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我做了一個夢，感覺很真實醒來卻都忘了，然後因為一些工作上的需要，我翻起了《成為母親之後》。才看第一篇〈夢〉，就看得我淚流滿面，突然就想起來，早上我夢見自己帶著孩子去玩，然而是三個孩子，和翔玩的是他的姊姊...梳著辮子的小女孩好可愛啊...媽媽我又流淚了...
原來是女孩嗎?離開的時候才十週左右，根本就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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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

每個標誌成為母親的時刻，都連接著一個夢境。

兩年多前的一個早上，妳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見星期天的早晨妳在臥室醒來，翻過身，發現旁邊多了一個嬰兒。

他美得不可思議，美到妳不自覺屏住呼吸，欣賞著他的眼睛、眉毛，還有凝視著妳時的一抹笑意，然後妳注意到他的鼻子，又高又挺。

「這鼻子跟我一點也不像！」閃過這個念頭時，妳看見睡在另一側的丈夫的臉，突然發現，「啊，這鼻子跟他一模一樣啊。」

然後妳就醒了，在真實的星期天早晨，陽光從窗簾透了進來，丈夫在妳的旁邊睡著。

一個寧靜的、美麗的夢，像碧綠湖泊旁的一芳草地。
過了一個月，妳驗出了兩條線，又驚又喜，好像那個夢就是一個報喜的信差，妳覺得自己尚未準備好但一切都會很美好的，哪對父母能充分準備好才做父母呢？

只是沒想到在去了醫院，被宣佈子宮有些異常要特別小心後，就像應了這個警告一般，妳開始流血，再怎麼平躺怎麼也不能停止。

安胎針、安胎藥，妳躺著一動也不敢動，想到那不是血而是妳的孩子，才突然發現自己成了母親。

妳成為母親的當日，就是一個悲傷的母親，想到在尚未去醫院確定懷孕前，妳還出門工作，就想著是不是那日走得太多了影響胎氣，妳突然發現驗到兩條線時成為母親的感覺還不真實，現在感覺到自己正在流血，好像一條小生命正在離妳遠去，那種心痛才真正宣告妳成了母親。

妳淚流不止，到醫院確定超音波已經照不到胚胎時，妳拒絕稱呼那是一個胚胎，還沒有心跳、還不成熟，但短短幾週他已是妳的孩子，妳已經全身心靈地愛著他，也無法釋懷他的離去。

妳成為母親才那麼幾天，就成了一個傷心的母親，吃了幫助子宮收縮的藥後妳在床上發抖，不明原因地劇痛，痛到妳冷汗直流，像是妳的身體在哭。

過了一年，妳懷孕了，這次在孕前夢見了一隻金色的小蛇，就在妳準備拎出門的紙袋裡。妳跟丈夫說小孩的小名就叫小金蛇吧！但是你們都不敢太過高興，深怕體質的問題會讓妳一直是個曾經的母親，直到孩子平安出生為止。

在月子中心妳也時常作夢，後來才知道很多婦女在接近生產或剛生產完都會作惡夢，或許是因為心理壓力也或許是產後賀爾蒙的作用，每個惡夢都與孩子有關。

妳的第一個惡夢是一場災難，一個母親的苦難鑽進了妳的夢裡，在混亂中妳遍尋不著妳的孩子，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妳苦苦哀求上天，要找到她好好的而不是找到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出現在名單上，妳震驚到眼淚都流不出，還未痛哭出聲妳已經落到夢境之二，這次，是妳在醫院剛生下了孩子。

性別不明，孩子像古印度的神那樣有著兩雙手和兩雙腳，妳發著抖用毛巾蓋回她的身體，看著她睡臉安詳。

妳的母親趕來醫院，看到她，妳才真正哀號出聲，「媽，我的孩子生病了啊！」

像一隻母獸，妳的哭不是哭而是撕心裂肺的嚎叫，那心臟每一吋都要裂開的痛楚，妳甘受，只要這樣的痛能交換一個健康的孩子。

丈夫被妳在夢裡的痛哭驚醒，在他拍醒妳時妳已淚流滿面，不能以身代孩子受苦、代替孩子消失讓妳幾近瘋狂，丈夫將妳從夢境中拉回，妳睜開眼，恍如隔世。

是甚麼賀爾蒙的捉弄，要讓產後尚未復原的女人，在夢境裡走一遭母親的地獄？眼見孩子受苦、病痛，莫非冥冥中要藉此告訴妳，將來要知足惜福，不要貪婪，不要求孩子追求功名利祿，只要孩子健康平安，就是最大的幸福和滿足？

又或者，妳不由得想，那是某個女性的遠祖，她的痛苦輪迴過一世又一世，成為每個女性血液裡的共同記憶，讓成為母親的人都那樣容易擔憂受懼，從此明白眾生可憫，每個遭遇橫暴、承受苦難的人，背後都有一個傷心欲絕的母親。

惡夢已醒，妳彷彿背負了好幾世的疲倦，在月子將做完時，竟然又做一個夢。

在月子中心的床上，妳的寶貝正在酣睡，突然一陣地動天搖，最怕地震、每次地震時都恨不得躲進床底的妳，驚喊一聲「我的兒子！」就往床上撲了過去。

妳彎起手肘，用自己的身體撐起一方小小天地，感受著劇烈震盪下妳的兒子依然酣睡未醒，直到地震結束後妳長吁一口氣。

「沒事了，不怕，媽媽在這裡。」

妳悠悠醒來，在夢境裡保護了兒子讓妳心情較為釋懷，走到嬰兒床查看，妳的寶貝安然無恙，只是一隻手掙脫了手套露出小小手指，妳伸手過去，他自然地抓握住妳。

他在輪迴了幾生幾世後尋得了妳，而妳接著了他，夢境和現實連成一條時間軸，這輕輕一握彷彿宣告天下，於此開始，妳已成為母親。

---《成為母親之後》/羽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