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逃走的所有夜晚。
國中的時候,等家裡房間燈都暗了,我會一個人翻牆離開。我記得那時候,豐原是一座多麼亮的城市,斜斜路燈打在無人的三線道四線道馬路上,橘色的銘條反映著光,我一個在馬路上奔跑。說不出來要去哪裡,只要想要前去而已。哪裡都不能去吧,但大概哪裡都去得了。
跑累了,繞近產業道路旁一整...
我記得逃走的所有夜晚。
國中的時候,等家裡房間燈都暗了,我會一個人翻牆離開。我記得那時候,豐原是一座多麼亮的城市,斜斜路燈打在無人的三線道四線道馬路上,橘色的銘條反映著光,我一個在馬路上奔跑。說不出來要去哪裡,只要想要前去而已。哪裡都不能去吧,但大概哪裡都去得了。
跑累了,繞近產業道路旁一整排快炒店,也學著點什麼熱炒蟹腳、爆火炒蝦之類。掐著指尖剝蝦殼,弄得一手腥,桌上杯盤狼藉,水杯裡浮出一張油光泛亮的臉,覺得自己像個大人了。
然後趕在清晨七點前回家,翻牆鎖門,乖乖跳上床。掀開棉被,振保又變回一個好人。我又成為一個學生。背起書包,在接下來的裡白天昏聵睡去。覺得整座城市是一個夢。別人都在我夢裡醒著。
那時爸爸媽媽還是壯年,他們一次也沒抓到我,我一次也沒被人發現。夜那麼黑,燈那麼亮。 城市那麼大。一切充滿可能。
後來,我離開小鎮。每一次回豐原,發現他越來越暗了。
後來的後來,我不再天黑後出門 ,只在夜暗後才回到小鎮的家。那裡和其他地方都一樣。
再後來,我都說,「我要回台北了。」回老家說的是去豐原。
不知道豐原有沒有後來?
我爸爸說,在他小時候,我們舊家旁,有一間電影院,小時候會跟電影院的女孩玩。後來電影院收了。電影院的那個不熟的孩子,出了家,法號證嚴。
我爸爸說,豐原有很多馬路本來是河流。後來地不夠了,人多了,就在河上蓋起了路。路上人家其實是水上行舟。腳其實懸在半空。很想跟爸爸說,現在豐原人變少了,那河是不是還在路的下方流動著,也許上面的豐原才是水面的倒影,逃走的路不是通往前方,而是往下方,在那裡有另一個可能的豐原,有所有可能的生活。
但我們終究只有一個豐原。
街燈都不亮了,九零年代的青春偶像唱反覆的夢,黑色天空,新世紀的我走進街上像走進暗裡,太怕踩到狗屎,所以越走越慢,有時會停下來在黑暗中想,現在的我,是在哪一個豐原呢?
明天中午,在豐原,有一場小講座,
讓我們暗中聊聊這座在暗中的城市。
-時間:9/19 星期六 14:00 – 16:00
-地點:恋風草青少年書房
台中市豐原區北陽二街129號
-費用:免費
報名網頁:https://forms.gle/wU84yQqzNtAKBWbj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