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re dangerous（上）​ ​ ​ 某個看完電影的明媚午後，我獨自前往咖啡廳辦公，一棟摸得出皺紋和粗糙肌理的平房式老宅。緩步入內，眼前幾乎八成以上的物件都由木頭製成，雖無法確知是原木或合成貼皮，但總的來說跟其餘家具的色調十分般配：淺棕、深褐、亮黑，偶爾還參雜霧光的鐵鏽和發光的鋼銀及玻璃，一座大地色的小宇宙微微鼓動著規律脈搏，作客的人都像一顆顆細小肺泡——氧氣穿過再輸放至血液，故事活過再帶到嘴邊汩汩淌出。​ ​ 我一個人選了靠牆的座位，雙手倚在小圓桌上敲起鍵盤，拖曳游標。忘了時間流逝多久，或是那股聲音早就存在而僅是我無所覺知，我的雙耳不自禁潛入右前方兩位女人的對話，成為隱形的第三方，淪喪道德的竊聽者。而隨著對於自身事務的專注度下降、她們傳來的交談聲越發清晰，我開始感到不足，索性抬頭以眼角餘光偷取些許畫面好補齊聲線構築的情節，迅速瞥過二人的臉龐⋯⋯​ ​ 「我就怕痛。而且我怕死掉的時候很醜，我想要漂亮地去死。」目測年紀較輕的Ａ女說。​ 「妳很好玩耶，這世上哪有什麼漂亮的死法？」Ｂ女以一種聽來很像「姊姊」的口吻說道——儘管我知道她們不是姊妹，但我認為這是唯一貼切的形容；這句詰問從字面上感受可能有些尖銳，但它真的不是反駁、不是斥責，也絕非嘲笑或蔑視，反而讓我辨識到某種形狀的溫柔。​ ​ 「燒炭啊，我那時候有上網查過資料，至少就是睡著，然後臉會粉粉的樣子。」Ａ女繼續說，「因為我本來有想過跳樓，但真的太可怕了，我再怎麼瘋也不敢那樣做，聽說著地的時候已經不成形了。上吊也會臉色很難看。」​ 「拜託，就算是燒炭，如果沒有人發現的話，放久了妳的臉也會黑掉呀。屍體放久了怎麼可能還是粉粉的。妳最後都還是會變醜啦。」Ｂ女的口氣帶著笑意，接著慨嘆：「但我真的很佩服耶！妳以前怎麼可以割得下去，我光想就痛死了！我是也有非常憂鬱的時候，但再怎樣都不會動刀，我太怕痛了，而且妳剛剛還說妳怕痛，那怎麼還割得下去啊！你根本不怕啊！」Ｂ女愜意地拿起桌上的咖啡，發出清亮脆響。​ ​ 「我也不知道，但那時候好像就是沒有別條路了。我覺得我真的走投無路了。」Ａ女也拿起杯子，在手上晃啊晃，突然提起她的女兒：「那時我太年輕了啦，我女兒也很小，我就是沒辦法想太多⋯⋯」Ａ女頭低下來，零零散散地敘述了當時「執行計畫」的過程，包括無人接聽的電話、破門而入的警察，包括年幼的女兒「救了她一命」的驚險結局；整段語調平靜得與內容呈現諷刺對比，彿若剪刀平順地划過輕薄紙張，起起落落、途經空無，乾燥且毫不沾黏。像是在說他人。一個毫不相干的他人。​ ​ ​ ​ （續）​ ​ 2020/9/8​ #追奇​ #向明天告別 記：​ 這篇是一直放在電腦裡的稿子，遲遲忘了放上來。ig有字數限制的關係，所以拆成兩半發布。​ 如今又半年多過去了，我們依舊是危險的人嗎？我想是的。時時刻刻，誰都是危險的人。 -​ ​ #散文 #短文 #長文 #故事 #文學 #文字 #文字創作 #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