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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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也有比較級?看《寂寞公路》與《大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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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下篇,建議回首頁搭配上篇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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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我在 Youtube 的隨機推薦中看到一則分析胡遷《#大裂》一書的影片,其中的講者言談間明顯吃不太下這本書,卻還是用「用當代藝術來看也許很不錯」的角度來包裝它。我沒有太大的...
2019/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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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也有比較級?看《寂寞公路》與《大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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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下篇,建議回首頁搭配上篇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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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我在 Youtube 的隨機推薦中看到一則分析胡遷《#大裂》一書的影片,其中的講者言談間明顯吃不太下這本書,卻還是用「用當代藝術來看也許很不錯」的角度來包裝它。我沒有太大的感覺,喜歡與不喜歡本是很主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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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感覺晴天霹靂,是因為他在結語中說道:「胡遷想問我們還要被『活著』這件事傷害多久?我比較想問,我還要被文字裡的自怨自哀傷害多久?」關於胡遷很晚成名這件事,他則用「可以理解,畢竟誰喜歡一個一天到晚哭喪的藝術家?」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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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話讓我恍神,腦中迅速有了幾個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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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與痛苦之間也存在比較級嗎?」
「『自溺』二字為什麼總是負面的?」
「關於痛苦的陳述也應該要修飾成大眾的語言嗎?」
「堅持自己的語言卻失敗了,這件事該被人們視作警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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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列到這裡,我雖然不憤怒,也清楚自己用字遣詞中是反對那位講者的,但不否認其中又有太多的不確定。我曾在公司茶水間聽見一個女生抱怨自己的朋友總在社群上寫一些讓人看不懂,卻看來十分痛苦的文章,然而幾經詢問下,對方卻沒有傾訴的意願。一旁的同事試圖安慰:「妳就不要管他,他可能只是單純想發廢文,這種人最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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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對話適時在眼前出現,使我開始去想,一個感覺沮喪的人,如何才能讓周遭的人不那麼難受?用注音文發一篇文章,或是寫一首讓人霧裡看花的詩都好,當一個人表達情緒的方式讓人看不懂,就只能被貼上負面的標籤嗎?又或者,關於創作,自溺為什麼是不被允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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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是不是就連「痛苦」這件事也必須得到大量的共鳴,才能證明它的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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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鬥陣俱樂部》中最絕妙的設計,正是毫無病痛的主角卻固定參與癌症病友聚會這件事。他認為只有偽裝成癌末患者,自己那「無足輕重」的痛苦才能被人們所接納,並得到真正地傾聽——而不是人人都假裝在聽,事實上都只是在等待那個輪到自己說話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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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社會是這樣的,只有命懸一線的人才有資格談論自己的痛苦。就像那些與童年離得太遠的大人,面對小孩的眼淚,總是說:「這哪有什麼?等你長大就知道了。」卻沒能留意到,對小孩來說,無論是考試失利,或是與摯友絕交,甚至就連換座位這樣的小事都有可能是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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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寂寞公路》裡討論的「孤獨」,有些人知道它的殺傷力,便會想盡辦法遠離低潮的情境。但人們往往會忽略,有些人因為敏感的感知,甚至是身心疾病,總是無法保護自己不被環境及情緒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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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大亨小傳》開篇中那句:「每當你想批評別人的時候,要記住,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所擁有的那些優勢。」但都說「人無完人」,這樣的保留態度是否也是有限度的?置身艱難的處境中,我們還有餘裕去同理他人的痛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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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傷害旁人的前提下,克服寂寞的辦法,似乎只剩下關起門來的創作。兜兜轉轉,最終還是回到了這個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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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普斯基在採訪時曾經問過華勒斯:「你的作品如此私密,那麼讀你的書,何嘗不是一種與你相識的方法?」然而現實真能這麼理想?寫作者應該期待通過作品與讀者產生對話嗎?沒辦法的,我想。讀者所能給予作者最大的反饋不過是「共鳴」,而這份共鳴就像胡遷在《大裂》中所説:「上帝經常會讓你一無所有,再給你一點甜頭,這點甜頭就是在閉上眼睛的一瞬間,讓你錯覺擁有了很多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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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者那份「被了解」的甜蜜錯覺,不過只是為讀者創造了輪到他們說話的時機。不那麼幸運的時候,或許只能得到一個「我看不懂,所以很爛」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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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共鳴如此不堪一擊,然而沒有了它,我們卻幾乎要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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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認為書的存在,是為了讓人不再感到寂寞。如果可以,我想和大衛說,和他共處的那幾天,提醒了我生命應有的模樣,而不是一直想要逃離。我會告訴他,那讓我變得不再那麼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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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大裂》和《遠處的拉莫》的過程,比起嘲諷與厭世,我經常感覺到一種被接納的竊喜。自溺或許不利於生存,卻仍有存在的價值——意識到這一點,讓我感覺到不再孤單。倘若書本真能使人不孤單,那麼寫書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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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公路》的最後,才氣出眾的作家沒能打贏這場孤獨的仗,自殺了。藉著利普斯基的悼詞,我們再度看見了在派對上獨自起舞的華勒斯,那麼怪,又那麼瀟灑。一種做作卻誠實的說法:「生命的本質即是孤獨。」而我們所能做的,不過是在漫漫長路上感受並習慣它的煎熬,努力與身為怪胎的自己和解,並且徹底地認知到,「痛苦」這件事,不可能會有终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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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我曾在限實動態中提到,我對於某些「前後文斷裂」的影評將《#大象席地而坐》的結尾解讀成希望是有怒氣的。此刻我發現,或許我真正生氣的,無關電影真正的謎底,更無關胡波的創作動機。而是作為他人生命的旁觀者,我們是否該停止在無法同理的情境中,亦將凡事解讀成「勇敢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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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健康又怎麼樣?停止指責,結束錯誤的期待吧。畢竟我們怎麼能期待這個庸常的人生真能被他人給照亮呢?
大亨小傳開頭 在 Hom的遊樂園 插畫 繪本 接案 SOHO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一個平凡無奇的一天,你們一家四口過著貧窮卻還算安平的日子,子女幫著你一起幹活,三餐還算可以溫飽。此時,忽然有人闖進你的家園,強行帶走你們的孩子,他們告訴你:因為你們是低劣的人種,你們的文化不值得傳承,語言也將被歷史抹去,從此,你與孩子如同天人永隔,再也沒有機會見面。這不是電影情節,是真真實實發生於澳洲原住民身上的傷痕,稱之為"失竊的一代"(Stolen Generations)。
在英國強勢殖民澳洲之後,澳洲原住民失去了原有生存的土地,維生打獵採集的場域,不是被迫遷移到更偏遠的不毛之地,便是在備受歧視眼光的城市裡苟且偷生,他們也曾試圖反抗,但終究只是徒勞。最後殖民者決定徹底滅絕這不該存在的人種,開始企圖「白化」原住民,殖民者奪走原住民的孩子,送進白人家庭,可想而知,在如此歧視原住民的環境下,他們被虐待、打罵、性侵,他們忘記自己的語言,他們忘記自己的生活方式,他們也忘記自己是誰。
在澳洲很多朋友害怕他們,認為他們帶來混亂,帶來麻煩,但在我眼裡,他們只是喜歡在陽光下,喜歡群聚在公園的草地上聯繫他們的情感,這是他們唯一沒被奪走的純真,而且別忘記,他們才是原本生活在這裡的人,帶來混亂與麻煩的是我們。這時我也總會想起《大亨小傳》開頭就寫到『我年少涉世未深時,父親曾給過我一段忠告,這番話我始終放在心上反覆思量。他是這麼說的:「每當你想批評人的時候,要記得,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擁有這麼多的優勢。」』
我跟小妹妹說,笑一個畫起來才好看喔!原本緊繃的表情終於軟化,在陽光下的笑容永遠留在我的畫紙與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