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的海水在腳尖跳舞，我一直在想，現在的人是不是很喜歡真實的人、真實的事、真實的情緒？為什麼喜歡真實的人？是因為大部份的人沒辦法做個真實的人嗎？為什麼沒辦法做個真實的人？因為社會教我們韜光養晦、事事溫良恭儉讓嗎？ 沒有，所謂現在的人不過就是我，沒辦法真實的也是我自己而已。 我喜歡真實的人，應該說，我羨慕真實的人。 幾年前，弟弟的錢被偷了，那是他賣動漫周邊、二手書給自己賺的，一萬二對一個國中生來說不是小數目，但學校處理方式很消極，一句「監視器剛好沒拍到」帶過。 我想到小學校慶時，班上大多數同學的相機被偷了，導師馬上報警，隨後兩三位警員到班上採取指紋，雖然沒有找到是誰偷的，但大家也安心並警惕許多，事後老師和我說，她知道抓到那個人的機率不高，但這麼做也許可以達到警告的效果，讓他放棄再有下次的念頭。 所以某天放學，我決定到派出所一趟，課本上教我們遇到壞人要報警，但我不知道壞人是誰，更不知道該和員警說些什麼，我小步小步走進派出所，頭低低的，聲音就像大家常說的，螞蟻才聽得見，好像我才是那個做壞事的人，同時也擔心員警會因為我未滿十八歲不處理或不相信我。 「我弟弟的錢，在學校被偷了，體育課回教室之後發現被偷的。」我小心翼翼擠出這些字，深怕多說一個字或少說一句話就會被請出派出所。 「哪間學校？」 「XX中學，就在前面。」 「好，妳等我們一下。」 不過十分鐘，兩名員警便帶著我到弟弟的國中。進弟弟的教室前，我們被請到一間小教室，裡面有弟弟、弟弟的導師和學校的相關人員。 看起來像是比較高職位的師長和我談了談，不外乎就是如果抓到是學生偷的學校名譽會受損之類的話，只是她多了很多包裝，像某些網購的東西一樣，但過度包裝只會製造更多垃圾。 我覺得腦袋裡有東西在跑，那些東西一直往腦袋最上方跑去，但沒有折回腳底，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但我覺得那應該是一種情緒，我不開心、我生氣了，可是她是長輩，社會教我們尊重長輩，所以我不敢、也不可以頂嘴。 「是不是你自己花掉，不敢說才想要嫁禍給同學？」 弟弟的班導在我面前、在兩位警員面前這樣對弟弟說。 我的頭還是低低的，如果靈魂可以和肉體分開，我被撕出來的另一半應該是瞠著眼、眼珠左右左右，像壞掉的節拍器這樣望著他的。 那是我的夢想。夢想的講台、夢想的粉筆、連板擦劃過飛出的粉筆灰都那麼珍貴的，我的夢想。竟然被人如此糟蹋。我感覺到心裡好像有什麼地方坍方了，腦袋的東西從奔跑變成衝刺，但我依舊什麼也沒說，什麼也不敢說。 到了教室，我心想幸好還是到了教室，心想幸好兩位警員還是站上了講台，心想幸好兩位警員還是盡他們所能說他們能說的話、做他們能做的事。 然後，我看到那個老師還是主任？不重要，我看到她走向黑板，她的高跟鞋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被重重敲一下。 「犯罪防治講習」 我看到她在黑板上寫下這幾個字，然後站在教室最後面的另一位老師開始拍照。 「物盡其用」 腦袋裡在奔跑、在衝刺的東西一瞬間停了，或者說它們倒了，取而代之的是這四個字，我誤用這四個字，但我只想到這四個字。 和兩位員警走回派出所時，我的頭還是像方才在小教室裡一樣低低的，但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社會教我們要溫良恭儉讓。 「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浪費你們的時間。」 我對兩位員警說完並鞠躬後自己走回家。 一路上，好想把流淚的理由推給吹過眼睛的風，覺得自己很沒用所以流淚，覺得竟有人如此糟蹋自己的夢想所以流淚。我知道事情一定還沒有結束，而我也猜對了，因為過幾日，學校「建議」弟弟轉學，而弟弟也真的轉學了。 今年回去開實況後，有個新觀眾一進來就和我打招呼。 「我看過妳也知道妳的新聞黑歷史喔哈哈～」有些人好像很迫不及待想要讓大家覺得自己很厲害、很了解某個人。 「和球隊一起努力的日子我不覺得是黑歷史哦，那是無法取代的回憶，你要說的應該不是新聞吧。」 「喔喔那就是我說錯了，反正我和那些人一起噓過妳啦哈哈」 「為什麼要一起噓我啦哈哈～」 「就無聊啊！他們很多人也只是因為無聊才罵妳啦！」 那時候我才知道，很多惡意是不需要理由的，所以我覺得很好笑，笑惡意不需要理由，也笑從前的自己為了惡意難過。 「你們不可以這樣啦～今天是我臉皮比較厚所以才可以在這邊嘻嘻哈哈，但很多人就是因為網路霸凌離開的，這樣真的很糟糕。」我忍著情緒對著鏡頭說這些，還不忘自嘲一番。 然後我收到一塊錢，臺幣一塊錢。 我的實況沒有開放贊助，所以他是用平台內建的贊助系統，他給了我一塊臺幣，附上「好啦所以妳要不要原諒我了哈哈哈」這段話。（平台設定贊助可以留言一段話） 我沒有打算原諒他，為什麼原諒是美德？原諒不是美德。但我想了折衷的方式。 「那你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在不知道事情真相的時候攻擊別人了～」 「我不要」 我沒有馬上關實況，繼續和觀眾們玩遊戲、聊天，現在想起來我好佩服自己，但很好笑，也沒什麼好佩服的，我應該要讓他知道他這樣做會傷害到人，但在打這段的時候，我又覺得，他知道了又有什麼用？他會改嗎？且不說他，社會上這樣的人很多，他們如果知道自己的行為甚至是不經意的一句話會傷害到別人，還會這樣嗎？更何況，有些人不就是想要傷害別人才這麼做的嗎？所以，向他們說這些有用嗎？我不知道。 我不想當自己討厭的人，也不想當曾經傷害自己的人，但我也想當個真實的人。在小島的時間過得很快也 （靠邀啦字塞不下只好附在第二張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