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06，07、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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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告訴你一件事。」紫苑的話聲很輕：「小茉姊姊並非不願見你，而是無法見你。」

並非不願見我，而是無法見我？

「這是什麼意思？」我不解，問。

「……謊言分成兩種，善意的謊言，跟惡意的謊言。」紫苑說到這一頓，半回過頭，道：「你明白嗎？」

我點點頭。

「說來真是諷刺，能讓善意的謊言無法繼續下去的，也正是善意本身。」紫苑將窗戶輕輕推開一條縫，頗為寒冷的夜風灌了進來，她又趕緊關上。

什麼意思？我聽著似懂非懂。

能讓善意的謊言無法繼續下去的，也正是善意本身？

不行，必須要從紫苑那邊問出更多訊息，不然只會讓我越來越混亂。

「小茉就是做出善意謊言的人嗎？」我問。

紫苑考慮了一下，點點頭。我知道，她是在思考能不能回答我這個問題。

「如果說小茉做出了善意的謊言，那讓她無法承受的善意來自哪裡？她自己本身嗎？還是死纏不放的那些親衛隊成員？還是誰？」

紫苑背對我，並不說話，也沒有點頭或搖頭。

異常的僵持讓我更加心焦，忍不住就要出言催促，但又害怕聽到紫苑給出「不能告訴你」這種答案，只瞭解一半比懵懵懂懂更加難受。

靜默。

長久的靜默。

紫苑恍若終於下定了決心，緩緩側過身來。月光照在她潔白的肌膚上，反射出螢弱的淡光。

紫苑沒有直視我。

平常說笑無忌，甚至敢跟我這個男生談黃段子的紫苑，竟然露出了猶豫的表情。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在極度緊迫的心跳聲中，有什麼東西忽然竄過腦海，電流般，將所有事端串在一起。

能讓善意的謊言無法繼續下去的，也正是善意本身。

紫苑並不是不能說……而是想說，卻又不敢說。

還有小茉的避不見面。

難道……

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推斷，但紊亂的事情源頭，最後都指向了同一個出口上，就算想繼續欺騙自己，也再沒有辦法了。

「迫得小茉離開的原因，或者說兇手……」話出口，我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在發顫。

紫苑閉目。

我屏息。

「……就是我？」



美麗的紫色長髮，隨著主人點頭的動作，輕輕飄揚。

第三章

Y高中真的變了，大變特變。

「請支持『蘭』女神，蘭女神親衛隊強力招生中！」

「『竹』女神親衛隊，尚缺大隊長職務一人，小隊長三人，意者請來二年E班報到！」

「快來『梅』女神親衛隊，參加者操行分數增加一分，且期末成績介於五十五分到五十九分者，自動上補為六十及格！」

一個比一個吸引人，一個比一個誇張的招生手法，讓原三女神親衛隊的成員被迅速吸收，以年輕實習女老師組成的三大姐系女神親衛隊，就此誕生。由於是校方承認的團體，不只不用擔心被抓，還會被允諾些許好處，招舉名正言順的大旗，姐系女神的勢力在不斷倍增，再倍增！

之前張琴等人所吸引的支持者，也都是年紀彷彿的男生……既然對方與自己相同年齡，周遭的女生或多或少都會升起「啊啊，這傢伙跟我同年齡，不過長得漂亮了點而已」這種想法。就算是張琴、紫苑、小茉三人的勢力全盛時期，除了小茉為人溫柔，還有一點女生支持者——其餘兩人可說是完全沒有同性粉絲，甚至變為「嫉妒」的赤裸裸標靶。

甚至連部份女生都有加入親衛隊的傾向，這就是競爭比較心理，對方如果同樣是學習階段的高中女生，獨獨幾人被追捧的話會相對顯得自己的價值降低，而如果是女老師們受到愛慕，年齡差距會導致戀愛觀難以成形……當仰慕始終只能是仰慕，不能再有進一步的發展時，女學生們便也能後退一步，心平氣和地看待事情發展。

這些女生……或者說人類……

真的是，太可笑了。

當初被追捧在手心的張琴等人，一旦親衛隊被迫解散，受到的關注大大降低，我甚至聽說許雷私自頒下嚴令，再敢對張琴、小茉、紫苑三人做出「拱抬行為」的皆以校規論處。追隨護衛、班級外聚集、公開聲援等等都算在「拱抬行為」的範圍內。

表面上以張琴三人學習的權力為大義出發點，但實際上，只是想防範她們東山再起吧？

死灰也會復燃，更別提張琴等三女神，實際上來說……容貌比新任姐系三女神高了不只一個等級。

然後，我忽然變成很多人關心的對象。

「張勳宇同學，請你務必加入蘭女神親衛隊，我們必待以上賓之禮。」

「不不不，請加入梅女神親衛隊，這裡才是張勳宇同學的唯一歸宿！」

一次還能忽視。

兩次也能接受。


三次尚在容忍範圍。

四次五次六次七次八次九次十次十一次——煩不煩啊！

這天一個頭上綁著長長白色頭巾的人來找我，白色頭巾又細又長，直拖到地面。他身材頗為矮小，努力對我勸說：「張勳宇同學，竹女神親衛隊，萬分歡迎你加……」

我越看，越覺得眼前這人不對勁，打斷了他的話，問道：「等一下，你看起來……好眼熟。」


「呵呵，張勳宇同學真是的，我們同校嘛，我對你也有印象啊。」他不慌不忙，回。

「不對……不是那種擦身而過的眼熟法……」我用力回想。

在哪裡見過呢……

我打量著他，然後忽然發現，這個人身上散發的氣息遠比一般學生強大，看來普通學生來上十個八個，也打不過他。

……

……

？

「啊哈哈，張勳宇同學你多心了！」他伸手想搔頭。

一抬手，一個異物卻從他袖子裡掉出，在地面碰出了清脆的金屬聲響，我低頭一看，竟然是一把手裡劍。

手裡劍？忍者的東西……

「就是你啊！」我猛地醒悟：「當初在投票帳篷裡，偷偷把印章藏起來的忍術社傢伙！」

當初這傢伙在「總年級美少女」選拔戰中排在我前面，偷偷把印章藏了起來，利用忍者的偽裝術躲在帳篷裡面，最後被我揭穿，兩人交手了一番，最後我將他打倒搶回了印章。這傢伙實力並不如我，之前會面又短暫，長久以來追殺我的人實在太多，我竟然一時想不起他來。

「嗚哇！」他轉身就跑，一溜煙地消失在走廊轉角，逃跑時頭上長長的頭巾頭巾飄起，沒有在地上拖行，看到這裡我才明白對方綁頭巾原來是訓練的用意。

這個忍術小子，實力不錯，在舊女神勢力裡應該身居高位……連原本死忠的親衛隊成員，都叛到敵人那邊了嗎？

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事了。

不管變成了什麼情況，時間照常運轉。午飯時間，我獨自拿著便當跑到頂樓，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將便當放在身旁，一時失去了打開來吃的胃口。

開學後，彷彿一切都變了。

我就是讓小茉不得不離開的罪魁禍首，小茉並不是很果斷的人，在那帶著淺笑的外表底下，柔腸到底繞過幾轉，才能讓她下出這個決定？

想起了小茉臨走前的擁抱，體溫與觸感彷彿還殘留在背上，一切都是那麼鮮明，但給我留下深刻烙印的主人，卻已不在了。

「小茉……覺得哥哥是天下間最勇敢的人。」

「只要哥哥在身邊，小茉就無所畏懼。」她微笑：「因為……小茉已經從哥哥那裡得到了，天下無敵的勇氣。」

小茉溫煦的笑容可比暖陽，光是看著就能感到心靈上的治癒，往往是安慰別人的對象，可是當她難過傷心之時，又有誰理會過？


甚至連想……都沒想過可能性。擅自把別人神格化成永遠不會有負面情緒的天使，以莫須有的臆測，以自以為是的想像，來取代現實中真正的小茉，這就是我過去所做的事。


後知後覺的此刻，連心中的懊悔都顯得無力。


或許……

或許，我真的太遲鈍了。


我……還有機會彌補過失嗎？

不……我還有那個資格去彌補嗎？

小茉想要躲我，此刻去面對她，是不是等同於，將對方已經快要結痂的傷口再次撕開？



我想不明白，想要求助。

「嘟……嘟……嘟……嘟……嘟……」

……沒人接電話。

妹達的電話打不通，進入制式化的語音信箱。

我記起妹達已經好久沒來學校上課了，是在家裡偷懶打妹控GAME嗎？還是外出進行另一個階段的妹控修行？我不知道。

在困惑的迷霧中，唯一能夠明白的，就是此刻只能依靠自己，正是因為曾經錯過，才要以加倍的努力去償還那份因愚蠢而欠下的債。


抽絲剝繭。

必須先找個著手點，才有使力之處。手輕輕撫著便當的表面，鐵盒被太陽曬得觸手生溫。

我並不像妹達或紫苑那樣是智商怪物，想了良久，也困擾良久，首先想到的是既然妹達不在，按理來說我應該要找其餘兩個妹妹商量，但從她們先前的反應來看，張琴毫不知情，紫苑大概知道，但想從她那裡再套出情報難比登天……沒有妹達的協助，我根本無法智取百合女。

妹達不行，張琴跟紫苑也不行，要找這之外的人……

而且必須是可以充分理解女生的想法，又聰明的人。

這樣的人……有嗎？

我站了起來，遙遙眺望別棟大樓，無數窗格裡面的學生，喧嘩笑鬧從一個個窗戶裡面傳出，合力聚成巨大的噪音怪獸。

明明穿著一樣的制服，在一樣的地方上課，我卻覺得離他們好遙遠好遙遠。

小茉……現在也在某間教室裡吃午餐吧。她是沉默著吃呢，還是必須強裝出笑臉，陪同學們談話？

以小茉的性子，應該是後者，她是自己傷心難過，即使強顏歡笑，也不想影響到別人心情的那種好人。

或者更準確的說，跟我一樣……是爛好人。

我彎下腰撿起便當，打開，一邊觀察著對面的學生，低頭從便當裡面咬起一隻小章魚，一個不慎卻讓章魚掉落下去，很快章魚就消失在我的視線當中。

還沒來得及在心裡升起小小的可惜之意，一個聲音就在我背後響起。

「張勳宇，你……竟敢亂丟垃圾。」聲音很清脆：「之前不是警告過你了嗎？這樣會給多少人造成困擾！」


我一凜，捧著便當回過身。

俏立於風中，嬌顏紅暈，神情高傲，猶如一朵孤冷的高嶺之花，不是王思佳卻又是誰？

王思佳雖然表情與往常無異，落落大方，不過想必心情也不好受，畢竟她剛被許雷篡位，從學生會長之位跌下，這或許會損傷到她的自尊，王思佳的鎮定反而讓我我擔心地盯著她看，想看出她這份自在，究竟是真不在意，還是強自偽裝出來的。

傷得太重，傷得太痛，傷口如果沒有好好包紮，那份悲苦只會隨著時間漸漸逐漸烙進骨子裡，再也無法忘懷。

「……」王思佳也回望著我，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亦看了回去。

一陣風吹過。

「……」王思佳的眉毛漸漸聚攏。


「！」她表情有些微變化，難道真的被我看出什麼來了？

風更強。

「你該不會看上我了吧？」王思佳退後兩步，似乎有些忌憚我：「先跟你聲明，我一點妹屬性也沒有喔！就算之前去女僕咖啡廳打工過，也還是沒有喔！」

……

別擅自把別人的好意放在地上踐踏啊！踏到一文不值了啊！我在妳心目中難道是無可救藥的妹控嗎！



「哈……哈哈……說笑了。」我啞著嗓子乾笑，「妳誤會了，我不是那種意思。」

「也是。」王思佳終於鬆下警戒，道：「畢竟我不是你的妹妹呢。」

這跟那一點關係也沒有！

唉。

這個世界上，難道只有我認為自己不是妹控嗎？

所謂的眾人皆醉我獨醒，就是這個樣子吧，我忽然可以強烈體會到古人的心情了，一旦親身經歷，比之前在國文課本上看到典故還深刻萬倍。

看來我柳下惠、張天師張勳宇，必須再多一個外號了，就叫屈原吧。

在下……屈原張勳宇。

如果我這樣自稱，張琴她們會怎麼說呢？

「我怎麼沒聽說過？」跟我一起長大的張琴，會歪過頭仔細回想。

「哎唷，好多外號。」紫苑大概會笑嘻嘻地揭我蒼疤：「是不是又要去騙哪個女孩子？畢竟之前你自稱張天師來騙我，對我上下其手嘛。」

小茉……小茉……

「屈……屈原？」小茉多半會先不知所措，然後展露柔和的笑容：「小茉……覺得很適合哥哥喔。」

不管我說什麼，她總是贊同，除了我之前被紫苑欺騙不小心問她罩杯之外，她幾乎沒有責備過我。太過寬大的胸襟，讓她無法口出惡言，將一切悶在心坎，這會是小茉出走的關鍵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