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 写在613“绿色盛会”对抗莱纳斯案下判日前夕

文/丘光耀博士

我爸爸是老左派，他给我从小灌输的政治教育，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我妈妈却在一旁说：“听听就好！”

我小时很黏爸爸，很爱在他的“禁书房”里乱翻书。爸爸经常给我讲白求恩、周恩来、鲁迅、切.格瓦拉等左翼人物的“英雄故事”，总结时也都离不开这“八字真言”，他还用英文翻译，即：one for all, all for one。

我两父子都爱李小龙。记得小时候有一晚RTM播放“粤语残片”，其中一套居然是由童星李小龙主演的《危楼春晓》，是香港左派电影公司“中联”的出品，导演是李铁，戏中男主角吴楚帆有一句名言，就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剧情描述一众贫苦人家，如何在一狭小的居住空间里发挥“守望相助”精神。这套电影的主旨，后来在1993年被翻拍成《新难兄难弟》，由刘嘉玲、梁朝伟和梁家辉主演。我在梁家辉剧中角色的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

中学时期，我因纪律问题而念过三间独中，几乎每间学校每年都要派同学们上街去筹款。我是班上的筹款健将之一，“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是我在大街小巷奔走的动力之源。

我在民主行动党社青团活跃时，专司研究民主社会主义，认识了欧洲中左派的意识形态，其中一项核心价值就是团结互助（solidarity），其理论乃来自西方“利他主义”（Ultruism）的哲学观。

我在中国企业界服务的那些年，完美公司为了弘扬“学习成就未来，知识改变命运”的企业文化，老板胡瑞连鼓励我搞全公司的读书会。全体员工每一季度都获赠一本书，由部门主管带领，集体阅读。我下班后到每个部门去做导读，去每个车间做激励演讲，尤其工厂的蓝领阶级，学习欲望最强，其中一本好书，就叫《共好》（Gung-ho），讲的内容也是“互相协力，互惠互利”。

利他的利己主义

作为社会民主主义者，我很务实；我是学历史的，也通透人性。我不相信中共“雷锋”那种假大空和高大全的利他主义。反之，我倾向于推崇西方社会民主党那套“利他的利己主义”。简单地说：人是“社会性动物”，人要生存和发展，就不能将自己孤立起来，自绝于社会。再则，人也唯有在群居的社会中，才能实现自己，成就自己，否则就如荒岛上的鲁宾逊。

众所周知，一个社会是由无数个人所组成的集体。你若为了一己私利，破坏了集体（从公共设施到文明规范、从家庭伦理到国家法律，从民族文化到普世价值），那么你也享受不到集体的资源和文明。从自身安全到社会保障，从家庭温暖到民族尊严，一个自私自利的人，都不会有安全感和荣誉感。如伊斯兰圣战士和宗教原教旨主义者，其伪善的双重标准背后，掩饰不了极度自卑和反社会人格的自我形象。

人，唯有在不断丰盛他人的过程中，满足自己。从体力劳作到精神创作，都不例外。

人，唯有在持续推动历史进步的过程中，文明人人，保障自己。从促进政治民主化到捍卫政教分离的原则，莫不如此。

人，唯有在懂得给他人奉献爱心的过程中，达到精神文明的升华。从日常的慈善布施到跨宗教地维护人类和平共处，殊途同归。

换句话说，从日常劳作以换取衣食，到奉献大爱以维护文明，都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彰显。道德最高尚的人，不求“人人为我”地“我为人人”，这是佛祖、耶稣、穆罕默德的“超我”表现，凡人难以做到，却可作为个人修身追求的目标。

三利主义挂帅

然而，在资本主义自利逻辑无孔不入的今天，很多90后，00后的朋友，都对社会主义、集体主义、利他主义嗤之以鼻，认为那是傻子的价值观。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凡要干任何事，总是问“我有何着数先？”。一句话，人同人、人同社会的关系，就是利用、利益和利润的“三利主义”。

金钱游戏之所以这么猖獗，骨子里的哲学，就是“人人坑我，我坑人人”，只要我不是最后一名被坑的人就好，所以我得继续坑人。

有不少人会辩护说，这是市场经济的法则，“恶是历史发展的动力”。没错，人在原初状态，在最恶劣的环境和野蛮的竞争下，为求自保，不得不牺牲他人（性命或利益）以求生存，这可以理解。但是，我们今天身处的文明社会，有了一整套文明的管治规范，难道还真的需要牺牲他人的利益，来谋自己的“生存”？

就以我们15人的官司案为例，我绝不相信国阵勾结外资财团，在关丹违规兴建莱纳斯稀土厂，是大马经济生存和发展的“必要之恶”！坦白说，这正正是谋财害命的勾当，我们参加黄德先生发起的“绿色盛会”，去和莱纳斯稀土厂对着干，从街头抗争到法庭抗辩，就是我爸爸教我的“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大爱精神。

如果我们不是超越地域，关心“人人”，反正稀土厂不盖在我家后院，外地人何必抗争？

如果我们不是超越种族，在乎“人人”，辐射范围最强的是马来甘榜，华人何必强出头？

如果我们不是深爱这片土地的“人人”，反正绿色无国界，我有本事，大可移民到莱纳斯公司的祖家---澳洲，去享受干净的水土，何必在这里挨警棍？

如果我们不是爱下一代的“人人”，环境就任由破坏，利润我这一代享尽，受罪的就留给子孙，何必鼓吹什么“环境正义”？

文明将战胜野蛮

一个“人”，能力确实有限。

因此，倘若“人”和“人”不团结起来，就无法和官商勾结的稀土厂对抗。

即使团结起来的“人人”，如果不是一心为公，也容易被威迫利诱，逐一击破，渐进瓦解。

我们这一群人，大多数不是关丹人，自发地去收集和研究资料，利用环评报告的科学数据，来证伪官方的说辞。

我们组织多次和平抗议，群请汹涌，万人空巷。然而，无赖就是无赖，野蛮就是野蛮，真理被关在囚车，利益化作警棍和流氓；我们被打、被逮捕、被检控，三年来进出法庭无数次；但让我们最感动的是，律师哥宾星和助手海占的义务辩护，正是“人人为我，我为人人”的体现。

经过三年冗长的审讯折腾，我们的“非法集会案”、“暴动案”和“袭警案”即将在6月13日在关丹高庭判决，一旦“表罪”成立，还得进入另一轮的抗辩程序。

我们没有认命，我们继续抗争，我们相信环境正义，我们反对谋财害命的官商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