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像你把我放心上》 都市日報連載小說 「是的，我是喜歡過你呀。」 再次見面，我本來想著無論如何要你承認當年喜歡過我，已經假想了各式各樣的情況，沒想到你竟然這麼直接就說出了我想聽的答案。 已經十年沒見了，你是大三那年的上學期忽然離開大學的。就是那時候開始，我再沒有你的消息。 這樣的無疾而終其實也不算意外，我跟你不同系，只是每週一次上同一堂選修課而已，不能說是那種交情很深的朋友，但奇怪的是，我們之間卻又有著比朋友更深一層的牽絆。 上課的時候，彷彿約定似地，我們都是最早到的，如果哪一次我遲到了，你一定會留下旁邊的位子給我，課堂很悶，你會忽然低聲問我一句跟課堂完全無關的問題──「你覺得陳綺貞怎麼樣？」「你是不是基督徒？」「甜甜圈你喜歡摻沙糖還是巧克力醬？」之類這些時而深奧時而膚淺的問題，不管我答是或否，不管我選哪一樣，你那本來帶笑的臉，笑意又會深一重，我知道那是因為我的答案跟你一樣。我也喜歡你問我這些事情，每確認一次我們是同一種人，就更加覺得我們是對方心裡獨特的存在。 可是，你忽然以我不知道的理由，說走就走了，輟學這麼大的事，也不先跟我商量。 「不過，我們的關係就是這麼微妙，會知道對方一些不會隨便跟人說起的小事情，重大的事情反而從來沒談過。」你跟我並肩坐在吧枱，你笑起來跟以前一樣，只是眼角添了風霜。 你在朋友的照片裡看到我，那是一個我做公關的工作場合，於是你問朋友取得我的聯絡。 你約我出來，我心情有點激動，很難相信一個十年沒見的人，還在腦裡留著位置給我。 我們很快就聊開來，簡直比以前還更投契，我在這行聊很多，但真正打開心扉很久沒有過了。 「我沒想到你會做公關，你以前比較靜。」 「內向是吧？」我笑說。「我也沒想過你會做金融啊，你以前……」 「沒現在這麼現實。」你自嘲的說。 你沒解釋當年為什麼輟學，但我覺得你應該混得不錯，另外你有個一直纏著他要結婚的女朋友，見你如此坦白，我也說出我有一個男朋友，但我沒想過要跟他結婚。 我們開始聊愛情，聊到男人、女人。 「現在還是在拼的階段吧！一個月飛幾次，沒辦法，男人不可以累，錢沒賺夠沒資格言退，女人卻可以說累了找個歸宿嫁了就算……」 「哪有這種事？」我抗議。 沒想到你是這種大男人主義的人，但我對你的想法倒是更感興趣。 「男人總要給自己一個身份，做什麼工作，人家就把你看成怎麼樣的人，女人當然也可以為事業打拼，但若是累了，終究可以大模廝樣說自己是某某的女人，沒有人會怪她，不是嗎？」 「我不會讓自己這樣依賴一個男人。」 你另眼相看地望著我。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不很習慣與另一人建立很親密的關係。」我說出來可能會惹人發笑，但你沒有，你很認真地聽著。 「有些朋友已經結婚了，和老公共用一個銀行戶口、同一張信用卡，老公買份禮物給她，她都會知道他花了多少錢，我真是無法想像，自己的每個行為、每個想法，即使不說對方也猜到，而對方猜不到的時候自己還會失望、會受傷……」 「你覺得那樣的自己會變得脆弱。」你一針見血地指出。 我抬頭凝望著你的眼睛，只笑而不語。 為什麼這個人會這樣了解我，而我們之間竟然橫躺著十年的空白。 這世上是不是真有人可以什麼都不說，就充份了解彼此？ 如果我相信這回事，是否與別人相信世上有失散的另一半一樣，單純而天真？ 而我卻竟有點喜歡上單純而天真的自己，也喜歡上讓我變成這樣的你。 「以前，我們好像倒沒聊過那麼深入。」你說。 「希望給你一點幻想空間吧。」我笑笑。「當然，那時候也沒有那麼多的想法。」 你手機響起，你看了一眼，關上聲音，斷線才兩秒，又再次響起來。 打電話的人似乎相當執拗。 「我要走了。」 你沒聽就下了決定，雖然你很無奈，但我還是覺得沒法原諒。 我問你：「有一年我收到一張玻利維亞寄出的明信片，但字漬被水弄模糊了，是你寄出的嗎？」 「原來你沒看到那些字？」你失笑。 不管你當時寫了什麼，一定就是你現在能坦言喜歡過我的原因。 「那你怎知道是我寄出的？」你又問。 「我只是猜的，會把我放在心上又不說的人，怎麼想都只有你一個。」我說。 你點點頭，彷彿是說懂了，或只是同意。 我們一同離開酒吧，你讓我坐上先截到的計程車。 車開了，我在後退的風景中尋找你逐漸變小的身影。 我有直覺覺得不會再見到你，又或者要再等十年。 有一種人，你好像知道他所想的一切，但有時候又完全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正是這樣的人，才永遠放不下。 明天我要如何繼續呢？若無其事地回到工作的地方？假裝不知道自己的心原來可以為一個人這樣跳動？ （完） #都市日報#逢星期二三#鄭梓靈#短篇#小說#語錄#愛情#hkgirl#hkgirls#hk#hkig#hkinstagra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