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日記 29-1 （超過字限分成兩篇） ⠀⠀ 早上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到處去看房子。 ⠀⠀ 夢裡遇見一個女房東，要出租的是她們家後棟的三層樓，一層樓算是一個房間，房間很大，有小客廳、床和廁所，唯獨出租的第三層樓有多一間小隔間，正確來說出租的是第二十、二十一、二十二樓。三樓有樓梯相通，與前棟也有走廊相通，走廊兩側都有門可以上鎖。 ⠀⠀ 我記得我是從二十樓開始看，我其實沒有很喜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時是傍晚，裡面很昏暗。到第二十二樓的時候，我反而感到很放鬆，女房東和我介紹那個小隔間，我站在隔間門口，很多想像冒了出來。我想我會需要這樣的隔間，我說。妳要睡在裡面嗎，女房東問，這間很小耶。我應該會在裡面工作，我沒有看向她，反而是邊說邊把更多的想像放進眼前還一片空白的場景裡。 ⠀⠀ 這大概是自己的壞習慣，每次進到一個空間裡，無論是樣品屋、空屋、老公寓、新房子，若對一個空間興起好感，總會忍不住投放自己的想像，也許這裡可以放一張地毯、床單的顏色要白色還是米色、如果有一盞落地燈。雖然轉身後每每這些想像都會消散，但每一次都會留下一些畫面在心裡，總是想著，若有一天有了自己的房子，可以如何安排它，一定要有一間工作房，一定要有，零散的想像後，總只剩下這個結論。 ⠀⠀ 後來女房東問我要不要先付訂金，我說沒關係，等我明天帶妹妹來看再決定好了。她說好。隔天我拎著妹妹去看房，妹妹沒有很喜歡，她說，景色很好、裡面的裝潢也很舒適，總體來說很棒，唯二的缺點是，她也覺得這房子太昏暗，還有這離捷運站有一段距離。可是妳要這樣的價格的，就不太可能有多靠近捷運站，我說。然後妹妹沒有說話。其實我的話不是為了要反駁她，也不是為了要說服她，只是覺得世界上應該不存在那種真正什麼都好、物美價廉的空間。 ⠀⠀ 女房東有點不高興，但沒有表現的很明顯，只是告訴我，今天若不付訂金，她就要租給別人了，那口吻像是租給我們是一種施捨，我對她的好印象馬上打了折。 ⠀⠀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曾經住過的一間房子，那時候我們剛被打散，我每個月賺的家教費還不夠支付我的生活費和房租，父親說他可以贊助我六千元的房租補助，儘管我不明白，為什麼父親當時的口吻也像是施捨，那讓我很難過。他的原話是，妳就出去住吧，我補助妳六千，給妳租房子，其他的妳自己想辦法。 ⠀⠀ 那是我第一次自己找房子，還沒有什麼找房經驗，只以自己對「好生活」的想像去篩選。我找到一間大概五坪的雅房，被整理的非常乾淨，公共空間也很舒適，垃圾和盥洗空間也都有專人處理，唯一的缺點是它在地下室，沒有窗戶。當時我想，沒有窗戶應該還好吧，於是我約了房東，當天我就付了訂金，然後請父親來簽約。那時候並不懂也不知道如何掌握和管理自己的人生，雖然現在也還是糊裡糊塗，但比起那時候必須要依附於父親的一切決定，現在顯得任性許多。有時候決定權回到自己手上，反而不知道應該抓緊什麼。 ⠀⠀ 父親很生氣，他問我為什麼要住地下室，我說這裡很方便。因為工作的關係，他很熟悉空調系統，他把裡頭的空調審視了一遍，直直問了房東一些房東也回答不出來的問題。簡而言之就是他不願意簽約。但是我想住在這裡，我說。妳為什麼要向著外人，他滿臉怒意地問。房東想要打圓場，說著孩子也長大了，可以自己做選擇了。那就不要叫我來簽約、不要跟我拿錢，父親朝我大吼。我覺得非常尷尬，我一臉歉意地看著房東，用唇語說著抱歉。 ⠀⠀ 父親後來還是簽了字，每個月都還是按時匯款給我。可是我住不到三個月就搬走了。平常不愛出門的我第一次知道住在地下室的意思就是起床的時候和入睡的時候是一樣漆黑的，我看不見變換的天色。而無論空調系統是好是壞，我只知道那是夏天，很怕熱的我回家必須要開著冷氣，有時候想省電費，打開電風扇不一會兒還是會忍不住將冷氣打開。總體來說住得不舒服又心虛，心虛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逆著父親。這個結在自己心裡，從沒有向父親去解，不想看到他認為他才能給我所謂對的決定的表情，同時困惑什麼時候才能替自己做出對的決定。或是也沒有對錯，而是自己甘願的決定。其實甘願就好。 ⠀⠀ 夢在我和妹妹面面相覷的時候醒來，我還記得夢裡她的表情，一臉如果都要換地方住，如此大費周章，為何不選擇一個更好的地方——所謂的更好不過是符合自己更多的想像。無論住的地方、下一份工作、想要的伴侶。 ⠀⠀ 醒來後我一直很困惑，世界上是不是真的不存在那種什麼都好的結果，沒有真正符合自己所有需求的租屋空間、沒有真正錢多事少離家近的工作、沒有宛如靈魂伴侶的另外一個人，又或者是說——它們並不必然存在。 ⠀⠀ 是不是依照自己當下的能力能負擔的最好的選擇去做決定，勢必有所妥協，於是在妥協的同時告訴自己，屈就於這些不舒適感並沒有什麼大不了，事情本來就不可能盡如人意，接著造就了追尋的循環，想著這次放棄的，下一次一定要補足，然後每一次每一次，都希望能妥協的越來越少，也不知道後來到底要妥協的地方是多是少，只逐年發現若當自己需要妥協的地方越來越多，是因為自己（對於任何事物）要求的越來越多。 ⠀⠀ 這樣的循環，以最後的結果而論，也許挺好的，釐清自己想要的生活和樣子，進而從無法如意的部分看見自己的柔軟——長大的過程裡養成的願意妥協的心性；同時也是殘忍的，能更直截地篩去不要的——有時候就這樣別過了很好的人、拒絕了可能的善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