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出版社做完訪談後去聽了一場獨立出版的攝影雜誌座談，與會的人都是創作攝影界的前輩。我聽到某些段落時很感動，我心想或許裡頭談到的創作狀態就是我嚮往的。座談後和坐在旁邊的聽眾攀談，他才說他其實原本是我的讀者，後來發現我的東西逐漸失去靈魂、便沒有再繼續追蹤我。 ⠀⠀⠀ 我一方面驚訝竟然有這麼靈敏的讀者，另一方面我後來的確在創作上遇到很多瓶頸。 ⠀⠀⠀ 我很幸運的是在開始創作的時候擁有了一些觀眾，讓我到很後來才遇到這些困惑。真正的轉捩點是到美國時開始學習學院裡的審美，才開始想為什麼藝術市場不喜歡商業導向的東西，想為什麼在美國街拍時會下意識地將鏡頭瞄向洋人、心中對「美」的想像是怎麼被建構的、想政治正確的極限在哪裡、創作裡真的能夠政治正確嗎，還有好多好多的疑問，所以我開始讀書，藝術史、攝影經典、視覺評論，能讀就盡量讀、能交流就盡量交流。 ⠀⠀⠀ 但很多問題背後有更複雜的問題，答案也並不是「是不是」或「有沒有」那樣二元對立。 ⠀⠀⠀ 前幾週老師在課堂上提到啟蒙運動後四百年來的藝術傳統、現代主義的發展便是要反社會、反媚俗，直到70年代全球學運後出現了後現代主義，藝術便開始主張去脈絡化、主張自由，讓藝術走進社會、與大眾對話；但學院派所談的藝術仍然秉持著現代主義的傳統，因此時常會碰到藝術家與市場審美的差距。 ⠀⠀⠀ 我看著座談會現場寥寥無幾的聽眾，再確認了一次這是我嚮往的未來，我又動搖了；因為我還沒有辦法真正放下資本主義為前提的思維，無法把掌聲和想做的事完全區分開來。資本主義發展成為主流之後，為了計算生產所有的概念都被數字化，我們問的「這個作品好嗎？」「這是個好工作嗎？」其實背後的問題是「這能不能賺錢？」，我們已經被訓練得容易根據產值來評價事物的值得與否。 ⠀⠀⠀ 十八、九歲的男孩會長大，陽光和溫暖被留下之後，仍然要面對往後人生裡的矛盾。有時看得太清楚觀眾想要看的，我會覺得我只是個寫文案的人、或是只是很機械化地複製某些主流審美；並不否認市場的聲音是一個聲音，觀眾的反應也的確會影響創作者的決定，但我有時會害怕太靠近地去聽我會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 還有很長的路，所以我並不害怕困惑。現在的我只想要回到幾年前那個沒有人認識，拿著相機，就決定單純地看向鏡頭裡、按下快門的男孩，問問他、你會怎麼做？ ⠀⠀⠀ 攝於2016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