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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煦裏的鎖鑰 ——
(一)團員夜
人心如鎖,身如盤結,如果早知自己終將不可避免地在紅塵失去自己,是否依舊願意在是這世道下,將自己也挽繫於人世羈絆中緊鎖塵封。
春夜裡爆竹聲,如鄉間魚池中魚兒因食而躍濺起的水花般此起彼落,張錦慧正在廚房大火快炒準備著團圓飯。
明日是大年初一,這時節的前幾週前,她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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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煦裏的鎖鑰 ——
(一)團員夜
人心如鎖,身如盤結,如果早知自己終將不可避免地在紅塵失去自己,是否依舊願意在是這世道下,將自己也挽繫於人世羈絆中緊鎖塵封。
春夜裡爆竹聲,如鄉間魚池中魚兒因食而躍濺起的水花般此起彼落,張錦慧正在廚房大火快炒準備著團圓飯。
明日是大年初一,這時節的前幾週前,她總老早就想著要煮豐盛的年夜飯給家人。
家和平安——這是她一生無數次在廟裏媽祖前,喃喃傾訴的祈願。
身為長女為了養家,照顧母親、失明的父親與身下弟妹們的她,走遍過南北鄉間宴會,也當過總舖師,後來在工廠車鞋、外頭做粿醃梅來賣,每臆起自己這樣辛勤大半輩子,她都還是會告訴自己:媽祖婆對她很好,生活難過的時候,祂都會默默給我幫忙。
想到再晚些,就能和北上打拚的兒女、乖孫們團聚,錦慧老早跟著下田採收自己種的有機芋頭跟玉米,要把最新鮮的留給家人吃。
丈夫黃旺財也準備好吃的給兒女子孫,在菜市場買了比一般香腸貴好很多的飛魚魚卵香腸回來。
「你是給我又去胡亂花錢買了什麼回來?為什麼花那麼多錢?」
錦慧一手插著腰,一手握著大把鏟匙在鍋裡煎炒,側身望相旺財,嗓門響亮地壓過一旁抽油煙機抽送不斷的聲響來質問起他,孫子晨燁咚咚地從房門走出,小腳丫勉強撐扣起塑膠灰黑色的祖父拖鞋走到廚房偷吃起花椰菜,旺財不發一語地從冰箱旁走到晨燁旁,用厚繭的大手輕撫晨燁像是剛睡起而微捲的頭髮。
晨燁小手捏起一朵花椰菜放到嘴裡嚼著,看著阿公也沒說什麼,旺財卻一手摩挲起自己已然雪白如野地頭髮,且憨地給晨燁與錦慧一個大微笑,雙眼如月彎可愛而溫柔。
「你實在是吼。」錦慧稍微皺眉卻也笑起,轉身繼續炒著菜,晨燁反倒不懂阿公阿嬤在笑著什麼,看著桌前一道道喜歡的香煎吳郭魚、辣炒高麗菜一一上桌,偷吃著幾口反倒更讓他開心,吃完再喜孜孜地等到廣告結束迅速地衝回房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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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暮春裏,窗頭外的白光路燈伴著微雨撲落在街衢上,稍感冷清。
窗內蒸煮飯菜的熱氣與放送春節活動的綜藝節目反而令這室內溫暖熱鬧了不少。
錦慧甫才忙完桌上一道道菜餚,坐在那種大型集會中常見的方型塑膠椅上休息,從廚房就喊著他那剛上小學二年級的乖孫黃晨燁。 
「阿晨啊!哩來!」電視節目正精彩,晨燁還正沉浸在電視台裡那些綜藝趣味活動,他仍舊假裝是電視太大聲而沒聽清祖母的呼喊聲。
有時晨燁會看著這些節目在想,為何大人們會敢在戶外節目中做些尺度很大的遊樂活動,甚至還因此發紅包給別人。
那些人嘴上總掛著笑容,說道男人女人的腥羶字眼,好像這些節目,不,是這個是社會二元定義了許多事,不是善就是惡,不是男就是女,如果性被歸類是七大之一的罪,那愛為何就一定是善?
晨燁的心裏自幼便常萌孽起些不必要的疑問,這是個難以言喻的想法,更難以用字表達,而這樣的社會文化卻不失為一個讓他理解並進入社會的一種手段。
對當時在百無遊樂的鄉下生活的他而言,這節目打發時間,很剛好,盡是新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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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晨啊!哩台北ㄟ怡君姑姑尚愛呷阿罵醃ㄟ這梅子,呷這梅子配白醋喝對身體尚好,阿嬤從你細漢時,你感冒發燒都喝這個就好了,身體多健康。」
錦慧的聲音從紙牆有力道的穿流到晨燁耳畔,附和起祖母響亮的呼喊,這孩子才下意識地喊道「賀——。」心眼卻還耽擱在螢幕上不肯離開,身體都斜了一半,就那雙小小的眼睛還緊貼在那台立方體的電視機螢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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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來的及走出房間,祖母錦慧已踅至房門口,一手端碗酸補的冰醋湯,方形冰塊摻化些金黃甜滋滋的蜂蜜,在米白色的醋飲裏鏗鎯起舞,像在邀請著晨燁來參加一場不是他年紀可以享受的宴會。
晨燁大口大口飲下,稚嫩的臉龐因酸而硬生生地擠出了不是他年齡該有的皺紋,祖母見孫子臉龐可愛,自己也把眼角的魚眼紋都笑成一瓣瓣的花似的。
阿晨喝完放下碗杯,眼神依舊不自覺回歸到電視機前,小小瘦弱不到一米四的身子坐在因年紀稍有臃腫的錦慧旁,格外突兀,好似隨時晨燁可能被錦慧連同一旁散亂沉厚的花紅棉襖壓到而不自覺。
「你是阿嬤ㄟ寶貝金金金孫,阿嬤真的豪愛豪愛你捏,哈嘿嘿嘿。」錦慧笑聲裡帶些蒼啞,一雙眼卻依舊如綻花落雨似的,在電視機前望向晨燁、喜悅如春般地撲向晨燁,那被時光澆灌出茂如枝幹與樹皮的、歷經不知多少春秋的皺紋雙手,輕擁在晨燁的稚白的小手上。
「阿哩無愛阿嬤謀(啊你有愛阿嬤嗎)?」
「屋拉(有拉)——愛拉——。」
晨燁稚嫩聲音緩緩說起愛這個字,眼神離不開孩提該有的羞澀,他沒敢看著阿嬤說我愛你,但他也沒有逃離。
愛是什麼?我愛你三個字對孩提時的晨燁哪有多大的意義,它更像是用來安撫家人、使他們笑靨在雨夜中綻放的一句話,這是很有魔力的字,當他說這個字的時候,沒有人會哭泣。
「啊哩來尬阿嬤抓龍(按摩)一下(你來幫阿嬤按摩一下)。」
錦慧緩地低頭,一手向後對著剛爬上床的晨燁比指著特別酸疼的地方。
「丟丟丟(對對對)就是那,卡大力點(更大力點)。」晨燁一雙小手如小海星般,在錦慧的背上指尖相互背離,手掌又是捏的又是揉的,總都得用盡全力,有時疲勞還得提肘上陣,他還不是很理解按摩的力道和位置,不過樂於可因此賺到零用錢再去路口轉角那間雜貨店買杯氣泡飲料。
阿晨也畢竟算是聽話乖巧的孩子,別人叫他做什麼事,不論是喝醋湯或中藥,陪長輩下田、顧店、到菜市場叫賣,他都順從長輩。
在別人眼中,儘管外貌神似他不務正業的父親,但鄉村中人人看見錦慧高齡苦命的勞力工作,還有個這麼乖巧懂事的孫子也算是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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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途•未卜......]
......寶圓嘆了口氣,小臉流露困擾之色,顯然至今還不知道為何店長要翻臉炒她魷魚……是因為氣她講實話嗎?還是以為她騙人?
「……其實店裡的地基主脾氣很好的,還保佑店裡生意興隆。」她忍不住小小聲地道。
「嗯哼,」他瞅著她,漂亮嫵媚的鳳眼隱隱發亮。「那被辭退以後呢?沒再繼續『就業』了?」
「我去應徵房屋仲介了……」她話都還沒說完。
「噗哈哈哈哈哈哈。」他拍著大腿一陣狂笑。
寶圓傻愣愣地望著他。
「妳該不會是把凶宅的底細,都當著買方和賣方的面都抖落出來了?」他笑到擦淚花,注意到她呆懵的眼神,這才慢條斯理優雅慵懶地止住了笑,玉手輕拂了拂玄色大袖,又恢復了古裝美男子的蘊藉風流。
寶圓回過神來,小臉莊重地點了點頭。「這種事,當然不能撒謊瞞騙了,我輩修道之人,自然不能看著未經超渡淨化過的凶宅被當普通的陽宅買賣不管,況且我有認真讀過『不動產人員教育訓練守則』的,還有,如果賣方明知卻故意不告知該屋是凶宅,買方可主張解除契約或減少買賣價金,也可依據民法第360條,對賣方請求債務不履行之損害賠償。」
他眉眼間的那一抹揶揄笑意漸漸消失了,不知為何,看著眼前這一臉認真鄭重懇切的憨萌少女,忽然有一絲絲……不忍心再嘲笑她。
罷了,小木頭就小木頭吧!
今日,也算是有緣……就當他無聊了那麼多年,閒著也是閒著,看在她師父的份兒上,拎她一記。
「妳這性子和三觀,在現下這時代,沒把自己餓死還真是奇蹟。」他修長玉白大手輕支著自己美貌無雙的側顏,淡淡然道:「──以後,妳就跟著我混吧!」
「耶?」她懵了。
「想不想日後都能吃香喝辣的?」
她欲言又止,而後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謝謝您了,但我茹素,師父說山茶野菜對身體好,宋朝大文學家黃庭堅先生也有詩云:『粗茶淡飯飽即休,補破遮寒暖即休,三平二滿過即休,不貪不妒老即休』……我山上有自己種菜,只要有買米的錢和水電費就好了,不用吃香喝辣的。」
他濃眉一豎,差點被這不知好歹的小崽子氣死──
多少年來有多少仙魔精怪、帝王貴冑、官宦凡人想哭著喊著巴著求著他提拔一把,他一概興致缺缺,今兒破天荒千百年來就這麼好心一回,竟然還被她打槍?
F……(消音)!
「──我有准許妳拒絕嗎?」他臉色重重一沉。
「……」寶圓下意識哆嗦了一下。
「我救了妳一條小命,妳的命就是我的,往後都歸我管,我要妳吃葷就吃葷,要妳啃草就啃草,讓妳往東走就往東走,讓妳朝西滾就朝西滾!」他俊美妖嬈的面容冷冽起來氣勢駭人,剎那間彷彿天地為之一肅,四周萬物生靈為之瑟瑟發抖……
寶圓嚇哭了。
那呼嘯盤旋九天、撼山動地的冰寒徹骨冷意剎那一滯……
「──那教妳降妖伏魔、扶助百姓、為善積德、修行得道,日後有機會可與妳師父相會呢?」他心不甘情不願地改了個方案。
「好!我跟您!」寶圓含著兩泡眼淚,歡快地樂呵呵傻笑了起來。
他默默地撐住了額頭。
……媽的,還是吃掉她省事好了。
「那怎麼稱呼先生您呀?」渾然不知自己生死就在一秒間的寶圓喜孜孜又滿臉真誠地請教。
「狐九郎。」他妖嬈鳳眸一閃。
「是!胡先生。」她恭恭敬敬。
「九哥,」他眼波流轉,剎時笑了。「以後,叫我九哥便好。」
……小崽崽,看九哥以後怎麼好好調、教(帶、壞)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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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圓不知「胡」先生,嗯,九哥究竟是何方高人,也不知道他的道法究竟有多高深,但她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肯定很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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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經》名言、綱要 上課地點:大鑑禪堂,二○一九年五月二十四日
第十二堂課之一 梁寒衣老師撰筆,黃麗月聽寫
(《道德經》弘法第12堂二○○八年六月六日授課錄音)
〈第十三章〉
◎寵、辱,若驚。貴,大患,若身。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何謂貴大患若身?吾之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故貴以身為天下,則可寄於天下;愛以身為天下,乃可託於天下。
──人類一生孜孜,皆不離「寵/辱,愛/憎」、「名利榮華」,本章剖析其華熠皮貌下之於性靈、精神的戕害,直如「繡囊盛糞」;要哉教人「重道忘身」、「愛人忘我」以祛除重累、不負己靈。
◎寵、辱若驚。
──何謂「寵、辱若驚」?〈憨山註〉謂「望外之榮(望外的榮耀),名為『寵』」,意思是,凡需要外在的「加持」:外在的鍍金、鎏光、榮耀、崇拜、光環,或慕愛、眷顧,乃至他者的眼光和青睞,即已是在「邀寵」、「希冀、希望寵」了!──一旦希冀他者美好的眼光與讚許時,即已是在「求寵、望寵」了!即使是一名上師亦然,當他期待弟子的眼光、崇拜、與頂禮時,便已形成某種程度的「求寵」、「邀寵」──「寵」的幅度、範疇廣袤,外在的榮耀、富貴、權位、聲名……固是一種「寵」,愛與美麗、憐惜、掌聲、喝采、評價、恭維、嘆賞……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更精微地「寵」?世間之人皆希望得「寵」,愈多愈好,更希冀能永永擁有這份恩威、這份美麗、珍愛、與閃光!
──殊不知「寵」往往即是「辱」的來源,在於無常、變異。今日的「寵」,可能即是明日的「辱」,唯因「諸法無我」,人性、人心本就是無常、變異、念念遷流的。取決於要不要「被寵」、「得寵」,本來自於「他者之心」,問題在於「沒有誰能夠把捉另一個人的心(連當人都不能,況乎他者!)」──即使那人是你的父母,是你的丈夫、情人、妻子,乃或是你的上師、道友、菩薩。而建立、依倚在他者的禪柱子皆是不穩的:緣於,取、拔由他,與、奪由他,自作不了主!由是,靠他家的寵愛而建立、形塑出來的自我,定也靠他家的侮辱而崩毀、坍塌。
──「驚」,即「恓惶不安」的樣子。凡夫愛「寵」懼「辱」,恒將「寵/辱」視為一生關鍵、追索的主題,一個命運的手勢。以致既期待、又徬徨,既渴欲、又驚動……太期待、太敏感,由是總於此「境界風」中搖擺熾劇……故用「若驚」來形容:既搖擺、又希望,既騷動、又渴求,且永永難以把捉、主宰!(人類所謂的「煩惱、痛苦」指的即未曾得到所期待的「寵」吧!── 那份期待的愛,期待的位置、聲名、威望與眼目!);也由是「來時歡喜去時迷」:得「寵」,固是驚喜、驚詫;得「辱」時,一樣也是驚怕、驚狂。不知「寵/辱」、「愛/憎」(寵就是「愛」,辱就是「憎」)本是一把刀的兩面,兩頭蛇的各一端──你才執起一端,另一只蛇頭已舔著紅信翻轉過來啃嚙了!
「若驚」二字表述了兩層意思:既摩劃了生命於此境風兩頭潮起潮落、拍翅掙扎、惴惴不安的形貌;也表達智者智照於此,所採取的敬慎與審慎:「寵」來時,固然諦觀慎明,不必歡喜絕倒、「與之俱去」;「辱」來時,亦一樣諦觀慎明,無庸憤憒絕倒,與之俱去!也只恁麼,平淡如常。(佛法謂:「功德天」與「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隨。參見《達摩四行觀》)
◎貴,大患,若身
──「貴」,〈憨山註〉釋為「崇高之位曰貴,即君相之位」,當然,別忘記〈憨山註〉書於明代,如是忍不住以政治體相來思索。就當代,所謂「貴」所指的,應是各個領域,浮在檯面上,具足光環,能為各類媒體(電視、報紙、雜誌、網路……)報導,集注榮寵、光芒、與注視的,都算是某種程度的「貴」了!無論是商業、政治、文化、藝術、教育、環保各項……自然,也必須是此領域的尖鋒、翹楚、或精英;比如各種閣員、院長、局長……各種影歌星、舞蹈家、音樂家、設計師,或環保鬥士、運動選手……等等。於此多元的世代,「貴」的樣貌,亦開展、分歧而多元。萬頭鑽動,進取、拚搏……無不渴望抵達「貴」、競求「貴」、實踐「貴」(「貴」就是「功成,名遂」的量尺);可老子卻要說「貴,大患,若身」:此「貴」,如同此「身」一般,皆是眾患所集、眾病所至、眾惱所生之處。
──為什麼呢?在於無此肉軀、肉胎,則疾病、災難、饑餓、燒惱、苦迫……向何處啃咬?無此權貴、尊貴,則醜聞、弊案、謀殺、盜賊、敵手、媒體……又向何處啃咬?──端看世界各國的政治人物,隨其權位、影響的飈漲,則警衛、保全、維安系統更層層嚴嚴、密不透風,即連散步,也得如囚犯般,有個「保全者」監管、照看,即知誠然「貴,大患,若身」了!而一旦為其「貴」──成為各類領域的焦點人物、尖峰人物,即就「隱私」而言,便可能處於全面性地侵奪與敞開中……你的一舉一動、聚聚散散、恩愛情讎……所有所有最最糾結、痛苦、美麗、扭曲、或醜陋、煩惱的……皆刨屍曝骨、點滴晰微地以放大鏡掃瞄、檢視了,同時,繪形繪影、加油添醋,供人笑罵與娛樂。
──古德謂「黃金自有黃金價」,出世間的「貴」與世間的「貴」皆如此,皆有屬於生命、心魂的重資與重價、包袱與責任。而屬「貴」的位置──具足光環與威勢的權力核心,一向如是少而有限,永永浪頭洶湧、擠兌,為無數人類覬覦、艷羨、競奪、構陷、嫉忌、怨害的場域……由是激湍兇險,漂滿人性的棘刺與坑坎。
──「寵」與「貴」,世間之所嗜欲、嚮慕,本章老子卻開宗明義以「若驚」、「大患」定義此二者的本質,要人認清榮貴背底飄搖、燒惱的真相,審視此患禍叢結的淵藪。
以下則是更進一步地揭開、詮解此「寶篋中的毒蛇」。
◎何謂寵辱若驚?寵為下,得之若驚,失之若驚,是謂寵辱若驚。
──前以略釋,正因為諸心無常,境緣、境風不定,以是「寵辱若驚」:未得時,固然朝思暮想、忐忑起伏、驚惶不安、思惟揣測;一旦獲得,卻也一樣驚惶不安、難致安穩──懼怕眼前的榮寵、幸福,被各種無常、各種自然、天災、人禍……所剝奪、瓦解(縱使他者不叛變、移易,於此無常器世,也仍叢集著各式各樣儻來的災禍,一個車禍、一場飛機失事、一個突來的癌症病變、不慎的意外牽連……),自身所握的幸福(那份眷愛、成就或光環)也不過僅如一只玻璃珠、一顆汽泡、一閃煙火而已。由是,未得時固然憂懼輾惻;一旦得致,也一樣憂危怔忡:懼怕不能鞏固、牢守,亦懼怕失卻、剝奪的痛苦與愁惱──這就是「得之若驚,失之若驚」:倘若想邀寵,想受青眼、青睞,那麼,便打算一生成為一名「驚弓之鳥」吧!唯因世間恩寵不定,「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則也「天予之,天奪之」:不知什麼時候將飛走或崩壞,緣於,取決點未必是你!──未必是你的才華,也未必是你的美麗、或能力(難道此世沒有第二個、或其他一樣具足才華、美麗、能力而卻明珠埋滅的嗎?),而多半為「心風」與「境風」──乃「緣命所之」:是因緣、機宜、甚或他者的一念愛憎與僥倖。
──「寵在下」,唯因準擬「爭寵」、「求寵」、「製造寵」的時候,已使一己處於下方、下風、下位了,僅能依循他者的心風,決定自體的拂擺──無論現實的位階、才華、知識、學養如何,即已打算「矮化」自體,由著他者心風作主、捏塑,決定一己的憂悲愁惱了!……即使一名國王亦然,當他絕望地渴求一名妓女的愛時,便已是她的「俎上肉」了!僅能任她憑藉著自我的愚蠻,把玩、捉捏他的心,嘲弄、羞辱他的愛情與人品(毛姆的小說《人性的枷鎖》,珍˙奧斯汀的《傲慢與偏見》,威瓦第的《阿依達》……等等皆表述了這一類的愛情──或該正確地說,無量愛情皆如此,一旦求其「愛寵」,便自動化地落入下風地帶。)
──「寵」與「辱」的關係,正如親信的佞臣、寵臣、愛妃一般,當君主愛寵之際,即小小一杯酒、一塊肉、一點菓餅……正吃到嘴邊,也不惜忉忉留下與「所寵」共享;即起牀之際,見衣袖尚壓枕在那人頭下,便不惜斷袖,也捨不得喚醒對方(如漢哀帝與董賢),非如此,不足以表達「寵到極致」、「愛到最高點」!然,一朝失寵,任你「擺爛」,任你積灰塵、長虱子、打到冷宮,也至死皆不相逢,更遑論墓前顧盼上一眼了!〈憨山註〉解釋,古代君主恩賜、恩賞,受寵者一定低伏跪拜、叩謝皇恩、高呼「萬歲!」,未被寵者便只依前高高站立,杵在一旁看著──即知「受寵」的當下,本身就已即是「辱」了(即已不免叩首、頂禮了!)──可惜常人無法直下看穿這件事,只可能又羨又忌望著這個下跪頂禮的人,恨不得跪著受寵的便是一己!──依此觀點,「寵」實就是「辱」之甚!緣於,與/奪由他,愛/憎由他!愈是寵捧至高峯,則其跌墜也必顯得更慘烈、更痛迫、屈辱!
˙寵辱若驚,舉例
一、憨山與太后:太后恩寵憨山,即若宮苑的限制,也寧可摩畫肖相,對著畫相頂禮、皈命,自為弟子。更為了協助他重建火焚的「報恩寺」,不惜日日減食、刪存宮中食饘經費以籌蓋寺宇。沒有太后的恩信、崇仰,於宮闈鬥爭之際,則不可能之於憨山構陷冤獄、重刑拷打,借此牽連、誣陷太后入罪,更不致有此後十餘年的嶺南流放,即連僧衣也徹底剝除。於明神宗母子的矛盾中,太后的「寵」愈深,則神宗的「辱」愈切!──這殊獨的緣命與枷鎖並不屬於尋常普通的僧侶。
二、五祖弘忍與慧能:無五祖弘忍的慧目灼巨、大開大闔,則不可能將衣缽、法信傳承給始來八個月、踏碓修行、連字也不識的「南蠻子」慧能。五祖無所謂的「寵」──唯因禪門風格、體氣如是,誰悟道、誰便傳承;與識不識字、讀多少經藏了無交涉,亦斬決毫不「留情」與「容情」!而僧團人人卻誤以為「寵」,大眾更信願的,為身為首座、威儀堂堂、精湛經綸,能領眾一千的神秀(僧團的行為已是「信不足,有不信」了!──究底誰才是老師、禪師?誰才是明法者、主法者?誰才更具足正法眼與擇法智?)。一眾不肯相信五祖弘忍寧捨担水汲柴、切切相依相隨十餘個年光的神秀,其背底的深沈道眼與法眼,卻轉而搶奪衣缽……伏下了日後六祖隱埋獵人隊中、担任傭賤瑣役、澇苦塵勞十五載的時光。六祖謂「物忌獨賢,人惡出己,辛苦受盡,命若懸絲」──無此「南宗禪」的冠冕、法信,則亦無此「命若懸絲」的憂危辱迫。
三、芙蓉道楷與徽宗:芙蓉道楷道譽高標,震動京師,即連徽宗也愛,賜下紫方袍,號「定照禪師」。芙蓉道楷剛骨孤硬、堅持本志,拒不接受,幾回三番,最終,徽宗震怒,不禁將他逮捕下獄,甚而於他臉上黥字、流放(「寵」之極,御賜紫袈裟;一旦翻轉,「辱」之極,則於顏面上刻字、黥刑!)。稍後,恩赦、平反了,人們建議他,不如洗去顏面上的刺字。芙蓉道楷回答:「這是皇上的加持、恩賜,怎敢洗卻,看作紀念!」如此掛著黥刻的顏面,走完一生──這就是芙蓉道楷的豁達超邁、等觀一味:他就留著這個「辱」當作「寵」;無昔日非常地「寵」(且「寵到」非如此不可!寵不到,就憤憒、刻字!),那有今日臉上這等好字?然,此「功德天」與「黑暗女」畢竟斯皆如空!
四、呂后與戚夫人:缺乏漢高祖極致的耽溺與愛寵,呂后則未必「創想」出「人彘」這樣一種極端猙獰悚怖、非人非常的摧剝與刑虐,緣於她之其他嬪妃即或殺害、並未酷毒如斯。彌天的愛寵招致彌天的裂毀與嫉忌。由是,「寵辱若驚」意即,於「寵」的當下,就該戒慎、反觀、覺悟、出離了!不該到了「辱」,肌骨猛抽一鞭,刀斧當頭,一無退路,才有所覺知、反省。那太差、太鈍了!
★老子要人看清,人性於「寵辱」(得/失,成/毀,損/益,愛/憎)之際,擦翅、拍擊、掙扎的種種相狀,要人齊齊放下,持平、持淡以之,始有轉身、游御的空間。
須得實實穿透「寵辱若驚」,始能不忮不求,來任其來,去任其去,抵達「寵辱不驚」:不致隨風高舉,也不隨它墮坑落塹。
◎何謂貴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富貴是大患,即如身體是大患,為何如此?
單看人類一生從早到晚、忙忙碌碌、多少的歷程、掙扎與塵澇,說穿了便是要「養活自己」,且光是食、衣、住、行──此「物質上的安穩」便足以紛紛攪攪忙過一生。然,光是這點還不夠,人,不是動物,尚有精神、心靈、情感的追尋、定位、與滿足。如是只要仔細回觀,便將發覺,我們作了一切種種的努力、拚盡所有力氣,無非僅在安置、安頓我們的身體──這個「肉殼子」,以及肉殼子中包藏悸跳的「心」!(無此「肉殼子」,這顆怦怦悸跳的「心」又向何處聒譟、吶喊?)──可惜,無生不終,無論如何安排安置,努力鞏固、施設,各種生老病死,各種災禍災難,各種儻來的無常、流變,乃至各種身、心的打擊、沈鬱、與苦痛……仍傾軋、翻搗而來!無論如何鞏固、如何圍堵、防禦,一旦有身,便只能算是站在流沙上面,一點一點看它下陷、消磨……因此「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並不難瞭解,僅要看一看一名中風、全身癱瘓的人吧!倘無人悉心料理,則吃喝拉撒皆全在那裡,渾身傷瘍耨瘡、臭垢羶臊。即或有人照護,那些渾身插管的病人們,也自成一組組無聲的煉獄。……倘無此身,怎有此全身腫瘤癌侵、不得自由,分分秒秒皆深沈拍搗的楚痛呢?
──山中散步,看到病傷的蚯蚓,總是千咬萬咬、密密麻麻的螞蟻都在啃噬、食噉著牠,便拿起樹枝驅散群蟻,將牠挑入水窪或山谷間、不會有螞蟻的地方。朋友是重視環保的,即一直強調:「不要破壞自然的程序和軌則──人沒有權利去干擾破壞,不然螞蟻吃什麼!?」
尸鳩王割肉飼鷹。乍看可以如此看待動物昆蟲、自然界,但僅要有一點點想像力,即知那條長身大蟲究底痛澈到何種程度!?山中沒辦法!看不下去!只好執起樹枝,讓憤怒的螞蟻猛然擊噬手掌、袖肘。假使有因地,那就只能是這樣子!──可是,各位想想,那生病究底要不要醫?癌瘤要不要割?中風要不要看護呢?……那不也是殺了身上的細菌、病毒嗎?而細菌、病毒的存在,不也全屬於「自然法則」嗎?是不是全都不做、不救、不對治?所以「知見」很重要。在於若強調所有環保,則人也是自然體系的一層,基於「此有,故彼有;此無,故彼無」的概念,若彼不能救,此也一定無須救,那麼,一旦輪到你的時候,則也不用東割西割、號泣著沒有人救、沒有人肯出手施為!佛法日微,正因為佛弟子雖時時喊「無差別相」、「一體等觀」,一旦蒞境、臨境,卻難能「物我一體」的直觀轉換與對待。由是「虛多實少」、難為人敬信。
──有身皆苦,冬寒夏暑,無不逼拶。《雜阿含經》用「無牢,無實……如病,如癰,如刺,如殺」來形容此色身的大患。而南傳佛法根本必修的「四念處」,第一則是「觀身不淨」,要行者如實體會此「有身」的過患、瘡瘤,依此建立「厭離心」、「出離心」;基於無此諦觀與出離,則也無所謂的修行佛法。
──《華嚴經》則謂,唯有初地菩薩始能遠離「五種巨大的怖畏」,即:
一、死畏:一旦有身,則有死亡的威脅與懼怖,無論之於一己,或所親、所愛皆然。
二、不活畏:即「無法存活的恐懼」,包括兩種層次與條件:
1.物質的依恃:飲食、衣服、醫藥、居住、工作……等等。
2.精神的依恃,我們需要父母、師長、朋友……一切所親所愛,亦需要自我的實踐、追尋與定位;一旦失卻其中的某一個、或某一部份,則「活下去」的勇氣、支撐、與力道也將流失、殞滅。
三、惡名畏:畏怖種種「污名化」,種種是非、攻詰、毀謗、污瀆、中傷、凌辱、流言……
四、惡道畏:地獄、餓鬼、畜生、阿修羅等「四惡道」的畏怖。事實上,人類連「黑道」、「惡人」都怕畏,更遑論其餘因造作惡業罪業而墮落的「地獄」等更闃暗、險惡之地了。
五、大眾威德畏:指懼怕群眾、團體的威勢,亦懼怕各領域具足威德、威勢者。比如有人不敢上台發言,或面對大眾則囁嚅不已,懦弱、龜縮、不敢為義理發言。而有人則怕見警察、怕見法官……即往見所崇慕的作家、導演、舞蹈家……也顫慄戰抖。
以上「五怖畏」為生而為人、具足此身,必有的五大過患與畏怖,唯有抵達「初地」始能遠離(注意,是「遠離」,而非「斷除」!),即可想而知五者之於尋常肉軀的宰制和凌迫了!(關於「五怖畏」,詳請聽《面對恐懼》CD)
◎及吾無身,無有何患?
──除非切確思索、觀修「身體是大患」這件事,深味此「五怖畏」,否則就難以當真認證此結論,更難以進一步平行諦觀「色身,為眾苦所集,是大患;尊貴,亦如同色身一般,為人性癌瘤所集,是大患」此一事實了──緣於,若果真正視身體為大患,那麼,隨時死不是很高興嗎?不是拋棄了此大患嗎?──然,凡夫心怕死,畏死,更慣性的思惟,是視身體為「大愛」;死亡,才是「大患」、「大敵」吧?同時認為,只要我們能活著,能繼續鞏固、維持,則一切都不成問題……凡夫心依此法則而運作,故要參悟老子(或佛法),則必須棄下舊有知見,循其系統而紮實觀修,依之刷洗沈潛意識基底、累世行來,之於肉身的堅牢執取與惑愛。唯因無能「解縛」正源於之於自、他色身的牢執與愛渴。如是「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正是一名過來人的解脫語,不可只作痛快看。
──關于「貴為大患」,〈憨山註〉援引了兩個例子:
之一,《焦氏筆乘》(註)中的「王子搜」:王子搜的故事出自莊子〈讓王〉──越國人民宿有弒君的慣習,他們一連弒了三代國君,王子搜的太祖父、祖父、父親,現在,是王子搜了!──舊王已弒,如今,他們希望太子繼立,成為他們的新王。
王子搜於是亡命出逃,藏入深山窮嶺、無人洞窟中(其實,既愛弒君,又愛立君──「因地」如此下種,誰敢成為你們的國君?有如此嗜味與慣習,頂好,便學習無君、無政府,自己管自己!)。然,越國人不肯,眾裡尋他千百度,千尋萬尋,也果然追躡到此山洞來。
王子搜沈默不聆呼喚、抵死不肯出來。
越國人即燒薰了艾草,用強烈的濃煙硬將王子燒薰、嗆辣出來(咿,果然是惡國惡民,這是迎接國君的樣子嚒?),而後,將之強置放於裝飾華美的車乘上。王子搜乃撫著車轅仰天長嘆道:「非我為王不可嗎?便不能捨掉我,放此一著嗎?──」
莊子評述道,王子搜並非厭惡為國君,而是厭惡為國君的過患與弊害。如是寧可藏身山野,只當一名野人、野漢!──這就是「貴,大患」,尊位、權柄中伏藏著大量的過患:人民並非白白地低伏!大眾是有期待、有想像,也有檢視、責求、與幻滅的。一旦幻滅,所施、所行不符大眾的愛憎與量尺時,便又弒君、殺君去也。
之二,楚威王與莊子:楚威王聆聞莊子賢達,請使者攜重金迎聘為宰相,莊子笑而拒絕道:「千金,乃重利;卿相,為尊貴之位。然,且看祭典選為祭祀的『犧牛』吧──那被選中的牛王,皆須先用豐厚的食物餵養三年、細緻照護;及至送至太廟之際,又裝飾、披掛各種文采華貴的繡布繡綺,直謂享盡殊榮!惜哉,正當屠戮之際,彼時即若想成為一隻鄉野的野狐、野豬亦不能──」(引自《史記˙老莊申韓列傳》)
──明代方孝儒若非貴為大儒與重臣,其下筆起詔具有一定的威德與影響,則絕不致招來「誅連十族」的禍患。即前述的商鞅、李斯亦然,缺乏卿相極致之貴,則也難有誅夷九族、三族的極致之禍。鄉野鄙夫,至多,也僅是一人、一家斷頭而已。及若當代亦然,不是權貴聲望,不是名聞、名流、名達,不具有一定的光環與吸引,則決難引來叢聚的媒體、傳播,以及各類扒糞扒屎、腥羶嗜血的炒作與炒弄。狀況即如被螞蟻啃嚙的大蟲一般,有此巨大招引的蟲軀,才有此叢聚咂噬的痛楚。
──我們的文化、社會、教育一向視「光環與檯面」──各式的「尊貴榮寵」為生命致力的標的,認為有出息、有志氣、有懷抱、有價值的人便應如是:合該站在光環與聚焦的中心!由是,前浪後浪,人人虎視眈眈、來勢洶洶、有志必得──而立於光環的中心,則永難豁免無盡的嫉忌、瀆謗、敵競、與挑戰。〔〈憨山註〉謂「然位,乃禍之基也。既有此位,則是非交謫、冰炭攻心、眾毀齊至;內則殘生傷性以滅身,外則致寇招尤以取禍,必不可逃。」〕
˙舉例
從白天鵝至黑天鵝──一名總統的女兒
◎故貴以身為天下,則可寄於天下;愛以身為天下,乃可託於天下。
──人生在世,所最愛的兩個東西:一為身體,一為尊貴榮寵,老子都直截破斥為「大患」,要人直視其背面骨底,無盡險巇、箠楚的代價與歷程。洞曉了、剔透了,才可取此位、荷担此「貴」。這是「先放下、超越、明白,才可承担」的哲學。
──意即,榮貴與色身,就個人而言,實是不值取、不足戀。然若有人其立於尊位的原因,直是憂國憂民、以生民為懷抱,則可寄予天下了(意思是,對權柄權位、光環檯面,真正淡泊、出離、超越的人,始可賦予重担、要角);若其人愛養色身的目的,僅為生命一體、仁民愛物,以慈仁廣推於天下,則可託付以天下(意思是,此人愛惜「法身性命」和「肉身性命」的原因,皆不是為自己、依本能而有的自我保護與戀懼,而是「直以天下人法身、肉身為己任」,則可咐囑寶器、尊位了!)──事實上,無論「人王」或「法王」皆如此,能「主天下」或「主法教」的,皆必須是頂戴生命,能超越自我之於色身與權柄的幻念、渴愛的人。
──徒為寶愛自我,為「私我」的存活和榮顯而掙扎、拚搏的,皆未足以寄託與荷負──端看「南明」,國破家亡,山河隳裂如此,卻不圖收拾恢復,諸王、諸臣、諸將一併忙於內鬨內耗、拚殺爭權,終至殲滅、消亡……即可之老子的語重心長了:私我太重、權力欲太重,僅能導致生民、國土的焦煎、夷毀。
──一個國家、文化、社會,誰當政、誰主權、誰主導,永遠是重要命題;基於任何領域,好權、私欲、諂媚、無能者當權,皆可能向下導致沈淪與劫毀。由周王朝的衰微中,老子已預見列國未來的動亂了,故諄諄其言。
須知,秦始皇僅任用了兩個權力欲望奇大的人,李斯與趙高,即將他征戍六國、締建大秦帝國的無量心血、劬勞一舉掃盪了,影響所之,即連有秦以來近七百年的基業也一併連根拔除。
孜孜憨笑 在 于玥心理師的心靈命理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新書分享】
我的爺爺今年90歲了,手腳還很靈活(雖然曾罹患過肺結核,但貪狼會二奇入福德宮的他還真的滿有福份的),他跟奶奶生了四個兒子,每次家裡有狀況四個兒子都會盡可能出現在他們面前,身為晚輩真的很幸運也很幸福,從小就能夠感受到家庭和睦的氛圍,也學習到血親手足就應該相互扶持的精神,那是用千金萬金都買不到的珍貴情誼。
看到這本書,也看見跟我差不多年紀的好友,也開始面對長輩的臨終議題,讓我深深地感慨,要如何去面對一位摯愛的長輩即將離世想必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或許還有一些糾結還沒有機會釐清),在這過程中如何道謝、道愛、道歉、道別都是每個人都可能要面對的,我想《許我一個夠好的陪伴》這本書會給我們不一樣的見解
(北中南皆有見面分享會)
窩在國圖用眼淚當放大鏡
週日炎炎正午,騎著U-bike穿過市區去國圖找資料,準備下週要上電視節目的談話內容。
躲在向著小學操場的窗戶旁,太陽自窗外淨灑,亮光白花花地勾引出我的眼花花,這幾日常時電腦前,乾眼症、視力減退,連紙本閱讀都有些吃力。
半百的我,真的需要放大、變焦與老花眼鏡。
閱讀余尚儒醫師寫的這本《在宅醫療:從cure到care,偏鄉醫師余尚儒的翻轉病房提案》,裡頭有提到他們在宅醫療服務,幫助老伯伯口腔清潔,以及用湯匙餵食,訓練咀嚼,很快就無須用胃導管了;還有經常口渴、喉嚨痛的老奶奶,經過居家護理口腔與以湯匙餵水,就解決了她長期的痛苦。
裡頭太多在宅醫療線上的生命故事,閱讀的當下,我竟然紅了眼眶。
我其實不知道淚水是如何積蓄眼眶的,只是突然發現眼前的文字突然放大、清晰,這才驚覺淚水竟成了我的老花眼放大鏡。
含著淚,繼續慢慢閱讀,滿滿的感恩。
這閱讀過程是有重層的顯影,首先我將自己投射在這些被好好善待的居家病者,所有說不出口,甚至連自己都未能覺察的「隱性需求」,能被如此好好接住與解決,真的是一種不幸中的幸福。
當病者無可逆的是肉體的衰敗,而現行醫療與健保卻整能以「治好」為目標,虛晃一遭與自欺,倒不如好好地「照顧」病者,隨順自然韻律,延續作為一個人需要被夠好陪伴與善待,直到最後。
從書中實例,我的另一重投射是看見自己在婆婆臨終床邊付出的身影,雖然當初是居家照護新手,但在Diakonie照護人員的指導下,以及我那1%無意識的傻勁,竟然貼近了婆婆的需要,善巧地用新鮮蘋果以奶油煎煮成蘋果泥,加一些肉桂粉添香,將糖給焦糖化,一匙一匙地在病床上餵食已譫妄的婆婆。
以下節錄《許我一個夠好的陪伴》一書的「臨終前的被愛滋味」其中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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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端進婆婆的病榻前,昏睡的她突然悠悠醒來,微笑地問我:「買回來了呀!」
「剛出爐的蘋果派喔!」
我喜孜孜地說著,看著婆婆聞著香氣,眼耳鼻舌身都洩漏出期待的飢渴,我甚至特別強調說道:「這是你獨享的一整塊蘋果派喔!」
果然,婆婆笑得像貪吃的孩子,自覺理所當然被寵的一點嬌憨,特別是被我們母女四人圍繞在病榻旁,霎時她像戴上皇冠的小公主。
我靠向婆婆並用小勺子慢慢餵食著她,已無法咀嚼的她儘管只是含著,臉上卻慢慢浮現孩子的天真滿足笑臉,許久看見她舌尖反射性地舔著嘴脣,我趕緊再舀上一口,就這樣慢慢嚐完四口,她再度昏睡過去,只是笑容卻從此凝止住,如同飄散在空中的蘋果微焦香氣。
我與孩子們相視無語,卻感染了婆婆被好好善待、恩寵的幸福滿足。
四天後,婆婆在睡夢中往生。
在哀思裡,偶爾想起婆婆最後的蘋果派,心裡便有了些許安慰。雖然,當初考量到婆婆無法吞嚥,所以放棄做派皮酥餅的部分,充其量只是蘋果泥充數而已,但是我知道婆婆吃進的並不是味道本身,而是臨終前真正被專屬寵溺的任性與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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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當在宅醫療提供家屬全方位的協助之後,家屬就能因與病者的連結,提供充滿生命脈絡的照顧。
就像我在這篇當中提到婆婆譫妄時懷念的蘋果派滋味,其實勾連出她在戰後嫁為人婦的艱辛刻苦,以及操持家務下一點點偷空的自我寵溺幸福。
不知怎麼的,我唸到這些段落,都會紅了眼眶,除了覺得能好好善待臨終婆婆的心願之外,好慶幸自己是可以護持她上路的人。
這一份自我感激,其實是這一年才有的體會,特別是在閱讀像余尚儒醫生寫的照顧實例時,又更有一份眼底放亮,「啊!真好!」
五年半前做著照顧工作的自己,是惶恐與無知的,而從余醫師的文字,就像潛水艇的潛望鏡,二次折射出我希望被好好膚慰的渴望,以及欣賞並踏遍曾經付出的自己。
一整本書看完,做了滿滿的筆記,決定要去政大書城訂購這本書帶回德國。
淚水依然盈滿,望向窗外的陽光日麗,眼前一切都蓄滿了飽和度。
我噗哧地笑了,淚水就這麼彈跳而下,砸碎了我的老花放大鏡。
再看一遍,直到5:00總圖柔柔的「趕」人音樂響起,目不暫捨。
感恩在宅醫療學會許多跟余醫師一樣在第一線付出的醫護人員,讓我的善終又多了一份相信。
書中提到「在宅醫療就是讓每個人活出自己的醫療」,哇!這輩子一職很努力做自己的我,想到自己就算在失能、失智或肉體敗壞時,還能活出自己,那真是人間天堂了!
真的!我讀到這一段話時,又起身跳起我最近自編的章魚舞,真是快樂得不得了呀!
【新書見面會】
時間:8/17(六) 9:00-12:00 (免費入場)
地點:彰化市民生路377號4樓之2(奇哥童裝旁巷子進來十公尺,右手邊電梯上樓)
活動報名網址:https://forms.gle/KvuE3rXxrJkmTcYi9
【新書座談會】
在愛裡陪伴不完美的自己:
吳品瑜╳陶曉清 《許我一個夠好的陪伴》新書座談會
時間:2019/08/23(五) 14:00 ~ 16:00
地點:洪建全基金會
(羅斯福路二段9號12樓)
更多訊息:https://reurl.cc/WlOX5
請上網報名 https://bit.ly/2LNm7dt
【新書分享會】
吳品瑜《許我一個夠好的陪伴》新書分享會-高雄・臺南場
【高雄場】
時間:9/7(六)19:30-21:00
地點:政大書城高雄夢時代店
(高雄市中華五路789號2樓藍鯨館)
【台南場】
時間:09/14 (六)19:30-21:00
地點:政大書城臺南店(臺南巿西門路二段120號B1)
更多訊息: https://reurl.cc/gKRWz
【購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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