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蘭山中野書（20）
朋友說他親眼看見車廂裡一個母親手中攤開一張報紙，對睜著大大眼睛看起來五六歲的孩子，認真地說：

「孩子，看，這叫報紙。報——紙。」

好像是個應該讓人發笑的故事，我聽起來，怎麼有點.......好像看見遠遠高原上送葬的行列逐漸沒入蒼茫的天空，送走的是一個曾經耳鬢廝磨的人。

這個時代，能回報給朋友什麼呢？親手寫的字吧？

「這是什麼？」

窗口裡邊的人問。很禮貌。

「信，」我說，「要寄出的信。」

「裡面是什麼？」

我愣了一下。信，怎麼解釋「信」的裡面是什麼？

愛情啊⋯⋯

思念啊......

感恩啊.......

憐惜啊⋯⋯

他打開信封瞄了一下內容。我的濃黑墨字，寫在小小的卡片上。

「印刷品吧，」他說，「比較便宜。六塊。」

這就偏偏不是「印刷品」；這是我沾墨手寫的字。

我心裡默默想，說出來的卻是，「好，六塊。二十封。」

他拿出一張帶印戳的條碼。

「不不，」我說，「請給我真的郵票。」

我要郵票，要郵票上寫著「都蘭」的郵戳，要有今天這個二十一世紀遲遲午後陽光的日期。

郵務窗口，反正沒有人排隊。我就站在窗口，慢慢地，用條狀漿糊，一封一封黏上封口，再把郵票，一張一張黏在信的右上角。一張、一張、一張。

孩子，看，這叫信。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