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眼見已經要過去，一年四季最好的時光大概會是在四月，四月初我們可以玩笑，可以悼念張國榮，可以在初夏的時候完成某事或是結束某事，再過兩個月我就要25歲了，終於可以活成何志武的年紀，不過我也再也不是那個會相信罐頭沒有保存期限的那種人了。 那是一個很炎熱的夏天，畢竟我是在夏天出生的，照理來講應該要習慣炎熱，但是從小我的體溫就過高，夏天的時候已經是人體暖爐了，16歲的我頂著一頭金髮還有長到根本看不見未來的瀏海，那時候大家都以為特立獨行就是一個時代的先鋒，其實也就只是盲目的跟從而已，因為彈吉他的男生好像很帥，莫名奇妙加入了吉他社，一年的時間過去只獲得了一把吉他以及C和弦，還有一段潮濕的記憶。 『為什麼會把自己的名字取作玉米，你沒有玉米鬚也沒有金髮，如果要叫玉米應該是我吧？』 『因為玉米是我最喜歡吃的食物。』 玉米學姐是一個很熱心的人，熱心過了頭那種，她常常下課在各個走廊穿梭，總是笑笑的迎接所有人，把自己的午餐分給別人吃也絲毫不會埋怨的那種，可是偏偏我最討厭這種人，因為當時的我認為玉米很假，不可能有人可以對每個人都這麼友善、這麼溫柔、這麼的毫無缺點，我花了好長的時間去調查玉米，也不是說因為喜歡她才去調查她，只是單純出自好奇。 玉米瘦瘦高高的，淺咖啡色頭髮，玉米的美瞳戴的非常大，無論四季總是穿著長袖制服並且捲起袖子，走到哪總是都用跑的，永遠不知道在急什麼。 有一次我發了高燒沒有去學校，在家躺了一整天也沒有去買藥，事實上我是一個很不會照顧自己的人，也不願意讓他人照顧我的人，因為以前的我總是一個人，生病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那種，媽媽長期因為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拋下我跟爸爸，爸爸又總是只會在桌上放著好幾張藍色的鈔票，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哪裡，每天做了些什麼，媽媽很討厭我生病，小的時候每年就會高燒到大病不起，甚至有一次印象最深刻的是燒到40度還口吐白沫。 『麻煩，他真的很麻煩。』 『幹你娘雞掰，大半夜的為什麼你就不能帶著孩子來看病，為什麼一定要我。』 他們總是會吵諸如此類的問題，甚至到後來我不願意聽他們吵架，只能自己很徬徨的搭上計程車，我從國小的時候就自己跑醫院了，可以說是醫院的常客，所以後來只要我發燒所有人都見怪不怪了。 『開門，我在你家門口。』 打開家門還是看到那個總是充滿笑容的玉米，拿著一碗粥還有一袋水果。 『幹......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哪的。』 『問你們班學藝啊什麼廢話。』 『我是客人你應該先請我進去坐坐，還有粥趕快吃，會涼掉。』 我帶著疑惑的心看著眼前的這個女人，好像世界沒有她辦不到的事，還有她總是對身旁的人那麼關心。 『我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回報你，你發燒的時候我絕對不會找出你家在哪然後買藥給你的。』 『有的時候人的好意就收著就好了，我不要回報的。』 『你很假你知道嗎？我真的很討厭你這個樣子，你總是像個聖女一樣，你不可能討好所有人的。』 『林澄，可是你在吃我買的粥。』 我只能無奈的笑了，那是我第一次毫無防備心的接受一個人的好意，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些付出是不求回報的。 後來玉米休學了。再也沒辦法在走廊上看到急忙忙的玉米，我也不知道玉米是為了什麼原因休學，是憂鬱症嗎？還是家裡的因素，記憶到這裡已經很模糊了。 只記得後來有人告訴我玉米在一間很遠的飲料店上晚班。 『你他媽就這樣突然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連訊息也不回，我還以為你死了。』 『你找到我了，不是嗎？』 『老子換了這麼多班公車，你知道我很討厭搭公車嗎？而且我花了快兩個小時才找到這間店。』 以前的我連地圖都不會看，那時候科技也不是很發達，台北等公車永遠都不準時，捷運紅線也沒有開通，只是抱持著我會找到玉米的心態來到這裡的。 『脾氣不要這麼大，整天在走廊上大呼小叫的，全年級都知道你是出了名的脾氣不好。好啦，恭喜你找到我了，請你喝七巧歐雷吧。』 我們後來都不知道玉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每當我走頭無路的時候就會搭著公車去找玉米，有時候會撲空，有時候幸運的時候會找到她，沒有人知道每次我離家出走的時候都會去找玉米，玉米總是有辦法可以勸我回家。 『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 『那裡不是我的家，我不要回去。』 玉米身上總是會帶著藥膏，好像心裡打著盤算，會有個臉上傷痕累累的小男孩會來找她。 『好了，喝杯七巧歐雷之後就回去，不然你是要跟我回家是嗎？』 『回去吧，你還有家可以回去，我已經沒有了。』 『那老子可以當你的家人。』 『下次被打的時候，還手吧，雖然知道你是一個很暴躁的人，但有的時候還是要保護自己，我沒辦法一輩子都保護你。』 高中畢業後就再也找不到玉米了，她辭職了，電話再也沒有接，訊息也再也沒有回過。 在記憶裡只記得玉米最後在某天接了我的電話。 『為什麼再也不對我好了呢？』 『就像你以前說的，我沒辦法討好所有人，我連我自己都沒辦法討好了。我沒辦法這樣下去了，你要想辦法只依靠自己活下去，因為靠別人別人都會倒的，我已經要倒了，林澄。』 這麼想想那時候的玉米應該也是得了憂鬱症吧，後來我把名字給換了，把記憶都塵封了，把臉書上所有跟高中有關的照片都刪了，用著一個新姿態進入了大學生活，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也沒有人記得玉米。 現在的我又是發著高燒，想起那碗沒有味道的粥，也許試著依賴他人也不是一種下地獄的方式吧。 #日記#文字#雜記#散文#高中#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