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個精神病人的現代都市生活 在中學迎接我的，是以前一位有份迫我參加活動的老師。在他告訴我「學校禮堂的燈光沒有人用，你去玩玩吧」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普通大叔，直至我畢業回去，他已成為主任，並將退休。 搞笑主任應該知道我的名字，但當他真的看見我時，他卻張口結舌，好像心裏在想：原來是你嗎？他對於我的記憶，大致在這似有若無的水平。 「原來你去做教師了！」 搞笑主任如今變成了個充滿朝氣的老伯，他的頭比以前禿了，不過腰板仍然挺直，話音沉穩，他的微笑有力，往往能以一種使人舒服並幅度精確的笑容使人放心。他驚喜我會前來，或許一方面他沒想到是我，至於另一方面是，他從「教書」開始聯想也不會聯想過我。 他用力和我握手：「你近來怎樣！」他用力地問。 「沒有怎樣啊。」我回答他。 搞笑主任把我帶到教員室去，並把我帶到教員室內屬於我的座位面，告訴我電腦在哪裏，影印機在哪裏，不過教員室不大，其實一眼便能看見。教員室的窗外正對着球場，不時傳來學生打球大叫的粗口。 我根本沒有成為教師的資格，我不認為我可以教懂多少個人，也不認為有人會因為我而改變多少。畢竟我是一個這樣的人——例如我一踏進校門，便已接連撒了幾個謊。 它們包括我現在很好，朋友認識多了，他當年在家長日上見過的我的父親、我的母親，他們如今都非常安好，對我很好，我的家庭很和睦，還有我正在讀書，讀書的日子也很快樂。他着我看看我以前欠交的功課，他說得起勁、愈談愈高興：「你看看你，你這份沒有交、那份也沒有交！」 他在電腦打開我們那年畢業的合照，他在我一一指認照片上的每一個人，問我記不記得、記不記得。他對我說，他明年退休，這時我卻理解他了：他好像個老人院裏的老人，一旦有人探望（就算他不記得這人是誰），他也會高興得手舞足蹈。 他問我記不記得，那年有位非常「兇殘」的女生，他說她長得很矮，會經常用粗口罵老師，那時候連男生都害怕她。對了，他還補充說：「她很喜歡打人手臂。」我說我記得，然後他很高興，但他又忽然記起甚麼似的，卻言又止。 搞笑主任告訴我實習期間要教的班別。他開出他們的照片，一幅幅藍色背景的學生照，放在Word檔表格的一個個格子內，上面是他們的名字、班別，以及學號。搞笑主告訴我哪個學生很好人，哪個學生惹不得。 「最重要是安全下課。」搞笑主任煞有介事地說。 我要教的是全級成績最差的一班，他說班上像動物園一樣，甚麼人都有。於是在我的腦海裏面，他們也變成一隻隻可愛的漫畫動物。（儘管他們生性兇殘。） 搞笑主任指着一位可愛的女生說：「她是全班最兇殘的。」 照片上面，她是一個齊瀏海的，微笑時候會現出酒窩，眼睛像月亮一樣彎起來的女生。單看照片，我對她印像不錯，至少我已經記得她了。我把她聯想成為一種動物，然後我把她想成松鼠，而我知道她生性兇殘的特質之後，她也變成一隻咬人的松鼠了。 「松鼠同學怎麼了？」我問搞笑主任。 「經常用粗口罵老師，堂上吱吱喳喳，你罵她，她又會反罵你。」搞笑主任搔着所剩無幾的頭髮，「很麻煩、很麻煩......」他接着說：「有點家庭問題吧，加上有點抑鬱......還是躁鬱？一直有社工在跟進。」 這個時候，我更陷入深沉的沉思當中——到底我憑甚麼來這裏教書？我的情況，不管從哪方面看，我都不比她好。面對家庭，我束手無策；面對焦慮，我只能酗酒；若然可以見見社工，我也想見一見她。松鼠同學，以及我，也不過是身份不同的兩個病人。 「她總是突然地哭，找了她的家人，也沒有甚麼結果。」搞笑主任刻意壓低了聲線：「她好像也試過......自殺吧？」 根據教育文憑的正常日程，實習教師的第一星期，一般只會跟着正職教師（也就是搞笑主任）觀察他怎樣上課，直到第二或是第三星期，我們才會正式教書。 「下午有一節課，我把他們交給你了！」搞笑主任一手拍我的肩，一邊指着我，一邊堅定地笑着：「你看！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做！做老師很忙！」 從我腦海閃過的，是我在班房裏面，一切可能發生的，最壞的情況。我想起松鼠同學。我聽見自己的心跳，但它突然停頓似地，突然又回復原狀。 搞笑主任問我Ｏ不ＯＫ。 我回答他ＯＫ。 #一個精神病人的現代都市生活 （續） ————————————————— 不要讓我在你的Wall上消失 記得Follow、Like與Share @gaakyoung ————————————————— Photo by Jeremy Yap on Unsplash #文學 #文字 #長文 #小說 #心理學 #心理 #人生 #哲學 #愛情 #抑鬱 #焦慮 #HKIG #HK #TAIWAN #即刻完唔爛尾 #羊格