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了自己：「黃花花，妳是害怕孩子被貼標籤，還是害怕自己被貼標籤？」
.
小學二年級的尚宇至今連ㄅㄆㄇ都還是時常會分不清楚ㄇ、ㄈ；ㄏ、ㄑ；ㄉ、ㄌ……等等，隨著學期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半，從剛開學的作業只有少量時勉強還有意願完成，然後慢慢地越來越排斥寫作業以及上學，情緒控管也是時好時壞。
.
數學的理解上倒是進步許多，三位數加減法以及乘法也都會算（但九九乘法表尚未背熟），只是雖然數學跟得上進度，看不懂中文以及注音仍舊讓他排斥去練習數學，到了這兩週反抗的手段更是越來越激烈。
.
兩年前我已經在精神科醫師的同意之下停止藥物控制我的躁鬱症與思覺失調，這兩年來只靠自己的意志力也算是控制得相當不錯，至少在大多數人眼中，我都有符合他們認同的『正常人』。
.
兒子們接回來後，有太多我無法改變以及控制的狀況，而實踐個體心理學的堅持也讓我不允許自己拿出母親的權威逼迫他們服從我。過去五年來已經過慣了放牛吃草的日子，突然開始被要求要自律、要為自己負責，兩個兒子都有些反抗的行為。
.
對於大兒子尚謙我相較之下比較不那麼擔憂，他有一定程度的理解與思考能力，閱讀與表達也尚可，剩下的讓他自由發展我只要在旁邊輔助不要讓他歪掉就好；但是面對近乎文盲且完全放棄學習的尚宇，真的讓我非常擔心。
.
我並不在乎他的成績如何，但若是連閱讀與表達能力都沒有，將來他要如何在這個社會下生存？這陣子發生了非常多隨機傷害他人的事件，也發生了些讓大家無法接受的判決，精神疾患又再次被貼上標籤。
.
身為一名精神疾患看到這樣的言論，不可否認真的非常受傷。
.
我並不是認同精神疾患胡亂攻擊他人的行為，也不認為因為有精神疾病就可以無罪定讞，我比較在乎的是如果我們無法改變這些已經發生的狀況，那我們是否有辦法能夠去改變這個環境？
.
有沒有精神疾患是醫師說了算，然而我並不認為即便今天經過專業鑑定後確定精神無異常，一個會以傷害他人為樂這樣的人已經不能夠算是身心健全的人了。
.
而這也是我現在面對尚宇時最擔憂的，假如他無法學會良好的溝通以及用合理的方式去排解他的壓力，現在八歲的他可能還沒有什麼能力去傷害到別人，但十年、二十年後呢？
.
他已經很習慣生氣的時候用攻擊別人的方式去發洩，現在只是用拳腳以及牙齒，誰能擔保十年二十年後他不是拿刀亂砍人呢？
.
而我在照顧他的時候有了更深的感觸，產生一個身心不健全的人是整個社會共同的責任，失職的父母親、校園的師長帶頭霸凌、同儕的排擠、他人的歧視與整個社會的冷漠等等。
.
每一次看到網路上那些辱罵詛咒加害者的言語，雖不是在講我但我卻有深刻感受，今天被這樣詛咒的人，很可能是我。
.
若不是因為我比其他病患多了一份病識感，加上本身熱愛閱讀偶然機會下接觸了個體心理學而逐漸能夠控制自己的病情，今天在捷運上、在台鐵上隨機殺人的，很可能是我。
.
不愛思考、不愛閱讀、不願意進步的尚宇，我幾乎可以看見若是我放任他不管，就憑著一股偽正面能量騙自己：「孩子自己會找到屬於他的人生」然後不去要求他學習社會化該具備的能力，將來的他一定會變成給社會帶來困擾的那種人。
.
我的完美主義、我的吹毛求疵、我的強迫症使然，讓我遲遲不願意讓尚宇接受專業的協助，我說得很好聽 #我尊重他的意思，他說不要，我就不會勉強他。可真是如此嗎？
.
我大哥 神拳阿凱 曾經開導過我，他說給孩子做決定是好事，但這年紀的孩子很多時候根本不明白自己的決定會帶來什麼樣的影響，適度的強勢並不是在剝奪孩子的自由，希望我可以不要太極端。
.
於是我漸漸不再那麼排斥尋求協助這件事情，但我也只是先處理他的睡眠障礙以及看復健科做兒童職能治療而已，學校老師曾經有建議過我可以帶尚宇去做學習上的鑑定，若是真的有學習遲緩的問題也能夠安排適合他的資源。
.
這對之前的我是非常排斥的，我始終認為孩子有他們自己學習的步調，學得慢又如何？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啦！而這樣的想法或許在幼兒園階段還可行，但是到了小學之後由於是義務教育的關係，學校無法去配合孩子的步調，尤其在108課綱下，他們要學的東西相較於我八歲時期又多了更多。
.
原本就已經落後的尚宇，在升上小學之後差距更加明顯，自尊心極強烈的他知道自己努力也追趕不上同學，乾脆就放棄努力，然後承認自己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每當我要求他寫作業或是寫我出的練習題時，他就會開始抓狂大叫：「我不想進步！我就是想當一個廢物！妳不要來管我！」
.
眼看開學至今都已經第二次段考結束了，他還是沒辦法進入狀況，也不認為這對他而言有什麼重要的，最讓我擔憂的是，他對於探索這個世界一點好奇心都沒有，生存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只想要每天吃飽打電動，打累就去睡覺過完這一生。
.
這幾天我去了那特殊的安親班詢問是否有機會讓尚宇參加，但老師評估了尚宇的狀況後遺憾表示可能得先讓他上一對一的課程從建立遵守常規這些基本能力開始，不然現在進入安親班一來他跟不上同學只會更加打擊自己的信心；二來是無法遵守常規也會讓他覺得在安親班一點都不快樂，那就失去了我原本想讓他去那的意義了。
.
安親班老師也跟我提起了做鑑定的事情，由於現在學校無法擅自幫孩子作主是否需要資源，只能夠在家長同意帶孩子做鑑定、確定孩子需要特殊的教育方式後才能夠申請並且提供孩子適當的教材與學習方式。
.
安親班老師也跟我提到了他們過去有個國外回來的孩子，回台時已經小學三年級，但是因為過去都是在國外生活，他外語說的比中文好，而注音符號則是完全看不懂。
.
像這樣有特殊狀況的孩子，有的時候他們並非是智商的問題，而若是能提供證明的話，學校也比較好協助處理。例如寫考券時有老師或其他人用口述的方式念題目給孩子聽，因為他只是看不懂中文，並非不懂怎麼寫。
.
：「必要的話也可以考慮降級。」
.
當老師這樣說的時候我真的嚇了一跳，我脫離學校太久了，在我認知裡頭只有跳級跟留級，而留級通常都是幹了什麼壞事被記過太多次導致的，我從沒想過可以為了給孩子合適的程度而申請降級。
.
我回到了家後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若是讓尚宇重新回去一年級開始讀，那他這兩年的辛苦不就白費了嗎？我是不是還能夠做些什麼樣的努力來幫助他跟上大家呢？
.
我想著想著突然發現，我好像都只有想到我自己的困難，與其說是害怕他被貼標籤，倒不如說是我害怕別人貼我標籤『沒耐心』、『不會教』、『失職』……之類的標籤。所以任何事情我都不願意假手他人，從教養到三餐，所有事情都是我自己一手包辦。
.
但我只有一個人，身兼多職的我並沒有我以為的那麼有能力可以將每一件事情都做好，我現在的堅持就好像過去緊抓著一份不適合自己的戀情不放一樣，害怕著自己若是分手了會被嘲笑說『不是一天到晚在放閃怎麼分手了？』；害怕著讓尚宇接受鑑定或是降級會被嘲笑說『不是很會教怎麼現在又要丟給別人教了』。
.
結果，我仍舊沒做好個體心理學的課題分離啊（笑
.
我頓時覺得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來了，那緊壓在我胸口使我喘不過氣的一直都不是兒子們脫序的行為，而是不願意承認自己能力有限的我造成的。
.
我跟尚宇、尚謙三人一起討論了關於尚宇做學習鑑定以及降級的可能性，盡可能客觀地分析利弊給他們了解。在這過程中尚宇講到了個相當重要的一個感受，討厭上學、討厭寫作業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自己根本聽不懂也看不懂，而同學都會只有他不會的狀況更加讓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待在學校裡，待在學校讓他覺得自己很沒用。
.
如果能夠與自己程度相當的孩子當同學一起學習，重新回去讀一年級可能會比直接升上三年級還要讓他更有動力去學習。但這不是我說了算的，還是得去學校與老師、輔導處討論過，同時還得帶尚宇先去接受鑑定才能夠去規劃下一步該怎麼做比較好。
.
對於各種未知的可能，我現在也只能夠走一步算一步，遇上了再來想辦法處理了。
.
文末附上本月業配，謝謝大家的支持才能夠讓我專心在家照顧尚謙尚宇，業配是我現在主要收入來源，最近已經開始著手寫書，希望不久的將來可以不用再那麼依賴業配收入就有足夠的能力能夠養小孩，謝謝大家。
.
#以下業配
.
🏆纖益菌的三種萃取物
.
#白腎豆萃取物
白腎豆富含高活性的α-澱粉抑制物質（α- amylase inhibitor），為天然的澱粉酶抑制劑。幫助含糖飲料以及甜食愛好者減輕健康上的負擔。
.
📌幫助醣類代謝
📌體態維持
.
#藤黃果萃取物
生長於東南亞地區的一種熱帶水果，其果皮含有名為HCA（Hydroxy Citric Acid）的獨特成分，可維持脂肪酸的代謝、控制對美食的慾望，是目前極受歡迎的保健食品。
.
📌促進新陳代謝
📌增加飽足感
📌協助體重管理
.
#洋車前子纖維
補充每日所需膳食纖維，調理腸胃道，促進益生菌生長。適合久坐、產後等排便不順之族群。
.
📌促進腸胃蠕動
📌軟化排便
📌使排便順暢
.
⌚️預購時間：即日起至5/31截止
🏪運送方式：宅配／超商取貨（限7-11、全家）
🚚出貨時間：預計六月初
.
🔗預購連結： https://forms.gle/bQFhDNkrwPuwhab36
🔗七日體驗組連結： https://forms.gle/bc7NWiSCLdCkhxrDA
.
好評介紹： https://lihi1.com/kyPop

//【無形．同志，跟住去邊度？】專訪黃耀明——如果香港有希望，同志也有希望
專訪
| by 黃思朗 | 2019-11-15

完成去年《明曲晚唱》的延續，黃耀明從美加巡迴的演出歸來，坐低接受訪問時的第一句就說：「幸好沒有取消這次旅程」，然後娓娓道來，沿途如何與陌生人、新相識、舊相知「We Connect」。海外港人的力量之大，讓明哥笑言「強烈到有點不慣」，以「embraced」來形容這種夥伴之間的連繫。身為香港人的如斯情感羈絆，只是明哥在六月的運動以來，感覺到希望的其中一塊小拼圖。「如果香港有希望，同志就有希望。」儘管一切尚未爭取到成果，但我們還有希望，至少明哥如此相信著。

向全世界講香港故事

「雨傘運動」五周年集會，正在巡演的明哥無法參與，但身在溫哥華舞台的他，找來小島樂隊的區新明和太極樂隊的雷有曜，在台上高歌《願榮光歸香港》，隔空以另一種方式，參與這場沒有大台的社會運動。「我們是同年代的歌手，大家都想為香港做點事，而音樂會所帶來的，是夥伴之間的力量。居於海外的朋友，需要真實來自香港的人，告知他們香港正在發生的故事，而我也想得到他們的支持，讓彼此都不孤單。」

在每場社會運動中，藝術與音樂所發揮的力量都毋庸置疑；甚少到北美巡演的明哥，經過這次「勾結外國勢力」的體驗，感受更深。「建立新連繫很重要，這次的觀眾除了有海外港人，還包括好些外國人，讓我更想將香港的故事與所有人分享－－用英文歌。」尋求「外國勢力」，將訊息傳達到香港以外的地方，從六月至今的社會運動以來，聯署、登報、人權法案，凝聚很多能量與希望。

「大家看到這個過程的作用，我覺得音樂上也一樣。五年前的《撐起雨傘》，比較似敘事性的歌，今次的《願榮光歸香港》，卻是以『國歌』的形式替人打氣。有些作品是在運動裡面用，有些作品則在運動之後，用來回看運動和歷史，讓我想起1989年『天安門事件』發生後半年，推出的專輯《神經》。創作藝術作品有時為了推動別人做得更多，有時為了回顧和檢視那件事，就如《神經》。」在瀰漫著一片白色恐怖的當下，還有空間可以製作如此敏感題材的作品嗎？「為何不可？反正我們都已豁出去了。但可想像，傳播上的壓制會更厲害，所以我們才要唱英文，可以突破華人世界的局限。」

在巿場與製作上尋求突破、另闢蹊徑，是明哥在人山人海時期開始，一直探索的課題，正如今次的美加巡唱，也是為自己和夥伴尋找新血路。「我們嘗試細規模的形式，走訪很多livehouse和劇場演出，不再局限於大規模的賭場巡唱，慢慢摸索出另一種可能性。」明哥指，這些場所比較親密，觀眾反應也更好，是音樂工業內其它朋友都可以借鏡的新路向。

出櫃之後，連的士司機都無咁晦氣

「如非2012年的『出櫃』，也沒有現在的這種參與。」明哥在演唱會裡自白的當晚，筆者有位朋友剛好是座上客，即使非為同志也高呼感動，至今提起仍會說得激動。對於明哥，那更是人生重要的轉捩點，讓他之後做事無畏無懼。「我很清楚這是個政治考量，也知道從此將會不一樣。我以為自己從沒隱瞞，但原來斬釘截鐵說出那個字，完全是另一回事。」傳媒明知還要繼續問，足見社會仍視同性戀為禁忌，仍然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既然我都承認了，那就沒什麼好八卦，也沒什麼欲言又止。」選擇在最多人見證的場合「出櫃」，明哥就是希望抹走社會上的禁忌。「我是故意以『基佬』自稱，因為別人在背後正是以此形容我們。將一直被標籤而不敢講的東西說出口，是個很好的self-empowerment。」

在本地同性戀還沒合法化前，明哥在80年代末早已憑歌寄意，借陳少琪和周耀輝的筆，先後唱過〈禁色〉和〈忘記他是她〉。「任何創作當然都希望帶來啟發，刺激不同形式的思維，〈忘〉是很革新的概念，雙性戀或性別認同的主題，當時對很多人也是衝擊。」只是，明哥並沒想像過，道出自己性取向的衝擊，比意料之中還要大。「公眾對我更加友善，連的士司機也沒那麼晦氣，可能覺得我無呃佢吧？（笑）」似是說笑，卻真實反映在日常生活。明哥更邁向另一層次，與何韻詩等成立「大愛同盟」，積極參與社會運動。「藝術可以薰陶人，政治行動則去直接爭取訴求。」愈走愈前，2014年他逕自走落金鐘，除了發自內心的使命感，閱戲無數的他，還受到某部同志電影的影響。「雨傘運動爆發之初，我人在倫敦，剛好看到講述80年代英國同志運動的《Pride》。看著同性戀者與罷工的煤礦工，兩群弱勢小眾如何學懂互相扶持，再看著那邊廂的香港正施放催淚彈，我就決定馬上改機票回香港。」

今天的明哥敢於為不公義發聲，以身作則為同志帶來勇氣，但回想自己成長的年代，明哥亦面對過內心的掙扎和翻騰，更曾背負著宗教信仰的罪疚。「中學時代，我已經知道自己的性傾向，只是不能跟太多人分享。那時我是基督徒，宗教令我不斷質疑自己，反覆自問是否幻覺，但我很清楚，這都是在欺騙自己。」面對「同性戀是西方人教你墮落」的指控，讓明哥在青春時期得到救贖的，同樣是外國勢力在「作怪」。「那時候的英國流行音樂對我影響很大，歌手會為反對禁止宣揚同志訊息而寫歌，樂隊如Frankie Goes To Hollywood，也敢於公開談論自己的取向，這些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當然，影響明哥最深的，還有他最喜歡的David Bowie。「那種忽男忽女的中性形象，透過音樂讓我明白，紛亂世界裡仍要活出自己，David Bowie給我很多力量。」

「無形之手」的恐怖

自從五年前身體力行，踏足金鐘支持雨傘運動，黃耀明從此被中國大陸封殺。五年過去，因為同樣理由而絕跡大陸的黃秋生與杜汶澤，最近在網台的對談節目裡，坦言對「被封殺」的心態，有如「死亡五部曲」的過程，從否認、不解、憤怒、尋求方法，到接受。形象予人溫文爾雅的明哥，不似曾對此有所怒意，幾年下來，只覺得更加恐怖。「五年前他們可以禁播你的歌，現在連球賽和South Park也可禁播，不止華人，連外國人也封殺，那隻『無形之手』愈伸愈遠。我在北美的社區對談也說，現在的抗爭非只關乎香港人，而是中國對全球人道的威脅。」

面對封殺，明哥處之泰然，即使被無情地拒諸門外，卻從沒放棄過與裡面的人作交流之心。「是他們封殺我呀，我沒有封殺他們。」說時，嘴角展露著幾分豁達的自嘲笑容。「我做不到，不代表跟國內音樂人的交流要停止，尤其在中國內地，要當個對自己誠實的藝術家，很難。」亦因如此，明哥從不抗拒跟國內音樂人合作－為周雲蓬製作的單曲快將推出，在美加的巡唱亦以自己方式，向被大陸禁聲的歌手表達支持。「我翻唱了李志的《這個世界會好嗎？》。跟我一樣，他的歌曲被下架，巡演也被暫停，但你不讓他唱，就由我來代他唱。歌迷本來不太熟悉，但聽完都很感動，也是讓音樂繼續流動傳播的方法。」

大陸處處都可觸碰紅線，同志題材的歌影視作品，自然也難以倖免。縱然國內無法可依，在封閉的國度談論法治也可笑，然而，對於性的討論，關於同志議題的探索，明哥覺得國內某些圈子的研究，比香港還要走得更前。「在我仍活躍於微博的年代，他們已對各種婚姻和關係模式進行研究，走得較前的就有李銀河教授，只是沒曾在法律裡彰顯。我不知道這些討論，在這幾年間有否被禁，不過當時國內對此有很多探索，例如同婚。外人聽起來可能覺得匪夷所思，但這種沒帶任何hang up的探索，某程度是很前進的事情。」

不會因為香港沉淪而離開

看著鄰近的台灣，在爭取同志平權漸見成果，五月更迎來同性婚姻合法化；反觀香港社會即使愈見包容，爭取平權之路卻似大落後。「可以如何借鏡？」明哥苦笑只能「讀多啲書」，始終兩者的政治系統完全不同。「台灣的同志運動，在過去十多年走得很快。六年前我們『大愛同盟』想推動反歧視法，但發現社會上沒什麼討論空間，同期的台灣人已經談論著同性婚姻。」沒有民主，說甚麼也仿似徒然，身處香港，好像永遠只有替別人興奮的份兒。「雨傘後做任何事都很困難，政府已非向人民問責，也不理會人民訴求。縱使香港這幾年愈來愈開明，氛圍其實已很ready，但政府總是『阻住地球轉』，議會程序令所有事停下來。」搞好爭取民主的運動，小眾權利才有希望，兩者唇亡齒寒，相輔相成。「如果香港有希望，同志也有希望。」

面對漠視民意的政權，留在香港還有甚麼意思嗎？「以前考慮離開，只是想在其他地方過退休生活；而今次運動讓我感覺到希望，所以我反而想留低，讓那點希望變大。」歷經雨傘運動的強烈挫敗感，香港人在歲月洗禮的經驗累積，轉化成今天前所未見的歸屬感，這種身份認同，正是明哥所看到的希望。「看著百萬人遊行的照片，看著情侶隔著豬嘴擁吻，群策群力卻沒有話事人，他們就如David Bowie在舞台上的《Heroes》。沒有雨傘的輸，也就沒有今日。我想因為香港有希望而留下，而不想因為這個城巿絕望而離開。」

訪問結束前，問到明哥有否想起哪首歌，寄語正在爭取民主平權的香港人。明哥稍稍思量，片刻就說起《光天化日》的歌詞。「雖然沒有直接提及，但創作時想著的主題，是愛可以有無限可能性。『愛裡找不到恐懼／只恐怕找不到愛侶』，它是我覺得林夕寫得最好的一首。」人生而有免於恐懼的自由，縱然活在荒誕日常，有愛未必能驅散城內的恐懼，但信我們對著青空許願，能在恐懼裡找到值得留低的希望。//

//【無形．同志，跟住去邊度？】專訪黃耀明——如果香港有希望，同志也有希望
專訪
| by 黃思朗 | 2019-11-15

完成去年《明曲晚唱》的延續，黃耀明從美加巡迴的演出歸來，坐低接受訪問時的第一句就說：「幸好沒有取消這次旅程」，然後娓娓道來，沿途如何與陌生人、新相識、舊相知「We Connect」。海外港人的力量之大，讓明哥笑言「強烈到有點不慣」，以「embraced」來形容這種夥伴之間的連繫。身為香港人的如斯情感羈絆，只是明哥在六月的運動以來，感覺到希望的其中一塊小拼圖。「如果香港有希望，同志就有希望。」儘管一切尚未爭取到成果，但我們還有希望，至少明哥如此相信著。

向全世界講香港故事

「雨傘運動」五周年集會，正在巡演的明哥無法參與，但身在溫哥華舞台的他，找來小島樂隊的區新明和太極樂隊的雷有曜，在台上高歌《願榮光歸香港》，隔空以另一種方式，參與這場沒有大台的社會運動。「我們是同年代的歌手，大家都想為香港做點事，而音樂會所帶來的，是夥伴之間的力量。居於海外的朋友，需要真實來自香港的人，告知他們香港正在發生的故事，而我也想得到他們的支持，讓彼此都不孤單。」

在每場社會運動中，藝術與音樂所發揮的力量都毋庸置疑；甚少到北美巡演的明哥，經過這次「勾結外國勢力」的體驗，感受更深。「建立新連繫很重要，這次的觀眾除了有海外港人，還包括好些外國人，讓我更想將香港的故事與所有人分享－－用英文歌。」尋求「外國勢力」，將訊息傳達到香港以外的地方，從六月至今的社會運動以來，聯署、登報、人權法案，凝聚很多能量與希望。

「大家看到這個過程的作用，我覺得音樂上也一樣。五年前的《撐起雨傘》，比較似敘事性的歌，今次的《願榮光歸香港》，卻是以『國歌』的形式替人打氣。有些作品是在運動裡面用，有些作品則在運動之後，用來回看運動和歷史，讓我想起1989年『天安門事件』發生後半年，推出的專輯《神經》。創作藝術作品有時為了推動別人做得更多，有時為了回顧和檢視那件事，就如《神經》。」在瀰漫著一片白色恐怖的當下，還有空間可以製作如此敏感題材的作品嗎？「為何不可？反正我們都已豁出去了。但可想像，傳播上的壓制會更厲害，所以我們才要唱英文，可以突破華人世界的局限。」

在巿場與製作上尋求突破、另闢蹊徑，是明哥在人山人海時期開始，一直探索的課題，正如今次的美加巡唱，也是為自己和夥伴尋找新血路。「我們嘗試細規模的形式，走訪很多livehouse和劇場演出，不再局限於大規模的賭場巡唱，慢慢摸索出另一種可能性。」明哥指，這些場所比較親密，觀眾反應也更好，是音樂工業內其它朋友都可以借鏡的新路向。

出櫃之後，連的士司機都無咁晦氣

「如非2012年的『出櫃』，也沒有現在的這種參與。」明哥在演唱會裡自白的當晚，筆者有位朋友剛好是座上客，即使非為同志也高呼感動，至今提起仍會說得激動。對於明哥，那更是人生重要的轉捩點，讓他之後做事無畏無懼。「我很清楚這是個政治考量，也知道從此將會不一樣。我以為自己從沒隱瞞，但原來斬釘截鐵說出那個字，完全是另一回事。」傳媒明知還要繼續問，足見社會仍視同性戀為禁忌，仍然戴著有色眼鏡去看待。「既然我都承認了，那就沒什麼好八卦，也沒什麼欲言又止。」選擇在最多人見證的場合「出櫃」，明哥就是希望抹走社會上的禁忌。「我是故意以『基佬』自稱，因為別人在背後正是以此形容我們。將一直被標籤而不敢講的東西說出口，是個很好的self-empowerment。」

在本地同性戀還沒合法化前，明哥在80年代末早已憑歌寄意，借陳少琪和周耀輝的筆，先後唱過〈禁色〉和〈忘記他是她〉。「任何創作當然都希望帶來啟發，刺激不同形式的思維，〈忘〉是很革新的概念，雙性戀或性別認同的主題，當時對很多人也是衝擊。」只是，明哥並沒想像過，道出自己性取向的衝擊，比意料之中還要大。「公眾對我更加友善，連的士司機也沒那麼晦氣，可能覺得我無呃佢吧？（笑）」似是說笑，卻真實反映在日常生活。明哥更邁向另一層次，與何韻詩等成立「大愛同盟」，積極參與社會運動。「藝術可以薰陶人，政治行動則去直接爭取訴求。」愈走愈前，2014年他逕自走落金鐘，除了發自內心的使命感，閱戲無數的他，還受到某部同志電影的影響。「雨傘運動爆發之初，我人在倫敦，剛好看到講述80年代英國同志運動的《Pride》。看著同性戀者與罷工的煤礦工，兩群弱勢小眾如何學懂互相扶持，再看著那邊廂的香港正施放催淚彈，我就決定馬上改機票回香港。」

今天的明哥敢於為不公義發聲，以身作則為同志帶來勇氣，但回想自己成長的年代，明哥亦面對過內心的掙扎和翻騰，更曾背負著宗教信仰的罪疚。「中學時代，我已經知道自己的性傾向，只是不能跟太多人分享。那時我是基督徒，宗教令我不斷質疑自己，反覆自問是否幻覺，但我很清楚，這都是在欺騙自己。」面對「同性戀是西方人教你墮落」的指控，讓明哥在青春時期得到救贖的，同樣是外國勢力在「作怪」。「那時候的英國流行音樂對我影響很大，歌手會為反對禁止宣揚同志訊息而寫歌，樂隊如Frankie Goes To Hollywood，也敢於公開談論自己的取向，這些對我來說都很重要。」當然，影響明哥最深的，還有他最喜歡的David Bowie。「那種忽男忽女的中性形象，透過音樂讓我明白，紛亂世界裡仍要活出自己，David Bowie給我很多力量。」

「無形之手」的恐怖

自從五年前身體力行，踏足金鐘支持雨傘運動，黃耀明從此被中國大陸封殺。五年過去，因為同樣理由而絕跡大陸的黃秋生與杜汶澤，最近在網台的對談節目裡，坦言對「被封殺」的心態，有如「死亡五部曲」的過程，從否認、不解、憤怒、尋求方法，到接受。形象予人溫文爾雅的明哥，不似曾對此有所怒意，幾年下來，只覺得更加恐怖。「五年前他們可以禁播你的歌，現在連球賽和South Park也可禁播，不止華人，連外國人也封殺，那隻『無形之手』愈伸愈遠。我在北美的社區對談也說，現在的抗爭非只關乎香港人，而是中國對全球人道的威脅。」

面對封殺，明哥處之泰然，即使被無情地拒諸門外，卻從沒放棄過與裡面的人作交流之心。「是他們封殺我呀，我沒有封殺他們。」說時，嘴角展露著幾分豁達的自嘲笑容。「我做不到，不代表跟國內音樂人的交流要停止，尤其在中國內地，要當個對自己誠實的藝術家，很難。」亦因如此，明哥從不抗拒跟國內音樂人合作－為周雲蓬製作的單曲快將推出，在美加的巡唱亦以自己方式，向被大陸禁聲的歌手表達支持。「我翻唱了李志的《這個世界會好嗎？》。跟我一樣，他的歌曲被下架，巡演也被暫停，但你不讓他唱，就由我來代他唱。歌迷本來不太熟悉，但聽完都很感動，也是讓音樂繼續流動傳播的方法。」

大陸處處都可觸碰紅線，同志題材的歌影視作品，自然也難以倖免。縱然國內無法可依，在封閉的國度談論法治也可笑，然而，對於性的討論，關於同志議題的探索，明哥覺得國內某些圈子的研究，比香港還要走得更前。「在我仍活躍於微博的年代，他們已對各種婚姻和關係模式進行研究，走得較前的就有李銀河教授，只是沒曾在法律裡彰顯。我不知道這些討論，在這幾年間有否被禁，不過當時國內對此有很多探索，例如同婚。外人聽起來可能覺得匪夷所思，但這種沒帶任何hang up的探索，某程度是很前進的事情。」

不會因為香港沉淪而離開

看著鄰近的台灣，在爭取同志平權漸見成果，五月更迎來同性婚姻合法化；反觀香港社會即使愈見包容，爭取平權之路卻似大落後。「可以如何借鏡？」明哥苦笑只能「讀多啲書」，始終兩者的政治系統完全不同。「台灣的同志運動，在過去十多年走得很快。六年前我們『大愛同盟』想推動反歧視法，但發現社會上沒什麼討論空間，同期的台灣人已經談論著同性婚姻。」沒有民主，說甚麼也仿似徒然，身處香港，好像永遠只有替別人興奮的份兒。「雨傘後做任何事都很困難，政府已非向人民問責，也不理會人民訴求。縱使香港這幾年愈來愈開明，氛圍其實已很ready，但政府總是『阻住地球轉』，議會程序令所有事停下來。」搞好爭取民主的運動，小眾權利才有希望，兩者唇亡齒寒，相輔相成。「如果香港有希望，同志也有希望。」

面對漠視民意的政權，留在香港還有甚麼意思嗎？「以前考慮離開，只是想在其他地方過退休生活；而今次運動讓我感覺到希望，所以我反而想留低，讓那點希望變大。」歷經雨傘運動的強烈挫敗感，香港人在歲月洗禮的經驗累積，轉化成今天前所未見的歸屬感，這種身份認同，正是明哥所看到的希望。「看著百萬人遊行的照片，看著情侶隔著豬嘴擁吻，群策群力卻沒有話事人，他們就如David Bowie在舞台上的《Heroes》。沒有雨傘的輸，也就沒有今日。我想因為香港有希望而留下，而不想因為這個城巿絕望而離開。」

訪問結束前，問到明哥有否想起哪首歌，寄語正在爭取民主平權的香港人。明哥稍稍思量，片刻就說起《光天化日》的歌詞。「雖然沒有直接提及，但創作時想著的主題，是愛可以有無限可能性。『愛裡找不到恐懼／只恐怕找不到愛侶』，它是我覺得林夕寫得最好的一首。」人生而有免於恐懼的自由，縱然活在荒誕日常，有愛未必能驅散城內的恐懼，但信我們對著青空許願，能在恐懼裡找到值得留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