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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登眼鏡 在 愛看電影的波妞 Instagram 的精選貼文

2020-05-11 07:3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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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爾登眼鏡 在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1-07-29 00:16: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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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回--傳奇麵包師

    現在是午夜十二時,距離鐵達尼號正式沉沒,還有兩小時二十分鐘,而實際上留給劉俊文和李倩盈的時間只有不到一個半小時。

    因為在一時三十分,船首的甲板已經沉沒,餘下的時間已經很難作出拯救,兩人需要用一個半小時讓所有拯救行動都有序地進行。

    船上的七名船副,由李倩盈的帶領下為救生艇作準備。

    劉俊文召來乘客服務長,要他們將餐飲服務員,以及船上的生火員和煤工安排在廚房等候,隨後便帶著安德魯一起走到廚房。

    在路上安德魯忍不住問:「謝夫先生你是不是早就預計到鐵達尼號會沉沒?」

    劉俊文不答反問:「我說我預計到,你信嗎?」

    安德魯反覆的回想之前他們不對勁:「之前不信,現在信了。」

    「信了便好,我知道一早跟你們說,你們是不會相信的,便提早做了準備。」劉俊文安慰道:「安德魯先生,我知道鐵達尼號是你的心血,你也好,船長也好,都不會相信,也不想相信她會沉沒,但我們東方有句說話,天命不可違,這是鐵達尼的結局,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的渡假郵輪嗎?

    每一個故事,都會有結局,無論結局是好是壞,也有令人難以忘記的細節,你希望這細節是,由人命堆砌而成,還是奇蹟的在不夠救生艇情況下,讓大部份人獲救?

    人生之中難免會留有遺憾,鐵達尼的首航便是沉沒,對你說肯定是遺憾,但在遺憾之中,我們也可以做到最好,讓遺憾成為下次成功的動力,安德魯先生,你是天才橫溢的設計師,對工作認真而且善良,我希望你能用你的才能,去彌補這次的失敗。」

    安德魯嘆了口氣:「在我知道鐵達尼要沉沒的一刻,我已經可以預計到結局是有過半的人失去生命,我沒法改變,只能讓自己成為失去生命的一員去彌補我犯下的大錯……謝夫……謝謝你,我也對你們起誓,在你們未能成功脫險之前,不會登上救生艇。」

    劉俊文聽到大驚:「不不不,安德魯先生,你按照我說的,不要為我再添麻煩了,我絕對會讓大家都安全!」他心想自己有系統的保護,即使命危也可以脫離這世界,但安德魯不一樣,他的支線任務自己還要完成,要是他想不開自己一直的佈局便失去了意義。

    在劉俊文強烈的洗腦教育後,安德魯終於平靜下來,而兩人亦到達了廚房。

    劉俊文一推開門,一個大鬍子便迎了上來:「你終於來了……你要的麵包我都準備好了,現在製作的都是額外的份量,我要的東西你能給我嗎?」

    看到面前一堆堆的麵包和酒,劉俊文終於鬆了口氣,從袋中拿了一本書遞了給大鬍子:「做得好,這是你應有的報酬!」大鬍子看到書後激動地翻閱,一聲聲讚嘆不斷傳出,而書名是《日式麵包王第六卷》。

    服務生一個接一個的來到廚房,劉俊文要服務長安排好他們的工作,工作內容很簡單,派發麵包、香腸、火腿、以及糖給所有乘客,要求對方全部吃完,好好補充體力,原本的沉船時間是凌晨,二等艙和三等艙的乘客未必吃得飽,而飽肚可以給人帶來更高的熱力,即使下水也能多撐一會兒。

    這是劉俊文的第一招。

    隨後他讓服務長將之前所有的空酒瓶都回收過來,因為高級酒瓶在二十世紀初也是有不少價值,通常也會留下,到岸時轉售給商人,所以酒瓶只要洗洗便能再用,他要令每位成年男子也有一瓶酒隨身,最少也有一半份量,在寒冷的天氣和水中,間歇性的喝一點點烈酒,是可以讓身體保持溫度。

    這是劉俊文的第二招。

    接下來便是生火員和煤工的工作了,經點算後,在關水閘時,有十名船員趕不及逃走,已經被活活淹死在鍋爐室……劉俊文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真正聽到這消息時仍然感到非常難過……

    整理好思緒後,他也要繼續自己對其他生命的誓言,讓一批船員到頭等餐廳中,將所有的木桌都鋸掉腳然後搬到甲板上,另一批到頭等客房中,把每間客房都配置的衣櫃背板拆下來帶到甲板上。

    這是劉俊文的第三招。

    把一切都安排好,劉俊文轉頭看向正在沉迷漫畫的大鬍子,他是鐵達尼號上的傳奇麵包師,查爾斯.賈克林。

    這位鐵達尼號上的首席麵包師,在電影中連名字都沒有報出來,但只要細心留意的話,便能發現導演別具心意的讓他不停出現在場景之中,在露絲和傑克在船尾終於迎接沉沒的時候,他們身邊出現了一個身穿白衣,把自己全身都包得緊緊的鬍子大叔。

    鬍子大叔是真實存在的人物,他在沉沒後,在負兩度的海洋中浸泡了三小時才被救回,接近一千人掉下海中,只有十六人能生還,他,便是其中一人,更神奇的是,他得救後只是雙腳腫脹,連失溫症都沒有。

    劉俊文翻查了很多在冰冷海水中存活的資料,但幾乎都是無解,要堅持兩小時等待卡柏菲亞號到來,是沒可能。

    所以他的第一個佈局是,加州人號,這一艘船其實在鐵達尼的不遠處,但史實中,因為加州人號的電報員遇到冰山,一直發出冰山警告,而鐵達尼的電報員菲利浦在不停的警告下,難以收聽到其他地方發出的電報,所以他對加州人號的電報員發出了「閉嘴」的訊號,對方電報員亦因此而放棄發出訊號,直接休班就寢,所以加州人號在鐵達尼號發出求救時,是完全沒有電報員能接收。

    加州人號沒有乘客只有船員,要是他們能到達拯救的話,會有更多人獲救,但就因為這信訊的鬧劇,讓對方收不到求救。

    劉俊文便用金錢的超能力去讓對方一直在線,直到撞船發生,便直接發出訊號,讓對方趕來,這是他的第一個佈局。

    第二個佈局便是堅持,而他便把這傳奇的鬍子大叔做的一切,以更大規模的讓船上人員都受惠,這必須要得到船長的許可和權力,不然以鐵達尼號這批沒有受過什麼緊急訓練的人來處理,便不單是天災,更多的是人禍了。

    鬍子大叔做的事只有三件,吃飽、喝醉、丟東西浮起來。

    在電影中露絲和傑克的鏡頭中你不難找出他一直丟東西的身影,所以在沉沒後他能找到飄浮物支撐身體。

    為了讓食物充足,劉俊文用了兩本二十一世紀的麵包大全,以及頭五卷的日式麵包王漫畫便成為俘虜了這位傳奇麵包師的心,成為對他唯命是從的奴隸,當然不少得,劉俊文自身的吹水能力,不經意間說自己在閒時研究出的麵包心得,鬍子大叔只差沒有跪下來拜師。

    -----

    劉俊文的這邊很順利,但李倩盈卻是手忙腳亂,你想像不到,二千人的生命掌握在你手中,當你要處理既救生工作時,在旁邊有不少人向你提出不同的質疑時,要承受多大的壓力。

    李倩盈回想著劉俊文一次又一次提醒她的次序。

    「先讓頭等艙的人全部上船,然後是二等艙,最後是三等艙,千萬不可以是女人和小孩優先,每艘船要以男性七成,女性三成的比例去處理,小孩跟著他們的家長就可以。」劉俊文要李倩盈能背誦出這個處理才停止重覆。

    當李倩盈真的背了出來時,她終於問出了心中的問題:「為什麼不可以女人和小孩優先?這樣做的話……那女人和小孩不就會危險了嗎?」

    劉俊文托了托眼鏡道:「你有看過鐵達尼上的男女比例嗎?」

    李倩盈搖了搖頭。

    「鐵達尼上的乘客有1317人,船員有908人,乘客的男女比例為66%比34%,而船員男女比例為97%比3%,其實整艘船的女人和小孩,只有527人,要是能有序地安排他們登船,所有女性和小孩都可以乘得上救生船。」劉俊文遞上資料給她看道:「而救生艇的接載人數是1178人,記不記得安德魯說過,所有船經測試,比起定下的65人,事實上能承載到70個成年男人,你想想,如果女人和小孩優先,會發生什麼事?」

    李倩盈也不是傻,想了一想便慚愧的答:「每艘船都不能用盡它的承載能力。」

    劉俊文摸了摸她的頭道:「對啊,載重是一個因素,空間是另一個因素,所以根據比例,以二比一去計算,才是能夠救到最多人,到時救生艇你無論如何,最少最少也要載得到七十五人以上!」

    李倩盈明白過來,但轉念又想:「那船員呢?」

    劉俊文嘆氣道:「船員中的女性優先,男性的話……便要看加州人號什麼時候能到了……」

    李倩盈低聲問:「那為什麼是乘客先上,難道船員的生命不比乘客的珍貴嗎?」

    劉俊文沉默了一會才道:「你聽過世越號吧……當時船員比乘客優先逃生,最後三百多人罹難……作為船員,他們是有責任守到最後一刻,雖然沒有人希望撞到冰山,每個人都希望能得救,但船員的責任是讓乘客安全,一個人的失職也好,全體也需要為此而負上責任,這是他們的專業,乘客對於意外是全無責任的,所以,我才讓船員留到最後……」

    「我明白了……我會根據你說的做,希望救援的船能早點到達吧……」李倩盈無奈道。

    劉俊文抱住了李倩盈:「我也會為他們準備好求生的方式,對了,你買了保鮮紙了嗎?」

    李倩盈點頭:「我把附近的超市保鮮紙都買了,剛剛點了一下,我們的行李可以放到四十卷。」

    「四十卷嗎,那就是8000呎,好像也有點不夠,我記得之前我們試過,一卷可以包到20人,那便是可以給400人做到保護……唉,也沒辦法了,我們要帶的東西太多……」劉俊文按著頭苦思還有沒有更好的方法。

    李倩盈問:「保鮮紙真的有用嗎?」

    劉俊文笑道:「我也不肯定,但我看過資料,人在冰水中最重要是讓上半身保持溫度,保鮮紙包得好的話,可以有助防止失溫,到時你記得教授他們在水中不要亂動,盡量抱住自己身體,有浮物的話便爬上去,像露絲一樣,我會先準備一些木板拋下海,希望數量足夠吧……時間不多,我也無法預計到他們能安排多少……哈哈,沒想到保鮮紙在捉鬼以外,還有這個用處!」

    -----

    在李倩盈的安排下,頭等艙乘客都被安排到甲板上的房間等待,救生艇成功的放下了四艘,第一輪的登艇也要開始。

    被放出甲板的頭等艙乘客們十分不耐煩,吵鬧著為什麼這樣的天氣也要走到甲板上,有些人更是坐下了要求服務員提供服務。

    當他們聽到要登艇時,紛紛表示這是必須的嗎?

    李倩盈安排下,救生艇開放比起原定時間早了一點,當時船身還沒有很明顯的傾斜,這些人都沒想到這艘永遠不沉的鐵達尼,離沉沒只有不到兩小時。

    在吵鬧中,李倩盈只可以跟旁邊的船副一起大叫,男士和女士各排一條隊,我們要安排上船等。

    但直到李倩盈在寒冷的天氣,喉嚨都快啞了,第一艘救生艇還沒有坐滿。

    富人們都在質疑,為什麼不是女士和小孩先上,也有人說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登船,要求見船長。

    在混亂的人群中,露絲走了出來跑到李倩盈的身上,她遲疑的問:「這艘船要沉嗎?」

    李倩盈看旁邊沒有人聽到,便無奈點頭。

    露絲露出了少許驚慌,然後提出想協助她,這時候露絲的媽媽拉著露絲道:「我們回客房吧,這裡冷得要死,對了,等一下給我熱一杯牛奶,讓身體暖和一點我才能睡。」

    露絲撥開了她的手,低聲道:「母親,這艘船要下沉了,你不想死的話,便乖乖上救生艇吧。」

    錯愕的露絲媽媽轉眼便笑道:「下沉?別笑死我了,喂,大家,有人說鐵達尼要下沉,你說是不是笑話?」

    旁邊的人聽到後都一起大笑,鐵達尼下沉,是一項特別節目嗎?這樣倒也有點新意,但選在寒冷的深夜,安排也實在太差。

    李倩盈嚇了一跳,還好,這消息沒有人相信,要是引起騷亂事情就不好辦了。

    但露絲媽媽沒想過要靜下來,還在不斷的勸告正在登艇的人一起等船長到來,說自己不會聽一個乘客的指揮。

    李倩盈看了一看手錶,時間不多了,再這樣下去便來不及讓三等艙的人上來,她終於忍不住扇了露絲媽媽一把掌。

    被扇後露絲媽媽呆了一秒,然後便發狂的指罵著李倩盈:「我還沒有跟你算,要不是你和你的丈夫,露絲肯定不會跟卡爾取消婚約!我不知道你這賤民跟我女兒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你的養母如何教導你!這裡還輪到你發號施令?我今晚跟你沒完。」說罷便準備回敬李倩盈一掌。

    這一掌在半空中被一只手狠狠的攔住,然後又一把掌打了在她另一邊臉頰。

    劉俊文怒道:「誰給你的膽子打我妻子?我從來都沒有讓她受過苦!就憑你這只懂花男人錢的所謂貴族?現在這船是我說了算,信不信我將你丟下海都沒有人敢說不!」

    一邊說劉俊文一邊擋在李倩盈的身前,然後拿出手槍,向天開了一槍道:「我們是在救人,一知半解的,我可以當聽不到,但要是誰敢阻我的!我不介意給他們來一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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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回預告:

    生死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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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話:

    呢一回比我想像中寫得長……由八點打到十二點……希望大家會喜歡

    劇情開始失控,係災難面前,每人都想活下去,但只是希望自己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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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卡爾登眼鏡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20-09-13 19: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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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燒倉房的怪癖】
     
    前陣子看了之前的一部韓國電影《燃燒烈愛》,後來在找相關討論時,才發現是由村上春樹的短篇小說〈燒倉房〉改編。
     
    以村上的風格來說,這部短篇小說的隱喻算是比較明顯的。雖然最後還是留下懸念,但讀者大都能猜到,故事的最後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發生了什麼呢?來看看這部〈燒倉房〉吧。
    -

    燒倉房 / 村上春樹
     
    三年前,我和她在一個熟人的婚禮上相遇,要好起來。年紀我和她幾乎相差一輪,她20,我31。但這不算什麼大問題。當時我傷腦筋的事除此之外多的是。老實說,也沒工夫一一考慮什麼年齡之類。她一開始就壓根兒沒把年齡放在心上。我已結婚,這也不在話下。什麼年齡、家庭、收入,在她看來,都和腳的尺寸聲音的高低指甲的形狀一樣,純屬先天產物。總之,不是考慮便能有對策那種性質的東西。
     
    她一邊跟一位有名的某某老師學默劇,一邊為了生計當廣告模特。不過,因她嫌麻煩,時常把代理人交待的工作一推了之,所以收入實在微乎其微。不足部分似乎主要靠幾個男人好意接濟。當然具體情況我不清楚,只是根據她的語氣猜想大概如此。
     
    話雖這麼說,可我並非暗示她為錢而同男人睡覺什麼的。偶爾或許有類似情況。即使真有,也不是本質性問題。本質上恐怕單純得多。也正是這種無遮無掩不拘一格的單純吸引了某一類型的人。在她的單純面前,他們不由想把自己心中盤根錯節的感情投放到她身上去。解釋固然解釋不好,總之我想是這麼回事。依她的說法,她是在這種單純的支撐下生活的。
     
    當然,如此效用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這同「剝橘皮」是同一道理。
    就講一下「剝橘皮」好了。
     
    最初認識她時,她告訴我她在學默劇。
     
    我「哦」了一聲,沒怎麼吃驚。最近的女孩都在搞什麼名堂。而且看上去她也不像是一心一意磨練自己才能的那種類型。
     
    而後她開始「剝橘皮」。如字面所示,「剝橘皮」就是剝橘子的皮。她左邊有個小山般滿滿裝著橘子的玻璃盆,右邊應該裝橘皮的盆—這是假設,其實什麼也沒有。她拿起一個想像中的橘子,慢慢剝皮,一瓣一瓣放入口中把渣吐出。吃罷一個,把渣歸攏一起用橘皮包好放入右邊的盆。如此反復不止。用語言說來,自然算不了什麼事。然而實際在眼前看十分、二十分鐘—我和她在酒吧高臺前閒聊時間裡她一直邊說邊幾乎下意識地如此「剝橘皮」—我漸漸覺得現實感被從自己周圍吮吸掉。這實在是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情。過去艾科曼在被送上以色列法庭時,有人建議最合適的刑法是將其關進密封室後一點點將空氣抽去。究竟遭遇怎樣的死法,詳情我不清楚,只是驀然記起這麼回事。
     
    「你好像滿有才能嘛。」我說。
    「哎喲,這還不簡單,哪裡談得上才能!總之不是以為這裡有橘子,而只要忘掉這裡沒橘子就行了嘛,非常簡單。」
    「簡直是說禪。」
    我因此中意了她。
     
    我和她也不是常常見面。一般每月一回,頂多兩回。我打電話給她,約她出去玩。我們一起吃飯,或去酒吧喝酒,很起勁地說話。我聽她說,她聽我說。儘管兩人之間幾乎不存在共同話題,但這無所謂。可以說,我們已經算是朋友了。吃喝錢當然全由我付。有時她也打電話給我,基本是她沒錢餓肚子的時候。那時候她的確吃很多,多得叫人難以置信。
     
    和她一起,我得以徹底放鬆下來。什麼不情願幹的工作啦,什麼弄不出頭緒的雞毛蒜皮小事啦,什麼莫名其妙之人的莫名其妙的思想啦,得以統統忘卻腦後。她像是有這麼一種本事。她所說的話沒有什麼正正經經的含義,有時我甚至只是哼哈作答而幾乎沒聽。而每當側耳傾聽,便仿佛在望遠方的流雲,有一股悠悠然的溫馨。
     
    我有跟她說了不少。從私人事情到泛泛之論,都可以暢所欲言。或者她也可能同我一樣半聽不聽而僅僅隨口符合。果真如此我也不在乎。我希求的是某種心緒,至少不是理解和同情。
     
    兩年前的春天她父親心臟病死了,一筆稍微湊整的現金歸她所有。至少據她說來是這樣。她說想用這筆錢去北非一段時間。何苦去北非我不清楚,正好我認識一個在阿爾及利亞駐京使館工作的女孩,遂介紹給她。於是她去了阿爾及利亞。也是因勢之所趨,我到機場送她。她只拎一個塞有替換衣服的寒傖的波士頓旅行包。外表看去,覺得她與其說去北非,不如說是回北非。
     
    「真的返回日本?」我開玩笑問道。
    「當然返回呀!」她說。
     
    三個月後她返回日本。比走時還瘦了三公斤,曬得黑漆漆的,並領回一個新戀人,說兩人是在阿爾及利亞一家餐館相識的。阿爾及利亞日本人不多,兩人很快親密起來,不久成了戀人。據我所知,此人對她是第一個較為正規的戀人。
     
    他二十七八歲,高個子,衣著得體,說話斯斯文文。表情雖不夠豐富,但長相基本算是漂亮那類,給人的感覺也不壞。手大,指很長。
     
    所以瞭解這麼詳細,是因為我去機場接兩人來著。突然有電報從貝魯特打來,上面只有日期和飛機航班。意思像是要我接機。飛機一落地—其實由於天氣不好飛機誤點四小時之久,我在咖啡屋看了四本週刊—兩人便從艙門挽手走出,儼然一對和和美美的小夫妻。她將男方介紹給我。我們幾乎條件反射地握手。一如在外國長期生活之人,他握得很有力。之後我們走進餐館。她說她橫豎得吃蓋澆飯,我和他喝啤酒。
     
    他說他在搞貿易。什麼貿易卻沒說。至於是不大喜歡談自己的工作,還是怕談七來只能使我無聊故而客氣不談,情由我不得而知。不過老實說,對於貿易我也不是很想聽,就沒特意打聽。由於沒什麼好談的,他講起貝魯特治安情況和突尼斯的上水道。看來他對北非到中東的局勢相當熟悉。
     
    吃罷蓋澆飯,她大大打個哈欠,說困了,樣子簡直像當場就能睡著似的。忘說了,她的毛病就是不管什麼場所都困。她提出用計程車送我回家,我說電車快自己坐電車回去。搞不清自己是為什麼特意來的機場。
     
    「能見到你真高興。」他懷有歉意似的對我說。
    「幸會幸會。」我也回道。
     
    其後同他見了幾次。每當我在哪裡同她邂逅,旁邊肯定有他。我和她約會,他甚至開車把她送到約會地點。他開一輛通體閃光的銀色德國賽車。對車我幾乎一無所知,具體無法介紹,只覺得很像費裡尼黑白電影中的車,不是普通工薪人員所能擁有的。
     
    「肯定錢多得不得了。」一次我試探她。
    「是的。」她不大感興趣似的說,「肯定是的,或許。」
    「搞貿易能賺那麼多?」
    「搞貿易?」
    「他那麼說的,說是搞貿易工作。」
    「那麼就是那樣的吧。不過……我可不太清楚的。因為看上去他也不像怎麼做事的樣子,總是見人,打電話。」
     
    這簡直成了菲茨傑拉德的《了不起的蓋茨比》,我想。做什麼不知意,反正就是有錢,謎一樣的小夥子。
     
    十月間一個周日下午,她打來電話。妻一清早就去親戚家了,只我自己在家。那是個天氣晴好的愜意的周日,我邊望院子裡樟樹邊吃蘋果。僅那一天我就吃了七個蘋果。我不時有這種情況,想吃蘋果想得發瘋。也許是一種什麼預兆。
     
    「就在離你家不遠的地方,兩個人馬上去你那裡玩好麼?」她說。
    「兩個人?」我反問。
    「我和他呀。」
    「可以,當然可以。」我回答。
    「那好,30分鐘後到。」言畢,她掛斷電話。
     
    我在沙發上發了一會呆,去浴室沖淋浴刮鬍子。等身體風乾時間摳了摳耳朵。也思忖是不是該理一下房間,終於還是作罷。因為統統理好妥當時間不夠用,而若不能統統理好妥當就莫如乾脆不動為好。房間裡,書籍雜誌信件唱片鉛筆毛衣到處扔得亂七八糟,但並不覺得怎麼不乾淨。剛結束一件工作,沒心思做什麼。我坐在沙發上,又看著樟樹吃個蘋果。
     
    兩點多時兩人來了。房間傳來賽車刹車聲。出門一看,見那輛有印象的銀色賽車停在路上。她從車窗探出臉招手。我把車領到後院停車位那裡。
     
    「來了。」她笑吟吟地說。她穿一件薄得足已窺清楚乳峰形狀的短衫,下面一條橄欖綠超短裙。
     
    他穿一件藏青色輕便西服,覺得與以前見面時印象多少有所不同—至少是因為他長出兩天左右的鬍鬚。雖說沒刮鬍鬚,但在他全然沒有邋遢感,不過陰翳約略變濃一點罷了。下了車,他馬上摘下太陽鏡,塞進胸袋。
     
    「您正休息突然打擾,實在抱歉。」他說。「哪裡,無所謂。每天都算休息,再說正一個人閑得無聊呢。」我應道。
    「飯食帶來了。」說著,他從車座後面拿出一個大白紙袋。
    「飯食?」
    「也沒什麼東西。只是覺得星期天突然來訪,還是帶點吃的合適。」他說。
    「那太謝謝了。從早上起就光吃蘋果了。」
     
    進了門,我們把食物攤在桌子上。東西相當可觀:烤牛肉三明治、沙拉、熏鮭魚、藍漿果冰淇淋,而且量也足夠。她把東西移往盤子時間裡,我從冰箱取出白葡萄酒拔出軟塞。儼然小型宴會。
     
    「好了,好吧,肚子餓壞了。」以久饑腸轆轆的她說。
     
    我們嚼三明治,吃沙拉,抓熏鮭魚。葡萄酒喝光後,又從冰箱拿啤酒來喝。我家冰箱惟獨啤酒總是塞得滿滿的。一個朋友開一家小公司,應酬用的啤酒券剩下來就低價格分給我。
     
    他怎麼喝臉都毫不改色。我也算是相當能喝啤酒的。她也陪著喝了幾瓶。結果不到一個小時空啤酒罐就成排成行擺滿桌面。喝得相當可以。她從唱片架上挑出幾張,放在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上。邁爾斯·迪巴思的《空氣精靈》傳到耳畔。
     
    「自動轉換唱片的唱機—你還真有近來少見的東西。」他說。
     
    我解釋說自己是自動轉換唱機迷。告訴他物色好的這類唱機相當不易。他彬彬有禮儀地聽著,邊聽邊附和。
     
    談了一會唱機後,他沉默片刻。然後說:「有煙草葉,不吸點兒?」
     
    我有點猶豫。因為一個月前我剛戒煙,正是微妙時期,我不清楚這時吸大麻葉對戒煙有怎樣的作用。但終歸還是決定吸了。他從紙袋底部掏出包在錫紙裡的黑煙葉,放在捲煙紙上迅速卷起,邊角那兒用舌頭舔了舔。隨即用打火機點燃,深深吸幾口確認火著好後轉給我。大麻葉品質實在是好。好半天我們一聲不響,一人一口輪流吸著。邁爾斯·迪巴思終了,換上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集。搭配莫名其妙,不過不壞。
     
    吸罷一支,她說困了。原本睡眠不足,又喝了三瓶啤酒吸了大麻的緣故,她確實說困就困。我把她領上二樓,讓她在床上躺下。她說想借T恤。我把T恤遞給她。她三兩下脫去衣服只剩內衣,從頭頂一下子套進T恤躺下。我問冷不冷時,她已經噝噝睡了過去。我搖頭下樓。
     
    客廳裡她的戀人已卷好第二支大麻。小子真是厲害。說起來我也很想鑽到她旁邊猛猛睡上一覺。卻又不能。我們吸第二支大麻。約翰·施特勞斯的圓舞曲仍在繼續。不知為何,我竟想起小學文藝匯演上演的劇來。我演得是手套店裡的老伯,小狐狸來店找老伯買手套。但小狐狸帶來的錢不夠。
     
    「那可不夠買手套噢。」我說。角色有店不地道。
    「可我媽媽冷得不得了,都紅紅的凍裂了。求求您了。」小狐狸說。
    「不成,不行啊。攢夠錢再來。那樣……」
    「……時常燒倉房。」他說。
    「失禮?」我正有點心不在焉,恍惚自己聽錯了。
    「時常燒倉房。」他重複道。
     
    我看著他。他用指尖摩挲打火機花紋,爾後將大麻狠狠吸入肺裡憋10秒鐘,再徐徐吐出。煙圈宛如actoplasm(心靈科學上假設由靈媒釋放出的一種物質)從他口這飄散出來。他把大麻轉遞給我。
     
    「東西很不錯吧?」他問。
    我點頭。
    「從印度帶來的,只選特別好的。吸這玩藝兒,會莫名其妙想起好些事來。而且都是光和氣味方面的。記憶的質……」說到這裡,他悠悠停了一會,尋找確切字眼似的輕打幾個響指。「好像整個變了。你不這麼認為?」
    「那麼認為。」我說。我也恰好想起文藝匯演時舞臺的嘈雜和做背景用的厚紙板上塗的顏料味兒。
    「想聽你講講倉房。」我說。
     
    他看我一眼。臉上依然是沒有堪稱表情的表情。
    「講可以麼?」他問。
    「當然。」
    「其實很簡單。澆上汽油,扔上擦燃的火柴,看它忽地起火—這就完事了。燒完15分鐘都花不上。」
    「那麼,」我銜住煙在口,竟找不出下一個詞來。「幹嗎燒倉房呢?」
    「反常?」
    「不明白。你燒倉房,我不燒倉房。可以說這裡有顯而易見的差別。作為我,較之是否反常,更想弄清這差別是怎麼個東西。再說,倉房是你先說出口的。」
    「是啊,」他說,「的確如你所說。對了,可有拉比·沙卡爾的唱片?」
    沒有,我說。
     
    他愣怔了一會。其意識仿佛拉不斷扯不開的橡膠泥。抑或拉不斷扯不開是我的意識也未可知。
     
    「大約兩個月燒一處倉房。」他說,繼而打個響指,「我覺得這個進度最合適不過。當然我指的是對我來說。」
    我不置可否地點下頭。進度?
    「燒自家倉房不成?」我問。
    他以費解的眼神看我的臉。「我何苦非燒自家倉房不可呢?你為什麼以為我會有幾處倉房?」
    「那麼就是說,」我說,「是燒別人的倉房嘍?」
    「是的,」他應道,「當然是的,別人的倉房。所以一句話,這是犯罪行為。如你我在這裡吸大門,同屬犯罪行為。」
    我臂肘拄在椅子扶手上不做聲。
     
    「就是說,我是擅自放火燒所以的別人的倉房。當然選擇不至於發展成嚴重火災 來燒。畢竟我並非存心捅出一場火災。作為我,僅僅是想燒倉房。」
    我點下頭,碾死吸短的大麻。「可一旦給逮住就是問題喲。到底是放火,弄不好可能吃刑罰的。」
     
    「哪裡逮得住!」他很自若地說,「潑上汽油,擦燃火柴,轉身就跑,從遠處用望遠鏡慢慢欣賞。根本逮不住。何況燒的不過是小得不成樣子的倉房,員警沒那麼輕易出動。」
     
    其言或許不差,我想。再說,任何人都不至於想道如此衣冠楚楚的開外國車的小夥子會到處燒人家倉房。
     
    「這事她可知道?」我指著二樓問。
    「一無所知。說實話,這事除你,沒對任何人講過。畢竟不是可以對誰都講的那類事。」
    「為什麼講給我聽呢?」
     
    他筆直伸出左手指,蹭了蹭自己的臉頰,發出長鬍鬚沙沙作響那種乾澀的聲音,如小蟲子爬在繃得緊緊的薄紙上。「你是寫小說的,可能對人的行動模式之類懷有興趣,我想。並且猜想小說家那種人在對某一事物做出判斷之前能夠先原封不動地加以賞玩。如果賞玩措辭不合適,說全盤接受也未嘗不可。所以講給了你。也很想講的,作為我。」
    我點頭。但坦率地說,我還真不曉得如何算是全盤接受。
     
    「這麼說也許奇怪,」他在我面前攤開雙手,又慢慢合在一起,「我覺得世上好像有很多很多倉房,都在等我點火去燒。海邊孤零零的倉房,田地中間的倉房……反正各種各樣的倉房。只消15分鐘就燒得一乾二淨,簡直像壓根兒不存在那玩藝兒。誰都不傷心。只是—消失而已,忽地。」
    「但倉房是不是已沒用,該由你判斷吧?」
    「我不做什麼判斷。那東西等人去燒,我只是接受下來罷了。明白?僅僅是接受那裡存在的東西。和下雨一樣。下雨,河水上漲,有什麼被沖跑—雨難道做什麼判斷?跟你說,我並非專門想幹有違道德的事。我也還是擁護道德規範的。那對人的存在乃是誒廠重要的力量。沒有道德規範,人就無法存在。而我覺得所謂道德規範,恐怕指的是同時存在的一種均衡。」

    「同時存在?」
    「就是說,我在這裡,又在這裡。我在東京,同時又在突尼斯。予以譴責的是我,加以寬恕的是我。打比方就是這樣,就是有這麼一種均衡。如果沒有這種均衡,我想我們就會散架,徹底七零八落。正因為有它,我們的同時存在才成為可能。」
    「那就是說,你燒倉房屬於符合道德規範的行為。不過,道德規範最好還是忘掉。在這裡它不是本質性的。我想說的是:世界上有許許多多那樣的倉房。我有我的倉房,你有你的倉房,不騙你。世界上大致所以地方我都去了,所以事都經歷了。好幾次差點兒沒命。非我自吹自擂。不過算了,不說了。平時我不怎麼開口,可一喝酒就喋喋不休。」
     
    我們像要要驅暑降溫似的,就那樣一動不動沉默良久。我不知說什麼好。感覺上就好像坐在列車上觀望窗外連連出現又連連消失的奇妙風景。身體鬆弛,把握不准細部動作。但可以作為觀念真切感覺出我身體的存在。的確未嘗不可以稱之為同時存在。一個我在思考,一個我在凝視思考的我。時間極為精確地燒錄著多重節奏。
     
    「喝啤酒?」稍頃,我問。
    「謝謝,那就不客氣了?」
     
    我從廚房拿來四罐啤酒,卡門貝乾酪也一起拿來。我們各喝兩罐啤酒,吃著乾酪。
     
    「上次燒倉房是什麼時候?」我試著問。
    「是啊,」他輕輕握著空啤酒罐略一沉吟,「夏天,八月末。」
    「下次什麼時候燒呢?」
    「不知道,又不是排了日程表往日曆上做記號等著。心血來潮就去燒。」
    「可並不是想燒的時候就正好有合適的倉房吧?」
    「那當然。」他沉靜地說,「所以,要事先選好適合燒的才行。」
    「做庫存記錄嘍?」
    「是那麼回事。」
    「再問一點好麼?」
    「請。」
    「下次燒的倉房已經定了?」
    他眉間聚起皺紋,然後「噝」一聲從鼻孔深吸口氣。「是啊,已經定了。」
     
    我再沒說什麼,一小口一小口啜著剩下的啤酒。
    「那倉房好得很,好久沒碰上這麼值得燒的倉房了。其實今天也是來做事先調查的。」
    「那就是說離這兒不遠嘍?」
    「就在附近。」他說。
    於是倉房談道此為止。
     
    五點,他叫起戀人,就突然來訪表示歉意。雖然啤酒喝得相當夠量,臉色卻絲毫沒變。他從後院開出賽車。
     
    「倉房的事當心點!」分手時我說。
    「是啊。」他說,「反正就這附近。」
    「倉房?什麼倉房?」她問。
    「男人間的話。」他說。
    「得得。」她道。
    隨即兩人消失。
     
    我返回客廳,倒在沙發上。茶几上所以東西都零亂不堪。我拾起掉第的雙排扣風衣,蒙在頭上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時房間一片漆黑。七點。
     
    藍幽幽的夜色和大麻嗆人的煙味壅蔽著房間。夜色黑得很不均勻,不均勻得出奇。我倒在沙發上不動,試圖接著回想文藝匯演時那場戲,卻已記不真切。小狐狸莫非把手套弄到手了?
     
    我從沙發起身,開窗調換房間空氣。之後去廚房煮咖啡喝了。
     
    翌日我去書店買一本我所在街區的地圖回來。兩萬分之一的白色地圖,連小胡同都標在上面。我手拿地圖在我家周圍一帶繞來轉去,用鉛筆往有倉庫的位置打X。三天走了方圓四公里,無一遺漏。我家位於郊區,四周還有很多農舍,所以倉房也不在少數:一共16處。
     
    他要燒的倉房必是其中一處。根據他說「就在附近」時的語氣,我堅信不至於離我家遠出多少。
     
    我對16處倉房的現狀一一仔細查看一遍。首先把離住宅太近或緊挨塑膠棚的除外。其次把裡邊堆放農具以至農藥等物尚可充分利用的也去掉。因我想他決不想燒什麼農具農藥。
     
    結果只剩五處,五處該燒的倉房,或者是說五處燒也無妨的倉房—15分鐘即可燒垮也無人為之遺憾的倉房。至於他要燒其中哪一處我則難以確定。因為再往下只是喜好問題。但作為我仍想知道五處之中他選何處。
     
    我攤開地圖,留下五處倉房,其餘把X號擦掉。準備好直角規、曲線規和分線規,出門圍五處倉房轉一圈,設定折身回家的最短路線。道路爬坡沿河,曲曲彎彎,因此這項作業頗費工夫。最後測定路線距離為7.2公里。反復測量了幾次,可以說幾乎沒有誤差。
     
    翌晨六時,我穿上運動服,登上輕便鞋,沿此路線跑去。反正每天早晨都跑6公里,增加1公里也沒什麼痛苦。風景不壞。雖說途中有兩個鐵路道口,但很少停下等車。
     
    出門首先繞著附近的大學運動場兜了一圈,接著沿河邊沒人走動的土路跑3公里。中途遇第一處倉房。然後穿過樹林,爬徐緩的坡路。又遇一處倉房。稍往前有一座賽馬用的馬廄。馬看見火也許多少會嘶鬧。但如此而已,別無實際損害。
     
    第三處倉房和第四處倉房酷似又老又醜的雙胞胎,相距也不過200米。哪個都那麼陳舊那麼髒汙,甚至叫人覺得要燒索性一起燒掉算了。
     
    最後一處倉房在鐵道口旁邊,位於6公里處。已完全被棄置不管。朝鐵路那邊釘已塊百事可樂鐵皮招牌。建築物—我不知能否稱其為建築物—幾乎已開始解體。的確如他所說,看上去果真像在靜等誰來點上一把火。
     
    我在最後一處倉房前稍站一會,做幾次深呼吸,之後穿過鐵道口回家。跑步所需時間為31分30秒。跑完沖淋浴吃早餐。吃完歪在沙發聽一張唱片,聽完開始工作。
     
    一個月時間裡每天早上我都跑這同一路線。然後倉房沒燒。
     
    我不時掠過一念:他會不會叫我燒倉房呢?就是說,他往我腦袋裡輸入燒倉房這一圖像,之後像往自行車打氣一樣使之迅速膨脹。不錯,有時我的確心想,與其靜等他燒,莫如自己擦火柴燒乾淨來得痛快。畢竟只是個破破爛爛的小倉房。
     
    但這恐怕還是我想過頭了。作為實際問題,我並沒有燒什麼倉房。無論我腦袋裡火燒倉房圖像如何擴張,我都不是實際給倉房放火那一類型的人。燒倉房的不是我,是他。也可能他換了該燒的倉房。或者過於繁忙而找不出燒倉房時間亦未可知。她那邊也杳無音信。
     
    十二月來臨,秋天完結,早晨的空氣開始砭人肌膚了。倉房依然故我。白色的霜落在倉房頂上。冬季的鳥們在冰冷的樹林裡啪啦啪啦傳出很大的振翅聲。世界照舊運轉不休。
     
    再次見到他,已是去年的十二月中旬了,耶誕節前夕。到處都在放聖誕讚歌。我上街給各種各樣的人買各種各樣的聖誕禮物。在乃木阪一帶走時,發現了他的車。無疑是他那輛銀色賽車。品川編號,左車頭燈旁邊有道輕傷。車停在一家咖啡館停車場內。當然車沒以前見過那麼神氣活現閃閃發光。也許我神經過敏,銀色看上去多少有些黯然。不過很可能是我的錯覺。我有一種把自己記憶篡改得于子有利的傾向。我果斷走入咖啡館。
     
    咖啡館裡黑麻麻的,一股濃郁的咖啡味兒。幾乎停不到人語,巴羅克音樂靜靜流淌。我很快找到了他。他一個人靠窗邊坐著喝牛奶咖啡。儘管房間熱得足以使眼鏡完全變白,但他仍穿開司米斜紋呢大衣,圍巾也沒解下。
     
    我略一遲疑,決定還是打招呼。但沒有說在外面發現他的車—無論如何我是偶然進入這家咖啡館,偶然見到他的。
     
    「坐坐可以?」我問。
    「當然。請。」他說。
     
    隨後我們不鹹不淡聊起閒話。聊不起來。原本就沒什麼共同話題,加之他好像在考慮別但是們。雖說如此,又不像對我和他同坐覺得不便。他提起突尼斯的港口,講在那裡如何捉蝦。不是出於應酬地講,講得滿認真。然而話如此細涓滲入沙地倏然中止,再無下文。
     
    他揚手叫來男侍,要了第二杯奶油咖啡。
    「對了,倉房的事怎麼樣了?」我一咬牙問道。
     
    他唇角泌出一絲笑意,「啊,你倒還記得,」說著,他從衣袋掏出手帕,擦下嘴角又裝回去,「當然燒了,燒得一乾二淨,一如講定的那樣。」
     
    「就在我家附近?」
    「是的,真就在附近。」
    「什麼時候?」
    「上次去你家大約10天後。」
     
    我告訴他自己把倉房位置標進地圖,每天都在那前面轉圈跑步。「所以不可能看漏。」我說。
    「真夠周密的。」他一副開心的樣子,「周密,合乎邏輯,但肯定看漏了。那種情況是一定。由於過於切近而疏忽看漏。」
    「不大明白。」
    他重新打好領帶,覷了眼表。「太近了。」他說,「可我這就得走了。這個下次再慢慢談好麼?對不起,叫人等著呢。」
    我沒理由勸阻他。他站起身,把煙和打火機放進衣袋。
     
    「對了,那以後可見她了?」他問。
    「沒有,沒見。你呢?」
    「也沒見。聯繫不上。宿舍房間沒有,電話打不通,默劇班她也一直沒去。」
    「說不定一忽兒去了哪裡,以前有過幾次的。」
     
    他雙手插衣袋站著,定定注視桌面。「身無分文,又一個半月之久!在維持生存這方面她腦袋可是不太夠用的喲!」他在衣袋裡打幾個響指。「我十分清楚,她的的確確身無分文。像樣的朋友也沒有。通訊錄上倒是排得滿滿的,那只不過是人名罷了。那孩子沒有靠得住的朋友。不過她信賴你來著。這不是什麼社交辭令。我想你對她屬於特殊存在。我都有點嫉妒,真的。以前我這人幾乎沒嫉妒過誰。」他輕嘆口氣,再次覷了眼表,「我得走了,在哪裡再見面吧!」
     
    我點下頭,話竟未順利出口。總是這樣。在這小子面前語句難以道出。
     
    其後我給她打了好多次電話。電話因未付電話費已被切斷。我不由擔心起來,去宿舍找她。她房間的門關得嚴嚴的,直達郵件成捆插在信箱裡。哪裡也不見到管理人,連她是否仍住在這裡都無從確認。我從手冊撕下一頁,寫個留言條:「請跟我聯繫」,寫下名字投進信箱。但沒有聯繫。
     
    第二次去那宿舍時,門已掛上別的入居者名牌。敲門也沒人出來。管理人依然不見影。
    於是我放棄努力。事情差不多過去一年了。
     
    她消失了。
     
    每天早上我仍在五處倉房前跑步。我家周圍的倉房依然一個也沒被燒掉。也沒聽說哪裡倉房給燒了。又一個十二月轉來,冬鳥從頭頂掠過。我的年齡繼續遞增。
     
    夜色昏黑中,我不時考慮將被燒毀的倉房。

  • 卡爾登眼鏡 在 東西縱橫記藝JunieWang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2018-12-23 07: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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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誕樹的時尚魔力】

    創立於19世紀初期,倫敦克拉里奇飯店(Claridge’s Hotel )的講究設施和服務向來受到許多名人青睞,不但曾接待過法國第二帝國歐仁妮皇后與維多利亞女王,也是諸多歐洲貴族和大小明星們來到倫敦的落腳處。從2009年開始,Claridge’s Hotel 開始找來時尚設計師妝點聖誕樹,每年令人驚艷叫絕的創意,或者呼應品牌特色,又或截然相反,至今已經成為倫敦城另一歲末盛事。

    創舉伊始,便是有英國血統的DIOR前設計總監John Galliano反向操作揮灑奇想,連續兩年(2009、2010)詮釋聖誕樹。熱帶樹木上停駐的雪豹與鸚鵡,以及巨大粉紅珊瑚加上海熱帶珊瑚礁、水母創作出的海底世界,都是Galliano品牌之外個人的異想再現。

    2011年的聖誕樹最可愛了!法國精品浪凡LANVIN前設計師Alber Elbaz(時尚圈人事變動速度太驚人)徹底翻轉Galliano的幻想世界,直接在樹梢放上有著自己招牌眼鏡和領結的小人偶,樹前坐著浪凡先生和浪凡太太。這是聖誕節午餐結束,白蘭地不小心喝太多之後的拆禮物時光,旁邊還有個戴著珍珠項鍊,不經意流露都會品味的女傭。夫妻倆身上的時髦穿著,正是LANVIN所製經典絲綢服飾。Elbaz於此為聖誕樹注入了趣味與人味,多麼好玩呀!

    義大利設計師雙人組DOLCE & GABBANA也曾連續兩年參與發想,如2013年以超過405個南義玻璃大師吹製手繪的玻璃球,加上底座30個形若中世紀眾君主查理曼大帝等人的木偶,呈現故鄉西西里島的南國傳統。後來類似設計也被他們再度使用在東京麗池卡爾登飯店。(好像太偷懶了點?)

    英倫本土老牌BURBERRY當然也不能缺席,由前設計總監兼總裁Christopher Paul Bailey露一手打造出的2015年聖誕樹,採用超過100把金銀布料製成的雨傘層疊鋪置,並裝上感應裝置,待訪客靠近便綻亮光芒。這樣摩登簡約現代感十足的互動布置,想必也是蘊藏驚喜的體驗。

    2017年是讓CHANEL掌門人老佛爺Karl Lagerfeld藉由聖誕樹創作回憶美好童年。冰島羊毛毯堆疊成雪白基座仿造雪地,無數多重鏡面星形裝飾點綴樹身,魔幻又奇魅的反射光線蕩漾於整個裝飾藝術風格大廳,樹上的銀白羽毛及雪花則來自老佛爺祖國德國工匠手工製作。這銀白晶燦炫目世界架構出的不只是老佛爺本人幼時最深刻甜美的回憶,還引領觀者體會節慶歡愉氣氛。

    至於今年的《愛之樹》(Tree of Love)則是由在時尚圈中以裹身洋裝和鮮麗印花聞名的美國設計師Diane von Furstenberg所設計,藉此歌頌愛和生命所有的面向。這棵閃著銀藍光芒,約有6英尺高的聖誕樹由超過8000張手繪銀色葉片和150個手工吹製玻璃球點綴而成,裡頭還有數種動物各自象徵不同含意。例如貓頭鷹代表知識和智慧、鴿子一向與和平相關,樹的底座則有隻溫馴柔順界代表人物—小鹿,以及美之化身的孔雀。

    在此之前,飯店特別整修場地,就是為了完整呈現出最佳效果,這熠熠冰藍天頂,正是廣陌清冷冬夜裡仰頭可見,耀眼、神祕又讓人著迷的璀璨星空。

    你說,像這樣時尚與裝置藝術的有趣結合,是不是會讓人一直期待下去?

    圖片來源 : 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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