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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老鼠水煙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我爸成長時遇到的臺灣社會,正好是完美執行性別刻板印象的最佳模版,於是他不負期望的長成了一個經典大男人:不做家務、不帶小孩、不允許自己說的話被挑戰、家裡的經濟只能由他擔。
如果要講細節一點的話,是這樣的。他不上班的時間都是坐在電視機前,而且是一動也不動的那種,只有上廁所跟吃飯的時候,才會離開那張他專屬的沙發。
我出生後,換尿布、洗澡、餵奶、拍嗝、消毒奶瓶、洗口水巾、哄睡……他一律不做,唯一會做的就是在我不哭的時候抱著玩,哭的時候又馬上塞回給我媽,結果我人生說出口的第一個單字還是「爸」,他聽到時很開心也很得意,以為當爸爸就是這麼簡單的事,以為只要在我不哭不鬧心情好的時候陪我,就算盡到父親的責任。因為他賺錢很辛苦,所以休息的時間,都得要是快樂的。
他吃飯的習慣是從不收碗也不洗碗,甚至吐出來的骨頭、擤完鼻涕的衛生紙也都髒亂的丟在餐桌上等媽媽來收。當有其他人一起的飯局,我跟我媽如果有他單方面覺得失言的地方,就會在桌子底下用腳踢我們,或是用瞪的(因為我的腳還不夠長,他踢不到),示意我們不要再說下去,而我跟我媽只能笑著安靜。
那時因為他有工作,在家的時間不長,所以他的這些舉動並不容易在生活中被放大。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不像之前一樣早早出門上班,而是把自己放在電視機前一整天。一天天過去,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電視機,甚至一次都沒飄向正在家裡到處打掃的我媽,而那時,我媽其實已經開始經營補習班,獨自一人彌補家裡的經濟缺口,同時繼續對我的教育,以及所有的家務。
我記得有那麼一小陣子,我們搬離了原本的家,住進了巷口的一間店面裡,那間店面本來是酒吧,對外是落地窗,那就是我媽的第一間教室。
每天早上,媽媽會帶著我在課桌椅間玩躲貓貓,然後趁我躲起來時,用卡式爐做簡易的早餐給我吃,而原本拚命躲起來的我,總會被那股油煙味熏出來。在記憶裡,那一直是好吃的味道,我那份荷包蛋的蛋黃一定是半熟的,因為這樣才可以用最心愛的米奇叉子把蛋黃戳破,然後在盤子上,用濃稠的蛋黃作畫,再以米奇為主角,一邊吃、一邊把畫裡的故事說給媽媽聽。
下午,只要鐵捲門升起、捲上落地窗簾,就表示媽媽的上課時間到了,我會乖乖走去隔間的吧檯下面,拿出前年聖誕節收到的一百顆印章組合還有喜洋洋彩色筆,在一張張過期的日曆紙上,想辦法畫出最繽紛的模樣。吧檯外是同樣正在創業的爸爸,不時傳來與客戶洽談公事的聲音,所以我必須保持絕對安靜,蓋印章時不能太用力,動作要慢、力道要輕,但最後的手勁要均勻的壓滿,這樣就可以獲得跟「啪」一聲蓋下去一樣的效果。而一百顆印章,就有一百種靜音版的蓋法,每天研究一顆,就是當時的我最大的快樂。
晚上,鐵捲門降下,再次將外頭的世界輾平成鐵灰色,那就表示媽媽下課,爸爸也下班了,他又再次屬於電視機,媽媽則回到卡式爐前,變出一道道好吃的菜,大家一起在課桌上用餐,頭頂上裸露的管線裡,不時出現窸窸窣窣的聲音,媽媽總說,那就是妳最喜歡的米奇呀!於是隔天早上,我用半熟蛋黃畫出迷宮、創作新故事,那是一個關於米奇在迷宮尋寶、而寶物其實就是迷宮外的小女孩的故事。
深夜,睡覺時間到了,我們會一起把所有課桌椅拼成大通鋪,一家人爬上桌擠著睡覺,等爸爸塞好耳塞、閉上眼後,就到了睡前說故事時間,不過是由我來說給媽媽聽。
「……然後消防員成功的完成救援任務,雖然他斷了一隻手,但卻換來珍妮展開新人生的機會。」我講到了一個段落。
「講完了?真是個好故事,我們可以睡覺了嗎?」我媽的語氣聽起來也像被消防員救了。
「不行,剛剛那是A面,現在要翻B面了!」我準備繼續說故事,模仿著那臺沒有一起搬過來的錄音機,以及那些由錄音帶陪我睡覺的夜晚。
在媽媽體力不支睡著後,寧靜的夜裡,只剩下天花板管線黏著的幾張夜光星星貼紙陪我,我每天都會嘗試用不同的「一筆連法」把星星們串成不一樣的圖案,伸出棉被的手指舉在半空中,揮啊揮、揮啊揮、直到累得進入夢鄉,在夢裡,我跟米奇又一起出發探險,我總提醒自己要記下來,明天早上再編成故事,講給媽媽聽。
那時我完全不知道,家裡其實已經窮到底朝天,我媽的存摺裡一度只剩下三千塊。而那個很克難的店面環境,是在媽媽的各種隱瞞下,才變成擁有無限可能的遊樂場。裡面的破爛、老鼠、擁擠,全都變成讓我盡情揮灑創意的元素,媽媽儘管忙於謀生,卻也花了很多時間陪我完成這些故事,讓她對我施展的魔法成真。
即使是已經知道當年真相的現在,我依然想念在吧檯後面蓋印章、在課桌椅間和媽媽玩躲貓貓的時光,還有每天鐵捲門升起時,那些從落地窗外投射進來的好奇目光,曾經都讓我覺得,我們就像是住在電視機裡一樣新奇有趣。
不久後,我們又搬回了公寓,住進了上百扇鐵門中的其中一扇裡。
一個月後,我爸突然又離不開電視機了。
兩個月後,我爸變成兩週才回來一次。媽媽說,爸爸的朋友找他去彰化工作,所以會比較少回家。
三個月後,某一天晚上十點,我跟我媽從教室一起走回家,打開電燈時,我們都被客廳裡的爸爸嚇了一大跳。
他看起來已經坐在漆黑的客廳裡很久了,沒有開電視、沒有開電燈,就只是插著手坐在那裡,看著上了一整天課已經很累的我媽,冷冷的吐出一句:「老公回家了,家裡沒有飯菜香,還像個家嗎?」
我爸自從第一次失業之後,輾轉做過幾個不同工作,但事業上卻再無成就,可能是因為他從小就在父權環境下被養育成人,習慣性養成了大男人主義,太自然的把性別優越當成理所當然。而這些優越卻在遇到挫折時成了阻止他重新站起來的絆腳石,甚至扭曲成了一種堅持,一種不站起來的堅持,只因站起來的過程可能會「有損男性威嚴」,其中就包括「中年失業」這個標籤,他沒辦法容忍自己「比老婆還差勁」,所以忍不住在許多小事上對我媽處處壓制、各種刁難,也完全不屑做他認為「應該要由女人做」的家事,我猜可能也是想維護「男人的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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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那一年_那些沒人說的故事》
作者:少女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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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好:
作者所描述的傳統父親形象,摘文中只是典型之一,不過,已經相當具有代表性了。不重視身教的父母,所在多有,但自覺匱乏,常常活得像自己就是宇宙的中心。
可是作者的善解,用文字整理一遍自己的所見所思,這值得我們學習。不是說,練習過後,心中就可以只剩平靜,不再痛苦。
我比較希望的狀態是,知道痛苦是哪裡來,但懂得疼惜自己在這種環境中長大的不容易。痛苦增添了人生的色彩,不可輕易取代,但不是自己就得要沉溺在痛苦裡,因為那可能源自於他人的對待,我們不用再繼續這樣對待自己,我們可以放過自己。
不過,我還是得強調,摘文不夠完整,原文會交代得更清晰。故事從來沒有結束的時候,只要我們繼續詮釋,就算已經完結的篇章,都可以變成新故事。
祝願您,能藉著投入這篇文章,整理一遍自己的心理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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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板老鼠水煙 在 本土研究社 Liber Research Community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英國房屋法對劏房租管的啟示】
政府委任的劏房租務管制研究工作小組(劏房租管小組)提交劏房租務管制方案,並計劃會在今年立法會任期內完成立法。然而,方案似乎與社會訴求存在巨大落差,「租管」聽起來強硬,實際上是否有心無力? 本文嘗試列出其中主要爭議,並提議借鏡英國房屋法(Housing Act)的立法經驗,對照出政府現時提議的缺陷。
對劏房的環境問題放軟手腳
劏房普遍存在不少居住環境問題。大部分劏房沒有安裝官方的水電錶,因而須向業主付額外水電費﹔結構及安全方面,額外的牆壁和地台有機會對樓面造成超載、地板下不時有複雜的水渠走線、開放式廚房均沒有安裝防火牆、煙霧感應器等的消防安全要求﹔還有舉世知名的衛生極端情況﹕廚廁合一、廁所閣樓、天花板鼠患等不一而足。現有方案期望以「標準租約」(註1),透過業主與租客之間的租約條款,改善水電雜費等問題,預期不會有顯著效果。
針對上述情況,運房局局長陳帆稱現時已有建築物條例監管劏房,所以不需要再「架床疊屋」的說辭推搪。然而,局長口中的現行政策和執法方式根本形同虛設。屋宇署最新的目標巡查及糾正數目(註2),規模分別佔2020年的劏房整體數目的1.6%和0.24%(註3),2014年後推行的劏房小型工程登記方面,2016年劏房工程登記完工證數目只佔劏房增加數目的2%(註4)。劏房租管小組先天性不足,一開始已訂明並不處理劏房最嚴重的生活環境問題,進一步合理化了現況的問題。
英國房屋法的啟示
香港的房屋問題裹足不前,反觀英國房屋法(Housing Law)多年來續步完善。早年因應規管房屋市場的需要,續步發展出獨立於舊有業主與租客條例的法律條文和主體。其中房屋法的倡議者致力建議法庭,在原來做法較陝義和診斷式(clinical)的擁有權(proprietrorial rights)評估基礎之外,視房屋為影響別人生活的重大因素(註5)。其中重要的發展包括﹕1977年確立無家者的房屋權、80年確立置業權(right to buy)的同時確立了議會房屋(council housing)租戶的租住權保障(security of tenure),並且續步發展至涵蓋更多房屋議題面向的法例。
而房屋法最新發展,強調租客作為消費者的身分(tennant as consumer),超越了單純以業主與租客對立思維。房屋作為業主提供的服務或產品。法律背後的精神類似其他行業和商業情況下的法規,以保障消費者為目的,視租務市場為產品進行監管,著眼於房屋的基本質素和安全等方面,將之作為消費者法例的其中一環。
其中最明顯的例子,是2004年推出的房屋法,訂立的房屋健康及安全評分制度(Housing Health and safety rating system)(註14),用以評估房屋單位對健康及安全的潛在風險,並統計了不同隱患對不同人的潛在風險,提出了避免方法,並在標準租約中規訂業主出租的單位,須達到房屋健康及安全評分制度的基本要求。
針對劏房單位質素的評分制度
針對本港劏房居住環境欠佳的問題,若仿傚英國設立一套有法律效力,按劏房單位質素的評分制度,有如監察食物是否健康安全的營養標籤。便可以在劏房的標準租約中,列明業主的義務包括﹕提供達到基本評分的單位。以具體可執行的政策,針對現時劏房的普遍的問題續項評分,供租客參考,並強制達基本要求,例如﹕出租時不可有老鼠跡象。相反,按現時建議單單以標準租約提出,亦難有人重視。
假如落實以成文法針對劏房的基本設備和質素規管,其實並不能簡化成純粹使劏房戶得益,犧牲業主利益的政策。有關政策背後,提供誘因提升私人租住市場的服務質素,取締提供惡劣居住環境的房屋的情況,其實亦有助整體租住市場的專業化。即使對象僅是房屋市場某細版塊,亦能體現政策思維上的進步。
相反,劏房租管委員會經常強調即使建議劏房租管,亦必須平衡業主與租客利益,姿態上想顯得客觀中立,其實未有擺脫業主與租客零和博弈的思維,保護既得利益之餘,亦傾向少做少錯的因循保守做法,實際效果是就劏房問題大致維持現狀甚至惡化,值得思考這結果是否政府所樂見。
註1﹕立法會CB(1)504/20-21(06)號文件,「劏房」租務管制研究工作小組的工作進展
註2﹕2020-2021年財政預算案,屋宇署總目收入分析。
註3﹕2020年長遠房屋策略估算劏房數目為99 400個。
註4﹕本土研究社﹕2014-16年 劏房總數與劏房工程「完工證明書」, 2013-2017年劏房工程「展開通知書」和 「完工證明書」: https://goo.gl/oqJqAj
註5﹕Susan Bright (ed.) , Landlord and Tenant Law Past, Present and Future.
註6﹕Office of the Deputy Prime Minister, Housing Health and Safety Rating System: Operating Guidance.
天花板老鼠水煙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這丈夫真是糟糕得太典型了】
在大家的印象裡,應該都會有這麼個丈夫,下班回家就啥事不幹,被服侍地理所應當,又覺得妻子嘮叨很煩,只想出門跟狐朋狗友鬼混。
歐·亨利的〈鐘擺〉就描述了這麼個平凡夫妻的故事,有這麼一個糟糕的丈夫,以及突如其來的意外......
小編看到一半時,還覺得這風格也太不歐·亨利了,怎麼如此溫馨。到了結尾還是忍不住小罵了句「狗男人」xD
來看看這部還算溫馨(?)的短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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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擺 / 歐·亨利
「八十一街到啦——勞駕讓他們下去啊!」穿藍制服的牧羊人吆喝著。
一群市民小綿羊你推我擠地下去了,另一群又你推我擠地上車了。叮叮!曼哈頓懸浮電車公司的「牲口車」咔啦咔啦地開遠了,約翰·珀金斯隨著從車上放下來的羊群,下了車站的樓梯。
約翰慢吞吞地朝自己的公寓走去。你問為什麼慢吞吞?因為在他的每日生活小詞典裡,根本不存在「也許」這類詞,對於一個成家兩年還住公寓的男人來說,是沒有所謂驚喜會等著他的。約翰·珀金斯悶悶不樂地走著,卻也好歹剩下點兒閒心,琢磨起這一天天一成不變的生活來。
凱蒂會在門口以一個香吻歡迎他回家——還是雪花膏和奶油糖味兒的。他會脫掉外套,坐在發硬的躺椅上看報,看晚報上俄羅斯人和日本人在這致命的排字機之中慘遭大屠殺。晚餐會是燉肉,還有配上了標著「不傷皮革不開裂」的蘸料的蔬菜沙拉,加上煮大黃菜,還少不了一瓶草莓果醬——說它是草莓果醬,它都會對著瓶身標籤上標注的化學成分表臉紅。晚餐後,凱蒂會指給他看她在百納被上打的新補丁,布頭還是賣冰小弟好心從他的領帶尾巴上剪給她的。
晚上七點半,他們會在傢俱上鋪開報紙,好接住天花板落下的石灰屑——樓上的胖子這個點兒是要開始做運動的。八點整,住過道對面的希基和穆尼——兩個沒人請的雜耍演員——會準時發起酒瘋,開始滿屋推椅子移桌子地鬧騰,幻想著漢默斯坦揮舞著一張一週五百塊的合同,求他倆跟他簽約。接著是天井對面那位先生,會取出笛子開始窗邊演奏。每晚必漏的煤氣會上街溜達;食品升降機會從拉杆上滑落;看門人會再次把扎諾維茨基太太的五個孩子送過鴨綠江去;穿香檳色鞋子的女士和她的斯凱狗會下樓,把她星期四用的名字黏在她家門鈴和信箱上——這麼著,弗洛格莫公寓的慣常夜晚便展開了。
約翰·珀金斯知道,即將發生的就是這些事情。他也知道八點一刻的時候,他會鼓起勇氣,拿上帽子,接住自己老婆發的這樣一番牢騷:
「你現在這是要去哪兒啊?告訴我唄,約翰·珀金斯。」
「我尋思著去一趟邁克洛斯基家呢,」他會回答,「跟夥計們打上一兩局撞球玩玩。」
約翰·珀金斯最近養成了打撞球的習慣。他會在十點、十一點的樣子回家。凱蒂有時候已經睡下了,有時候還醒著,等著把鍍金的婚姻鎖鏈在她憤怒的坩堝裡再熔下一兩片金箔來。將來某天,當愛神丘比特與他那位在弗洛格莫公寓的受害者站在法庭上扯皮時,約翰·珀金斯可是要對這些事兒負責的。
這天晚上,約翰·珀金斯回到家門口,遇上了一場天翻地覆的人間劇變!沒有凱蒂等著給他送上愛心滿滿的糖果之吻,三個房間亂得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她的東西散落一地:鞋子扔在地板中央,梳粧檯和椅子上四處散落著捲髮鉗、蝴蝶髮卡、和服還有粉盒——這可不是凱蒂的風格。約翰瞥見一把梳子,凱蒂的棕色頭髮在梳齒間纏成一團,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一定是遇到什麼不尋常的突發事件才會驚慌成這樣,要知道她從來都是小心翼翼地收藏好這些散落的頭髮,放到壁爐架上那個藍色小花瓶裡,攢起來準備以後做那些女人們最熱衷的「小老鼠」的。
煤氣燈旁邊用繩子繫了一張折起來的紙,很顯眼。約翰拿下來一看,是老婆留的字條:
親愛的約翰:
我收到電報說媽媽病重,我趕四點半的火車回去。我弟弟山姆會在車站接我。冰箱裡留了冷凍羊肉。希望她不是扁桃腺又發炎了。記得付給送奶工五毛錢。她去年春天病發得厲害。別忘了給煤氣公司寫信投訴煤氣表的事情。還有,你洗好的襪子都在最上層抽屜。我明天再寫信給你。
匆忙的凱蒂
約翰和凱蒂結婚兩年來,從來沒有分開超過一晚上過。他把字條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成不變的日子裡突然殺出這麼個插曲,弄得他有些暈頭轉向。
一張椅子的後頭掛著一條黑點紅圍裙,這是她平常做飯戴的,現在空蕩蕩皺巴巴地懸在那兒,可憐兮兮的。她的家居服被她在忙亂中扔得東一件西一件。裝著她最愛的奶油糖的小紙袋躺在那兒,袋口的繩子還沒解開。一份當天的報紙散在地板上,中間被開了個長方形的洞,應該是凱蒂從那裡剪下了火車時刻表。房間裡每一樣東西都訴說著家中某個最本質的元素缺失了,這個家的靈魂和生命就這樣淒涼分離。約翰·珀金斯站在這鋪天蓋地的殘骸之中,心中湧上一股怪異的孤寂。
他開始一個人盡力把房子收拾整齊。在摸到她衣服的那一刹那,有一股像恐懼一樣的顫慄從腳底直沖他的頭頂。他從未想像過沒有凱蒂的日子會變成什麼樣子。她已經牢牢嵌入了他的生命,徹底融入了他的生活,都快成了他呼吸的空氣——必不可少卻微不可察。現在,毫無預警地,她走了,不見了,消失得如此徹底,仿佛從未存在過。當然,她也就走開那麼幾天,至多也就是一兩個星期吧,可他卻感覺到,死神已經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了他安全的平靜無波的家。
約翰從冰箱裡拖出凍羊肉,煮好咖啡,坐下來孤零零地吃起他的晚餐,跟那貼著不要臉的純度標籤的草莓果醬面面相覷。現在對他來說,即便是燉肉和拌著皮革上光劑蘸料的蔬菜沙拉都像是神賜恩典一般。他的家分崩離析了。一個扁桃體膿腫的丈母娘把他家的守護神扯飛到了九霄雲外。寂寞晚餐完畢,約翰挪到窗前坐了下來。
他提不起勁兒來抽煙。窗外,城市向他咆哮著:來啊!來不管不顧地狂歡起舞!整個晚上都是他自己的了。他完全可以不受任何人盤問,跟任何一個快樂的單身漢一樣無拘無束地去尋歡作樂。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到外頭去暢飲、閒逛,一直放縱到黎明,也不會有暴怒的凱蒂在家等著,劈頭蓋臉一頓數落來掃他的興。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去邁克洛斯基那兒,跟爛醉的吵嚷的夥計們打撞球,一直打到曙光比燈光還亮。以往,弗洛格莫公寓的日子使他心生厭倦時,他總是苦於婚姻羈絆,而現在,這羈絆鬆了下來。凱蒂走了。
約翰·珀金斯不大習慣分析自己的情感。但當他孤獨地坐在這沒有凱蒂的十乘十二英尺見方的客廳裡,他仍然毫不費力地一舉摸到了讓自己難受的癥結。他現在才醒悟,凱蒂就是他幸福的關鍵。他對她的感情雖然一度被繁複瑣碎的家務事拖進了麻木的沼澤,卻在她不在身邊後驟然覺醒。只有當鳥兒飛走之後,我們才能領悟它曼妙歌聲的可貴——這類辭藻華麗而確鑿真實的格言、訓誡、寓言不是早就教導過我們了嗎?
「我可算是最糟糕的混蛋了吧!」約翰·珀金斯若有所思道,「我一直以來都這麼虧待凱蒂。每晚每晚地出門打撞球,跟兄弟們瞎胡鬧,就是沒在家好好陪過她。這可憐的姑娘只能孤零零地守著屋子,沒有任何娛樂,我還那樣對她!約翰·珀金斯,你真是最糟糕的典型啊!我必須好好補償我家小姑娘才行。我要帶她出門,帶著她一塊兒找樂子去。從這一刻起,我宣佈完全斷絕和邁克洛斯基那幫傢伙的來往!」
是的,窗外的街道不停地大聲召喚著約翰·珀金斯,讓他搭上莫墨斯的列車一同起舞歡笑。邁克洛斯基家的小夥子們正拿著球杆,懶散地將球一顆顆打落袋中,準備就在這個夜間遊戲上,消磨掉一整晚的時間。可無論是花花世界也好,清脆的擊球進洞聲也好,都沒法讓因老婆不在而懊喪不已的珀金斯提起半分興致來。以往他不知珍惜甚至有些輕視的東西被奪走了,此時他很想要回來。從前,有個叫亞當的人被小天使們從伊甸園趕了出去,我們這位懊悔痛苦的珀金斯說不定就是他的後裔呢。
約翰·珀金斯右手邊不遠處有張椅子。椅背上搭著凱蒂的藍色女襯衫,還保持著凱蒂穿它時的幾分輪廓。袖子肘部有幾條細紋,是凱蒂為了讓他過上舒適安逸的生活而幹活兒時留下的。一縷微妙而撲鼻的鈴蘭香氣從襯衫上飄逸而出。約翰捧起它來,對著這件跟他漠然相向的紡織品認真凝視了許久。凱蒂就從來不會漠視他的存在。淚水——是的,有淚水——在珀金斯雙眼中堆積。她回來之後,一切都會改變的。他以往所有對她的忽視,都會一一為她補償。沒了她,生活又有什麼意義呢?
門開了。凱蒂走進來,拎著一隻手提包。約翰瞪著她,一臉蠢樣。
「天哪!回家真好,」凱蒂說,「媽媽的病沒多嚴重。山姆去車站接我了,說她就是發了點兒小燒,在他們給我發電報之後很快就好了,我就坐了下一班火車回來啦。我現在只想喝杯咖啡。」
弗洛格莫公寓三樓前屋的日常機輪又嗡嗡作響地轉動了起來,可沒人聽到齒輪摩擦的哢噠聲或者咯吱聲。滑掉一根履帶,裝上一條彈簧,調整好輪軸,生活的車輪便沿著往常的軌跡吭哧吭哧地繼續前行。
約翰·珀金斯看了看鐘。八點十五分。他起身拿上帽子,朝門口走去。
「你現在這是要去哪兒啊?告訴我唄,約翰·珀金斯。」凱蒂抱怨地問。
「我尋思著去一趟邁克洛斯基家呢,」約翰回答,「跟夥計們打上一兩局撞球玩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