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Mank》看：最偉大的電影《大國民》是如何煉成的？］ 自從1952年起，英國電影雜誌《Sight & Sound》每十年就邀請全球影評人選出最偉大電影名單（由1992年起亦另外邀請全球導演們另外選出他們的名單），半世紀多過去，只有四部電影曾經名列榜首，除了三部曾經出現在第一名各一次的電影外，曾經七次排名第一的，是同一部1941年的電影：《Citizen Kane 大國民》。以這樣的紀錄，說《大國民》是歷史上最偉大的電影，可算是眾望所歸。 最近，《大國民》又再重新受到注視，因為Netflix平台上星期推出了新片《Mank》，由大導演David Fincher執導，主人翁Herman Mankiewicz正是《大國民》的編劇之一（由金像影帝Gary Oldman飾演），故事圍繞《大國民》的劇本，究竟是怎樣寫出來的？而《大國民》的另一位共同編劇，當然就是該片的導演、製片和男主角，偉大的美國電影人 奧遜威爾斯 (Orson Welles)。 《大國民》就是奧遜威爾斯，奧遜威爾斯就是《大國民》。上世紀三十年代初，才二十歲出頭的奧遜威爾斯，已經在紐約舞台和電台站嶄露頭角，加州荷里活片商邀請他這「神童」拍電影，破格地給這個二十四、五歲的新人百分百創作自主，可以完全不受片商左右final cut。 然而，製成品《大國民》這電影，雖然獲得大量好評，並獲提名九項金像獎（卻只獲得一項最佳原創劇本奬），首輪票房平平，製片商蝕本收場，主要原因是因為電影題材而被大部分電影院線抵制。電影後來得以翻身，要等二戰後1946年，電影在法國大賣，出口轉內銷，之後在上世紀五十年代該片在美國電視台播出，變得膾炙人口，才走上「最偉大電影」美譽之路。 那麼為什麼當時《大國民》會被電影院線抵制，不肯播放？《大國民》故事講述一位富甲天下的傳媒大亨一生，內容被指影射赫茲集團(Hearst Corporation)的創辦人WIlliam Randolph Hearst (WRH)，當年荷里活為幾家電影製作集團控制，而這些大型製作片廠亦直接控制電影院線，Hearst透過相熟片商如美高梅(MGM)等，封殺了《大國民》。 的確，參考電影中男主角Charles Foster Kane的一生，比較Hearst生平，呼之欲出，由Hearst家族以銅礦起家（片中：黃金）、在紐約進軍報業並推行「黃色新聞」（當年yellow journalism指以嘩眾取寵、誇張失實手法報導的風格，時至今天是否也仍耳熟能詳？）、參選紐約州長落敗，以至他的藝術珍藏和斥巨資建立豪華堡壘，當年的美國觀眾，自能看得會心微笑。 不過，電影歷史研究者相信，令Hearst最為不滿的，是片中描述男主角Kane與他第二任妻子的關係，電影中的她是個沒有天份的歌唱者，即使Kane卻特意為她建造歌劇院，也是出醜，徒勞無功，最後她也離開了Kane。這段情節影射的，正是Hearst與他的情婦、女影星Marion Davies的關係，當時Hearst一擲千金，花了當年的巨額數百萬美元，力捧她上位，結果仍是半紅不黑。《大國民》影射Hearst的愛人如此不濟，老細當然「可怒也」！ 《Mank》的故事，就集中這位大情大性兼酗酒的編劇，在正值「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後、上世紀三十年代荷里活的人吃人、要噱頭不要實力的扭曲生態。Mank曾經與Hearst和Davies交好，甚至被邀請去參加他們的豪華派對，然而，本來早年屬於開明自由派、份屬民主黨人的Hearst，在現實歷史後來晚年卻由左傾右，反對美國參與兩次世界大戰（當年在日本偷襲珍珠港之前很多美國人都「反全球化」和支持「美國優先」），甚至與民主黨羅斯福總統(FDR)決裂。在片中Hearst與電影大亨們合謀製作「假新聞」，抹黑民主黨的加州州長候選人，令他在1934年的選舉中落敗給共和黨對手，這些都是史實記載，之後近一個世紀中，也見歷史在重覆。 片中的Mank本來是荷里活的既得利益者，但只見權貴們遠離初衷，越走越遠，當奧遜威爾斯找他寫劇本，就來個「大報復」。電影中形容Mank與Hearst和他的情婦Davies本來關係不錯，尤其對Davies的描寫特別友善，令人印象是她出污泥而不染，而老謀深算的Hearst（由老戲骨Charles Dance飾演）與Mank二人在派對衝突後的「最後對話」，可算是全片高潮，Hearst冷酷而不肖地給半醉的Mank「曉以大義」並很cool地「割蓆」，令人回味，大家可以特別留意，rewind再睇（這是網上平台的好處）。 《Mank》引發的另一爭議，就是《大國民》的劇本，是否如電影所述，主要由Mank編寫？根據電影歷史學者的研究，應該並非如此，事實上，還是由奧遜威爾斯先作起草，不過無論如何，猶如《Mank》導演David Fincher向紐約時報的回應，他的電影並非為了解答兩位編劇誰寫得多少的爭議，而是想描述Mank的心路歷程。當然，故事肯定加入了不少「創作成分」。 話說回來，《大國民》之所以備受公認為偉大作品，的確在其攝影、燈光、剪接、化妝、配樂和製作技術等各方面，都作出了劃時代的創新，而於故事描寫上，更能巧妙地以穿插倒敘方式，從不同角色的口中，探討男主角一生追求而不能獲得的，究竟是什麼。.... #光影評 #影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