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之「故鄉」 上

二十年了，他離開台灣這美麗的故鄉已經二十年了，離開的那一年，他十歲，全家移民到日本。

日本是一個比台灣乾淨、安靜、禮貌的國家，但台灣的人情味、吵雜與對故鄉的眷戀，讓遠雄決定隻身一人從大阪回到了台灣。

飛機安全的降落在桃園國際機場，花了二十分鐘等待行李，遠雄拿著日本護照出境，在他跟海關人員用純正的台灣腔說「謝謝」時，海關人員還吃了一驚。

搭上了計程車，告訴司機飯店的名字，不用地址，司機已經熟稔的開車上路。

靠在窗旁，遠雄看著景物不斷的向後飛退，開始在腦海裡從破碎且零亂的記憶拼出他印象中台灣的樣子。

在他小時候，他媽媽總說台北是台灣最繁華的地方，只可惜他從來沒有機會去台北一趟家裡就移民了，說來好笑，三十歲的他現在卻是以一個日本人的身份來台北。

媽媽說的是對的，儘管是十一點這麼接近深夜的時間，在街上走動的人依舊很多，燈火閃爍的似乎在證明台北是個不會疲倦的不夜城，只不過他累了，對於他這個日本人來說現在時間還要再加一個小時，況且在日本他還是個十點就睡覺的上班族。

到飯店確認房間時還發生一段插曲，跟他坐同一班飛機的兩個日本女生也跟她住同一間飯店，而且不會講中文，雖然已經拿到鑰匙，但他還是充當了一下臨時翻譯。

在幫她們拿到鑰匙之後，兩個日本女生還問：「你是日本人嗎？」

遠雄笑了笑，雖然包包裡正躺著日本護照，卻說：「不，我是台灣人。」，說完，因為真的太累，跟兩個日本女生道了晚安之後馬上回房間，放下行李後連澡都沒洗就睡了。

隔天早上七點，morning call響，遠雄起身，拉開窗簾，從行李箱裡拿出換洗衣服，沖了個醒神的熱水澡，花了點時間刮了鬍子，將換下來的衣服裝進塑膠袋，收好行李箱，拿著早餐券下去大廳拿了兩人份的早餐大快朵頤。

拉著行李出了飯店，遠雄叫了計程車，一路坐到了台北火車站，對於住在日本二十年的他來說，台灣是他的故鄉，但對於站在台灣土地上的他來說，烏樹林才是他的故鄉。

買了一張從台北到新營的自強，雖然時間還不到中午，但遠雄在上火車前買了一個台鐵便當，為了尋找記憶中的味道。

找到了自己的座位，遠雄迫不急待的打開便當，每次媽媽帶他去台南玩時，總會買一個鐵路便當給他吃。

可惜的是，他手上這個鐵路便當跟他記憶裡的不一樣。

「或許是自己在日本住太久，口味變太重了。」他自嘲的說，接著拿起筆記本，用中文寫著日記，這是他訓練自己記得中文字的方式之一，而且很有效。

「去日本玩阿？真好。」坐在遠雄旁邊的阿伯看到日記的開頭，羨慕的說道。

遠雄笑著搖搖頭：「不是，我剛從日本回來。」

阿伯有些被搞混了，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哦，你去日本讀書阿？」

「不是，我家移民到日本已經二十年，這是我第一次回台灣。」遠雄說。

「哦，回到故鄉的感覺怎麼樣，很不錯吧？」阿伯問。

「還不錯。」遠雄笑著說，這個時候，火車抵達了新竹站。

「呵呵，年輕人，我要下車了，好好享受回故鄉的時間吧。」

「好。」遠雄點頭。

台北到新營，接近四個小時的時間，遠雄除了寫日記之外，剩下的時間都用在「看窗外」。

靜靜的靠著椅背，靜靜的看著窗外，就這樣，他度過了漫長的三個多小時，直到廣播傳來新營站到了，他才第一次將視線從窗外離開。

提著腳下的行李，出了車站，一群計程車司機在門口用著台語攬客，看著他拖著行李箱，更是熱絡的問他要不要坐車。

「不用了，謝謝。」他一一客氣的回絕，然後站在門口，看著火車站前似曾相識的小小圓環。

「真的變了。」那個小小的圓環，改建了，雖然沒有比較大，但是變了，雖然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但遠雄就是知道現在的圓環跟他小時候的圓環不一樣。

沉澱了心靈，遠雄拉著行李箱走到附近的公車站，聞著公車站旁雞排店飄來的炸香味，以前這不是雞排店，遠雄再看向對面，河合鋼琴，以前的這裡也絕不是河合鋼琴。

「真的變了。」遠雄再一次的這麼覺得，只不過新營不是他的故鄉，所以他進到公車站，買了張到烏樹林的公車票，然後看了時刻表，離下一班公車發車時間還要等半個小時。

「這到是沒變。」遠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