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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貨客運不走的人情

我家是那種經常會搬屋的家庭，小時候仍會為一個新地區內的各種店鋪而感興奮，但最近一次搬屋，卻叫我不捨，因為有幾間鋪頭令我感到這裡尚有點人情。

第一間是由一對夫婦開的洗衣店，光顧了幾次後，他主動說：「今次被袋唔駛加錢啦！」（正常要加十蚊的）而老闆娘有時也會說「收齊頭得喇！」，幾蚊不用計。有時我會說：「唔好啦，生意難做。」而有時他們熱情得不能婉拒，「今次點都唔收，最多下次先收番你！」。

起初跟他們言不多，對話限於「唔該」和「多謝」，但有一次老闆問我：「你最近係唔係成日病？」那段時間捱夜太多經常病倒的我說：「係呀……」他說因為我那陣子的衣服帶有中藥味， 然後再語重心長的跟我說，錢搵夠便好，錫住個身體，唔好捱壞晒，後生仔大把時間。

我苦笑說要搵夠也很難。經常在鋪內播著音樂的他最後叫我回家聽兩首歌，《陀飛輪》及林憶蓮的《再見悲哀》。

……「人存活在世就似沙粒飛過，誰又曾為誰褒貶過」

第二間就是一直看開那中醫的藥材店，是位年老的女中醫，六十多歲了卻保養好得令我想起藍潔瑛，十分驚訝。

有好幾個月我是常客，她卻說：「我寧願你唔嚟喇！」

每次她都邊細心把脈，邊跟我細訴分享生活事，說她的兒子當老師很辛苦，每朝如何有氣有力地去行山，笑我們年青人只懂對著電腦玩手機。

不用主動求問，她都一五一十把所有要注意的清楚說出，要戒什麼口，要喝什麼湯水，要吃多點什麼……等等。

方便的是，她會替客人煲藥，診症後我隔一個多小時回去飲藥。坐下來，她又再繼續分享，卻不是自吹自擂，而是著緊的把健康之道、人生意見、生活經驗讓我這個小伙子知道，彷彿她要關心的不只是病情，而是坐在她面前，讓她把過脈的整個人。

第三間是樓下的茶餐廳，有次我穿得上班似的，恤衫西褲皮鞋，跟女朋友去吃早餐。收銀的老闆娘以為我們是夫妻，而我是上班一族。結帳時她說：「你老婆好靚女喎！」女朋友被叫成我老婆，也被讚靚女，最高興的當然是她。我沒有不識趣的否認任何一點，禮貌的說謝謝。

及後在家附近食的話，方便得多了，因為女朋友總說要到那裡。

有時一個人去買早餐外賣，老闆娘會問：「老婆呢？今日唔駛番工呀？」其實只是當天沒有堂，趕完Essay食個早餐，而「老婆」也在她自己的家睡得像隻豬。

不過，這是個美麗的誤會，就不必澄清什麼好了，我回答她，對呀對呀，今天我倆都放假，下來買早餐給她吃。

在老闆娘的眼裡，我們是對後生的新婚夫妻，除了每次光顧也笑容十足親自落單份量加倍外，偶爾路過，她也會特地跟我打聲招呼，繁忙時段便隔著玻璃門點頭微笑。

在這幾間店鋪，我遇上了不同的人，而每個因緣際遇也讓我得到不同的東西，一首歌、一聲忠告、一個微笑。

不是每間店鋪也要賺到盡一盡，冷漠得只有一買一賣的金錢交易，還有互相尊重的對等關係、都市壓力中的問候關心、以及同一環境下的同聲同氣，而這些「人情味」，就只能在大型連鎖商場以外的小空間感受得到，任你多豪氣，出手多闊綽，也不可能一喼一喼的，格硬擠進火車卡、輾過其他人的腳而去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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