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一直想起我很喜歡的一部末日電影。 . 電影中，世界裡出現了一種名為「S.O.S」的新疾病，蔓延迅速、無藥可醫。患上的人會依序失去感官，嗅覺、味覺、聽覺、最後是視覺．．．。所有的感官都失去以後，「活著」是什麼？在這末日愛情故事中的病理學家遇見了廚師，在這不可逆的崩解的世界裡，他們經歷了因病而發的情緒失控、糾纏、誤解、狂亂，最終在感官盡失之際，理解了人類存在的母題——愛。 . 近來，有感的不是電影中的愛情，而是那些與現實重疊的，對病憂慮、人性暴露的既視感，與空氣中的低壓、恐慌、寂寞。 電影中，身為廚師的Michael對住在餐廳對面的Susan的注視已久，一日與她攀談，說，現在也沒什麼人到餐廳吃飯了，我們廚房裡有很多食材。妳餓嗎？她隨他去了廚房，他煎了鮟鱇魚，擠上了檸檬，Susan就坐在工作檯上手指當餐具豪邁吃了起來。在 Michael 正要拿出甜點時，冷靜、聰明的Susan 突然想起父親悲從中來哭泣了起來。 . Michael 不知所措的擁抱了她。殊不知，原來這是發病的第一步，經歷了痛徹的悲傷，隨後便失去了嗅覺。之後，每每發生了無來由的情緒突變，隨之而來是下一個感官的喪失。 . 在廚房裡的那一餐，大概是 Susan 與 Michael 最後一次在正常的世界裡吃下正常的食物。此後，世界開始經歷震盪，人類走向未知，或者瘋狂...。 . . . 電影中的故事發生在 Galsgow，我便以 Gordon Ramsay 的食譜為底；早上起床煮了咖啡、打電話預定了魚，請老闆為我清洗切塊；準備了燉蔬菜的材料：芹菜、紅蘿蔔，（食譜中用了大蔥，我則用洋蔥）以及淡菜。先將淡菜洗淨、在鍋中加入白酒、百里香蒸熟，留下湯汁；將蔬菜切丁，與大蒜在鍋中翻炒，將淡菜與高湯加回鍋中，再加入鮮奶油，加入碎香菜，鮮香四溢。 鮟鱇魚在一旁先以蒜粉與鹽醃放，燉蔬菜起鍋後，將魚塊水分吸乾，以奶油煎到金黃，擠上檸檬。將淡菜燉蔬菜放在鐵鍋中，將魚放上，便完成了。 . 我想像著如果 Michael 知道那將是他為 Susan 煮的最後一餐，他仍做出一樣的食物嗎？不論做出什麼，一切都關乎那份「我為你下廚」的心意吧。 我致電給在附近工作的好友，就這麼在狹小陽台架了張小桌、斟滿做菜剩下的白酒，一盤電影中Susan 沒吃到的芒果。黃澄澄的果肉與黃澄澄的陽光，友人抵達、脫下了口罩洗了手，電影裡的場景彷彿重疊了現實，「生活還是繼續」，電影裡蘇珊旁白說著，「世界上人們成了兩個極端：有些人在大街上奔跑，除了世界末日什麼都不相信；另一種則認為生活無論如何會繼續下去，或者因為除此以外他們也不知道還能如何。」 . 大概在末日感瀰漫的近日，感官思緒反而清澈起來。賦閒在家的時間多了，反倒有機會好好讀上一本書、燒一桌菜，好好思考、對話。幸或不幸，遙想上次感受這樣的生活質量，也是多年前在歐洲求學時了。 . 1974年出版、法國哲學家、作家卡繆的小說《鼠疫》（La Peste）中，醫生李厄 (Dr. Rieux) 對記者蘭柏 (Rambert) 說：「對抗瘟疫的唯一方法就是正直。」 . 但願我們都能在這愁城亂世中尋回生活與初衷，安然度過。 . . . 本文刊載於 The Big Issue Taiwan 大誌雜誌 @bigissue.tw 20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