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卦]名片急件印刷 3 小时 交 件是什麼?優點缺點精華區懶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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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名片急件印刷產品中有9篇Facebook貼文,粉絲數超過5萬的網紅柚子甜剝心事,也在其Facebook貼文中提到, |心靈資產卡:打書期限定小禮物| 《專注,是一種資產》這句話真的不錯,因為小禮物這個點子,正是我在「專心跑步」時迸出來的。 踏上跑步機以前,我的腦袋本來相當打結──現在當作者不容易啊,寫書還不是最累的,累的是出書後。諸多曝光行程,活動要談要計畫,畢竟寫書是一個人的事,出書是整個市場...

名片急件印刷 在 火燒的Gmail | 局妹 Instagram 的最讚貼文

2020-05-04 01:41:19

省電爸爸在冰箱上面貼全家福,怕忘記冰箱裡冰了什麼,冬天過去只剩下姊姊的照片。警專鑑識科考古題:請問食人魔會不會便秘? 好像有個笑話是,食人族上飛機想點飛機餐,就舉手跟空姐拿旅客名單,之類的 一直有打算買大泰迪熊回家,躺在上面看YouTube,但又感覺大泰迪熊只是長了手臂的動漫抱枕或是男星女星抱枕...

名片急件印刷 在 海寧護理師? Instagram 的最佳解答

2020-05-10 15:11:49

人生不多遇幾個渣,怎麼會知道世界還充滿希望。 面對渣男,首先先要靜觀其變,看他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讓他自以為具有攻擊性的證據,到頭來不過顯得讓自己更可笑。 接下來我想講的是我前任男友的故事,想給曾經遇到不對的人的女性朋友們,人生還是充滿非常多會珍惜妳的人,千萬不要因為一次失敗的感情傷心欲絕或是因...

  • 名片急件印刷 在 柚子甜剝心事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2020-01-09 21: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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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靈資產卡:打書期限定小禮物|
     
    《專注,是一種資產》這句話真的不錯,因為小禮物這個點子,正是我在「專心跑步」時迸出來的。
     
    踏上跑步機以前,我的腦袋本來相當打結──現在當作者不容易啊,寫書還不是最累的,累的是出書後。諸多曝光行程,活動要談要計畫,畢竟寫書是一個人的事,出書是整個市場的事。
     
    很多作者寫書辛辛苦苦,灌注了巨大心血精華,賣得好或差,卻不是作者一個人說了算。但它不只是一本書,而是我的願力,因此更希望它能走得更遠,讓更多人接觸到專注的力量。
     
    ***
     
    但是擔心和打轉,只會讓腦袋的結打更多圈。
     
    於是我站上跑步機,把念頭收回當下,告訴自己「現在是我和身體的時間,沒有任何事能動搖我」,接下來的時間,只要意念飄走,我就收回身體,專注感受自己的心跳和肌肉。
     
    就在運動快要結束的時候,腦中忽然閃過了「心靈資產卡」的念頭──
     
    對啊,如果我把「七件事練習法」變成七張牌卡,讓買到書的人,可以在練習時抽牌,決定今天要專注練什麼項目,不是很棒嗎?
     
    而且既然「專注」是一種資產,那牌卡就叫「心靈資產卡」吧!未來甚至還可以出「擴充卡」,比如說「專注」是一種資產,那「品味」、「知識」、「情商」也可以是其他心靈資產,這樣牌卡還可以隨著出席我的活動,日積月累的增長,不是很棒嗎?
     
    想到這個點子的時候,我興奮到超想在跑步機上跳舞,平常我們都以為「不想」的話,問題會沒辦法解決;實際上,專注地做當下的事,讓頭腦能夠休息,事情反而會出乎意料地進展。
     
    ***
     
    後來更犯規的是,我在設計牌卡的時候,本來只是想在空白處簡單寫幾句話,後來竟然文青性格發作,每張牌都創作出完整的籤詩,文字還有多層次的隱喻和意境。
     
    成品完工以後發現,媽啊!就算不拿來當「七件事練習法」,平常拿來占卜抽牌用,問感情、問人生方向、問當下的建議,也超實用的啊!
     
    是不是超犯規的!我收到第一份印刷樣品的時候,拿在手上愛不釋手,名片大小+300磅厚紙+上霧的質感好極了,完全是讓人想馬上入手收藏的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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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柚子甜剝心事
     
    臉書:YS Tian
    IG:柚子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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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名片急件印刷 在 柚子甜剝心事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20-01-09 21:2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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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名片急件印刷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2020-01-05 19: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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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許是有史以來最凶狠的銷售員了】
     
    這次分享的短篇小說,篇幅略長,是出自嚴歌苓的〈茉莉的最後一日〉。
    篇名中的茉莉,是一位風燭殘年的老婦人,她每天都得固定時間吃心臟的藥。
    直到有一天,有位名叫鄭大全的銷售員,來跟她推銷一張床......
    故事的最後會怎樣呢?一起來看看這部作品吧。
    -

    茉莉的最後一日 / 嚴歌苓
     
    一幢、一幢、一幢相似的小樓數過去,第二十八幢裡就住著茉莉。茉莉後面還有兩幢樓,街就沒了。接壤的是一大片雜樹林,叫橡樹公園,乍看一個人影也不見,據說裡頭幹什麼的都有:有殺、有奸、有劫,連同野餐的、遊戲的、男歡女愛的。有條自行車小道給你走。不久鄭大全就從這條小道上來,找上了茉莉。
     
    茉莉八十歲了。從七十八歲那年,她就沒跟人講過話了。電話上講話也是一兩個月一次。茉莉主要是和她的醫生交談,每回都是同樣的話:「感覺還好?」「還好。」「一定要按時吃藥。」「藥方我已經給你寄去了。」「我收到了。」「買藥有困難嗎?」「不困難的。」這個國家樣樣都方便的,因此省了你講話。茉莉一個月出去買一回食物,配一回藥,只要你有錢,不需你費事講任何話。
     
    茉莉的錢是丈夫留給她的,還有這幢房,還有那輛車。只要不活過了頭,茉莉的錢夠花了。茉莉還有些首飾,夠她慢慢賣了添到物價飛漲的差欠中去。總之,茉莉活得跟沒活一樣平靜。吃飯讀電視預告,吃甜食看電視,躺在床上睡不著覺也不要緊,可以成宿成宿地看電視裡推銷東西:衣服、首飾、工藝品,見終於有了買主,她便惋惜一聲:能信推銷員的嗎?上當啦,你個倒楣蛋兒。
     
    正看著十點的晨間新聞,茉莉忽然想起藥還沒吃。那是治療她心臟的藥,不吃,很快就顯出它的靈來。但她跟自己商量:等把這段節目看完吧。這種情況從來沒發生過;茉莉吃藥一向是教條地準時。今天她卻破了這教條,她根本意識不到它所含的某種宿命意識。
     
    走到底樓還不停,再往下走,便是鄭大全的住處了。地方很潮濕,潮漬在牆上畫了地圖。鄭大全妻子就從隔年的掛曆上剪些圖景、人像貼上牆去。但不久人像的臉就給潮得扭曲起來。
     
    鄭大全是幹推銷的,一早就背上大包的產品介紹出門。妻子兜著大肚子送他到門口,說:「少背些!你以為有人會看它?」
    鄭大全笑笑,在她枯焦乾瘦的臉上啄了個吻。
    在亮處妻子才發現丈夫的西裝上有幾處油污,領圈磨得能看見裡面的麻料。這西裝絕不止二手貨了。她沒說什麼,只問他身上還有沒有錢。
    「你呢?」他反問。
    「你要多就給我幾塊,一會買菜去我怕不夠。」
    他讓大包壓得人斜在那裡。從皮夾裡抽出唯一一張二十元,皮夾口躲開妻子的眼。
    「你沒了吧?」
    「還有。」
    「早點回來,晚上咱吃餃子!」她隔著七月身孕的大肚去夠他的嘴唇,「吧噝」帶響地親了他。他倆一向很要好。
     
    鄭大全已走到街上。他心裡使著勁:說啥今天也得推銷出一件去;說啥也不能讓人拿門縫夾我一會,不等我話說完,就把我擠出去。得在妻子分娩之前搬到稍微人味些的地方去。
    車跑起來時,他忽然來了股快樂,似乎預感到有那麼個老茉莉等在他前頭。
     
    茉莉其實早從電視上跑神了。她想到這天是她八十歲生日。二十歲時她嫁給路易。路易那時黑頭髮,不像她,髮色完全像金子。他要活到現在,會跟她一個髮色了,銀灰的。她跟著路易去過亞洲,之後是把全美國住遍了。因此她沒朋友,習慣不同人熱絡,否則住不久離開,你是記著他們好還是忘了好?她不喜歡拖著許多記憶;明知這一世不再見了,幹嗎去麻煩自己,又是信,又是電話,年末還得聖誕卡。路易說:「聖誕卡總他媽的免不了吧?」他便整盒的卡買回來,打字機前一張張打發,脾氣大得嚇壞人,似乎那些收他卡的人逼他做這勞役,躲也躲不掉,賴也賴不掉。他們知道你還活著,怎麼可以不收到你的卡呢?到現在偶爾還收到寄給路易的卡。他曾經以聖誕卡做了太多「我還活著」的聲明,因此他死了十年人們也不拿這死當真。
    將電視音量熄弱些,茉莉起身去吃她的藥。能感到心臟的饑餓。可半道上,她卻聽電視裡說,前總統尼克森病危,茉莉愣住去聽,再次把藥給忘了。
     
    一個門上開了個方洞洞,裡面是張拉丁種的女人臉。
    「找誰?」女人問。
    鄭大全伸頭縮頸地笑笑:「送東西的。」
    女人說:「把東西留在門口,你可以走了。」
    鄭大全再打個千兒:「這麼回事——我們公司新出的一種產品……」
    女人說:「我沒有的第一是工夫,第二是錢。」
    「正好啊!新顧客有百分之三十折扣,還可以分期一年付款……」鄭大全想抓緊時間多說些詞兒。
    女人「嘭」的一下關閉了那方洞口。
    鄭大全只好再次捺門鈴。
    方洞又打開時那女人說:「你再按一次門鈴,我就叫員警!」
    「對不起,對不起!」
    「你按了三次門鈴了!」
    「兩次!……」
    「三次!」
    鄭大全馬上說:「好吧,三次。」他只能先輸給她。他低頭從包裡拿出一冊產品介紹,再抬頭時,那方洞又閉上了。裡面的話是講給他聽的:「如今的推銷員都這麼有侵略性,像盜匪!」
     
    鄭大全想拾塊磚頭照那門砍過去。想想還有老婆,算啦。在外頭給人氣死,一想到家裡等著個黃臉嬌妻,也就能自個對自個說句:「拉倒吧。」他將那份「產品介紹」順門縫給掖進去,走不遠回頭,見那東西已給掖了回來。他立定,沖那緊閉的大門莊嚴地豎起中指。
    鄭大全對那女人豎起中指,心中唸道「操死你,操死你」的時候,茉莉正在滿屋子找她的藥瓶。她從不亂擱它的,卻常常找不著它,不好,這回竟找了一個多小時。她自然不知道鄭大全今兒是拿她做最後一個攻擊目標了。
     
    中午了,鄭大全一宗生意也沒做成,他餓了,背著大包從橡樹公園朝茉莉走來時,感到太陽光暗一瞬明一瞬。
    茉莉開門,見門外站著個東方男子,方臉,細皮膚,身子與頭比,似乎又小又單薄。
    「你好?」鄭大全微笑,鞠一躬。他馬上認定這個白種老太婆內心暗藏的對於他的邀請。
    「請問……?」茉莉微笑,儘量去想十多年前某種微笑是怎樣擺出來的。
    「我是在做一個考察……」
    茉莉點頭,真拿他當回事了。
    「噢,這是我的名片。」
    茉莉只得伸手去接。上面印著什麼脊椎神經研究中心。就是說這個模樣清秀的東方男子是一位科研人員。不過茉莉仍覺得與他談話的道理不充足,她已想不起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真正緣起是什麼。
    「謝謝。不過……」茉莉開始關門。
    「您別關門呐!」鄭大全說。
    「很抱歉……」茉莉的微笑開始萎縮。
    「請您聽我把話說完!」鄭大全吼起來。
    茉莉嚇得精神也渙散了一瞬,竟聽了他的,把門開到原先的程度。
     
    鄭大全自己也給這吼弄愣了。但馬上老起臉皮,將她看住,眼光是關切甚至是孝敬的。茉莉好久沒經受這樣的注目,吃不消它所含的溫暖。
    「我想我應該好好跟您談談。」鄭大全說:「我可以進去慢慢說嗎?」
    「不。」茉莉很不含糊,雖是微笑著。
    「那好。我一下就看出您的右邊肩膀不舒服,是您的床引起的……」鄭大全開始講床與人的脊椎神經的關係。他今天的英語很幫忙,雖然滿是語病,卻毫不打疙瘩。
    茉莉不知道他完全是在豁出去的胡說。她神情認真了,心想,他竟斷出我右邊肩膀的病痛呢。他卻停住不往下多說了,知道自己的瞎話說中了她。但多說就要走板。人活長了脊椎都出麻煩,麻煩多半影響肩膀。反正人一共兩肩膀,你說哪一邊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正確機率。
    「你說得挺對。」茉莉說:「不過我不會買你的產品。」
    「能讓我進去喝口水嗎?」鄭大全問。
    「不。」
    「我真是快渴死了!」
    茉莉微笑:「這不是我的錯。喏,那邊有個咖啡店。」
    還是完了,鄭大全想,他媽的、他奶奶的。
    「再見。」茉莉說。
     
    鄭大全見茉莉真的就要拿門給他擠出去了。他猛地把兩根手指往前一送,正讓門擠上。他「哎喲」一聲慘叫。
    茉莉慌了,大敞開門。鄭大全疼得抱住手指頭,一臉都在抖。
    「實在對不住!沒注意你的手……」
    「沒事,我自己也沒注意!……」他心想,這苦肉計並不是預謀,是急中生智。
     
    茉莉幾乎攙了他進來。生怕他真傷著了,請她吃官司。鄭大全這才看清整個的茉莉。她身上一件邋遢的睡袍,一雙踩塌了幫兒的鞋。房子很小,氣味卻很大,是那種孤苦、灰心、活得不耐煩的氣味。茉莉請他坐下。他沒有,口裡直謝。我他媽上這兒幹嗎來了?唯一能向她推銷的,怕是骨灰盒。他將那一大包產品介紹卸到沙發上。紫紅的絲絨沙發上每個方墊都被屁股坐成了光板,還沾了些銀灰的、蛛網般的枯髮。他決定不喝茉莉從水龍頭裡接給他的水,萬一他碰了這房子任何東西,可得記著洗手。
    「請坐呀。」茉莉說,將一杯水擱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另一隻手把各種紙、帳單、減價廣告往一邊刨了刨。手指上的鑽戒閃幾閃,像只賊眼珠。
    鄭大全的目光跟上了它。他想,她並不窮到發臭的地步,她僅僅是活膩了,並不是活不下去。不像他和妻子,活得一身勁頭,可就是時時活不下去。
    茉莉不知道她的假鑽戒給了鄭大全那麼多希望。她頭緒顛倒地向他講起足球賽、颱風、尼克森病危。她猛然意識到多年來淤積的話早堆到了嗓子眼兒。
     
    鄭大全並沒聽見她在講什麼。他流覽這房,它有兩間臥室,地下室一定還有一間。妻子要生了孩子後,這套房給他三口子住,正正好。想著,他隨口問:「您一個人住嗎?」
    茉莉說:「我丈夫還沒下班。」
    「噢。您丈夫在哪兒上班?」
    茉莉抽象地一指:「不遠,路口那個警察局。」
    「噢,真棒。」鄭大全應著,心裡笑得要嗆死。您這把陽壽了,丈夫做員警祖宗?
    茉莉又沒頭沒尾聊起路易隨軍隊在菲律賓駐防,曼谷的寺廟和茵香葉兒。鄭大全誠懇點著頭,一咬牙,一橫心朝那死了的、腐爛了的沙發上坐去。
    茉莉漸漸活潑,口舌也靈巧起來。她這才瞭解自己:她放進這麼個陌生人來,是想把他製成個器皿,盛接她一肚子漚臭的話。
    鄭大全伸長腰去那大包裡翻什麼。
     
    「你拿什麼?!」茉莉問,帶戒指的手竄向電話機。那上面裝有自動報警裝置,只需撞它一個部位,員警們就會朝這兒上路。這時她看清他從包裡拿出的是一本冊子。是本印得精美的產品介紹。她出口長氣。
    「您的右肩情況很糟。」他用類似風水先生的低回聲音說。
     
    茉莉下意識以左手撫摸右肩,聽他講解印在那滑亮的印刷品上的床如何神奇:「看這兒,這是按摩器,一開這個按鈕,它馬上就會動起來,給你背上來『馬殺雞』!一次人工馬殺雞你知道多少錢嗎?」
    茉莉笑笑,表示不想知道。
    「五十到七十!」鄭大全揚高了嗓門道,臉上是種激烈的煽動:「最貴的到一百呢!一小時,一百塊!想想看,假如你有一張這樣的床,每天能給你省多少錢?!算你每天只『馬殺雞』兩鐘頭,算算看,一天能省你多少錢?」
    茉莉無神地看著他,意思是你高興多少錢就多少錢吧。
    鄭大全從懷裡掏出一台小計算器,忙不迭地在上面按一通,把它亮給茉莉:「看,是這個數!你一個月能省三千塊!」
    「噢。」
    「三千塊呀!」
    「三千塊。」
     
    鄭大全看著她,發現她一絲心也沒動。不過他不打算放棄,妻要生孩子了,孩子一落地就是錢。你可不能撤退,好歹是攻進來了。「三千塊呐!」他感嘆得那麼深切,眼睛死等著,等她問價兒。
    茉莉想也沒想去問價兒。她只覺得僥倖,因為這陌生男子不是個匪徒。什麼科研人士?你是個滿身嘴皮子的推銷員。
    「你替你母親買了嗎?」她隨口問道。
    「我母親?我母親在中國,遠著呐!」鄭大全淡淡地說:「跟她有七年沒見了。」
    「七年?!我的主!」茉莉對這話題興趣大多了:「我兒子活著的時候,每年一次回來看我,有時回來兩次!……他得腦癌死了,死的時候和你一個年紀——你多大?」
    「三十了……」
    「怎麼真是一樣年紀?他死的時候剛滿三十!」
    「很抱歉!……」
    「不是你的錯。」
    「您就這一個兒子?」
    「就這一個。你能相信嗎?他都死了三十年了!三十年就這麼過去了?……」茉莉撮起三隻手指頭,對它們一吹,如同驅散一朵蒲公英。
    「可不。」鄭大全滿肚子別的心事。
    茉莉發現他有眼無神的樣子,便問:「你母親在上海嗎?」
    「不,她在北京。」
    「不過我喜歡上海!」茉莉說。她不知不覺露了原形:多年前一個無知卻偏執的女子。「上海怎樣了呢?還在嗎?」
    鄭大全摸不清頭腦了:「上海怎麼會不在?」
    「從日本人轟炸上海,就再沒聽到上海的消息了。我去過上海,整個上海像『百老匯』!」
    「對對對!」鄭大全有口無心地說。
    「你住上海什麼地方?」
    「我住北京。」
    「可是我喜歡上海!」茉莉腦袋一挑。半個世紀前她這副神情是很動人的。「你能相信嗎?那時我還學會一句上海話呢!」她調動著乾癟的嘴唇,把它們圓起來,又扁下去,不行,她咧出無疵的假牙笑起來:「不好意思!肯定會學不像……」
    鄭大全覺得一腔內臟都餓得亂拱,發出很醜惡的聲響。他想,把這樁推銷做成,馬上去吃個九角九的漢堡。
     
    茉莉並沒察覺鄭大全的笑與搭腔都是在為他下一次進攻做準備。她只認為這推銷員的笑十分友善體貼。已經很久沒有這麼一張臉如此近地對著她,容她盡興地東拉西扯。
    鄭大全急得出了汗,卻怎樣也插不上嘴。老婦人的話似乎是堵在肚中的棉花絮,此刻全從嘴紡出線來。有的紡呢。妻子這時一定邊做活邊看天色,一分一秒地在巴望他。妻子七月身孕就那麼墜在大腿上,拼裝出上百件塑膠玩具,直到腿腫得如兩截橡皮筒。他非讓這老洋婆子買下一張床,她已經耗掉他四小時了!
    茉莉停住嘴去想一個詞兒,鄭大全馬上將「產品介紹」推到她面前:「你瞧這個——」那一頁滿是人的相片:「這些人都是被這床治好了脊椎病痛的!」
    茉莉看了他們一眼,說:「是嗎。」
    「比方她,根本站不起來!自從買了這張床,奇跡發生了!……」
    茉莉見他手指點著的是張老女人的相片,穿一身「比基尼」,在一棵棕櫚下醜陋地扭著臀。
    「她是誰?」她突然問。
    鄭大全一怔:「不知道……」
    「你認識她?」
    「不認識。可是……」
    「你不認識她你怎麼能相信她?」茉莉語言激烈並很帶辯爭性:「你不認識她,怎麼知道她不是給雇了去瞎說八道?!」
     
    鄭大全想,真他娘的,這老太婆並不像看上去那麼愚鈍溫順。
    「這絕對是真的,絕對!」他說,眼睛兇狠起來。
    茉莉忙向後撤身子,靠到沙發上,「好吧,」她無力地說:「就算是真的。」
    「你看,它還可以自動升降,變成任何角度,適宜看電視、讀書……」
    「我從來不讀書。」茉莉打斷他。
    「那好,讀雜誌……」
    「雜誌也早就不讀了!」
    鄭大全火上來了,煩躁地嚷:「那你讀什麼?!」
    茉莉驚得吞了聲:「我……我唯讀帳單。」
    「好吧,你可以舒舒服服、享享受受地讀你的帳單!」
    她看看他,畏縮地:「好的。」曾經兒子沖她嚷,她便是這樣忍氣吞聲,怒而不敢言。
    「像您這樣的新顧客,公司給百分之二十五的折扣。不過我可以給你百分之三十。」
    「謝謝……」
    「不用。百分之三十是相當可觀的了!……」鄭大全又在那小計算器上戳著:「您瞧……」
     
    茉莉只得去瞧。她心裡卻想,我說什麼也得馬上吃藥了,心臟已開始鬧事。但她不能走開去找她的藥瓶,讓個陌生的推銷員盤踞著客廳,自己走開,誰知他會幹出什麼來。退一步,即使藥就在手邊,她也不會當著外人吃它。在她的觀念中,吃藥不是一件可以當眾做的事。因為一個人的病是一個人的隱私,當眾服藥,等同於當眾剔耳朵挖鼻孔修足趾。茉莉屬於那類不憎惡維多利亞生活方式的人,她不知道有她這種觀念的人基本上死得差不多了,她是僅剩的。她焦灼地捏了捏手指,它們已開始打顫。
     
    鄭大全感到餓得要癱。忽然,掛在他褲腰帶上的Beeper叫起來,趕忙一看,是妻子在呼他。他屁股往電話方向挪一步,問茉莉:「可以借您電話打一下嗎?」
    茉莉答:「不可以。」
    「我妻子懷孕七個月,我怕……」
    「那你馬上回去吧。」
    「我得先打個電話,看她是不是沒事……」
    「換了我,我現在就回家。」她將電話機挪到他夠不著的地方。
    鄭大全咬咬牙關,決定拉倒,電話不打了。他不能在節骨眼上放了老太婆。
    「剛才忘了告訴您!」他拼命往嗓音中添加神采:「你這樣的老年顧客,另有額外的百分之五折扣!這樣你可以有百分之三十五的折扣!」
    茉莉在沙發上越縮越矮。她想,這人前腳走,她後腳就吞藥片。
    「這樣吧,」鄭大全說:「我再給你加百分之五,湊個百分之四十折扣,怎麼樣?」
    茉莉求饒地搖頭,她臉上出現一種長辭般的疲憊,以及由疲憊而生的淒惋。鄭大全心想,我可不能可憐她,可不能!再加一把勁,就是徹底征服。他褲腰帶上的Beeper再次叫起來,他不去理會。他不願在成功之前分心。
    「三千六,去掉百分之四十,」鄭大全在計算器上飛快戳點手指尖:「兩千一百六!算你兩千塊好了!」
    「兩千,」茉莉聳聳肩,「那可真不壞。」她臉上沒有任何嚮往。
    「你給兩千,這床就是你的了!」
    茉莉感到心臟像給什麼重物壓住,正橫一下豎一下的掙扭。她伸頸子喘一口氣。
     
    鄭大全注視她,覺得她大喘一下是下決心的表現。他覺得事情終於是可以再進一步了,從口袋掏出一支筆,一本收據,一張保險維護單。就在這當口,他一陣暈眩,險些照著茉莉懷裡一頭栽去。磨嘴皮子是非常殘酷的事,至於他和她是同等殘酷。他知覺自己臉上僅有的一點人色全褪盡,連十根手指甲也灰白灰白。
    「不。」茉莉說:「兩千?不。」
    他想上去掐死她。但他仍拿慘無人色的臉對她笑,說:「那您說您願意付多少?」
    「我……」茉莉再次聳聳肩:「兩千塊買張床?不。讓瘋子去買吧。」
    「我可以給你再降一些價。給你對半打折好了!」
    「我的床好好的,三十年了它一直好好的。」
    「三十年了!三十年你沒換過床?!」鄭大全叫喚起來。其實他和妻子的床是大馬路上拖回來的,少說有五十年了,兩人上了床情不情願都往一堆滾,做起愛來床比他倆還忙。「三十年一張床?難怪它擰您的脊椎骨!」他大驚小怪嚷著,同時人癟在沙發扶手上,起不來了。
    連茉莉也看出他的變化。
    「你怎麼了?」她問。
    「沒事……」
    「你看上去不像沒事。」
    「就是……非常非常地餓……」他遲鈍地把眼珠轉向她:「從早晨到現在沒吃過一口東西。」
    「可我不會給你晚餐吃的,」茉莉以她善良的褪光了睫毛的眼睛真誠地看著他,「因為我自己也從來不吃晚餐。」
    「我不會吃您的晚餐。」
    「我不吃晚餐已經習慣了。有時我會喝一杯牛奶。不過我得抱歉今天我牛奶也不會喝的。抱歉。」
    鄭大全沉緩地點點頭,表示心領了。他感到那陣突襲的虛弱已將過去。
    「怎麼樣——我給你百分之六十的折扣?」
     
    茉莉感到心臟一點點在胡來了,非得立刻吃藥了。
    「我說過我暫時不需要這床。」她說。
    「其實我給您百分之六十折扣,我已經一分錢也沒得賺了!」他說,攤開兩隻巴掌。
    「百分之六十是多少?」
    鄭大全軲轆一下爬起,將小電腦給她看:「一千四百!只要一干四,床就歸你了!」
     
    茉莉閉上眼。鄭大全斂息等待。她睜開眼,他馬上問:「付現金還是付支票?」
    「我說過要買了嗎?」茉莉說,已不再親善。
    「是我聽錯了你?」
    「很可能。」
    兩人都被折磨壞了。天色近黑,鄭大全已不記得褲腰上老婆呼叫了多少次。
    「聽好:我再給你添百分之十的折扣——一千零四十!」鄭大全將臉湊到她跟前,沒點燈,他想讓她看清他臉上的誠意和猙獰。
    沒有眼鏡茉莉卻什麼也看不見。她拉亮燈,嘆口氣說:「天呐。」
    「一千整!」
    「假如你肯降到六百,我就買。」茉莉說,心想,這下我可安全了。
    「六百塊,您讓我賠本呐?!」鄭大全喊道。
     
    茉莉笑。好了,你死心了,可以讓我清清靜靜吃我的藥了。她撐著沙發扶手,半立起來作出送客姿態:「大門在那邊。」
    鄭大全站起,據顧一眼這座活墳,想到自己一生最精華的一段中有七個小時被糟蹋於此了,他突然看定茉莉,帶些悲壯地說:「好——六百就六百。」
    茉莉徹底癡呆了。
    「六百!聽清楚了吧?這可是您自個兒說定的價!」鄭大全聽見自己的嚎。
    茉莉咽一口幹唾沫。天黑盡了,外面。她已看出他想掐死她的熱望;在這七小時中,這熱望不止一次地湧上這東方青年的心、身、兩隻虎口。她開始在茶几上糟七糟八的紙片裡翻找。鄭大全盯著她。她加快翻找的速度。支票簿終於浮現,她小心地對鄭大全看一眼。
     
    他遞上自己的筆。他勝了。他得逞了。沒賺多少錢,可還是得逞了。看著這風燭殘年的老婦顫抖著手撕下支票的刹那,他拼命克制自己那突然迸發的同情。
    茉莉將支票遞向他,小小一頁玩藝抖得如同暮秋風裡的蟬翅。
    鄭大全剛離去,茉莉已感到自己的奄奄一息。在剛才兜底翻覆的雜色紙堆裡,她發現了藥瓶。她將它抓在手心,正要擰開瓶蓋,想起一件更要緊的事。她拖過電話機,按了銀行的號碼,那頭是個機器聲音,請她等候。茉莉卻沒有力氣等了,對那頭喜氣洋洋的機器聲喊道:「取消……取消……」她想告訴銀行取消那張剛開出的支票,卻怎樣也湊不出足夠的生命力將這句子講完。她橫在了沙發上。
     
    鄭大全一路飛車到家。開門撞上二樓一位女鄰,她正從她家出來:「你你你怎麼回事?」她以食指槍口般指住他:「晚啦!打你的傳呼機,你怎麼也不回話!你妻子去醫院啦!」
    鄭大全那磨去一層皮的嘴刹時成一口洞。
    「大出血!早產!沒看這地上!」
    地板上是一路血滴,從他的地下室延上來。血還鮮著,燈光裡晶閃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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