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兩天，看到新娘在自己的臉書上傳了整本婚宴照片，然後寫了下面這篇文章

我想要跟你們分享這篇文章，不是因為第一句提到「我很喜歡這些照片」，而是更多其他的理由

可能因為 about time 可能因為對於在婚禮上看到新人與親友們的互動

像是你第一次發現清晨光線灑入客廳的某個角落，因為某個櫃子上玻璃的反射，
在一個以往不曾注意的一角落反射出一道彩虹那樣的驚喜。

而如果可以找到這樣的角落，就能更理解婚禮紀錄這件事吧？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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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歡這些照片。婚宴紀錄通常不若婚紗那樣精細美麗，但是因此在我眼中更討喜了。我曾多次向道慈表達對他作品的喜愛，但是想要嘗試說清楚實在太難。不管是日常街拍還是婚攝婚紗，除了美感和他敏銳的「攝影師之眼」之外，我喜歡那些相片捕捉的脆弱與真心、誠實與坦露，在吟吟的溫情喜悅外又有種隱隱然說不出的含蓄嚴肅情緒。那一絲沈鬱，像是暗暗深知生命中片刻的美好終究不能永恆久長，即使用盡全心、生死以之，想要將這些都握得緊緊揣在懷裡珍藏，時光的沙漏還是要點滴穿破一切。

不久以前，我分享過一首詩，它說「有些事就像夜市撈金魚的紙網，你要在時間滴答滴答穿破它之前，把金魚放進自己的盆。」可是，總有一天，盆也是要穿的啊！肉身皮相如此，戀人之愛如此，所有此生珍而重之的事物、感情、關係與人，都是如此。生命如是。

所有明亮歡快都隱含著破敗蒼涼，當下一瞬，在快門按下後也不會再回來了，只能追憶想念。多年前，我最喜歡的電影About Time在我心中打穿一個洞，種下這個信念：在一起的人，就是選擇了結伴時間旅行，一起穿越時空華麗大冒險——只是我們的光陰之箭永遠只有一個方向。我想，許諾終身的情人選擇攝影，總歸是想要在心熱情動花開馥郁之時留下什麼，留下屬於「我們」的一瞬笑顏，儘管知道什麼都留不住，也正因為知道什麼都留不住。而婚宴紀錄，除了情人，也有家人和朋友，許多我們心愛的人。一個下午雲集的衣香鬢影盈盈笑語轉瞬即逝，他們生命中的這一刻，也永遠給了我們。即使距離宴客當時只過了不到兩個月，我現在看著這些照片，看著那些難得一見的家人摯友的笑臉，都被脆弱感緊緊攫住——my heart breaks a little. 我心愛想念的人們，因為看到我幸福快樂而笑了。一個人的生命中可以得到他人這樣的笑容，多麽可貴。

有些人喜歡光輝亮麗的相片，或者吹彈可破夢幻清透，或者無懈可擊完美無瑕。而我是一個謹慎的小焦慮，想到時間，我喜歡直視它。如此，我知道人的一生不過就是許許多多的微小片刻；如此，我對每一分鐘每一小時每一個舉手投足充滿感激；如此，我願永不忘記珍惜的心意。我喜歡相片誠實地捕捉瞬間流露的情意，無論精準地聚焦或留著模糊發酵的空間，都充滿感情。而藏在四處的、因為太過心滿意足而伴隨出現的隱隱然憂鬱與失落，我喜歡它藉由它的存在一直提醒我，提醒我曾擁有、我仍擁有，多麼美好易逝值得珍惜的東西。我一直記得我律訓時放在桌下邊讀邊哭的《Daring Greatly》書裡說的，幸福感刹那湧上時，緊接著冒出對將來失去的悲傷與心慌，那種脆弱顫抖的感覺，實則是提醒著我們當對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深深感謝。

多年後，我們一起經營的關係品質如何，將決定我們回頭想起這些情意正濃的片刻時，腦中自動套上怎樣的濾鏡——在我們心中，這些記憶可能依舊透亮粉紅，時間沖淡的玫瑰香氣依舊玫瑰；可能像床邊爐火，熱暖橘黃，帶著溫溫的柴火味；也可能灰冷暗敗，甚至剩下怨恨的斑斑血跡。這些時刻過去了、曾經發生的事不會改變，可是回憶依然會在我們腦中幻化變形。

人類現在知道，回憶一件事從來不是從檔案庫取出檔案來忠實地重讀，而是重新說一遍故事，以新代舊，邊說邊腦補，哪裏的線頭鬆了，就用手邊的東西重新編織，覆寫過去。愈是重要深刻的回憶、我們愈是經常回想，它就變形愈多；至於會往哪個方向發展，故事是愈說愈溫軟香甜，還是愈發冰冷槁木死灰，就憑我們各顯神通了。

生而為人，就是這麼有趣啊。

才剛開始呢，我們的故事還要繼續說下去。兩個冒險者，剛剛組隊，帶著身上所有的勇氣、帶著滿滿的真心誠意，一起踏上這條終有盡頭的時光旅行之路。

親愛的家人朋友，謝謝你們來，你們聽了我們因婚錄剪輯而不太完整的美國婚禮誓詞重播，也看著我們站在台上燦爛痴傻地笑著，迷濛地冒著粉紅泡泡與愛心，陳述我們是怎樣一拍即合相識相愛、我們關係的核心、還有彼此有多好。謝謝你們扶持我們的人生，謝謝你們特地來歡送我們出城。你們的愛與祝福是我們兩人成為婚姻勇士的新手包裡，最好的禮物。

親愛的老公，我會努力，以後也請多多指教了。」

From Al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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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ylist - 荳荳小姐・ Miss DoDo Makeup Studi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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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 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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