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許多阿富汗來的病人。

阿富汗家庭少則三個多則六七個孩子，每次來診間都像是開趴一樣地熱鬧。

阿富汗人種組成豐富，但幾乎都是大眼睛、高鼻子。除了較常見的棕色頭髮、棕色瞳孔之外，我也有幾個金髮碧眼的孩子。中東地區的移民在填人種時大部分都會填White(白種人)，少部分才填Asian。

許多移民來美國的阿富汗人在阿富汗時都是幫美軍工作，像是作翻譯等，所以父親們英文溝通無礙。母親的話就說Dari, Farsi 或 Pushto，不太聽得懂英文。

會英文在美國找工作選擇就多了。初來乍到的移民，找工作都是一個拉一個的，譬如很多rohingya都幫同一家工廠工作。而許多阿富汗父親不約而同地當了跨州的卡車司機。卡車司機的薪水很好的，在我們州平均有五六萬美金年薪。

我的阿富汗家庭一般都是母親帶來看病，父親通常都在外州開車偶而充當電話翻譯。父親回到家時，會跟著一起來，對小孩子的健康狀況非常關心。我很喜歡阿富汗的父母，他們有禮貌、客氣、好溝通，大部分都很尊重醫師的意見。我在想台灣三十年前的當醫生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 😅

但想到這些善良的家庭在來美前經歷的各種磨難，會覺得很難過。偏偏小孩子的笑容永遠都是那麼天真無邪。

看到塔利班上台的消息百感交集。有人說政府軍長期腐敗，塔利班是人民的選擇。我卻不禁為阿富汗的女性和女童憂心。只能祈禱我手中抱的這些女嬰們，未來都能接受良好的教育。

我在深夜走進那家按摩店
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這樣的事　
　
長時間坐在電腦前打字寫稿
維持同樣的姿勢坐太久
難免筋骨出了毛病
腰痠背疼肩膀僵硬是基本
外加坐骨神經痛
連走路都覺得
腳趾頭都在背叛我
　
凌晨二點從夢中醒來
忽然一陣腳抽筋
似電擊般從左小腿竄上來
　
現在是在玩電流急急棒膩
真他媽的痛死我了

於是再也睡不著
穿太少阿嬤會覺得你冷
這時候離開棉被
我覺得腳趾頭會凍傷　

隱約覺得背痛似乎在提醒我
它的存在比我還重要
　
記得死黨阿堯給過我一張名片
是一家廿四小時營業的按摩店

有這種地方哦？
對啊，我沒事就會去那裡
進廠保養維修一下
　
你平時都坐電腦前面
有空也要記得對自己好一點
　
不然老的時候
要吃一堆維骨力哦
阿堯對我這麼說
　
我沒細看地址
隨手就把名片塞進口袋
繼續打我的手遊
阿堯承諾給我的虛寶
到現在還沒給我
　
不過他叫了Uber Eat
整桶的炸雞餐誠意十足
　
我這人很簡單的　
只要不是我付錢
一切都好說
　　

凌晨二點
我的背痛告訴我
該進廠維修了

啊咧那張名片呢
我從床邊的衣服堆
翻找了好久
究竟哪件衣服的口袋
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啊有了
腦袋靈光乍現
還沒拿去自助洗衣店
暫放在洗衣籃
混在髒衣服裡的那件
藍色襯衫胸前口袋

找到了原來在這
名片上寫著大大的字
廿四小時營業
從頭到腳讓你舒舒服服

我打開手機
在Google Map輸入地址
這家按摩店位於
高速公路交流道旁
算是滿偏僻的

我知道那條路
離我家騎車需要二十分鐘
不算非常遠
但半夜一個人騎車
又是冬天
除了感覺冷
還會有點毛

不管了
我他媽的要進廠維修
這個念頭強烈到
不由自主穿上風衣
準備下樓去牽我的歐多買

才一回神
已經在路上了
我應該有把大門鎖好吧
名片放進皮夾裡了
那個阿堯說的
廿四小時的按摩店
它是今晚的目標

騎了好久
前面那個一閃一閃
醒目的招牌
應該就是按摩店吧

停好了車
我走向門口
玻璃看上去有點暗
該不會是做黑的
我有點遲疑按了門鈴

不一會兒
有個女的替我開門
你要按摩嗎？
　
（不然咧，你以為）
（我半夜來查水錶嗎）　

對啊，背有點僵硬
我需要力道重一點的

好的，我來安排師傅
你先在那邊換個鞋子
要先泡腳嗎？

不一會兒
師傅已經幫我洗好腳
用毛巾擦乾
帶我上樓找了間空房
叫我換衣服

師傅看上去
是30幾歲的女性
越南口音
中文說得很好

我裸著上半身
趴在按摩床
把臉埋在一個挖空的穴
口鼻確定可以呼吸

然後師傅幫我
蓋上一條大浴巾
開始針對痠痛的部位
揉壓起來
超痛的不騙你

師傅問我
你多久沒有按摩了
怎麼背這麼硬
像鐵板一樣

我說我很少去按摩
因為坐電腦打字太久
所以需要來這邊桑一下
覺得用台語念比較有FU

師傅居然也聽得懂台語
她說嫁來台灣十年有了
基本都會講
再難一點就沒辦法

她說你很少運動哦
看你筋骨這麼緊
有空要拉拉筋
不然會胃抽筋喔

不是胃抽筋
是我的腳在抽筋
待會按小腿的時候輕一點
我怕小腿又開始抽
我不想變透抽

師傅的聲音很甜美
她講中文的時候
跟她用越語和同事聊天
聲音不大一樣
我有注意到這點

忍受著陣陣痛楚
又感受無比的舒暢
我這人多少還是有點
抖Ｍ的屬性

力道會不會太重
如果太重要跟我說
這樣力道可以嗎
我上次按那個卡車司機
他也說要力道重一點
但是他沒有像你的背這麼硬

是哦，卡車司機
我只想到杜斯妥也夫斯基
不過越南師傅應該聽不懂笑點
算了，現在不是比誰硬的時候

哥，你這個不是鐵板了
已經是鋼板了，要不要考慮
去開大卡車，薪水很不錯喔

我現在終於知道
被按摩師傅認證
鋼鐵人是什麼感覺
但我並不想拯救地球謝謝

哥，你做什麼工作的
就在家裡用電腦打字
那是做什麼的，工程師嗎
也算啦，觀察人類不正常行為
的大數據分析工程師
我當然不能這樣回答她

你知道什麼是作家嗎？
知道啊，就是寫書的對吧
你是作家喔，寫什麼的
寫愛情小說嗎，我有時候
會打開手機看愛情小說

不是的，我寫恐怖故事
恐怖故事嗎？會有人看嗎？
我以為大家都是去電影院
看那個什麼鬼片，我們越南也有
越南的鬼，很恐怖喲

（故事待續） 深夜的按摩院 之一

文 / 銀色快手 20201013 AM 06:00
和妻子一起在北投泡溫泉的人

Art by Paul Delaroche
Le Supplice de Jane Grey

「工作貧窮階級」，我們都是領著老百姓的薪水，剛好支付房租、伙食費、電話費，連多餘的存款都沒有，打卡上班都只是為了能溫飽的族群。

假日看了一本書，讓我珍惜手上的工作，因為我們比另外一群人，多了一點點幸運，我們也許還有翻身的可能，我們也許還能發揮一點點影響力，雖然我們也是窮忙。

這本書是探討「底層生活」，作者是芭芭拉‧艾倫瑞克，加入低工作中收集的「臥底」報導。

她是洛克菲勒大學細胞生物學博士、專欄作家，是很傑出的女性代表，出生礦工家庭，前夫是卡車司機，因此特別關注社會底層（M型另一邊）的生活。

她為廣大的勞工們發聲，認為底層人民才是真正維繫這個社會的實質力量，但是得到的回報卻不成比例。

雖然是美國的社會，卻也是台灣的縮影，窮人的生活和世界很接軌。

為了讓更多人知道底層工作者的辛苦，隱藏自己的身分去應徵工作，當了女服務生、旅館房務員、鐘點清潔工、看護之家助手、收銀員、售貨員。
秉持著科學精神，梳理出低薪工作生存下去的方式，任何工作都需要技巧，不論它有多基本。

成為真正上班族後，我才知道為了生存不容易，每天八個小時的時間不是自己的，家裡的事情再多，忙到多累，住得再遠，都得七點起床，和通勤族擠上公車、捷運，站著也打瞌睡，因為昨天三點才睡。但你也必須上緊發條，隔天有交辦的事情、有你要出產的作業，這應該也是你的景況。

一年到頭工作，只賺得低廉的薪水。連買房能力都沒有，甚至只能住在一個月5000簡陋的租屋處，毫無生活品質，但多少人是這樣的再過生活，也許我們很難想像。

不過有一群勞工更加辛苦，他們沒有白領的優勢，必須勞苦的賣命。上班族有加薪、升遷的機會，還有跳槽的選擇權，有擺脫命運的可能性，但他們的工作看不見未來。

本身並不貧窮的人往往想像貧窮是一種「過得下去」的生活。我以前也是這麼看待的。

不貧窮的人很難理解那其實是一種極度痛苦的狀況，午餐可能只有一塊吐司，即使生病或受傷，還是得咬緊牙關「用工作撐過去」。

因為根本沒有津貼或健康保險，他們沒有生病的資格，只要一天沒有薪水，就意味著隔天連幾塊錢的伙食費都付不出來。

這些經驗根本不能被歸類為「過得下去」，而是一種經年遭到剝削、受到無情懲罰的生活方式。

雖然沒能和作者一樣偉大淺入底層工作來體驗，但讀了她的文字，可以明白我們不該再用，「努力就會成功」，這樣的自私、無知來鼓勵他們。

有一段內容也讓我記憶很深，作者在這臥底過程當中，並沒有被同事發現自己不同之處，同事只是覺得她口條特別好而已。

作者認為可能因為她是新來的，很多東西沒上手，而那些清潔員、服務生，對工作駕輕就熟，雖然他們是勞工，但都在這領域有自己的特質，聰穎和天賦，所以反而她變得不突兀了。

也發現一種現象，是她任務完成準備下一段旅程，和同事揭開真實身分的時候，你猜他們什麼反應？是驚訝她原來那麼優秀？居然是臥底？

都不是，同事們的第一個反應都是: 「蛤，妳明天不來上班了？」

他們並不驚訝她的身分，也顯示他們根本沒時間再意多餘的事，他們只有擔心工作的分配。

他們也無法從工作中找工作熱情，更別說談什麼理想抱負。

很多人說不難想像貧窮的生活，只是，每個人對忙碌的定義不一樣，對貧窮也是。

如果少了這些作品，或許我們永遠不知道自己關在象牙塔裡的想像，距離現實多遠。

窮忙族成為普遍現象，作者正是為了讓更多人知道，原來有這樣一個「在職貧窮」的事業和階級存在。

心得感想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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