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說也是人生】#關大刀與雞蛋糕-11完結篇 #文學獎得獎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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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來完結篇,下星期有 #小說討論室,歡迎討論這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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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呢?阿爸該怎麼辦?我的下一步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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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一點前提概要:故事從父親公司所有的錢都被捲款逃跑開始,父與子於找尋犯人的過程中,發現關刀是解謎的必要條件,而...
【是小說也是人生】#關大刀與雞蛋糕-11完結篇 #文學獎得獎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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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來完結篇,下星期有 #小說討論室,歡迎討論這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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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呢?阿爸該怎麼辦?我的下一步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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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你一點前提概要:故事從父親公司所有的錢都被捲款逃跑開始,父與子於找尋犯人的過程中,發現關刀是解謎的必要條件,而雞蛋糕是幸福的開始。我相信你不知道我在講什麼,讀下去,才能笑中帶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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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開始:關大刀與雞蛋糕-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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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落幕得與預期的不一樣。原以為找到吳叔後,討回那筆錢,阿爸可以重新經營公司。但是,他並沒有這樣做。兩個星期之後,我確定他收拾好情緒了,才敢問他為什麼不要回那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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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為什麼我和你阿母要供一尊關老爺?因為關老爺講忠義,做生意、做人也都要講忠義。吳仔對我不忠,但你阿母往生時他對我有義,我只是以義還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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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自己似乎對阿爸有所誤會,常聽阿母抱怨他是濫好人,我以為是指他個性軟弱、不懂得保護自己的利益,然而,吳叔的事情讓我知道,阿爸柔軟的處事方式來自心裡堅硬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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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講到這,我們還要去南天宮向關老爺還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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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載著阿爸前往南天宮,他進去廟裡,我則坐在門口石獅子旁等他。細細回想近兩個月的日子,從接到阿爸電話、整理倉庫發現神像、夢見關帝爺、製作關刀、去了好幾次阿龐家的木工廠、求籤擲筊,然後,找到吳叔,聽了他的故事。現在呢?阿爸該怎麼辦?我的下一步又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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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雞蛋糕的香味隨著夕陽飄散,我忍不住走到攤販前。這攤販是新的,以前從未見過,負責烤蛋糕的是年輕爸爸,可能才三十出頭,而一旁差不多就讀國小的小女孩則稚聲問我要幾份。年輕爸爸不太熟練地翻轉烤盤,我觀察他的爐火和時間,看見液體原料沒有冒出細緻的泡泡,對於這份雞蛋糕好不好吃已經了然於心。小女孩一邊把雞蛋糕數好裝袋,一邊吃掉形狀不好看的NG蛋糕,想不到她露出了這是世界上最好吃雞蛋糕的表情。百分之百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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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我還是最想吃看看阿爸做的雞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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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這一個瞬間,思緒突然明亮起來。我想起當初在倉庫發現那尊關帝爺的場景,祂就放在一台雞蛋糕餐車上面,而此刻印象中的雞蛋糕餐車慢慢漂浮起來,下面的基座改為腳踏車或偉士牌,上面安置三翻雞蛋糕烤爐,周圍的鐵製柱子和隔板都拆掉,改用木板裝飾,然後掛上日式風格布條,展現簡約文青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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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仔,你看我抽到這是什麼籤?」阿爸手上拿著籤詩,充滿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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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爸,我想到了!我們來賣雞蛋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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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盯著我瞧一會,眼睛深深凝視進去,淡淡說:「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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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聽我講,你有技術又有門路,創業成本也不高,我還可以幫你賣!而且,我會木工,可以把攤車弄得很有特色,再加上社群行銷,一定會成功!」我越講越覺得這個想法可行,興奮得差點弄掉雞蛋糕,但是阿爸臉色越來越沉,沒有一絲開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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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他戴上安全帽,坐上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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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你不知道現在台北和台南這種雞蛋糕攤車很夯嗎?而且阿母說,你做的雞蛋糕真的好吃到沒話說!我們說不定可以加點餡料,比如說抹茶、巧克力或巧士達之類的!」騎車風很大,我必須大聲向他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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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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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還可以去找達哥,請他幫忙開發專利模具呀,我之前在新聞看過有玫瑰花形狀的,好多網美都去買來拍照。」我又補充:「不過好吃還是最重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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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騎回家後,我馬上問他:「你覺得我們要做什麼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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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就是不行!我數十年前不賣雞蛋糕是為了什麼?就是怕沒出頭,你阿母才叫我轉做貿易,現在,你是我兒子,你還想賣雞蛋糕,這不是走回頭路嗎?」他進屋後將拜拜水果放著,不打算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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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爸,你知道我是在哪裡找到關老爺的嗎?是在雞蛋糕攤車上!倉庫裡那麼多設備,祂偏偏立在那,這不是一種暗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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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裝上刀的關帝爺,放在客廳茶几上,阿爸看了祂一會,拿出籤詩。這張是籤四十,上頭寫著:「新來換得好規模,何用隨他步與趨;只聽耳邊消息到,崎嶇歷盡見亨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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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廟公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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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做生意,就要更換新的設備,也要懂得創新,不能只追在人家後面,之後雖然辛苦,但一定會有成就。」阿爸頓了頓,不太情願相信地說:「你覺得它是在說雞蛋糕這件代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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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笑了。感覺身後的關帝爺也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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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和阿爸真的弄了一台雞蛋糕餐車,取名「好事發生」。蛋糕體,我們還是採用雞蛋形的,但模具卻製作多款烙字,比如說:好運、平安、快樂、健康,每一種都會搭配不同內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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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漸漸的,我們也小有名氣,支持者都會先上臉書確認我們今天的停車點,有時候我們還沒到,他們已經很有規矩地排好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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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只要紅了,就會出現模仿者,無論是餐車或蛋糕都模仿得非常相似,偶爾還會打著我們的名號。但是,老顧客都知道,如果在餐車木製高台上有一尊用雞蛋糕供奉的關帝爺,那才是正牌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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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常在想,不知道關帝爺最喜歡哪一個口味?是充滿巧士達餡、賣最好的「快樂」,還是包覆微苦抹茶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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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於我,我最喜歡的還是什麼都沒有包的「平安」,那才是阿爸最獨門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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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完///////⠀
夢見爸爸騎車載我 在 夫夫之道Fufuknows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阿凱的淺文字
我的爺爺 ——《跟爺爺說再見》
前些日子,謝謝采昌亞洲電影世界 CAI CHANG Asia與小智哥Bryan Hsu的邀請,讓我們搶先觀賞《跟爺爺說再見》這部電影,故事圍繞在一家人共同面對爺爺的逝世與舉辦喪禮時所產生的各種問題,不管是打打鬧鬧還是相視而笑,導演森垣侑大用非常清新的角度來探討死亡、性與家庭三種面向。詳細的劇情就留待大家進影院欣賞,趁著電影的宣傳,想和大家分享自己曾走過的路程,關於我,和我的爺爺。
在我的回憶裡對爺爺的印象就是嚴肅,不太輕易露出笑容,是職業軍人退伍的他,作息十分規律,處事非常嚴以律己。爺爺僅有的幾次微笑,也是在擁抱小時候的我和弟弟時,才會展現出來。他總是不太說話,只是在旁邊安靜地陪伴我們,一直都是。
小時候爸媽若是忙著工作不在家時,爺爺便會帶我們兄弟倆沐浴。他會先在浴缸放滿熱水,然後開始洗滌囤積好的衣物,洗衣皂和刷子用力發出刷刷的聲響,我和弟弟則泡在浴缸等他洗完衣服,接著,他會用肥皂在毛巾裡摩擦出泡泡,再幫我們洗澡,我們調皮搗蛋到處潑水時還會惹得他不開心。長大獨立以後,這樣的機會幾乎不曾再有了!面對我們的成長,爺爺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有陣子家裡的經濟狀況跌落谷底,爺爺雖然一把年紀卻仍然去擔任清掃員,每次回來總會在他的身上聞到汗水的黏膩與發酸的氣味,那是他一整天工作後所留下的痕跡,以前不懂事,還會嫌棄他身上的味道。印象很深的一次,他騎車載我們兄弟倆去他負責打掃的那家公司,他告訴我:「爺爺在裡面清洗他們的垃圾,整理廁所,做資源回收。雖然辛苦,但只要你和弟弟平安長大,這一點辛苦沒什麼。」這些話,一直放在心底,那是沉默寡言的他很難得對我們講出來的真心話。
無常卻總是伴隨著成長而來,爺爺經歷第一次中風以後,終於,他沒辦法再繼續工作了!他的生活,漸漸縮小為只剩家裡這個空間。因為行動不便,每天起床直到睡前的時光,他都只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有時酣睡、有時看著窗外,不曉得在望些什麼?我和爺爺的互動,也漸漸變成早上打招呼,一旦放學回家,便馬上跑回自己的房間,我們的距離開始變遠。
我爸和爺爺的關係,總是吵鬧居多,其實爺爺很愛爸爸,但爸爸卻常做錯事情惹他生氣,爺爺頭上的白髮,若三分之一是這個家,其餘部分就是我和爸爸了!多數嚴厲的責備,都是因為無法坦率的把愛說出口。就這樣,爸爸不喜歡回家,爺爺雖渴望爸爸回家,但爸爸只要一回到家,兩人看了心煩,換來是更激烈的爭吵,直到爸爸終於永遠的離開他。
誰也想不到,爸爸會就這麼突然的離開,生命總在呼吸間,那時,家人一方面對突來的悲劇感到痛心,一方面更擔心,爺爺得知這件事會如何?若欺騙他,讓他在謊言中度過餘生,對爺爺會比較好嗎?於是,我們決定告訴他真相。我們全家人聚在一起,我還記得那時我牽起他的手,和他說:「爸爸走了!永遠的離開了!」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爺爺當時的表情,還有處理完爸爸後事以後,他獨自看向窗外的神情,其實我一直很想問,您看的是什麼呢?
後來爺爺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有一次我在準備學校的戲劇表演到一半,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她說爺爺病倒了!掛掉電話以後,突然好多和爺爺的回憶湧上心頭,就這麼哭了起來。爺爺的病情時好時壞,雙腳開始無法施力,醫生說他的器官在退化,行動會成為最大的困擾,於是每晚攙扶他回房間,然後全家人一起看電視成為我們互動的習慣,我能從他瞳孔倒映出來的光芒感受他的情緒,碰到有趣的節目,他也會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但是生病使人消沉,他的雙腳終於無法再施力,家裡無法負擔昂貴的全職看護,外加我和弟弟在外地讀書,媽媽又需要工作,於是,我們便把爺爺送去離家附近車程不到五分鐘的榮民醫院,讓看護二十四小時照顧他。我們定期會來陪爺爺,雖然有時只有一下子,但仍然是我們爺孫快樂的相處時光。
最令我難忘的是某一回農曆新年,我們和媽媽推著輪椅把爺爺從醫院接回家圍爐,就好像以前大家都還在時那樣,桌上擺放爺爺愛吃的年菜,一起渡過溫馨的團圓。回醫院前,爺爺還偷偷向媽媽討兩包紅包袋和一點錢,拿到後,他用顫抖的手把錢裝進紅包袋裡,再吃力的遞給我和弟弟。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掛念的永遠是我們。
幾個月後,就接到媽媽的電話,告訴我們,爺爺就要離開了!我沒有見到他的最後一面,媽媽說,爺爺在等,卻依然沒有等到。但是躺在病床上的他,卻和平常安穩熟睡一樣,那麼安祥,那麼安心,彷彿一切世間的病痛都離他遠去,再也不糾纏他。從醫院送爺爺回到家,在入殮前,佛光山的法師和師兄姊們輪番到家裡陪同我們在往生八小時的這段時間助念佛號,我大概持續了幾個小時以後,整夜沒睡的疲憊到了頂點,便跑回房間小睡片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在房間聽到爺爺的聲音,於是我走出房門,他一如既往地在樓梯口。我下意識要去攙扶他上樓梯,但在夢裡,他卻靠著自己的雙腿走上來,然後,把柺杖交給了我。畫面瞬間切換,我們來到了車站,爺爺身後是自強號的火車,他也和平常不同,變得好年輕,彷彿昔日的瀟灑豪邁都回到身上。爺爺給我一個微笑,我卻在夢裡大哭,我問他:「從小到大,我是不是一直讓你生氣,一直很不乖。」說出小時候鬧脾氣時會說的話,爺爺卻輕撫我的頭,然後告訴我他要出發了!並展示一張票給我看。他和我說,他要去極樂世界了!在那裡他是VIP,我便在這裡醒來。
朋友告訴我,那是爺爺不捨我,所以專程來和我告別。這個讓他操煩了多年,好像永遠都長不大,卻希望能一直待在他身邊的長孫。之後,一切都回歸常態,後來有一次,我又夢見了他。我和他在房子外散步,他走在前,我跟在後,我們沒有談話,只是走著,然後,我突然想問爺爺,為什麼都不說話,這樣和我散步會不會很無聊,我一轉身,他就不見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醒過來以後又哭了一陣子。
我想,我還是很想您。但我深信,在菩薩身邊修行的您,會幸福的,對吧!後來我也會常常看向窗外,我大概能夠體會爺爺看的,是什麼景色了!
趁著這部電影《跟爺爺說再見》,讓我憶起與爺爺的往事和告別的時光。你身邊也有這樣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嗎?他還陪伴著你,或是你們已經走向生命的新的歷程,不管如何,都歡迎進戲院來,欣賞這部作品,待有天需要告別時,讓我們學習祝福,並好好說再見。
夢見爸爸騎車載我 在 夫夫之道Fufuknows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阿凱的淺文字
我的爺爺 ——《跟爺爺說再見》
前些日子,謝謝采昌亞洲電影世界 CAI CHANG Asia與小智哥Bryan Hsu的邀請,讓我們搶先觀賞《跟爺爺說再見》這部電影,故事圍繞在一家人共同面對爺爺的逝世與舉辦喪禮時所產生的各種問題,不管是打打鬧鬧還是相視而笑,導演森垣侑大用非常清新的角度來探討死亡、性與家庭三種面向。詳細的劇情就留待大家進影院欣賞,趁著電影的宣傳,想和大家分享自己曾走過的路程,關於我,和我的爺爺。
在我的回憶裡對爺爺的印象就是嚴肅,不太輕易露出笑容,是職業軍人退伍的他,作息十分規律,處事非常嚴以律己。爺爺僅有的幾次微笑,也是在擁抱小時候的我和弟弟時,才會展現出來。他總是不太說話,只是在旁邊安靜地陪伴我們,一直都是。
小時候爸媽若是忙著工作不在家時,爺爺便會帶我們兄弟倆沐浴。他會先在浴缸放滿熱水,然後開始洗滌囤積好的衣物,洗衣皂和刷子用力發出刷刷的聲響,我和弟弟則泡在浴缸等他洗完衣服,接著,他會用肥皂在毛巾裡摩擦出泡泡,再幫我們洗澡,我們調皮搗蛋到處潑水時還會惹得他不開心。長大獨立以後,這樣的機會幾乎不曾再有了!面對我們的成長,爺爺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呢?
有陣子家裡的經濟狀況跌落谷底,爺爺雖然一把年紀卻仍然去擔任清掃員,每次回來總會在他的身上聞到汗水的黏膩與發酸的氣味,那是他一整天工作後所留下的痕跡,以前不懂事,還會嫌棄他身上的味道。印象很深的一次,他騎車載我們兄弟倆去他負責打掃的那家公司,他告訴我:「爺爺在裡面清洗他們的垃圾,整理廁所,做資源回收。雖然辛苦,但只要你和弟弟平安長大,這一點辛苦沒什麼。」這些話,一直放在心底,那是沉默寡言的他很難得對我們講出來的真心話。
無常卻總是伴隨著成長而來,爺爺經歷第一次中風以後,終於,他沒辦法再繼續工作了!他的生活,漸漸縮小為只剩家裡這個空間。因為行動不便,每天起床直到睡前的時光,他都只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椅子上,有時酣睡、有時看著窗外,不曉得在望些什麼?我和爺爺的互動,也漸漸變成早上打招呼,一旦放學回家,便馬上跑回自己的房間,我們的距離開始變遠。
我爸和爺爺的關係,總是吵鬧居多,其實爺爺很愛爸爸,但爸爸卻常做錯事情惹他生氣,爺爺頭上的白髮,若三分之一是這個家,其餘部分就是我和爸爸了!多數嚴厲的責備,都是因為無法坦率的把愛說出口。就這樣,爸爸不喜歡回家,爺爺雖渴望爸爸回家,但爸爸只要一回到家,兩人看了心煩,換來是更激烈的爭吵,直到爸爸終於永遠的離開他。
誰也想不到,爸爸會就這麼突然的離開,生命總在呼吸間,那時,家人一方面對突來的悲劇感到痛心,一方面更擔心,爺爺得知這件事會如何?若欺騙他,讓他在謊言中度過餘生,對爺爺會比較好嗎?於是,我們決定告訴他真相。我們全家人聚在一起,我還記得那時我牽起他的手,和他說:「爸爸走了!永遠的離開了!」我想,我永遠也忘不了爺爺當時的表情,還有處理完爸爸後事以後,他獨自看向窗外的神情,其實我一直很想問,您看的是什麼呢?
後來爺爺的身體狀況越來越糟糕,有一次我在準備學校的戲劇表演到一半,接到媽媽打來的電話,她說爺爺病倒了!掛掉電話以後,突然好多和爺爺的回憶湧上心頭,就這麼哭了起來。爺爺的病情時好時壞,雙腳開始無法施力,醫生說他的器官在退化,行動會成為最大的困擾,於是每晚攙扶他回房間,然後全家人一起看電視成為我們互動的習慣,我能從他瞳孔倒映出來的光芒感受他的情緒,碰到有趣的節目,他也會笑得像個孩子一樣。
但是生病使人消沉,他的雙腳終於無法再施力,家裡無法負擔昂貴的全職看護,外加我和弟弟在外地讀書,媽媽又需要工作,於是,我們便把爺爺送去離家附近車程不到五分鐘的榮民醫院,讓看護二十四小時照顧他。我們定期會來陪爺爺,雖然有時只有一下子,但仍然是我們爺孫快樂的相處時光。
最令我難忘的是某一回農曆新年,我們和媽媽推著輪椅把爺爺從醫院接回家圍爐,就好像以前大家都還在時那樣,桌上擺放爺爺愛吃的年菜,一起渡過溫馨的團圓。回醫院前,爺爺還偷偷向媽媽討兩包紅包袋和一點錢,拿到後,他用顫抖的手把錢裝進紅包袋裡,再吃力的遞給我和弟弟。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掛念的永遠是我們。
幾個月後,就接到媽媽的電話,告訴我們,爺爺就要離開了!我沒有見到他的最後一面,媽媽說,爺爺在等,卻依然沒有等到。但是躺在病床上的他,卻和平常安穩熟睡一樣,那麼安祥,那麼安心,彷彿一切世間的病痛都離他遠去,再也不糾纏他。從醫院送爺爺回到家,在入殮前,佛光山的法師和師兄姊們輪番到家裡陪同我們在往生八小時的這段時間助念佛號,我大概持續了幾個小時以後,整夜沒睡的疲憊到了頂點,便跑回房間小睡片刻。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在房間聽到爺爺的聲音,於是我走出房門,他一如既往地在樓梯口。我下意識要去攙扶他上樓梯,但在夢裡,他卻靠著自己的雙腿走上來,然後,把柺杖交給了我。畫面瞬間切換,我們來到了車站,爺爺身後是自強號的火車,他也和平常不同,變得好年輕,彷彿昔日的瀟灑豪邁都回到身上。爺爺給我一個微笑,我卻在夢裡大哭,我問他:「從小到大,我是不是一直讓你生氣,一直很不乖。」說出小時候鬧脾氣時會說的話,爺爺卻輕撫我的頭,然後告訴我他要出發了!並展示一張票給我看。他和我說,他要去極樂世界了!在那裡他是VIP,我便在這裡醒來。
朋友告訴我,那是爺爺不捨我,所以專程來和我告別。這個讓他操煩了多年,好像永遠都長不大,卻希望能一直待在他身邊的長孫。之後,一切都回歸常態,後來有一次,我又夢見了他。我和他在房子外散步,他走在前,我跟在後,我們沒有談話,只是走著,然後,我突然想問爺爺,為什麼都不說話,這樣和我散步會不會很無聊,我一轉身,他就不見了!留下我一個人在原地。醒過來以後又哭了一陣子。
我想,我還是很想您。但我深信,在菩薩身邊修行的您,會幸福的,對吧!後來我也會常常看向窗外,我大概能夠體會爺爺看的,是什麼景色了!
趁著這部電影《跟爺爺說再見》,讓我憶起與爺爺的往事和告別的時光。你身邊也有這樣一位很重要很重要的人嗎?他還陪伴著你,或是你們已經走向生命的新的歷程,不管如何,都歡迎進戲院來,欣賞這部作品,待有天需要告別時,讓我們學習祝福,並好好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