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結束了台大演講，後半段其實我好幾度很感傷，大概是情緒使然話說得比較斷斷續續零零散散。知道自己正在一個過渡的地方，很多原本能慣於用以往的方式敘述的事情，都變得拗口。我想起在這些年裡我在演講中說過的很多的話，有些事後覺得其實並不妥的，有些事後慶幸還好自己有將它傳遞出去。 ⠀⠀ 今天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人問我，張西，妳有沒有想過自己三年或五年後的樣子。如果是以前的演講，我都會很直截地說，有呀怎麼會沒有。但今天的那一刻有些猶豫了。當然我還是有的，但是已經沒有以前那樣的篤定。這騙不了人，就僅僅是要我自己在腦海中抓取一個明確的畫面，都沒有辦法。我忽然想起我的年紀，然後看著發問的同學，誠實地告訴他，其實我也才二十六歲，二十六歲呀，還小小的，也還並不是一個多厲害的人，所以我也有我的難題和選擇要面對，也許不會再只有作家這個身份，但仍會繼續書寫下去。 ⠀⠀ 前些天在準備要講什麼的時候其實很焦慮，很多說過的故事已經不想再複述，儘管知道來的同學可能都是第一次聽，又或是是透過後來的幾本書才慢慢地認識我。我彷彿有一種滯留感，身上有一個過去的我還停在那裡，她知道說什麼樣的故事可以令人流下眼淚，但現在的我偏偏不想這麼說，那是過去的我，過去的我會這麼做，因為我還在那樣的情境裡，但屬於過去的語言，終究不適合現在的口。我是知道的，必須持續向前，停在原地只會被原地淹沒。而向前是要去哪裡呢，對於才二十六歲的我而言，其實和在坐的每一位同學一樣，都是無比陌生的難題。 ⠀⠀ 有一天我會被時代汰換掉嗎，我不知道，但是帶著極大可能性的認知，我反而更有安全感，知道年輕會隨著時代也一起消逝，同時知道會迎來新的自己，讓我覺得那種前進是必要且踏實的，儘管身上某些部分會有所剝落，更會與某些既有的安逸變得疏離。是這樣的吧，找到一個善待自己的方式，永遠重要於找到一百個喜歡或是認同自己的人。 ⠀⠀ 想到接下來的閉關其實有些期待，以往試過很多方法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比如今天也有一個讀者問我，你在出版前到出版的過程中，有遇到什麼最困難的事情嗎。我想了想然後說，好像沒有耶。當時很單純，當你強烈渴望一件事情的時候，所有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所有的困難都會被你當下所可以想到的方式解決或消化。我半開玩笑地說，難的應該是出版後的變化，並不是生活的劇烈變動（生活幾乎沒什麼改變，我還是會肚子餓，還是會懶得洗衣服），而是自己心態的上的調適，過度自負的、過度自卑的。 ⠀⠀ 接下來的閉關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讀書準備考試、寫新書的稿子。之於自己的現實生活是很大的不同，不過之於網路社群想想應該還好，手機已經變成每個人的身外器官，唯一的差別應該是頻率和篇幅相較於這陣子都會再更少一點。讓舊的自己留在舊的時光裡，儘管有時候還是會綁手綁腳。像是那天在《數位麥克魯漢》裡讀到的「初戀效應」，裡頭在說的是媒介的使用習慣，但其實放到很多的事情上，我們都不免俗地會有這樣的心態產生——所有的後來都會和第一次做比較（無論什麼樣的第一次）。 ⠀⠀ 初次成為作家，接著要成為作家加考生。生命的豐厚大概就是來自角色的變換與積累吧。啊，一股腦兒寫了太多心裡的碎碎念，很感謝今天，謝謝台大寫作中心的邀請，還有謝謝前來聽我說話的人兒們。謝謝當我以書寫這樣的方式與世界產生關係的時候，有那麼多陌生的靈魂擁抱著我。雖然明年也有一些學校的演講已經在安排的階段，不過也許未來，演講會接的少一點（也不一定），保持未來的空曠，偶爾茫然，但偶爾也因為有無數的可能性而感到富足。 ⠀⠀ 晚安，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