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有晚當從圖書館步出時,外頭正下著霏霏細雨
我心裡一盤算,學校衝到捷運站其實也不算遠,以這樣的雨與其等轉小,不如跑一跑算了
可一腳才要跨出校舍屋簷,他就不知從哪跑了過來,拿著自己的書包,替我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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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那你自己怎辦?」我一看是他,立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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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很近,沒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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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捨不得他,於是也...
高三,有晚當從圖書館步出時,外頭正下著霏霏細雨
我心裡一盤算,學校衝到捷運站其實也不算遠,以這樣的雨與其等轉小,不如跑一跑算了
可一腳才要跨出校舍屋簷,他就不知從哪跑了過來,拿著自己的書包,替我擋雨
.
「欸,那你自己怎辦?」我一看是他,立刻問
.
『我家很近,沒差啦』
.
可我捨不得他,於是也拿起自己的書包,試圖擋到他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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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妳現在要跟我比高嗎?』他見狀,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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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不行啦,手太短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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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那隨便,懶得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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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索性放下書包,也不跑了,就淋雨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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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這樣就生氣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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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愛生氣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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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我逕自向前不理他,一個箭步就追上來,拉住我的書包肩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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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嘛好嘛,那不然我請妳吃鮮芋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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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芋仙,是鮮芋仙耶,妳最愛的芋圓2號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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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仍故意負氣往前走,但其實只是不想讓他看到我臉上忍不住泛起的笑意
他記得我愛吃什麼
只說過說一次就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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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我們在一起了六年
可有時候,我會覺得,這六年哪,好像就已是一輩子
我們曾去過好多地方,連離島都去了個遍
我和他都愛美食,家附近沒有一間美食我沒跟他去過
記不清曾有多少人說過我們登對,有夫妻臉,很適合彼此
記不清每次同學會,每次回母校,有多少老師、多少同學問喜帖何時收
然後有一天,就沒了
沒什麼誰背叛誰的狗血故事,沒有半分一哭二鬧的誇張劇情
就安安靜靜地,愛有天就在生活中耗盡了,如此而已
呵,以前哪,總覺得愛能克服所有,只要還有愛,就無所畏懼
卻怎麼都沒想到長大後啊,價值觀的不同、生活習慣的迥異、財務規劃上的落差,這些最微小,最不起眼的芝麻蒜皮小事,就足以耗盡所有
滴水原竟真能穿石
消逝無聲地,像一片搖曳墜地的落葉,輕輕就為風所帶走
已經數不出來第幾次分手的那晚上
剛哭完,我坐在會經過他家的捷運上,頭靠著窗,正對外頭不斷向後飛逝而過的景物發呆
心裡想著:「如果下一站很多人進來,我就直接回家
如果下一站人不多,我就出站去找他,去再問他一次,願不願意和我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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剎那,我嘴角忽然上揚了一下
連要不要複合,都得寄託到這麼可笑的事情上了嗎?
關門的高鳴聲再次響起,兩片門板碰撞,捷運再次緩緩向前進
沒什麼人上車,我卻也沒下車
不了
外頭狂風驟雨,屋裡的人聽著滴答雨聲,平靜入眠
我是雨聲,你仍舊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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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的是法律,我剛畢業不久的薪資,就已是他科系的兩倍多
你要說我自以為,確實,我承認我的自大及優越感,即使我是這樣地愛他,但內心確有一處是覺得自己比較優秀
所以該是我來控管財務,該是我決定支出,該是我來思考我們共同人生下一步的規劃該怎麼走
就算他走的不是那樣情願,還是強逼著他要學會投資自己,要有備案,興趣是不能當飯吃的,大學不是職業訓練所的前提,是你有個有錢爸媽,或已有能在社會上求生本領
當我離開他,他立刻連維持租房都成了問題,可驕傲又迫使他不肯回家拿錢,不想看他流落街頭,最初也是我先借生活費給他的
我覺得他一定後悔,他嚐到生活的難後,一定會後悔的
若跟我在一起,他可以過得很好,我們可以過得很好
可再後來,我們再一次聯絡,卻是又多年以後,他來找我求助,他的女友出了勞務糾紛,被公司壓榨,求助無門
我問了問情況,給了簡單的建議,介紹幾個能求助的管道,也因此瞭解了他的近況
他已經放棄初時的夢想,在餐飲業做外場,一個跟他曾老放口中嘮叨遠大理想,完全不同,半點都不搭嘎的工作
他的處境,和我過去曾預料到他接下來會經歷的,所去不遠
但他沒有後悔
奇怪的,我也沒有
沒有一絲快感,沒有半分想嘲諷「跟你說了」的慾望,也沒有同情,沒有可憐
就只是最純粹的,想幫一個老朋友,一個我們曾擁有好多故事的朋友
在那刻,我想,我終於意識到,我們的感情終結,真的就簡簡單單地純粹因為不適合
我要的,他給不起,而他要的,我也讓不了他,僅此而已
現在的他們遠比起當時的我們幸福多了,若我們即使明知生活理念不同還要強走下去,那才要後悔
她對他的好,我也未必給的起
我們都是曾伴彼此走過的夥伴,又何必去為了曾擁有過的美好後悔
其實,既是都已是前任,任誰也都不該去為誰後悔,後悔又還有什麼意義呢?
至多,就是偶爾,還能懷想一下從前,想起他的笑臉,他牽著我手的模樣,他請過我的那碗冰,足矣。
直至今日,我手機解鎖密碼,仍是他的生日
天天打,這組數字已經熟捻於心,我不想改,無關乎放不下,純粹這就已是我的習慣,全部密碼都要改掉太麻煩
但它就是組數字了,是我的密碼、是我的習慣,是我生活裏的一部分
即使再到這個日期、即使再聽到他的名字,甚至即使再遇到他本人,也不再會有任何悸動
我愛的那個人已經死了,死在了回憶,死在了那些曾經裡
現在所看到的,不過和他相像的另個人而已
我的感情已結束,他們才正要走向未來
或許,也不能說是忘了
是算了
罷了
總要學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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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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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於台科大有對外分享,詳可見限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