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生，焉知死 - 《靈魂奇遇記》 2017年，彼思動畫製作室推出了電影《玩轉極樂園》(Coco)，以墨西哥的亡靈節為背景，天馬行空地創造了一個人類死後的極樂世界，向兒童觀眾介紹「死亡」到底是甚麼一回事，也讓成年觀眾反思大家應該如何面對死亡，如何應對心愛的親人離世等等人生命題。如果說成功動畫的首要任務是老少咸宜，那麼在這類合家歡的電影裏探討死亡，頗為大膽之餘，亦是向難度挑戰，畢竟死亡本來就不是一個容易解釋的課題。如何面對死亡，有時連大人們也不懂得如何處理，更何況是小孩。可是，彼思就是有實力製作深入淺出的作品。那怕是八歲或是八十歲，皆可享受到電影故事當中的樂趣，從中吸收故事帶出的訊息，得著不少。然而，未知生，焉知死？可能彼思一班創作者也聽過孔子這句話，上回一下子就談到死亡，怎能遺漏生命的意義？於是乎，在《玩》給大家上了有關於生死的一課之後，2020年的壓軸新作《靈魂奇遇記》(Soul) ，彼思帶大家回到一個出生之前的世界，再次跟大家探索人生。 說電影帶觀眾「回到出生之前的世界」，也不算得是百份百準確的描述。因為其實《靈》的故事開端，我們看到的是一名活了數十年，已達中年的小學音樂老師阿祖，正活著他人生的最後一天。他在課室指導一群漫不經心的學生練習樂器，他不知道自己在下課後會碰到從前的學生，那學生正在一間爵士樂酒吧裏表演，表演樂團正是由一名知名色士風樂手帶領，而阿祖將獲得機會擔任樂團空缺的鋼琴手。當然，阿祖亦不知道，在他還未等到晚上的表演，未等到夢想成真的一刻，就因為興奮過龍在馬路上不小心踏個空，跌進一個深深的地下水道，一命嗚呼。就像米高鮑維路經典電影《平步青雲》（A Matter of Life and Death）裏的死後世界一樣，阿祖一睜開眼已經站在前往天國的階梯上，和所死去的靈魂前往下一個旅程。失去了那個一夜成名的表演機會，阿祖不甘人生就此白過，所以他非得要回到人世間延續他短暫的一生。偏偏此際，他卻誤打誤撞闖進了名為「起點之前」（Great Before）的生前世界，與一大堆小精靈上課，生涯規劃即將要迎接的人生。他在這裏更被誤認為一名成功人士，成為了導師，需要指導其中一隻不願投胎的小精靈尋找它的人生意義。 《靈》導演Pete Docter 似乎很喜歡把一個自己創作的世界與凡間互相交織，以往他執導的電影中亦看到近似的設計。早在他首次執導的長片《怪獸公司》（Monster, Inc.）裏，怪獸便從它們的世界偷偷走到人類世界嚇倒小孩來換取能量；《沖天救兵》（Up）由沉悶而令人沮喪的現實生活，透過飛天汽球屋進入了南美奇幻世界；《玩轉腦朋友》(Inside Out)當中幾隻情緒精靈則在小孩的腦內世界影響著主角的現實情感生活。而《靈》所創造的，是一個趣味十足虛幻生前世界，由阿祖誤闖開始，與凡間平衡地產生關係。這個生前世界猶如一個學前幼兒園，有各個區域幫助精靈們尋找各自的人生興趣。而整個生前世界最有趣的地方，是當中的一片無盡沙海。在沙海上都是一些因為投入著工作或興趣而進入忘我境界的人類，其靈魂就投射到這裏（也就是靈魂出竅吧）。但是，萬一他們走火入魔，或越漸迷失，他們的靈魂便會演化成一頭怪獸，漫無目的地游走在這片荒涼之地之上（和小精靈一樣，那些迷失怪獸造型亦充滿著宮崎駿畫筆下怪獸的影子）。這地方有趣之處，在於兩種極端的人（的靈魂）皆可在這個獨特的空間裏找到，一方沉醉於自己喜歡的事情，在工作/表演當中散發獨一無二的魅力；另一方則可能基於太沉迷一件事情，導致忘了初衷，不其然完全地迷失在沙海之中。 人之所以迷失，就是因為找尋不到人生意義的答案。有些人很幸運，他的小精靈在生前世界就選定了日後要向甚麼方向發展，所以他們很年輕的時候就發掘到自己的天賦，從少到大練習某樂器，投入某體育運動，攻讀某數學科學，人生目標好像非常清晰。有些人可能並沒有那麼幸運，要到長大後才有機會碰碰運氣，看看自己所選擇的工作是不是自己擅長或喜歡。若他選中還好，接下來勞碌的一生還過得有價值；但若好像主角一樣，發現自己當了若干年音樂老師，離成為一個爵士樂手的夢想越來越遠，那人生是否失去了意義？ 阿祖經歷了死亡，走到生前世界，然後再次回到凡間，為的就是要在晚上表演，出人頭地成為一名著名爵士樂手。回到凡間時，他錯誤地進入了一隻貓的驅體，自己的驅體則被他的小精靈學生所侵佔，反倒令他有機會以第三者角度看到自己。這個不願投胎的小精靈在阿祖指導下，漸漸適應凡間的生活，更對每一件新事物充滿好奇，包括如薄餅的香味、落葉的優美、新髮型帶來的滿足感等微不足道的小事。阿祖活了這麼多年人都沒有為意原來快樂竟可這麼簡單。後來阿祖得嘗所願回到自己身體，完成音樂演出並且得到眾人嘉許。但是出奇地，他沒有因此而感到輕奮雀躍；反而，他晚上獨自沉澱下來，回想過去每個看似平凡卻又充滿著愛和關懷的畫面。他閉上眼睛，電影畫面拉遠，看到他在家中彈琴、紐約的夜景、地球上的點點燈火，遠至璀璨的星河。阿祖受到小靈精啟發，感受人世間的美好，重新領悟到生而為人的意義。 每一個人的才能各異，但人生絕對不應被我們的才能而限制。阿祖的經歷告誡大家，追夢只是人生的一部分，怎樣活出有意義的人生可以是另一回事，值得我們反思。亂世下，我們更需要了解我們的生命，感受身邊的每一個人和每一件事，重新訓練我們的感觀，重新學習做人。 #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