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其實並沒有參加葬禮。
他穿著修士般的長袍,獨自一人木立在這寒意猶存的空氣中。
他拄著柺杖,戴著一頂怪異的的,像是自長袍衣領延伸而出的寬鬆的連衣帽。
他記得老人背向著自己,正默然注視著遠處緩緩行過的葬禮隊伍。
他的背影被稀薄的天光剪影在這清晨特有的昏暗之中。像一尊雕像。
一尊死神的雕...
老人其實並沒有參加葬禮。
他穿著修士般的長袍,獨自一人木立在這寒意猶存的空氣中。
他拄著柺杖,戴著一頂怪異的的,像是自長袍衣領延伸而出的寬鬆的連衣帽。
他記得老人背向著自己,正默然注視著遠處緩緩行過的葬禮隊伍。
他的背影被稀薄的天光剪影在這清晨特有的昏暗之中。像一尊雕像。
一尊死神的雕像。死神。
死神老人伸出手遲緩地摘下帽子。
便在那時,他看見他已被痲瘋病菌蝕壞了右半邊的臉容。
而遙遠處送葬的樂聲仍細細地嗡響著。
隔著那老舊建築之間的空白廣場,老人的同僚,
一隊穿著華麗樂隊制服,戴著肩章,在胸前垂墜著白色流蘇的,患著同樣壞毀疾病的其他老人們,
正敲著銅鑼,吹著嗩吶,為他們離世的病友送葬。
而老人自己,孤單一人靜止在這座廢棄的,蒼白而陳舊的庭院裡。
天光透過枝葉縫隙灑落在老人身上。
他站在簷下,像是肢體上那一塊塊因殘缺蝕毀而透亮的部份,竟都被無數光點安靜而無聲地貼在了、釘在了周遭的背景上。
時光寂止。像是一場流淌著鮮血與軀身之色相的儀式。
許多年後的此刻,回想起來,他竟覺著萬事萬物似乎皆如此──
那些成功的叢林伏擊,失敗的突襲。
年節時分血紅色的慶典,孔雀羽毛般招搖的嘉年華會。
那些興致高昂的,金屬般泛著天藍色澤的,黏稠或衰敗的語音。
那些泥濘的血污殘肢、人聲鼎沸的魚市場......
那些構成他的一生的組合元素──
他的生命的複雜表象──此刻正在銀幕上被眾多人們的想像扭曲著,以及重現著。
而那些他曾以為已永恆離去了的一切,此刻想來,竟全像是不斷迴折反覆在一座以畸零肉體搭建的城堡之中,
以其存在緩慢侵奪時間的,光的變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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