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碁斯的奇幻旅程(六)

那個停車場似乎是個貨櫃車專用的停車場，
有佔地超大的廁所，卻沒有餐廳或加油站。

上完洗手間後，
我找了一位看起來面善的非裔先生問:

「請問你知道哪裡有加油站嗎?」
那人回我:「沒有，這附近沒有」

後來我又問:「你知道最近的加油站離這多遠嗎?」
那人想了一下:「About Fifty miles(50哩)」

擔心自己耳朵聽錯，
於是我又確認了一次:「Fifty (50) or Fifteen(15)」
那人說:「Fifty、Fifty!」

擔心自己發音不良，於是這次我用寫的，
寫在自己手掌心:One-Five？
那人說:「Nonono! Fifty、Fifty(50)! Five-Zero!」

我心想:死啊!大約80公里!
時速65英里的話也得開45分鐘!怎麼辦呢?
但如果停在這裡，似乎也蠻危險的...

「出發吧!出發就是機會!」心裡突然了有這個聲音...

於是戰戰兢兢地、我又開回到15號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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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著時間，晚上約08點55分，
我注意著時速保持65英里，
我注意著就快到底的油箱，
我注意著路邊的標示牌....

但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心想今晚恐怕得睡在公路上...

此時，眼前再度出現的星空與陸續超前在我前面的車燈融成像銀河隧道般...我覺得自己已經開始進入恍神的狀態...

「親愛的上帝，
雖然我平常不禱告、很少跟你說話，基督教的課我也很混...
但謝謝祢讓我今晚看見這麼美麗的星空...

只是我現在真的需要加油站、
我希望小白在耗盡最後一滴油前能夠找到加油站...拜託...

不過...就算沒找到加油站，
還是謝謝祢給我一個理由睡在沙漠...看星星...」

就這樣，
我隱約知道自己已經進入到恍神狀態、
但卻收不回自己渙散的目光...

不知過了多久...
直到遠遠前面有部車子的煞車燈突然把我驚醒!
我跟著踩了點煞車、然後往公路下方一看....

加油站!!
YA!!太好了!有救了!
我隨即減速靠右、下了交流道!
加油站，近在咫尺啊!哈哈哈哈!真是太棒了!
整個人的心情都開始飛揚起來~!

哈哈... 哈...哈.....?!
ㄟ，別這樣!小白，就快到了! 再撐一下!拜託再撐一下!

拜託拜託!再撐一下啦!

加油站其實離交流道並不遠，
但就在距離加油站約200公尺處，小白竟然開始沒勁!
100公尺處....小白開始沒力.... !
50公尺處.... 小白竟然給我熄火了!!

想著這樣待會兒可能得下去推車，
我趕緊把雙腳緊緊收在椅子下、
一點也不敢碰到煞車...
想說能夠滑行多少是多少....

就這樣，小白慢慢地、慢慢地滑......
慢慢地滑....終於順順地滑進加油站....
然後在第一部加油箱前..........完‧全‧停‧止

我呆坐了一會兒...09點23分...
拖著酸軟的雙腳下車後發現...
油槍位置剛好對著小白的加油孔......

這...是巧合...還是我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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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幻覺吧!我這麼告訴自己、然後繼續過日子，
認識許多朋友、每天成群結隊而行...
漸漸地也暫忘了當初來這裡的初衷，
直到感覺生活好擁擠之後，才又開始想抽離...

不過這一次還是跟來了個伴，
一位年約20歲的韓國男生。

因為年紀稍稍有些差距，
平時他當我是姊姊、我也當他是弟弟，

他一聽到我要往加州北邊去繞一繞，便問我是否可以同行...
因為他平時個性比較安靜，跟大家融入較少，
不會開車...去的地方也不多，於是我就答應了，

出發當天上午11點我們約在租車公司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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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我訂的還是小白，
但因為臨時多一個人，
擔心萬一要睡車上時會不夠大，
於是在前一晚臨時改訂2000CC的中型客車。

簽完文件後，租車公司的人帶我們去停車場取車，
發動之後，我稍稍踩了一下油門、輕轉了一下方向盤...
感覺車子很重、方向盤很輕，有些不安......

我問老闆是否還有別輛車可以選?
但老闆說因為太晚訂，所以只剩這一輛，
於是沒得選擇、我們就這樣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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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號公路南北向車道是分開的，
有時遇到小山丘的話會繞山分隔，
兩線道、快車道速限65英里、慢車道速限50英里，

因為我們希望太陽下山前能進舊金山，
所以出發後，我都開在快車道上，時速維持在65-70英里間。

出發後，加州陽光依然普照、氣溫微涼，
我們將車窗半開，讓風自然吹進來、感覺真是舒適極了...

幸好小男生本來就不多話，
讓我對這趟旅途少了些心理負擔...

只是，才剛出發45分鐘左右，
在我們後方就出現了氣短的趕路人...

在稍稍蜿蜒的公路上，
我從左側照後鏡發現後方有三輛黑頭車，跟蠻緊的，

我從前方照後鏡一看，發現後面那輛車的駕駛是個金髮女郎，
她綁著馬尾、身著黑色高領、戴著黑色墨鏡、手握方向盤......

不對!我怎麼看得這麼清楚?
後面那台車瘋了嗎?怎麼貼那麼近!!這實在太危險了!

於是我確認了一下遠遠右前方慢車道上白色露營車的位置後，
我開始慢慢減速、準備切換到慢車道讓後面那三輛車先行，

我心想:
「讓你們先走好吧!不要催我，這是我的旅行...」
「而且我有義務確保小男生的安全」

就這樣，我打了方向燈先示意、然後慢慢減速...
換到右邊的慢車道，然後跟在白色露營車的後方...

淨空車道後，1、2、3...
後方三輛車迅速從我旁邊呼嘯而過...

這樣後面應該沒車了吧?

我確認了左右邊以及前方的照後鏡、
稍稍向左側側了頭確認、以防視線死角....

確認後方已無來車後，
我輕踩油門、轉動方向盤...準備切回快車道...

但就在我左前輪剛壓分隔線的那一剎那...
我聽見從後方遠處急行而來、一種類似F1賽車的引擎聲...
而且不只...它像是一股非常強大的「磁力」!
我的頭皮整個全部「發麻」!

在那一瞬間，車身前半部其實已經切入快車道!
也在那一瞬間，那股磁力與引擎聲由遠而近...
整個撞上了我、又穿越了我、「呼嘯」而去!

瞬間整輛車開始打滑、山壁在我眼前出現、眼看就要撞上!
我抓緊方向盤、將它打向右方，但它完全不聽使喚!
在我眼前出現的景象、不是白色露營車的車尾、就是山壁...
無論我如何將方向盤打左或打右，它完全不聽使喚!
坐在旁邊的小男生已嚇到開始瘋狂大叫!

但我做不到、我完全無法掌握...
這完全超出我所能控制、我再也無法控制!!
在那一個當下，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自己、迎接死亡!
我什麼也不能做、我所能做的，就是迎接它!

「親愛的上帝，我將自己交給你」
「由你決定我的去留...」...

然後...我將緊握的方向盤...放開......

小男生見狀大叫:
「WHAT ARE YOU DOINGINGINGINGINGING......!」

相信我，
當時他這句長聲呼叫的聲音至今依然在我耳邊迴盪...

而那一瞬間，「時間」像是虛構的刻度...
所有在我眼前的一切...都像是電影情節裡的Slow Motion...

整個世界環繞著我打轉...
方向盤則是向左向右自己打轉...一切都在轉!

我再度看見山壁、我看見馬路...
我看見白色露營車、我看見駕駛的臉......
他長得像馬利兄弟、有兩撇鬍子...
他帶著一頂褐色帽子、穿著一件褐色、胸前有口袋的背心...
看到這一幕，我把眼睛閉上、準備好迎頭而來的撞擊...!

蹦蹦夸兒刻跨...
一個猛力的撞擊後......停了!不過有點難呼吸...

我睜開眼向右看，看見小男生奇怪的姿態...
原來，我們正倒吊著、車翻了!

這時馬利兄弟跑來了，
他在小男生那邊的窗口喊我們趕快出去...
接下來...我就不記得自己是用什麼姿勢爬出去了...

只記得馬利兄弟跑到車後方
在已經完全破碎的擋風玻璃處向我們招手:過來、過來...

爬出去後，馬利兄弟說要離車子遠一點，小心爆炸，
然後就扶著我和小男生到石頭上坐。

我呆呆地坐在石頭上，但頭腦卻非常忙碌...
所有的景色、聲音...似乎離我都有點遙遠...

剛剛那是什麼?

這時我突然感覺有人正在賞我巴掌...不斷問我名字...
我將視線抓回到正前方，發現是另一個人...
他是個標準金髮碧眼的男人.....

我平時對西方白人的臉孔有些不適應，
若靠太近總會覺得有些怕怕...
但此刻在我眼前的這個人，他真的好美...我頭殼摔壞了嗎?

雖然他不斷「賞我巴掌」，但他真的好美......

不過，這也只是我四分之一的大腦所感受到的事...
另外有四分之一還在反覆反覆想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有四分之一在搜索小男生的蹤跡，擔心他有沒有受傷...
最後四分之一則是看著停在我大腿上的那隻蚊子...

眼前這個好美好美的人告訴我說他們是醫生，
一共七台車出遊...
我回頭撇了一眼公路後方的方向，
那裏確實已經有一排車停在那......

他說看到我們出車禍，所以趕來幫忙......
(好美喔...我內心裏仍禁不住這句話)

啪!死蚊子，這時候來吸我的血...
那是這場車禍中唯一見到的「血光」...

不一會兒警察來了，問我們發生什麼事，但天知道?!

混亂間，醫生們不知何時離開...
馬利兄弟也不見了...
想說聲謝謝也來不及了...

警察問我們想去哪裡?要回去?或是到下一個城市?

想了一會兒，
我跟小男生說我想繼續前進、
他告訴我他也是這麼想...
於是，我們讓警察送我們到下一個城市-Santa Maria，

幸好那時嫌相機太重、又討厭自己擔心弄丟的心情，
所以只帶立可拍.....

警車離去現場時，
坐在後座的我拍了張車子「肚皮朝天」的照片，

警察從照後鏡看了我一眼...
他八成心想:「這死觀光客，這樣也要拍...」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