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碎治療
一、我想念我的貓。就在這麼難過得無法說話的時候,無法妥善進入日常的時候,我想念我的貓。還記得那時候,醫生隔一段日子,就告訴我,他(是他,不是牠)剩下幾個月、兩個月、半個月,然後,他總是緩慢地活動著,緩慢地喝水、散步、追塵,緩慢地快樂,過了差不多六年。現在回想,那六年,緩慢的過程裡邊,也想...
散碎治療
一、我想念我的貓。就在這麼難過得無法說話的時候,無法妥善進入日常的時候,我想念我的貓。還記得那時候,醫生隔一段日子,就告訴我,他(是他,不是牠)剩下幾個月、兩個月、半個月,然後,他總是緩慢地活動著,緩慢地喝水、散步、追塵,緩慢地快樂,過了差不多六年。現在回想,那六年,緩慢的過程裡邊,也想必包括了痛苦,但他終究活了六年。我們會不會在這磨人又緩慢的過程中,度過很多很多年,然後死去。可能並無勝負可言,可能沒有結果,然而那個過程一旦發生,如是永恆,如是我會想念我的貓。想到宇宙之中、光譜之中,有那麼費力的過程,又比稍縱即逝的、放棄的一刻可貴而值得。
二、記得九月初發夢的時候,在太古廣場裡面,看到封鎖大門外的一眾同行者,慌忙地奔跑,逃忙一樣,我和身邊的人情急之下,不停踢開玻璃門,讓外面的人進來。後來,前線的抗爭者對我們破口大罵,斥責我們破壞了友好的太古廣場。很無奈。然而,那刻我知道,在這樣的狀況裡面,在這樣充滿悲傷與憤怒的城市中,為了可以互相給予丁點兒的希望,即使受傷,即使被咒罵,背後也是善良的心,也是背負著沉重而美好的想像。想到此,當時當刻,好想擁抱他。所謂不割席,大概就是在表面的惡裡面,找到龐大的善,在黑裡面,找到浮現的一片光明。
三、這段日子,身在外地,由踏足平安無事的土地那一刻開始,不無內疚。新認識的朋友都告訴我,幸好我來到了這裡。然而,那種幸運,讓我很難過。有擔心我的朋友,怕這樣的情緒,讓我難以抽離,讓我難以集中手上要完成的事情、研究、學習。但我容許自己懷著這樣的內疚,這樣的難過。它讓我更加在乎日子要怎樣過,在乎自己生命的各個部分,並且相信它可以轉化成甚麼。因此,今天一早起來,吃過早餐,哭不出來,很鬱悶,好像心變成了石頭,便播了梁天琦在紀錄片裡面自彈自唱的片段,哭了一場,又好好的上學去。上學途中,我看到了很闊的天,和暖陽光,而我知道終有一日,我們會一同看得到。
四、有關性別。近來看到談運動當中的語言性暴力的討論,好些友人也提到連登當中的父權語境,她們憤怒,她們批判。一方面,我覺得這樣得討論是好的,畢竟性別平等正正是人權的議題。另一方面,我知道這樣說,會開始惹人討厭,但警權下的、政權下的性暴力,更應該討論,剝繭抽絲,以致帶來行動,譬如墨西哥那種勇武女權運動,有沒有可能在香港發生。近來剛好讀了一篇有關討論顯然易見之事(obvious)的必要。運動中的女權議題,我所讀到的,很多都在挑出隱閉的、暖昧的事情,口號上的性暴力、連登文的寫法、抗爭行動中對女性的排斥,諸如此類。然而,那些顯然易見的性侵、搜捕過程中發生的非禮、暴力之事,更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成為論述。事件的逼切性、嚴重性,是運動之中很需要思考的。
一晚跟友人如此討論,他問我,這樣把事情分先後次序、輕重,會不會也是違背性別平等的追求。我想了想,到了今天,發現,假如我們認同民主與性別平等是同回事,其實次序並無左右到面對事情的本意。我們覺得推倒父權語言是一場民主運動,那麼爭取民主、爭取普選本身也根本是一場性別運動。當中所為先後、輕重,就只是手段上、時機上的思考與取捨。這場運動,本身也是一場性別運動。民主、性別、善惡、人道,可是同一回事。
五、有關譴責一切暴力的大人,有關獅鳥神獸。暴力的確挑動了不少人的神經。但,在一切情形下,我們發現,在毫無公義的城市中,所謂以暴亦暴,已是退無可退的一步。這個課題讓我思考很多,特別當畫面刺激眼球,是一直以來覺得不好看的畫面,讓我們重回教條主義的畫面,我們如何消化,如何理解。這讓我很想重新發掘暴力所涵蓋的一切。在氣憤莫名的晚上,我發現每一拳一踢,並不在於私了,而是軟弱無能的我們,可以如何自救。說到底,是無權無位置的人的一種自衛的方式。自衛。自衛不是暴力�,是看到一個即將剩下惡人而善人終將一無所有的社會,只能以自己血肉之軀,嘗試嚇倒極大的惡意。場面難看,但每一拳一踢,都好無力。好無力。我們沒有法律可以依附,不能從公義這概念之中得到保障。如果文明是要我們卑躬屈膝,那我就讓你們看見野蠻的驕傲,是《賽德克‧巴萊》當中的一句,原來好無力。
六、在血淋淋的現場裡頭,語言很輕,文字很輕,我很憤怒。我開始認為,文學無用,學術無用,偽善之物。而因為本來到外地的計劃,讓我僥倖地與現場隔了一段距離,僥倖地可以停下來回頭,想到文學與學術,或者至少讓自己在這個時代裡,保持完好。要盡量讓自己保持完好,是近來用來安慰人的說話。因此,又重新感到,自己所寫的,可以讓自己完好,或者可以讓別人的某個碎塊,裂得慢一點。
七、香港文化是時候改革了。我們要重新擔起滋養文化的角色,責無旁貸。因此,不要再批鬥無法發聲的歌手了。還悍衛到沉默的權利,不用被強權歸邊的歌手,已夠我們所珍視。說來可悲,但的確如此。或者,由保護沉默的權利開始,才可以重新滋養發聲的權利。可能是我解讀過頭,敏感太過。但在網上看到謝安琪在演唱會裡頭唱獨家村,她的表情,那尤如傾倒的一下鞠躬,我哭了出來。
這大概是本來樂壇就有的病,本來聽眾群就有的病,更是政權離棄本土文化的結果。我們要從此擔起它,重新滋養我們的文化。
八、近來收到很多內地朋友的訊息,叫我們加油。我還約了其中一位,重光的時候,不如喝杯酒。他回我:重光嗰日見。
十月十日,秋/冬,荷蘭。
王樂儀
天之驕女新角色安琪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我們安琪就是獨立,優秀,有主見!是新時代的女性!😆
𝐏𝐒.大家對大牙在戲劇中,角色中的批評或指教我們都歡迎。但如果是對戲劇其他的意見,希望大家把意見換個地方投遞哦🥰
by管理員fanny
天之驕女新角色安琪 在 StoryTeller 說故事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睡前故事:【世外】
*Watch this Hong Kong animation of English version
*先欣賞這片長14分鐘關於生死輪迴的精彩故事《世外》,文章末有中文配音版本連結
〖本地原創動畫《世外》編劇楊寶文專訪故事〗
在柏林一個畫廊裡,播放著一位巴西藝術家的影像作品。一段段拍著不同人繞著大樹倒後走的影像,竟然讓她哭了。
原來,那是巴西還有奴隸制度的時代,即將被賣當成奴隸的人在出發前要先在城內最大的樹下圍著大樹倒後走一個一個的圈...
第一圈,忘掉國家。
第二圈,忘掉城市。
第三圈第四圈.....直至忘記了自己。
每行一步,都要離真正的自己遠一步。
因為沒有自己,沒有過去,才能放下,才能前進。
站在作品前的她哭了。雖然心痛,卻也因此讓她想到《世外》這動畫裡她最愛的一幕-小鬼帶著女孩圍著大樹倒後走,每一步都是慢慢忘記這一世每一件事情。
很難,但你不放下,你就不能去下一步。
「放下」與「死亡」是楊寶文一直創作的命題。
幾年前,她親愛的兩位家人離開了,同年一個很年輕的男生朋友也離開人世。成長在很和平的家裡,她從來沒想過死亡離自己很接近。那時候,她才開始思考死亡,想要明白死亡。因為,她不明白為何上天要無故將那些還有很多事情想做的人帶走。
後來,她看了「前世今生」這本書,故事是說一位心理醫生的真實故事,在和一位病人的催眠過程中,那醫生聽到了那位病人很多世前的經歷。有一次,那女病人突然變了男人的聲線,說:「我讓她看到那麼多世的事情其實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你。因為你一直放不下。你放不下你那死去的兒子。每個人每一世都有一個任務,那任務完成了,就要去下一世。他的任務完成了,就要離開了。」
這話令楊寶文釋懷了很多。原來這一世的任務未必由我們去決定,完成了,就要向下一世進發,就是這樣簡單。
她很想自己的作品也能幫助人們沒那麼痛苦,更多想說的是關於「罪」。人必定有錯,為何不放過自己,不放過別人?一個靈魂若能活很多世,你只是那麼多世的其中一世,何必把自己看得那麼大?
曾經有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很成功,站在高處,非常在意那些成就。後來,她才發現其實一切都是假象。原來,要放手的,不只是悲傷,也是自己覺得驕傲的事情。
捨得,不捨得。
「不捨得是否不好?若有一個人很厲害不會不捨得,會是怎樣?有天,他被人的依戀感染了,是不好嗎?」
那是她想問的問題。因此,《世外》裡小鬼這角色誕生了。
動畫《世外》是第六屆動畫支援計劃今月上映22部資助動畫中的其中之一,更是組別金獎。由去年12月才全情投入製作,短短兩三個月完成製作,更找來謝安琪和韋羅莎為兩位主角配音。因為她遇上年輕動畫導演吳啟忠TommyNg KC.5 才能促成這部動畫誕生。他們花了很多時間在前期人物設計。吳啟忠是她看了《今晚打喪屍》裡的動畫後非常欣賞的本地動畫師,讓她驚嘆香港有如此出色的動畫作品。大家都喜愛探索生死輪迴及死亡這命題,而一拍即合。
故事其實說的是跨越一千世,這片只是首部曲,他們計劃於未來兩年製作成長篇動畫劇集。這精彩片段只是故事的開端,希望能找到投資讓故事延續下去。
楊寶文說:「靈魂即使在每一世會有不同的身份,我相信愛是可以被帶到下一世的。今世受到的愛會讓下一世的你都繼續相信。」
我相信。
文: 慢靈魂 A Slow Soul
動畫由《世外》團隊授權轉載
👀觀看中文配音版本:https://bit.ly/2VwjZIn
*除了這本地美麗動畫值得支持,片尾那帶著空靈感的歌聲也非常值得關注。那是本地創作歌手周華欣的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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