高職畢業而我是高中畢業所以我比較高級、我從小到大都住台北而她是從中南部上來唸書的所以我比較高級、她只有一個名牌包包可是我有三個所以我比較高級⋯⋯。
我剛考上空姐的時候,當時的男友也劈腿(媽啊我這是什麼感情路),雖然是我自願做小當小三,可是我還是無可避免的不停在心裡與正宮比較。她大學沒念完就休學而我有畢業所以我比較高級、她在酒吧上班我在當空姐所以我比較高級、跟她結婚可能就是回鄉下種田但跟我結婚就是機票很便宜環遊世界所以我比較高級⋯⋯。
當我淪陷在這樣虛偽的遊戲裡,靠著各種外在的「名牌」為自己加持的時候,我真的一點都不快樂。
跟師大劈腿男交往的時候,我每天搭著捷運到古亭捷運站上學,在從捷運站走至師大校園的這一段路,我總是忍不住就開始流淚;在自願當小三的那段時光,我總是必須壓抑自已的無法與對方公然相處,還要假裝單身的落寞。
而我不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我以為我已經夠好了,為什麼對方總不肯專心一意只為我停留?我擁有的頭銜還不夠嗎?
別人看我好似光鮮亮麗,但細數自己卻是滿目瘡痍。
經歷了這麼多,我才終於發覺,這些外在的事物都不是通往幸褔的途徑,只有真正開始謙卑的自省,放棄這些所謂的「光環」,我才真的開始舒心坦然。
舉個簡單的例子好了,有人養的狗,脖子上總戴著項圈,周身整潔,食物不虞匱乏;沒人養的狗,全身髒兮兮,在街頭流浪,有一餐沒一餐。可是狗會因為自己戴了項圈就覺得自己比較高級、不去理會其他流浪狗嗎?狗的快樂,會因為世俗的鎖鏈而有所改變嗎?
而真正愛護動物的人會只疼愛自己的寵物,卻鄙視其他動物嗎?
我認識的愛狗人士,都是一視同仁地愛護珍惜所有的狗兒。
人生的順序不該是我念師大、我當空姐,所以我很快樂;應該是我很快樂,我剛好念師大、剛好當空姐,所以加分。
我希望所有想要當空服的妹子們好好的想想一個問題:如果不當空姐,妳還喜不喜歡自己?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麼若妳全力拼搏,也很幸運地考上了以後,請不要迷失在這個身分給妳的框架裡,不要因為別人都在吹捧這個工作很辛苦,就覺得自己全世界最累;不要大家都流行去哪裡打卡做什麼,就覺得一定非做不可;不要高調炫耀妳的快樂,卻忘了體驗當下的美好。
妳非常幸運,可能妳老母跟我老母一樣同是養小鬼職業工會的高級會員,所以妳得到了這份別人夢寐以求的工作。妳有更多的機會去認識世界、探究自己,但不要忘了在工作之餘,隨時放下妳的后冠,妳才有機會發現,原來沒有寶石的鑲飾,隨意任頭髮流敞的自己也很美麗。
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而且妳也沒考上的話,很簡單,想想我在文章開頭告訴妳的這間公司的組員最流行的三件事,妳就知道其實考上了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啦哈哈哈哈。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不論有沒有考上空服員,妳都一樣喜歡自己,那麼,我想,妳已經勝券在握。
因為誰會不喜歡一個深深喜歡自己的人呢?
祝福你們每天都能看見自己的美麗,不為名牌、不為金錢、不為權勢、不為IG的按讚數破新高、不為又發現了敵人的一個缺點⋯⋯。
只為自己昂然立於天地間,而且好喜歡這樣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